[IDOLiSH7/架空│千百] 神の花嫁 [普]

壹、

也許人可以轉世好幾個輪迴，惟你的靈魂至始如一。

『......找到你了。』

————

在很遙遠、遙遠的一個國度，有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落。
村子裡自古以來流傳著一個傳說：

在遙遠遙遠的那座深山，有一處偏僻的神社。

說也奇怪，那兒渺無人煙，神社卻不見荒廢的跡象，彷彿有什麼神靈鬼怪駐足於其中。

在某一年的初春，神明清醒，發現無人祭拜因而憤怒，明明乾涸的河流突然暴漲，幾乎滅村。

倖存的村民慌張不已，突發奇想將一名當時在場唯一的男孩當作祭品獻給神明，奇蹟似地隔年村裡竟平安無事。

從此，村民一代傳一代，每年在初春之時，桃花盛開的季節，就準時獻祭一名男童。

大人們稱，那是「神の花嫁」。

————

小小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只知身邊大人給他穿上華麗的衣袍、戴上閃亮的飾品，還送給他好多好多的糖果餅乾。

「お姉ちゃん，在做什麼？」名叫春原百瀨的孩子睜著無辜明亮的玫紅色大眼睛，乖巧不動地讓對方給他上妝。

「在……在把百打扮成美麗的新娘子啊。」春原琉璃顫抖著聲音，拚命忍著自己的情緒，一邊給自己弟弟稚嫩的臉龐掃上腮紅。

百還太小了，什麼都不懂。

「是誰的新娘子啊？」孩子稚嫩的聲音很細，像是水晶：「モモちゃん是誰的新娘子？」

太尖銳了。
女孩被這個問題刺了一下，差點兒失手把描著的眼線畫歪出去：「是……是神さま的新娘子。」

她小心翼翼地收尾眼線，放下手離了遠點兒看著她的寶貝弟弟——

才五歲的小孩子化上了繁複精緻的妝容、頭髮梳理整齊……且穿著一套訂製的白無垢。

白無垢之所以為白色是表純潔無瑕。
然春原琉璃想，白色太刺眼了，像是送葬。

「神さま……？」她才五歲的、正值最單純且天真年紀的弟弟睜著他像寶石般純淨美麗的大眼睛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然後歪歪頭：「是誰啊？モモちゃん不知道！」

「嗯……」琉璃蹲下身來，她小心翼翼捧起弟弟上了妝的小臉蛋，顫抖道：「……是、是很厲害的人物呢。」

梳妝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春原女士的聲音像隔了很遠的距離傳來：「琉璃，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琉璃想，分別總是來得措手不及，像她不久前才埋葬了養了一年多的倉鼠，而現在她要送走自己唯一的弟弟。

……太殘酷了。

她抹了一把臉，眼淚是忍住了沒掉，但眼眶仍是紅了一圈：「……知道了。」

她最後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深深地看著他，像是想永遠把對方刻在自己心裏那樣。

「百……走吧。」琉璃站起身來，牽起了對方比自己要小一圈的手。

她不知道、也許他的弟弟在她顫抖的聲音裡聽出了什麼，小小的孩子仰起頭，白無垢的白色蓋頭遮住他明亮的眼睛——他伸出了手。

「お姉ちゃん，不要哭。」她聽見他這麼說，與此同時的門被打開，大人們催促著男孩前進，剩下來不及開口的女孩留在原地，遠遠目送對方越離越遠。

春原琉璃低下頭來，張開手。

裡面躺著他給她織的一方手帕，角落是一個歪歪扭扭的桃，先前不見了的。

她記得他好幾次不小心扎了手，跟她說沒事的唷，モモちゃん不會痛。

可是她現在覺得好痛好痛，像是扎在她脆弱的心臟，血流不止。

同樣被留下來的春原女士抱緊她僅剩的孩子，而春園琉璃抓著那條手帕哭得昏天暗地。

（tbc.

貳、

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被允許參與這場儀式的進行。

名為春原百瀨的男孩身著白無垢乖巧地坐在紅色的轎裡，村落的男人們，包括他的父親或是舉著燈籠、或是扛著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山裡走。

到山裡的路要將近一天，一大清早的百就被打扮完畢，帶進花轎裡，被大人們扛著一路搖搖晃晃。

「百，還好嗎。」春原先生輕聲問道，他看起來精神還好——忽略掉疑似剛哭過、微微泛紅的眼眶，他看起來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沒事的，パパ。」百稚嫩的聲音隔著紅色的簾傳來，他透過紅紗簾的縫隙模模糊糊望向外面，只依稀能看到景色一點一點後退，距離那個他最熟悉的家越來越遠。

但他沒有哭鬧。

離別是什麼樣複雜的概念他說不出來，但不代表他不懂。

「......是嗎。」春原先生聽著孩子懂事的回答，只覺心裡一陣酸澀。

孩子要成長到五歲要花五年，而離別只需要一天。

抬著轎子往前走的路上，春原先生想，我會花一輩子想念他。

————

即使在村裡壯丁們幾乎沒什麼停頓和休息的狀態下，一行人進入到深山裡那渺無人跡卻不顯荒廢的神社前面時，也已經是逢魔之時。

「跨越鳥居後是神さま的領域。」隊伍將花轎抬放到半掉色的紅色大鳥居前，坐在裡頭的百聽著外面父親壓低聲音的解說，似懂非懂。「人類不可以隨便進去，但百不一樣。」

春原先生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百是神さま的新娘子，只有百可以進去。」

「春原，該走了。」男人們幾乎是沈默著邁開下山的步伐，只有他一個人蹲在轎子的旁邊，眷戀不捨地向自己最小的孩子說話。

最後一個夥伴也嘆著氣離開了，把最後一點時間留給他們。

「......パパ，要走了嗎？」百一路上安安靜靜幾乎沒有說過話，大人們告誡他還不能從轎子裡出來，於是他只有將自己的手從沒有封好的簾門偷偷伸出去，感覺被自己父親溫柔地握在手裡。

「......嗯，パパ要走了。」春原先生說，傍晚的烏鴉聒噪地飛過，風無情地吹，卻吹不開轎子的紅簾。

百沒有接話。
他感覺他跟自己的孩子隔得好遠，碰不到了。

紅豔的晚霞催促著他離開，腳步和思緒同樣紊亂，男人也沒敢回頭，只有在下了山之時，用衣袖抹了把臉。
————

雖是春天，但入夜後的深山還是有些涼。
輕薄的簾擋不住風，白無垢雖然有一定的厚度，但風吹久了對百而言還是會冷。

要走的時候能帶的東西真的不多，百從自己窮酸得可憐的行李裡面勉強翻出一條有些舊了的毯子——小時候最喜歡的那條，將自己裹起來。

入夜後的山林意外的很安靜，也許是神社在此，連動物們活動的聲響都幾乎消失無蹤。

過了不知道多久，百裹著毯子差點兒睡過去的時候，一陣清風吹來，帶著細微的鈴鐺聲響和淡淡的檀香。

他睜大玫紅色的眸，從紅色的簾透出去看，隱隱約約有一個人的身影經過，然後停下。

「嘛……看來我們有了一位訪客。」溫柔而沈穩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百倒也沒有害怕，只是悄悄地往前挪動了一點。

「別緊張。」溫柔的男聲低低笑了笑，鈴鐺隨著那個人的動作跟著晃，叮鈴鈴地很是清脆。

小孩子對於分辨善與惡倒是直接，百抓緊了毯子，小聲問：「お兄ちゃん，可以告訴モモちゃん你是誰嗎？」

「嗯……可以啊。」外頭的男聲很乾脆地道，百不知為何可以想像對方帶著笑這樣說。

百莫名其妙地對這個人的警戒心下降很多，他小心翼翼地問：「……お兄ちゃん，你是神さま嗎？」

「神さま？」男人短暫地愣了一下，隨後了然地笑了出來：「很遺憾，我不是神さま⋯⋯」

他頓了頓，外頭的月光隱隱約約映照出了影子，百從轎子裡看見對方似乎是蹲了下來，聲音變得很近：「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找神さま，好嗎？」

跟著溫柔的聲音，百聽見門上的封條被破開的聲音，而後是一隻有力的、比自己大上許多的手掌伸進來，像是邀請。

這個人看起來是個好人，百想。

小孩子的心思也是單純，他只遲疑了一下，便將自己的手放上那隻手，感覺對方輕柔地握住了他的，慢慢地帶他走出來。

百跟著男人的帶領踏出了轎，不自覺瞇了瞇眼，才看清帶領著自己的人究竟什麼樣。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很年輕，但氣質卻很穩重。他靛藍色的長髮鬆鬆地用髮繩在後面扎了低馬尾，身上則是淺色的狩衣和灰色的袴。

百抬起頭，看見對方俊俏的臉龐和如天空那樣茵藍的眸，男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勾起了溫和的笑。



「你好，我是大神萬理。」才五歲的百和自己身高差太多了，萬理維持牽著對方手的姿勢再次蹲下來：「叫我萬就可以囉。」



「万にぃ！」百歪了歪頭，不假思索地自動給萬理加了稱謂：「モモちゃん是モモちゃん哦！」



萬理忍不住笑了出聲，他隔著白無垢摸了摸百的頭：「那我叫你モモちゃん，好嗎？」



「嗯嗯！」百蹦蹦跳跳地回應道。



天越來越暗，而風也逐漸增強了許多。



「モモちゃん還沒有吃飯對不對？」萬理環顧了一周，然後湖水綠色的眸轉向百：「万にぃ先帶你去吃飯，然後我們一起去找神さま好不好？」



「豪——！！！」百非常不標準、卻超大聲地答應了萬理的提議，繞著萬理蹦蹦跳跳，像雀躍的幼犬。



「モモちゃん好可愛啊。」萬理忍不住勾起微笑，他輕輕鬆鬆把孩子給抱起來，「神さま一定會喜歡モモちゃん的。」



被抱起來的百高興地瞇起了玫紅色的大眼睛，忍不住小幅度踢了踢自己的腿：「真的嗎！！！」



「真的真的。」萬理無奈地托了托對方防止興奮的小朋友掉下去。

「モモちゃん也好喜歡万にぃ！」
「是嗎？那太好了。」



萬理抱著百跨過了鳥居，回頭看了一眼外面那紅色的轎，輕輕彈指。



只見那笨重的轎眨眼著起火來，在數秒內被燒成了灰燼，而後被風吹散。



（tbc.

「哇！」
萬理對著關閉的米色大門比劃了下，一個漂亮的符文隨後浮現，然後笨重的門扉彷彿有生命般自己向後開啟，看得百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移不開視線。

「很厲害對吧？」萬理瞇起了眼笑道。

在神界住著大部分的神和一小部分特殊身分的人，穿過鳥居後就是神的居所，不過只有像是萬理這樣的人，才擁有打開異界的能力。

他抱著百穩穩地走在洗石子道上，旁邊的米白色石燈籠亮著曖昧的暖光，雖然在神界可以說幾乎沒有時間這樣的概念存在，但仍是會像人界那般有黑夜白日之分。

百安安分分地待在萬理的臂彎裡，頭一點一點的——早上太早起來，一路上又繃著精神沒睡，即使是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也有些吃不消。

「モモちゃん，我們到了。」萬理也大概知道百是撐了一整天沒休息，但對一個孩子而言補充營養是非常必要的——他秉持著這一點輕輕叫醒對方，然後看著百緩慢地揉揉眼睛。

前面是往上的石階，萬理抬眼，看見一道人影站在最上階的中央。

「萬？」沒等他開口，上面那個人緩緩踱步下來，停在他們前幾階。

原來還沒有恢復精神的百這下也睜大了眼睛。

來人一頭銀白色長髮長至腰際，右側一綹白色挑染卻不顯突兀，一身純白的和服更顯他比例完美的身材。

他那雙灰藍色的眸淺淡似琉璃珠那般，左眼下的痣讓他看起來更有一番韻味。

「千。」萬理挑了挑眉算是打過招呼，他小心的把百放下來：「モモちゃん，這就是神さま哦。」

百緊緊抓著萬理的手不敢動，但還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眼前那氣場和氣質都有些令人感到難以靠近的、所謂「神さま」。

「カ、神さま……！」百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一般地往前踏了一小步，耳尖紅嫩嫩地看起來很可愛：「好漂釀！！」

還因為太緊張結果糊在一起了。

「神さま」和萬理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百大聲地喊完之後就跑到萬理的大長腿後面躲起來，只露出半張臉偷看——他也沒想兩個大人在笑什麼，只是覺得「神さま」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圓滾滾的玫紅色眼睛不小心和略微冷淡的灰藍色眸撞上，百不好意思地想往更裡面躲，不過萬理像是看穿他的意圖般，有意地側過身來並且小力將他往前推了一點，他只能有些慌張低下頭，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

千走了下來。

百感覺有一道人影接近，伴隨著淡淡雪松的香氣。

一雙手輕輕揭開百頭上白無垢的蓋頭，然後是清冷卻溫柔的男聲：「抬頭。」

百不由自主地照做，看見「神さま」放大的、毫無瑕疵的臉——臉頰似乎又變得更紅了一些，千想，看起來像可口的蘋果。

「小朋友，你是誰呢？」千放柔了聲音，握住百比自己小上許多的手輕輕摩挲。

「も、モモちゃん是神さま的新娘子，五歲！」百小小聲的說，千聽了之後勾起了溫柔的笑。

「這樣啊……」千說，他揉了揉百蓬鬆柔軟、挑染了白色的黑色短髮，「我就叫你モモ，好嗎？」

「嗯！」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是其他原因，千身上雪松的香氣讓百逐漸沒那麼緊繃：「もも、モモちゃん是神さま的新娘子哦！」

「我知道。」千失笑，「我是千，モモ叫一聲ユキ給我聽聽？」

「ユ、ユキ！」百歪歪頭照著念，千指了指自己：「我是誰？」

誰料百毫不猶豫：「神さま！！」

這回萬理倒是毫不客氣地笑出來，他好笑地蹲下來摸了摸百的頭：「モモちゃん......」

千無奈扶額，他把百抱起來，戳了一下對方稚嫩的臉：「是ユキ，跟著我唸一次：yu——」
「yu——」百睜著圓眼睛跟著複誦一遍。

「對，」千點了點百小巧的鼻子，「然後是ki——」
「ki——」小朋友跟著有模有樣地重複了一次。

「合起來念，ユキ。」
「ユキ！！！」百歡呼，萬理沒忍住想逗逗他，湊過來問：「モモちゃん跟ユキ說，我是誰？」

「万——にぃ！！」百非常有自信地指著萬理叫道，對方滿意地點點頭：「答對了，那モモちゃん知道現在抱著你的人是誰嗎？」

百抬頭，只看見千略顯冷峻的側臉：「モモちゃん知道！是神さま！！！！」

萬理這次笑的很克制了，從千的懷裡抱過鬼靈精怪的小朋友一隻：「你呀......真是小皮蛋。」

冰冷的神さま本人毫無辦法地嘆了口氣，輕輕捏了捏百的臉：「......真拿你沒辦法。」

「阿，看到你來都忘記了。」萬理突然自言自語道，百正巧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眨眨眼：「万にぃ，モモちゃん好餓。」

「他還沒吃飯嗎？」千從旁邊插話，萬理跟著他踏上梯階，「對，整天都沒有吃東西。」

「本來是想說先帶他去吃點東西再找你，不過沒想到先遇到你了。」萬理聳聳肩，看著懷裡閉起眼假寢的百搖搖頭，「......那村子的人怎麼老講不聽。」

「誰讓人類是很迷信的生物。」千看了一眼百，皺起眉：「而且モモ才五歲，真是......」

「誰知道呢。」萬理搖頭，神界的夜晚是寧靜而平和的，他低下頭看見百眼皮上的眼影閃著細膩的珠光：「......你看出來了。」

用的是肯定句。
千頓了頓，沒有否認低低嗯了一聲，「他太小了。」

「不告訴他？」萬理壓低聲音道，此時他們已經站在階梯最上的鑲金大門前，他一手抱著百，一手摸出自己的玉佩往門上一按，隨即柔和的光從自動開啟的門後迸發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千才小幅度地搖搖頭。

「他沒必要知道。」

柔和的光把他籠罩起來，萬理沒有接話，只是瞭然地勾起了笑。

「......是嗎。」

百睡在萬理令人安心的臂彎裡，不自覺往他的懷裡更靠近了些。

————

「モモちゃん，起床囉。」
萬理輕聲喊道，懷裡的孩子不安分地扭動了一下，還是遲緩地揉揉眼睛撐起身子來。

「唔......」百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萬理放大的、溫柔的臉，「万にぃ早安......」

「現在晚上呢。」萬理無奈笑笑，他把百放到椅子上，千在另一邊好笑地看著他們，隨後自己才跟著坐到百另一側的位置上。

長長的桌面上擺滿各式各樣琳瑯滿目、色香味俱全的珍饈佳餚，這輩子還沒看過這樣場景的百睜大了眼睛，裏頭寫滿了興奮和驚喜。
「モモ，想吃什麼就吃吧。」千溫柔地說，聽見百毫不掩飾的歡呼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不起讓你餓了那麼久。」

「不、不會！！」此時百已經朝離他最近的那盤滷的亮晶晶的雞腿出手，他小心翼翼地撥了一小塊，「神さま吃！！」

千好笑地看著小朋友油亮亮的小嘴和小手，「モモ吃就好，我不用。」

萬理瞇起眼睛湊過來：「モモちゃん，我也要吃。」

百有模有樣：「万にぃ，啊——」萬理配合地張嘴，好讓對方把那塊肉給放進自己嘴裡。

「好不好ㄘ！」餵食成功的百露出了燦爛的笑，萬理忍不住摸了摸百的頭：「好吃呀，モモちゃん自己也要吃。」

「我從剛剛就很想問，為什麼他叫你万にぃ？」雖然是不吃肉、也是自己拒絕餵食的千不知為何感覺有點酸。

「嗯？這是モモちゃん自己給我的稱呼呢。」萬理當然是沒有放過千語氣裡微妙的醋味——不食人間煙火的友人原來也有這種時候，相當難得了。

吃得臉頰鼓鼓的百其實根本沒在聽另外兩個大人在幹嘛，他用叉子叉了一塊切的工整的胡蘿蔔，再一次轉向千：「神さま！！モモちゃん想要餵尼ㄘ！！」

千被百口齒不清的話給逗笑，他這次把長髮撩到耳後，配合地張嘴接受小朋友的餵食。

「好不好ㄘ！！」百爭著閃亮亮的大眼睛問道，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口：「嗯嗯，好ㄘ！！」

「......モモ好可愛呢。」慢吞吞地將口中的食物嚥下，千饒有興味地看著百像小動物一樣地嚼嚼嚼。

「都沾到旁邊了。」萬理放下手中的碗，拿了一方紙巾給百擦嘴。

「謝謝万にぃ——！」百乖巧地仰頭給對方擦臉，一邊放下碗：「モモちゃん吃飽了！！謝謝招待！！」

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百向千展示自己乾乾淨淨的碗：「神さま尼看！！モモちゃん吃得很乾淨！！」

「モモ真乖，我看到了哦。」千笑著拍拍小朋友的頭，旁邊的萬理也忍不住勾起了笑。

「嘛，那現在也不早了。」萬理偏頭看向千，後者正在幫小孩擦手：「千，百就交給你了？」

「嗯。」千把百的手連指甲縫都擦得乾乾淨淨，讓對方不要揉眼睛：「我記得你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了。」

「謝啦。」萬理笑笑，站起來跟百揮揮手：「モモちゃん，万にぃ先回家啦，要聽神さま的話喔。」

百乖巧地朝他揮揮手掰掰：「万にぃ掰掰！」

千向萬理點點頭，然後看著對方消失在門後。

「走吧モモ。」他說，把百抱了起來：「穿著白無垢很辛苦吧，我先讓你把這身衣服換掉。」

————

即使是夜裡，在神界也不會出現伸手不見五指的情形。

千抱著百緩慢地從食堂移動到自己的主要居所，一邊聽小朋友童言童語介紹自己。

「モモちゃん今年五歲喔！」百把玩著千銀白色的柔順長髮，用手指捲了捲：「モモちゃん喜、喜歡踢足球！！！」

百說到足球的時候眼睛閃亮亮的，看起來格外可愛——千忍不住勾起了笑容：「這樣啊？那モモ好厲害呢。」

小朋友露出了超級雀躍的笑容：「ママ也說モモちゃん好厲害！！嘿嘿～～」

千今天原來是沒有綁髮的，方才用餐的時候扎了簡單的公主頭，百看著他頭髮上華麗的簪子看得目不轉睛。

「神さま的頭髮好漂亮噢！」百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輕輕碰了一下髮簪上的垂墜小水晶，一邊發出讚嘆，惹得千呵呵笑了出來：「我覺得モモ的頭髮也很漂亮。」

「神さま的頭髮好——長～～」百想了想，似乎光是語氣拉長還不夠，於是他靠在千身上，用另一隻手試圖比劃：「那——麽長的呀！」

千抱緊了百以防對方的現場示範讓他自己掉下去，一邊失笑：「有那麼長呀？」

「嗯嗯！那——麽長喔！」百肯定地大力點點頭，千想了想：「那モモ的頭髮有多長呀？我也想知道喔。」

「モモちゃん的頭髮......嗯......」百做出了一副很認真思考的表情，千也不催他，不知不覺走到了住所的門口。

「這樣子而已唷！」百俏皮地比了一個類似於『ok』的手勢，然後想了想：「モモちゃん也想要像神さま的頭髪那麼長！」

「哎呀？那モモ還要留好久呢。」千從容地看著眼前的大門自動為他開啟，抱著百漫步在主建築前的小庭院。

「モモちゃん會加油！！」百很有自信地說，玫紅色的大眼睛自從千跨過門檻那一刻便開始好奇地四處張望——但小孩子果然還是小孩子，好奇歸好奇，沒多久百已經開始揉起眼睛，一邊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千自然也留意到百似乎很想下來看看，不過考慮到現在的時間和小孩的狀況還是開口：「現在太晚了，小朋友要早點休息才好。明天早上我再帶モモ來逛，好不好？」

百迷迷糊糊點點頭：「好......」

萬理似乎是說了這孩子整路都沒睡的樣子。千想，面前的門也自動地打了開來，他利索地換了鞋子踩上榻榻米，把百放到地上柔軟的坐墊上。

「モモ。」百被放下來後有比較清醒一點，千褪下自己最外層的羽織，看著對方身上的白無垢想了想：「我們先去梳洗好嗎？」

百乖巧地點點頭，千笑了笑，領著人到了沐浴場。

————

好不容易把百身上那套複雜的白無垢給脫下來，千後知後覺自己身邊並沒有適合對方的衣服。

「嘛，怎麼辦呢......」千把頭髮隨意地盤起來，往手上手鍊的墜飾輕輕一點，另一個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千桑？』

「嗯，是我。」千拍拍待在一旁有點嚇到的百，讓他先裹著毛巾坐下來，「抱歉這麼晚打擾你，我這邊需要能夠給五歲小孩子穿的衣服。」

千一邊說，一邊拿了卸妝巾輕輕往百臉上擦，不一會上面厚重的彩妝被卸除，只剩下孩子乾淨清純的臉蛋。

『五歲小孩子的尺寸？』對面的神殿裁縫．九條天挑了挑眉，聲音裡充滿了疑惑：『......您什麼時候要？』

「嘛，越快越好。」千說，浴池是全天候的溫熱水池，他給百簡單沖了一下水。

『......我知道了。』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不過還是給出了一個時間：『等我半個鐘，我讓陸幫您送過去。』

「謝謝，真不愧是你。」千滿意地勾起了笑，看著墜飾不再發光才對百招招手：「モモ會不會冷？」

「不會！」百任由千給他抹上沐浴乳，一邊偷偷地看千手腕上那條神奇的手鍊——對於一個凡人出身的小孩子而言，要不感興趣實在是太難了。

千自然地注意到百偷偷摸摸的小眼神，故意用沾有泡泡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百小巧的鼻頭：「モモ想要嗎？」

百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但媽媽跟他說過不要把別人的話視為理所當然，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開口，眼神卻很直白：「......想、想要！」

千被他這樣不坦率的樣子給逗笑，一邊給小孩搓身體一邊搖搖頭：「小笨蛋，晚點給你。」

「モモ不笨的！」然後得到小朋友軟綿綿的抗議，千好心情地把他身上的泡泡給沖乾淨，抓了旁邊的浴巾把人包好了抱起來：「好好，モモ是聰明的小朋友。」

他抱著百到了冒著熱氣的浴池邊：「先進去泡了，嗯？我洗好馬上過來。」

百眨眨眼說好，千看著小孩子白白淨淨的臉越看越喜歡，輕輕戳了一下對方現在看起來像是白包子的臉頰。

他看著百小心翼翼地踏進池子裡——雖然冒著熱氣但水不燙，百適應良好地靠著牆坐下，忍不住伸出小短腿踢了踢水。

千看著對方的舉動，眼神溫柔，而後垂下眼簾去給他自己也沖沖澡。

他褪下了自己的浴袍，長髮傾瀉而下，模糊的霧氣圍繞之下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他線條優美的肩頸和比例完美的身材輪廓。

千舀起了水從頭上淋下去，在潮濕了的髮間他灰藍色的眸微睜，看著自己右手無名指上戴著的一枚素銀的戒。

他輕輕吻了一下，像對著最珍愛的寶物。

……百。
他近乎眷戀地咀嚼這個名字，在嘴裡溜過舌頭卻不敢輕易開口。

連提及都要那麼小心翼翼。

不遠處的浴池傳來小朋友玩水清脆的笑聲，千忍不住勾起了笑，搖搖頭。

「真是......」他把身上的泡泡給沖淨了，披上浴巾，恰好手鍊的墜飾亮起來：『千桑！七瀨送貨員已經到達門口囉！！』

「噗......原來是陸啊。」千給對方那開朗的少年音和趣味的台詞給逗笑，「稍等，我給你開一個陣，你把東西放那上面就可以了。」

他輕輕一彈指，站在神殿大門前的陸果不其然看見自己身邊冒出了一個小型但繁複的陣法：『我看到了！』

陸一邊說一邊小心地將身上看起來頗有份量的包裹放上去——天哥做的！不可以大意了！——然候才呼出一口氣，滿意地點點頭：『千桑，可以了！』

千在另一頭把頭髮重新盤起來：「辛苦你了，這麼晚先回去休息吧。」他想了想，補充，「幫我向天道謝，麻煩了。」

『好的！了解了！』陸精神滿滿的聲音在只有他一人的空間裡顯得格外鮮明，他笑了笑，作了一個類似收攏的手勢，方才還在大門的法陣重新展開，他從容地將包裹取了下來：「比想像中要多啊。」

他倒也不急著打開，只是拎著它往浴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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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到浴池的時候，只見百快活地把大浴池當成了泳池，自己一個人玩得很快樂。

小朋友直覺很好，他一轉頭看見千過來，撲騰著一雙小短腿游過來，對他露出燦爛的笑：「神さま！！尼看モモちゃん會游泳噢！！」

「我看到了。」千失笑，他把手上的包裹放遠了些以防被弄濕，然後才踏進浴池裡，讓百過來坐在他旁邊：「看來モモ是運動小天才呢。」

「嘿嘿～モモちゃん超喜歡運動喔！」坐到了千身邊的百小小地踢著水花，千也不阻止他，用白色的毛巾把小孩還沒乾的頭髮包起來怕他著涼，然後微笑地看著對方：「那樣很好。」

這樣最好了。
千心道，把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浸到溫熱的泉水裡。

一邊的百轉過來看他的動作，眨眨桃紅色的大眼睛，和千對到視線後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這孩子，真的是過於可愛了啊。
千不合時宜地想，重新坐起身來和小孩玩起單方面的小水仗——百單方面地對他小力潑水，千也不躲，反正對方其實也只是把水潑到他肩膀上，甚至很小心地避開他的頭部。

不過小孩畢竟還是小孩，玩了一會兒百就有點昏昏欲睡，貼著千旁邊眼睛就要閉起來。

「モモ。」千看對方一臉就是硬撐著不要睡著，無奈地勾起唇，「我帶你去休息了。」

他率先起身稍微擦乾身體後換上浴袍，才把百從池子裡抱出來用浴巾包住擦乾，從天拿來的那包衣服裡盲挑一件給百換上——反正對方似乎也不是很在乎的樣子，千看著完全信任他的小朋友一枚，挑起眉。

「神さま……」百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千，後者忍不住戳戳他白嫩的臉頰，再輕柔地將他抱起：「我在。」

百靠在千的胸口咯咯笑，手輕輕抓著千未繫緊的浴袍領口：「嘿嘿……」未了還像小貓一般蹭了蹭。

千哭笑不得地把對方抱緊了一些——快斷電的百意外會做出一些撒嬌的動作呢。

但他也知道對方是真的累了。

千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房間裡，百蜷縮在他的懷裡半閉著眼睛，然後被他輕輕拍了拍。

「我知道モモ很累了，」千低聲道，「幫你把頭髮弄乾好嗎？濕濕的會感冒。」

百模模糊糊地點點頭：「嗯……」

「乖孩子。」千露出溫柔的笑來，他用手輕輕撫過百的頭髮，神奇地，原本還滴著水的髮絲在瞬間恢復成為乾燥柔順的狀態。

千小心地用手梳了梳百的短髮，最後將對方輕輕放平到鋪好了的床上。

百的眼睛只剩下一點點縫偷瞄他，千好笑地幫他蓋好被子，在他額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睡吧。」

睡吧、睡吧，願你夢裡皆是溫柔。

千看著百睡著的臉小心地碰了碰，嘆了口氣，放輕動作將自己也整理好，跟著躺到對方身邊。

「……晚安。」

他伸出手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將對方擁進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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