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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終末的女武神│冥政] 初次見面,你好 (2/24第四章)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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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soxiangkoo 發表於 2022-11-1 14: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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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板分類
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現代向
*以防有人不知道,FBI:聯邦調查局 NYPD:紐約市警察局

-

黑帝斯走出聯邦大樓時,只帶著槍、汽車鑰匙和剛離開匡提科的實習生,所有他需要的資料都在實習生手中的公事包內。

「黑帝斯先生,你是對的,實驗室證實了阿斯加德案的證物和指紋被篡改過,他們正試著修復相關文件。」
副駕駛座的別西卜掛斷電話,繫上安全帶的同時,將電話那頭給的情報整理後告訴他的長官。

「還需要多久?」等待導航上線的空檔,黑帝斯轉動方向盤,將黑色雪佛蘭駛出停車場。
「一個小時左右。」
「太久了。」
黑帝斯往導航輸入第七分局的地址,他知道怎麼走,但是現在剛過午餐時間,五月的曼哈頓又擠滿觀光的遊客,他需要避開尖峰路段。
「通知NYPD準備好紙本資料,我們二十分鐘內會到。」

查好地址準備輸入導航的別西卜只好再次將手機拿到耳邊,他慕名加入黑帝斯的行動小組已經過去半個月,但總是空有滿腔熱血卻毫無作為,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像現在,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除此之外就是被黑帝斯指派給他的案件追著跑,他連晚上睡覺都會夢見自己坐在辦公桌前,一邊喝難喝的FBI咖啡,一邊處理一樁又一樁永無止境的房地產詐騙案。

二十五分鐘的路程,兩個人之間只有導航的電子人聲和空調運轉的聲音,他們還沒有熟到會在車裡聊私事的程度,別西卜下車時在黑帝斯看不到的地方長嘆一口氣,他只希望今天能順利過完。

好吧,當他沒說。
阿斯加德一案牽扯範圍過大,黑帝斯懷疑皇后區的警局佈滿奧丁的眼線,在找到阿斯嘉德成員貪污行賄的證據以前,他們必須偽裝成來進行內部調查(IA)的專業標準局探員,盡量低調行事。
黑帝斯正在分局長亞當的辦公室內秘密討論設立臨時指揮部的事宜,而通知完其他隊員的別西卜一掛斷電話,發現自己陷入一個社交突發狀況。

「對街的捲餅你一定要嚐嚐,如果喝膩局裡提供的黑咖啡,我個人推薦轉角那間咖啡廳的義式濃縮。」
路西法湊到別西卜身邊,自顧自地說完才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特殊受害者科的路西法警探。」

別西卜毫無選擇,只能握住路西法伸出的手,「我是別西卜探員,專業標準局。」

「裡面那個是你的上司?」路西法瞥向玻璃後方背對著他們的黑帝斯,「他身上那件西裝和華爾街那些傢伙有得比。」
關於這點,別西卜深有同感,於是他點頭同意。
「仔細一看,臉長得還挺帥的,在你們局裡肯定很搶手吧。」
「不,他訂婚了。」別西卜示意路西法看向黑帝斯帶著戒指的左手中指。
「哇喔,真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他,你覺得他會對伴侶的行為進行審查嗎?」
這句話戳中別西卜的笑點,他裝不出被冒犯的表情,索性放棄了。
「黑帝斯從來不在辦公室提起他的另一半,至少我沒聽過。」
「聽起來有人沒有通過能與上司討論私事的標準線。」路西法挑起一邊眉毛,表情逗趣。
「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如果有,我一定第一個提辭職。」

又跟路西法聊了一會兒,被講完電話的黑帝斯叫走時別西卜居然感覺有點遺憾,他很少能與別人說這久的話,別西卜想,也許今天還不是太糟。

-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嬴政押著他追捕已久的謀殺嫌疑人走進分局,朝他走來的同事們紛紛比出大拇指,暫時空不出雙手的嬴政向他們回以勝利的笑容。

把嫌犯移交給穿制服的警官後,和嫌犯搏鬥激起的腎上腺素漸漸退去,嬴政這才想起右臉的瘀傷,只是輕撫過就痛得他倒抽一口氣,懶得走去洗手間的嬴政向隔壁座位的搭檔借了張鏡子。

「嘿政,你有看到局長室那個制訂西裝男嗎?」莉莉絲把鏡子放在嬴政桌上,還好心地將它立起來,「如果他不是IA派來的就好了。」

「擦乾你的口水,沒看見他左手那個小東西嗎。」把整組槍套卸下來放進抽屜,嬴政翻出文件夾底下的藥膏,準備與他的瘀青奮鬥。

「願他安息。」半靠在嬴政桌邊的莉莉絲往胸前劃十字,然後看向另一邊,「他的跟班看起來也挺可愛的。」
「可惜路西法搶先你一步了。」
「那傢伙…」社交牛逼症末期,莉莉絲翻了個誇張的白眼,「又想跟我鬥是吧。」

「嫌犯逃脫!」
「他有武器!」
「優先保護一般民眾!」
尖叫聲打斷了兩位警探的閒聊,莉莉絲和所有警官一樣,第一反應便是拔出腰間的手槍、上膛,對準衝出人群的嫌犯。

逃脫的嫌犯握著刀,直直衝向嬴政的方向,就在莉莉絲即將扣下板機的剎那,不知何時離開局長辦公室的黑帝斯伸出腳,反應不及的嫌犯就這樣摔了個狗吃屎,脫手滑行的刀子被拿著手銬的嬴政一腳踩住。

犯人被重新上銬,局裡所有人毫不吝嗇地為他們的精彩配合給予掌聲,亞當先是上前拍了拍嬴政的肩膀,才舉起大聲公管控現場,幾分鐘後,分局回歸正常。

給嫌犯親自搜身並再度關押後,嬴政微笑著走到西裝男二人組面前,依序和別西卜及黑帝斯握手。

「謝謝你的幫助,我是警探嬴政,凶案組。」
「特別探員黑帝斯,這是我該做的。」黑帝斯盯著嬴政臉上的瘀青。
「你早就料到我會絆倒他?」
「我很熟悉那種看獵物的眼神。」嬴政眨起一邊眼睛,「不過,如果你失敗的話,清潔工的加班費請款和做心理諮商的帳單都會寄到你的辦公室。」
「我不確定局裡會不會讓我銷帳。」悶笑兩聲,黑帝斯換上專業標準局的口吻問道:「你們分局沒有配置諮商人員?」
「經費縮減,顯然上頭認為我們不是最需要心理輔導的分局。」嬴政聳聳肩。

在外人眼裡看來十分正常的對話,在別西卜眼裡卻異常的不行,那個黑帝斯居然在跟人閒聊,那個在匡提科被眾師生稱為「冥王」的黑帝斯耶!還笑出聲!他有看錯嗎?冥王眼裡流露的情緒是「關心」嗎?

不遠處的漂亮女警探對他暗送秋波,別西卜合理懷疑自己今早起床的方式錯了,他捏了下大腿,強烈的痛覺讓他確定這裡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

回到座位的嬴政正要開始寫他的文書報告,就被亞當叫進局長室。

「我需要你加入調查局的臨時指揮部。」
「長官,請恕我拒絕。」嬴政皺眉,想在眼眉間表示出自己的困擾,「我想再接著查幾個案子,還有那個逃脫的嫌犯,我得通知檢察官追加幾個控訴。」他舉起證物袋裡的小刀。

亞當沒回應,他反而站起身,朝辦公室外頭喊來今天負責協助關押嫌犯的警官。

「局長,你找我?」
「剛才那個嫌犯,他手上的小刀是哪來的?」
亞當還是那個毫無波瀾的一號表情,聲音平靜,卻讓警官臉色發白。
「徹底搜身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這種事我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
「是、是的,長官,我保證沒有下次。」
「很好。」亞當用下巴指了指嬴政手中的小刀,「你去贏政警探的座位,把這件事的報告和表格處理好,然後打給地方檢察官辦公室,你知道怎麼說。」
「是!長官!」

嬴政只好把證物交給急著贖罪的警官,順便和他說了是哪個文件夾。

「認真的嗎?」嬴政盯著淡定關上門的亞當。
「我不覺得有任何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任務。」
事已至此,嬴政也只能認了,他掏出筆記本,記下亞當說明的幾個注意事項,以及得知令他同樣憤怒的,第七分局可能有內鬼存在的事實。

「揪出那些老鼠,也別讓那些西裝人在我的分局任意妄為。」亞當拍拍嬴政的手臂,像個老父親一樣慎重地說:「我相信你。」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出了辦公室的嬴政徑直走向借給FBI的會議室,腦中飛速閃過分局裡朝夕相處的每一張面孔。

誰會是那個內鬼?
與他共事多年的好搭檔莉莉絲?
活力充沛、善於同理的路西法?
家庭美滿、凡事以老婆為優先的亞當?

身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收買,淪為阿斯嘉德布在NYPD的一顆旗子,嬴政感覺自己像行走在薄冰之上,稍微使力就會踏破藏冰面,顯露出底下醜惡的真相。

嬴政握緊拳頭,訂婚戒指勒緊他的手指,給他力量,提醒他身邊有個總是可以依靠的夥伴,他的愛人。

他推開門,一群西裝人正埋頭閱讀資料,互相交談,站在門邊的黑帝斯親自將的資料遞給他。

「歡迎加入派對,警探。」
「希望我不用為任何一個同事戴上手銬。」
贏政接過資料,隨意坐進投影機旁的一張椅子,黑帝斯跟著往他旁邊的位子坐下。
拿著遙控器的別西卜走到前方,開始為所有人說明本次的臥底行動與實際目標。

「我以為是你要上台為大家說明?」嬴政在傳遞資料的空檔小聲地對旁邊的人說。
「給實習生一個機會。」黑帝斯反手將資料往後方傳,「你的臉還會痛嗎?」
「放心,沒有比你家實習生的視線還有存在感。」

一直偷偷盯著兩人互動的別西卜內心有些失望,他以為黑帝斯是那種忠心另一半的男人,果然對國家的忠誠不一定能套用於家庭。

他在心裡為黑帝斯的未婚妻感到可惜,儘管他根本不認識對方。

-

黑帝斯目送別西卜離開後,沒有直接回到臨時辦公室,而是到警衛室取了外賣,他得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好準備。

「你手裡的東西是我想的那個嗎?」嬴政還在比對人員名單,說話時連頭都沒抬起。
可以容納十幾人的會議室只剩他們兩人,其他所有探員都被黑帝斯趕回家好好休息,最後離開的別西卜還意味深長地瞥了他們一眼,難道他發現了?

「你不能喝更多咖啡了,親愛的。」黑帝斯關上門,「作為補償,我叫了你最愛的中式餐館。」
「我最愛的餐廳不接外送。」
嬴政抬頭,眼睛微微眯起,這是他推理犯案手法會擺出的表情。
「除非有人在中午前就打電話預約了晚餐餐盒,並且讓外送員在打烊前到餐廳取餐。」
「被你逮到了。」罪名成立,黑帝斯雙手併攏往前伸。
嬴政沒有逮捕他的未婚夫——還沒,他繼續細數黑帝斯的犯的罪。
「還要加上濫用職權,你肯定有向局長施壓,好讓我加入你的臨時指揮部。」
「我保證我沒有提到你的名字,我只是要求他務必派出他手下最好的警探。」

不買賬的嬴政哼了一聲,不想跟黑帝斯說話。

想哄好未婚夫的小脾氣,美味的食物必不可少。
黑帝斯從袋子裡拿出數個還散發著熱氣的紙盒,中餐只在車上吃了一個卷餅的嬴政馬上就收拾好資料,拿起筷子從側邊抱住黑帝斯,結束大概維持了兩分鐘的冷戰。

「你的實習生小朋友還真受歡迎。」嬴政夾起一塊最後一塊雞丁放到黑帝斯嘴邊,「第七分局最搶手的兩個警探都對他有意思。」
「你說別西卜?」黑帝斯張嘴,吞下那塊肉才繼續說:「他的執行力很好,不說廢話,也很積極,不過就是太會逞強了。」
「最後那點不算缺點。」他補充。

「跟某人挺像的,也許他可以成為冥王的繼任者。」收拾好外賣紙盒的嬴政用紙巾幫黑帝斯擦嘴,順帶親了一下。

「我還沒有退休的打算。」黑帝斯摟著嬴政的腰,低頭回吻,「親愛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在整個分局…所有人面前親吻你。」
「你不會為了這個讓身分曝光…」他們維持著抬頭就能吻到彼此的距離,說一句話就吻一下彼此,「除非你進行內部調查的方式…是和已經訂婚的警員搞曖昧。」

黑帝斯小心的不去碰到嬴政顴骨上的瘀青,銀質戒指沒入黑色的髮絲中,就算在一點都不浪漫的日光燈下,被外賣紙盒和發黃的壁紙包圍,他的未婚夫依舊美麗動人。

「矜持點,我已經訂婚了。」
「真的?」嬴政低頭把玩黑帝斯的領帶,今天早上他親自繫上的,「我很好奇..是哪個人這麼幸運…」
「錯了,與他相遇的我才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黑帝斯輕輕抬起嬴政的下巴,說完又吻上去,把幸福的笑容藏進兩人共築的陰影。

一邊親熱一邊收拾的效率糟糕的嚇人,但他們還是趕在警衛上樓趕人前出了大樓,在昏暗的停車場牽著手,嬴政用手機的手電筒照亮沿途的每一個車牌,黑帝斯為嬴政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我可以開車的。」
「你可以,但是我想早點回家。」嬴政湊過去為黑帝斯繫上安全帶,途中又出其不意地親了個嘴,「洗澡、更衣…嗯..睡前和我的未婚夫在床上歪膩一會。」

「你說服我了,親愛的。」扣環發出喀擦的聲響,嬴政撤回座位,「我們回家。」
「遵命。」


引擎響動,雪佛蘭休旅車在夜色中奔馳,駛向他們的家。

-

可能有後續,也可能只是單篇,誰知道呢?

真實的第七分局其實在曼哈頓,離聯邦大樓只有幾分鐘的路程,為了劇情需要改到治安比較差的皇后區,至於為什麼一定要第七,我就覺得「第七分局」唸起來比較順,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寫這篇就是想滿足我的私心,因為我最喜歡的三部影集,POI、White Collar、Brooklyn 99,都是以紐約背景的查案電視劇,重看好多次就會想帶入我愛的Cp,這篇就這樣誕生了。

本文最後由 lansoxiangkoo 於 2023-2-24 02:15 編輯

留言

@南瓜南瓜 我原本有考慮寫得跟White Collar一樣的設定,但是我覺得政更適合當警探XD 2022-11-2 20:18
@悠閒的悠 好吃😋 2022-11-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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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lansoxiangkoo 發表於 2022-12-5 07:29:39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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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殺了你?》

*延續《初次見面,你好》的設定
*FBI黑帝斯/NYPD嬴政
*本系列背景是現代紐約,大家都說英文。
未婚夫fiancé跟未婚妻fiancée 發音相同,對話之間聽不出差異,但為了方便閱讀,說話者所指的是未婚夫/未婚妻還是會以文字呈現。

*

早晨的地鐵月台擠滿了通勤的紐約市民,一如往常,別西卜混在人群中戴著耳機、發著呆,等他的車,唯一經過他家門前的綠線可以直接到聯邦大樓,但不能到NYPD第七分局,也就是說,偽裝調查的期間他都必須額外轉一次車。

如果忽略在他耳邊鬥嘴的左右護法的話,一切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誰知道莉莉絲和路西法是怎麼在眾多上班族中找到他的,前者勾著他的上臂,後者摟著他的肩膀,他們倆一邊互鬥,一邊試圖向別西卜介紹他們心中第一名的中東菜,莉莉絲喜歡曼哈頓中城區一家叫「伊甸園」的傳統餐廳,路西法則是鍾情於北布魯克林的創意餐酒館「晨星*」

被這麼熱情的對待實在讓他有點吃不消。
自從小學發生那件事以來,別西卜早已習慣了獨自行動,也對食物味道沒有特別的追求,他甚至可以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比如他家社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餐館,那裡的雞肉火腿三明治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個忘記吃晚飯的夜晚。

別西卜一路上都夾在兩人中間,聽著壓低分貝的爭論聲,一直到出了車廂,走上樓梯,在分局門口遇見嬴政警探,兩位警探才將注意力轉移到同事身上,這個空檔足以讓別西卜能用最快的速度奔向臨時辦公室。

他的上司——黑帝斯向他打了聲招呼,對別西卜氣喘吁吁的狀態似乎有點疑惑,他抬手看了眼手錶,離遲到死線還有整整二十分鐘,沒必要用跑的進辦公室。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黑帝斯等別西卜喘完才發問。
「呼…沒事…什麼都沒發生…」別西卜用袖子抹了把額頭,反手關上門,「長官。」

黑帝斯一臉不買帳,但他體貼的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伸出手指把別西卜的視線轉移到長桌另一側連夜搜索調查而來的大疊資料,參與的組員全都被黑帝斯勒令休假,今天留在辦公室內的只有別西卜和黑帝斯……

叩叩兩聲,掛著微笑的嬴政警探提著三個冒著煙的紙杯探頭進來,別西卜注意到黑帝斯的肩頸肉眼可查的放鬆了點,大概不是因為咖啡吧,他想。

略微焦苦的濃郁咖啡香、鍵盤敲打聲和翻動紙頁的些微聲響,三人各自翻看、核對手中的資料,任何一條稍稍可疑的金流紀錄都有可能成為扳倒阿斯嘉德案的線索。

「黑帝斯先生、嬴政先生。」有所發現的別西卜向兩人,「我好像找到了什麼。」

幾張A4紙被貼上前方的白板,條列式的數字和字母中,「瓦爾基麗」這個詞被塗上醒目黃色的記號。

「除了都是出自北歐神話這個共同點外,這個名字出現在每一季的交流收支表,比如這裡——和那裡,」別西卜轉過筆電,為湊過來的兩人做說明,「流動金額不大,但是次數頻繁且規律。」

「我在ACS資料庫查了這個名字,查到的只有一家風險投資公司和高級伴遊服務公司,關於前者,我問過金管會,他們說沒什麼問題。」
移動滑鼠,別西卜切換到另一個視窗。
「值得注意的是,伴遊公司的掛名負責人是一位名為布倫希爾德的年輕女士,十八歲以前都住在北歐。」

布倫希爾德·布德利,現居阿斯托利亞社區,29歲,未婚,無前科,信用評分良好。

黑帝斯評估了一下,決定先派一組人跟著這位布德利女士,首先要摸清她的生活作息以及交友狀況,才能制定一套不打草驚蛇又能合理接近她的策略。

「這個網站的標誌…好像在哪看過。」嬴政的自言自語引來黑帝斯驚訝的一瞥。

「你被招待過?」
趁別西卜去洗手間,黑帝斯忍不住詢問他的未婚夫。
「你說呢?」嬴政白了他一眼,「你還記得我以前住的公寓嗎,我在鄰居的門口有看過印有類似圖樣的信封。」

黑帝斯還記得那棟發著霉味的老公寓,除了嬴政以外的每樣東西都又破又舊,他們一交往,黑帝斯就向嬴政提出了同居的提議,住的是黑帝斯名下南布魯克林的雙人套房。

「我從一個線人那裡打聽到非常有用的情報。」穿起外套的黑帝斯對回到辦公室的別西卜說,「我和嬴政警探要去確認這條情報的真偽,你留在這裡維持專業標準局的偽裝。」

黑帝斯又向他交代了些事才離開,別西卜只好戴上他的假證件和板夾,在樓裡假裝巡視、打分數,利用內部調查作為理由進到各個科室,查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在做可疑的事。

很久以後的某次聚餐,路西法搭著別西卜的肩膀告訴他,他那副不通人情的模樣簡直比標準局還像標準局。

-

距離上次來到這裡是一年前了,黑帝斯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開進社區,那時只要一休假或調查提早結束,他就想找各種理由約嬴政出門,他會將車子停在巷口的麵包店前面,帶著一束鮮花走上樓去敲嬴政的房門。

記憶中的開門聲與車門被打開的聲音重疊,黑帝斯也跟著解開安全帶,卻被嬴政制止了。

「我一個人上去就好,有陌生人在,她可能會緊張。」

「她」指的是嬴政的前鄰居,一個叫亞爾維特的女孩,現在就讀紐約大學坦登工程學院一年級,父母雙亡,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沒有上課的日子幾乎都忙著打工。
這些是黑帝斯在他們第一次約會前查到的,他原本只是想知道嬴政可能喜歡哪間餐廳,不知不覺就熬夜把嬴政周圍的親朋好友都查了個遍。

「聯邦調查局行動守則建議,搜查至少要兩個人一組。」黑帝斯伸手拉住副駕駛座的把手,不打算讓嬴政獨自下車。

「親愛的,我不是聯邦探員,如果有問題我一定會立刻察覺,我可是個警探。」

嬴政看進那雙獨一無二的紫色眼睛,扳開黑帝斯扣住車門的手指,用自己的手與之相扣。
就算不明說,他也知道黑帝斯一直很討厭這個社區,更能明白未婚夫對於安全的顧慮。

「況且我還有這個,不會有事的。」
拉著手親了下黑帝斯的臉頰,嬴政秀出夾克底下的配槍,穿過兩側腋下的槍套背帶勾勒出飽滿的弧度。
「你的胸肌?」
「…你今晚去睡沙發好了。」嬴政放開黑帝斯的手,作勢開門走人。

這次換黑帝斯拉過嬴政的手,又親一次嘴才捨得放人下車。

嬴政踩上老舊的樓梯,扶手搖晃,鏽鐵嘎吱作響,他抬手敲了幾下前鄰居家的門,沒有人來應門,今天是週六,亞爾維特通常不會有工作安排,嬴政朝門板大喊雅爾維特的名字,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感覺有哪裡不對勁的嬴政轉動手把,門卻輕易地被推開了,光線所及之處是一片凌亂,客廳的抽屜全都被拉開,地毯翻起,破碎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很明顯是被什麼人給入侵過的痕跡。

猜測歹徒可能還在屋內,嬴政掏出槍置於胸前,靜悄悄的給槍上了膛。

剛踏入屋內,他便感覺腰際被筒型硬物抵住,然後是一道高亢的女聲。

「敢動我就開槍了!給我轉過來!」

嬴政把槍掛在拇指,高舉雙手,轉身的瞬間反手就卸除了女孩手中的槍枝。
兩道驚呼聲中,他伸手打開燈,才發現屋內舉著平底鍋的亞爾維特,和一臉不敢置信的赫蘿克。

亞爾維特丟下鍋子,衝上前抱住嬴政,委屈巴巴的抓著他的襯衫下擺,開始埋怨他怎麼說走就走、交了男友就忘了朋友,還哽咽了起來。
赫蘿克也呆住了,意識到自己差點對朋友開槍後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抱著手臂發抖道歉。

見屋內沒有嫌犯,嬴政退掉彈夾,再把武器收回槍套以防誤傷。
他揉了下亞爾維特的腦袋,並且對赫蘿克招手,將雙胞胎姊妹都擁入臂彎裡,安撫情緒。
「赫蘿克,聽我說,是我擅自進屋,你只是在行使憲法第二修正案*賦予你的權利。」
「還有,擊槌不壓下去的話是無法擊發的。」嬴政補充。
「所以我不會殺了你?」眼眶發紅的赫蘿克停止啜泣,小聲的問。
嬴政笑著向她保證絕對不會,想了想又說:「如果闖進來的是歹徒,你還是得記得好好上膛。」

冷靜下來的亞爾維特拉著嬴政坐上沙發,拿回左輪手槍的赫蘿克將它收進流理臺的抽屜內,還為大家泡了壺有助於安神的茶,杯中飄出的蘋果清香令嬴政想起在英國甜點店喝過的茶,略帶酸甜的梨子香與胃裡的暖意令三人從方才的狀況平復過來。

「這茶味道真好。」嬴政放下杯子看向矮桌對面的兩位女孩,「我們可以談談了嗎?」

亞爾維特和妹妹互看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催促對方先開口,僵持了幾分鐘,最終還是由身為姊姊的亞爾維特負責解釋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原來是先前跟蹤過亞爾維特的客人,被拒絕交往之後懷恨在心,趁著姐妹倆不在家的期間,破壞門鎖闖進來,弄壞了幾件傢俱、留下字條就逃走了,她們也才剛回到家不久來不及報警,驚慌之下,才會把嬴政當成潛伏在附近的犯人。

儘管嬴政很生氣,他還是心平氣和的戴上手套,接過赫蘿克遞給他的紙張。

「我下次還會再來,希望你準備好和我約會了」紙上佈滿扭曲的英文字體與病態的塗鴉,句尾還加了顆愛心。

整張白紙似乎被浸濕又風乾過,還透著淡淡的腥味,猜得到它經歷過什麼,噁心得令嬴政差點就揉爛了這張證據,他從胸前的口袋拿出證物袋,想著一定要把這傢伙給找出來。

「這種畜牲不配當人。」
嬴政冷冷的說著,要不是因為亞爾維特不想報警把事情鬧大,讓鑑識小組過來一趟的話也許能更快將人逮住。

突發案件暫時處理完畢,亞爾維特又添了一杯茶,開口問道:「對了,政,你怎麼會來?」
「你要搬回來嗎?」赫蘿克在一旁附和。
「那個混蛋對你不好嗎?」
「他怎麼敢!」
「就算他是FBI也不能玩弄別人的感情!」
「對!撕了他那張帥臉!」

「很遺憾,我沒有被玩弄感情,也沒有打算搬回來。」他們激烈的反應逗笑了嬴政,他連忙為不在現場的未婚夫辯護:「事實上,他去年就向我求婚了。」
「什麼?!」
「那你答應他了嗎?」
嬴政驕傲的秀出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一切盡在不言中,姐妹倆抓著他的手細細端詳這枚看似普通的小飾品。
「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會有婚禮嗎?」
「等我們兩個都沒那麼忙的時候吧。」
「一定要邀請我們!」他們異口同聲的大喊。

希望紐約的罪犯們能消停點,嬴政苦笑,兩姐妹給了很多佈置婚禮的建議,甚至為了要辦在小島還是酒店頂樓爭論不休,又聊了一會,沒有忘記正事的警探才拿出秀著瓦爾基麗網頁的手機,向潛在證人進行詢問。

「我們確實有在這裡打工,不過你別誤會,我們只負責網頁維護。」
「雖然經營項目不能明說,但是這裡的人都很照顧我們,就像個大家庭。」
赫蘿克突然想起什麼,她看向亞爾維特,說道:「啊,那個騷擾姐姐的客人就是在這裡遇到的。」
「其實他不能算客人,他是合作公司的IT人員,只是同時也是伴遊服務的客戶。」

新情報?
嬴政往前傾,詢問他們是否知道該名男子的特徵或任何資訊,但亞爾維特表示她完全記不住那人的臉和全名,合作早已結束,因此也無法得知進一步的資訊。

「不過我知道他是『彩虹橋』的員工。」亞爾維特說。

彩虹橋…阿斯嘉德的關係企業,表面上是合法運輸公司,卻被黑帝斯懷疑與多起走私案有關,不過僅限於懷疑,因為他們還找不到任何實質證據。

嬴政回到車上已經是兩個小時後,駕駛座上的黑帝斯正在用筆電,他等到未婚夫工作到一個段落才開始說明剛剛發生的事,當然,被槍指著這部分被他省略了。

「跟蹤犯砸壞傢俱還留下字條,這還是第一次聽見。」聽完報告,黑帝斯立刻對這件事進行分析,「彩虹橋的人行事向來低調,不會隨便和別人公開自己的工作單位。」

「如果那人真的是彩虹橋的員工,不太可能讓自己陷入被逮捕或被通緝的風險中。」嬴政拿出折起的證物袋,「姑且有取得證物,不過…實驗室可能會有對方的眼線。」

「別擔心,我那邊有個人可以幫忙。」接過證物袋的黑帝斯皺著眉頭將它丟進公事包,接著發動汽車往家的方向駛去。

聽著電台播放的輕快流行樂,嬴政看向窗外,過去他指導兩姊妹防身術及用槍方法時,第一堂課就是上膛與退膛的方法,尤其是擊槌外置的手槍,對峙時非常容易就能看出上膛與否。

這對姊妹他從小看到大,兩個小女孩機靈得很,必要時還會使用眼淚博取同情,但也可能只是沒有遇過這種狀況才一時慌了手腳,嬴政暗自希望是後者,不過身為警探,他必須考慮所有可能性。

-

化驗結果出來以前,就傳來了亞爾維特在回家路上被襲擊的消息。

接到赫蘿克的電話趕來醫院的嬴政焦急的等在電梯外,他幾乎是一將別案件的嫌疑犯壓回警局,就立刻開車趕來醫院,途中甚至沒有開錯路。

從病房門口的小窗看進去,嬴政一眼就認出了正在和打著石膏的亞爾維特說話的黑髮女子,是布倫希爾德·布德利。

公司負責人怎麼會特地來探望一個小小的工讀生?

整理好表情的嬴政推門進房,前幾天還興奮的討論他婚禮的亞爾維特,現在只能躺在病床上虛弱地向他揮手,全身多處擦傷,膝蓋挫傷,腦震蕩,手臂輕微骨折,沒有被包裹起來的細小傷口刺痛他的皮膚,令嬴政不禁蹙起眉頭,這點疼痛遠遠不及朋友被人傷害所造成的心疼與難過。

「你好,我是布倫希爾德·布德利,想必你就是亞爾維特經常提到的嬴政警探。」布倫希爾德率先伸出手打招呼。

原來他們平時經常聊天,這麼看來他們的關係比上司和下屬還親密。

由於來得比較晚,嬴政只來得及關心亞爾維特的傷勢,就和布倫希爾德雙雙被來巡房的護理師催促著離開了病房。

從病房到醫院門口的路上他們沒有交談,直到布倫希爾德準備坐上計程車,才突然向嬴政問起跟蹤犯的搜查進度。

儘管布德利語氣中壓抑的憤怒不像裝的,尚無法信任她的嬴政只回了句:「偵查不公開。」便轉身中止了對話。

那個襲擊亞爾維特的嫌犯隔天中午被十五分局的巡警逮到,在他們能干涉以前,那傢伙就被火速保釋出獄。

「調動附近監視器,要儘快找出他被誰帶走,去了哪裡!」接到通知的黑帝斯氣急,指揮著辦公室內的探員們,還用電話聯絡了休假的探員,要求他們儘速回歸崗位。

為此,黑帝斯以聯邦探員的身份臭罵了十五分局的蠢貨們,尤其是那個瀆職的愚蠢分局長,站在一旁的嬴政雖然沒有動手,但毫無笑意的微笑和外顯的殺意讓十五分局上下都驚嚇不已。

一定要在嫌犯被滅口之前找到他,嬴政和黑帝斯同時對所有探員們說道,此時沒有人有空在意他們過好的默契,包括正在收拾桌面準備出動的別西卜。

一片混亂中,一通電話打進了嬴政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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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著外帶杯裡的咖啡,布倫希爾德坐在靠窗的位置,抬頭看向不打算坐下的嬴政。

「不惜通過亞爾維特也要直接聯絡我,布德利小姐,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因為嫌犯逃脫而苦惱的人可不是我。」布倫希爾德放下杯子,語氣堅定,「嬴先生,我是來提供協助的。」

嫌犯交保的事才發生不到三個小時,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明白你的不信任,畢竟我是瓦爾基麗的負責人,在你眼裡我只是阿斯嘉德的爪牙之一。」

嬴政不置可否,他示意布倫希爾德繼續說。

「如果我說,我知道阿斯嘉德老大——奧丁某天晚上的行程呢?」

嬴政絕對可以用妨礙公務的名義將布倫希爾德壓進審訊室,但他沒有,他只問了布倫希爾德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幫助警方?」

「瓦爾基麗從來都不屬於阿斯嘉德。」
將空了的紙杯捏進拳頭中,布倫希爾德的語氣冷酷無情、表情因為憤恨而扭曲。
「他們既然敢對我的家人出手,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只因為一個關係好的職員被攻擊就要毀了整個組織,說實話,這完全說服不了嬴政,倘若真的是這樣,只要報復造成傷害的那個人就能洩恨,搗毀那人背後阿斯嘉德非常不實際,不是一般人會做的決定,嬴政推測,布倫希爾德眼裡的恨意八成來源自於其他更私人的原因。

「你有什麼計畫?」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嬴政拉開椅子坐下,事到如今,他不能放過任何可能性。

「還有,叫我嬴政吧,我父親才會被稱呼為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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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路西法原為希伯來語,只有在欽定版聖經中被譯為Lucifer,其他版本多譯為morning star或其他類似的詞。
*憲法第二修正案:保障美國人民「持有和攜帶武器」的權利,也就是俗稱的擁槍權。
*伴遊公司的靈感來自White collar S2E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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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著寫著字數就炸了,所以會有下一章… 本文最後由 lansoxiangkoo 於 2022-12-20 23: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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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lansoxiangkoo 發表於 2023-2-5 02:5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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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

*FBI黑帝斯/NYPD嬴政
*本系列背景是現代紐約,大家都說英文。
*時間在《初次見面,你好》以前
*粗體字為中文對話

本篇主要為黑帝斯視角,本來只有5K字,意外寫到10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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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的溫度隨著暖氣的關閉慢慢下降,冷空氣無情佔領了被窩以外的所有空間。

腳指受凍的黑帝斯在清晨的寒氣中醒來,床頭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早上六點二十——二十一分,離他的晨跑鬧鐘響起還有九分鐘。

不對,今天放假,鬧鐘不會響。

黑帝斯輕輕翻過身,將手伸進被子底下,從後方抱住仍在熟睡的戀人,啄吻對方後頸交錯的吻痕,發現嬴政沒有反應,把雙腳也纏了上去,活像一隻守護寶物的八爪章魚。

嬴政向後蹭了蹭,還是沒醒。

昨晚想著隔天是難得的休假日,他們倆在餐廳喝了點小酒,藉著酒意在家玩了些新舊花樣,從玄關折騰到客廳,再到房間和浴室,一直到他們都筋疲力盡才捨得洗澡睡覺。

柔軟的黑色髮絲散發淡淡的清香,滿懷的安全感令他心安,聽著彼此的呼吸聲,黑帝斯的眼皮越發沉重…意識越來越模糊…

熟悉的旋律驅散黑帝斯重新培養的睡意。

他越過嬴政伸出被窩胡亂扒著床單尋找手機的手,藉著姿勢之便首先將手機拿到眼前,來電者暱稱是中文,黑帝斯只看得出來是四個字,只好將手機還給終於探頭出被子的嬴政。

……一大早打來做什麼?」
是中文,來電者大概是親戚之類的,黑帝斯聽不懂內容,但嬴政的聲音沙啞的可怕。
摟了摟通話中的愛人,黑帝斯轉身從身後的矮櫃為嬴政倒了一杯水。
今天晚上是除夕夜?」嬴政喝著黑帝斯遞來的水,確認手機上的日期。
還真的…好啦。」電話的那頭的人顯然說了什麼重要的事,嬴政驚訝的睜大眼睛:「真的?不對,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算了,我不想知道。」嬴政咕噥著,他轉過身子,理所當然的枕上黑帝斯的手臂。
知道了,好,好,不行,好啦,我六點的時候會到。

整個對話黑帝斯只聽得懂最後的再見兩個字,所以當嬴政翻身鑽進他懷裡,下巴抵著他的胸膛,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今晚要一起回老家吃飯的時候,黑帝斯心裡瞬間混合了驚訝、擔心和喜悅。

「你確定他邀請的是我們?」黑帝斯努力的找回他的語言能力,「我是說,你出櫃的時候他不是…反應很激烈嗎?」
「他只是當下不能接受,看吧,果然是他先服軟。」嬴政用一種贏家的語氣說著。

就算嬴政的態度如此輕鬆,黑帝斯很清楚這件事對政來說有多重要。

自從他們開始約會並且在一起以後,嬴政總是說他的老家不過聖誕節或感恩節,不用特地回去過節,但每次黑帝斯在聖誕派對上和弟弟、親戚們碰杯寒暄時,嬴政總會默默地一杯接著一杯,坐在成堆的酒瓶之中。

「如果你還沒準備好見他,我自己回去就好。」嬴政挪動身體趴在愛人身上,雙手墊在黑帝斯的胸口,與他平視。

「親愛的,我總是樂於參與你的生活,也十分樂意認識你的所有。」
黑帝斯用手指描繪著嬴政的臉側,細長鋒利的眉毛、圓潤可愛的顴骨還有因為幸福而上揚的嘴角。

嬴政親吻黑帝斯鎖骨處的牙印,沿著脖子的吻痕往上,卻在即將親到嘴時摀住了黑帝斯的下半臉。

「刷牙前不能親嘴。」

嬴政說完就迅速起身往廁所奔去,黑帝斯的反應速度也不慢,拉著嬴政的手臂一起擠進浴室的門,爭搶馬桶的使用權,戳戳對方刷牙時鼓起的臉頰,淋浴間的擦槍走火,最後幫彼此吹乾頭髮,互相挑選出門要穿的衣服。

黑帝斯為嬴政挑了黑色高領毛衣以及紅棕色燈芯絨夾克,下半身則是內有刷毛的黑色直筒牛仔褲,暗紅色飛行帽內有米色絨毛,能為耳朵和頭部提供保暖,和嬴政經常戴的墨鏡也很搭配,黑帝斯還另外選了一條銀色細鏈免得黑色高領過於單調。

嬴政則是從衣帽間深處翻出黑帝斯的紅棕色休閒襯衫,配上米色的V領背心和內層加厚的淺棕色長褲,黑色的長版厚重大衣能很好的抵禦紐約的寒冷,深知黑帝斯不喜歡會讓瀏海扁塌的毛帽,嬴政為他的未婚夫固定好後髮,再幫他戴上白色絨毛耳罩。

「政,甜心,我很喜歡你幫我挑的這身衣服,但是穿這樣見你父親會不會太隨意了?」
「沒問題。」嬴政閉上眼,讓黑帝斯幫他完成下眼線,「穿襯衫就足夠正式了,況且,在中國城裡穿西裝打領帶太顯眼了,又不是去查稅。」

「你知道的,國稅局比同性戀嚇人多了。」嬴政自嘲的說。

鏡子裡的他們十指緊扣,看向彼此的眼神充滿數不清濃情與愛意,他們交換了一個又一個落在嘴唇和臉頰邊的吻,就像每天出門前那樣,只不過他們今天不是準備執勤的警探和聯邦探員,而是紐約的一對普通情侶。

希望嬴政的父親不要是個恐同的混蛋,握著方向盤,黑帝斯耙了耙左邊耳墜上的流蘇,如果是的話……

打住,不能凡事都往最壞的地方想,這不是在辦案,黑帝斯對自己說。

出門前,嬴政從漆木寶盒裡取出一副平安結耳墜,他從以前就很想和黑帝斯戴對稱的飾品,只不過找不到符合兩人審美的,也沒有時間逛網拍,農曆春節的到來提醒了他還有這副應景的紅色耳墜。

嬴政珍惜的撫摸著如意線交織而成的紋路。

「這是春燕親手編織的,我一直都捨不得戴。」

-

黑帝斯當然知道春燕是誰,正式交往前,嬴政就對黑帝斯說過他那電影般的奇幻經歷。

曼哈頓中國城*的一棟破舊樓房內,住著虛假的一家三口,每天帶回不同男人、不甘寂寞的母親和長期出差、只知道寄錢回來的父親,和一個身體嬴弱、個性壓抑的男孩。

有個經常勾搭已婚男士的母親,男孩在學校經常被其他孩子們欺負辱罵,白人對他不屑一顧,非裔看不慣他的拘謹卑微,華裔孩子則是被他們的家長告誡不要和他一起玩,誰知道他從他母親身上染了什麼病,模糊的瞳孔一看就是有問題。

上學要面對排山倒海的惡意,回家則是無止盡的謾罵和孤獨,隻身扛起一切惡意的男孩已然如墜深淵,瀕臨崩潰。

某個平常的午後,男孩為了避開路口圍觀死亡車禍的人群,誤入陌生巷弄,他在那裡遇見獨自經營拳館的強悍女人,女人有一身極好的身手與直爽的性格,用愛與關懷扭轉了男孩的一生。

那位影響嬴政深遠的女士就是春燕。

去年的二月十八日,黑帝斯原本想邀請春燕來給嬴政一個生日驚喜,一查才發現春燕這個名字根本不存在戶政系統裡,也查無社會安全號碼,動用移民署那邊的人脈才知道春燕在十年前左右被遣送出國境,拜託了旅外的中情局朋友也找不到她。

黑帝斯在嬴政生日隔兩天和他說了春燕的事,這時他們才剛打包好嬴政舊家所有的家當,坐在成堆的紙箱中央稍作休息。

嬴政比預期中還要冷靜,他先感謝黑帝斯為他做的努力與調查,才把故事的後續補上。

「我搬到大學宿舍後,春燕還是會透過簡訊關心我,叮囑我要按時吃飯,哈,比我那對便宜父母盡責多了,逢年過節,我們也會互相寄去問候的卡片,然而某天,春燕突然就再也沒有回信了,手機號碼也成了空號。」

「就算如此,我依舊每年都會寄信回她在中國城的地址,直到畢業那年我回到紐約,隔壁雜貨店的老闆才告訴我,拳館在我離開紐約不久,一次非法移民徹查後就突然關閉了……」
「她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連一張字條、一句話都沒有留下,這令我非常迷惘,強烈的失落感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去。」

「這時候我父親帶著我的異母弟弟從海外回來了,而我母親懷了情人的孩子,他們倆很快就辦好離婚手續,搬離這間公寓,我也逃跑似的加入海外駐軍計畫。」

嬴政閉上雙眼,倚著身邊的黑帝斯,讓他替自己摘掉頭上的灰塵。

參軍對那時有著大好前途的嬴政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但他那時急需一個藉口遠離紐約,以及一個能使他全神貫注的目標。

「駐守伊朗的那段時間,我時常會想,如果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應該用什麼心情面對她?」

「我甚至想過要當面質問她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連寄封信都不肯,難道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我成為警探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往資料庫輸入她的名字,其實我也多少能猜到結果…雖然很難受,但至少斷了懸念,或者我只是選擇對心中的缺口視而不見。」

黑帝斯握住嬴政放在腿上的手,和嬴政一起望著前方斑駁的牆面,這時他才明白,嬴政明明有能力負擔更好的住處,卻堅持要住在這個堆滿淚水和不堪回憶的破敗公寓的原因。

從生活中的細節,抽屜裡的泛黃老照片、細心保存的信件,不難看出那個叫春燕的女士至今在嬴政的心裡站著依然很大的位置。

嬴政內心深處,還在期盼著春燕總有一天會回來曼哈頓,回到這個社區。

「紐約市警察是個神奇的職業,它能讓人在短時間內經歷到比過去二十幾年來都要多的生離死別,就在我逐漸對陌生人的死亡感到麻痺之際,我發現,對我而言,春燕的離去之所以會讓我感到憤恨或難過,是因為我已經不只將她視為第一個朋友,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你第一次邀請我去你家留宿的那晚,我看著你的背影,告訴自己,無論我們能不能成,我都不會再等了,是時候往前走了。」

「原來那天晚上你不睡覺是在想這個。」黑帝斯挪了挪身子,讓他們的身體更靠近一些,「真希望我能早點遇見你,抱歉我沒能幫你找到她。」

「沒關係。」嬴政擠出一個笑容,「小時候的我超級不可愛。」

春燕的原話是:『簡直笑得比哭還難看,難怪那些惡霸整天想讓你哭。』

嬴政兒時的照片並不多,幸好小學和中學的畢業紀念冊中還留有幾張獨照,黑帝斯趁嬴政在整理別的房間時用手機拍了幾張留存。

哪裏不可愛,根本是個下凡受罪的天使!

要是他和嬴政一起長大就好了,黑帝斯想,他絕不會讓小小政受這麼多罪,他們會一起上學、一起吃午餐、聊心事,再加上他那三個胡鬧的弟弟,他們會成為最開心的一家人。

有個一起長大的同齡朋友,波塞頓也許就不會發生那件事了…黑帝斯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休息夠了的嬴政用髒髒的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隨即站起身向黑帝斯伸出手,說:「該繼續了,不然等隔壁那對雙胞胎回家,我們就都別想走了。」

-

新年快樂。
醒黏款熱?
不好,再唸一遍,新年快樂——
星年蒯熱?」黑帝斯從小販手中接過找回來的紙鈔和硬幣。
「第三個音節用重音試試。」嬴政提著一大袋水果禮盒,對黑帝斯的發音一直不夠滿意。

採買禮品的途中,嬴政試著教未婚夫一些簡單的問候語,今天以前黑帝斯只會說好、你好、早安、晚安、再見和我愛你這幾句,如果想讓那個老頭驚艷,這些遠遠不夠。

「還需要買什麼?」黑帝斯彎下腰去看嬴政手機裡的清單,他雙手拿滿了外帶的年菜和自家酒廠釀的高級葡萄酒。

半小時前,他們為了這兩瓶酒在酒品店小小爭執了一番,嬴政覺得黑帝斯太誇張,隨便買個超市的紅酒就好,那老東西喝不出來差別,但黑帝斯堅持要送就要送最好的。

他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一定要讓嬴子楚先生留下好印象,為了將來要舉行的婚禮,更是為了他們的未來。

當他們一決定要認真對待這段關係,嬴政為了表示決心,特地回家當面和父親攤牌他的性向,得知這件事的黑帝斯恨不得馬上接嬴政到法院公證,但是…他也很希望他們的感情能得到嬴政父親的祝福。

「就這些了,走吧,每年這個時候中國城都會塞車。」嬴政勾住黑帝斯的手臂,往車子的方向走。

黑帝斯不著痕跡的引導嬴政走往正確的街口,不斷重複說著新年塊熱、興捻快樂,發動引擎時,終於把新年快樂四個字都念對了。

他向嬴政討了個親嘴作為獎勵,然後繼續練習他的開場白。

車內廣播被調至警用頻道,負責疏導人車的制服警察和負責調度人手的交管局職員根本處在不同星球,無法溝通,曼哈頓下城區的交通比口袋內打結的耳機線還無解。

嬴政和黑帝斯果斷在幾條街外的調查局停車場棄車,靠兩條腿突入重圍。

五個精壯的年輕人支著翠綠的飛龍呼嘯過街,雜技演員在眾人驚呼中吞下燒紅的石頭,嬴政確實好一段時間沒回中國城了,他都快忘了過年是什麼感覺。

又一串鞭炮炸裂,人群圍成的圓圈中央濃煙瀰漫,數隻顏色鮮明的絨毛獅子踩在高低不一的圓柱跳上跳下,揚起一地紅色紙屑,它們隨著鼓聲舞進掛有元寶和燈籠的商家,為商家帶進喜氣與財運,並高高跳起,摘下門簷懸掛著的彩球。

「彩球裡面裝著紅包!這是唐人街過年例行的舞獅活動!」嬴政摀著耳朵,大聲為黑帝斯解釋。
「我知道!我小時候和家人來參觀過!五點二十了!該走了!」黑帝斯見嬴政的臉色有些蒼白,趕緊拉著他往人群的反方向移動。

軍旅生活遺留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嬴政的症狀再怎麼輕微,也不宜在充滿煙霧和爆炸聲的環境待太久。

另一條禁止使用鞭炮的街正在表演經典的「採青」戲碼,獅子一步一步靠近綁著紅包的白菜,以前肢翻動,嘴部啃咬,再將撕碎的菜葉灑向圍觀的人群,象徵財富和幸運的降臨。

一隻手沒提東西的嬴政笑著為未婚夫拍掉大衣和頭頂上的菜渣,白髮紫眸又過於高大的黑帝斯太引「獅」注意了,每次經過採青表演都會被用力的祝福一番。
嬴政把黑帝斯身上菜葉收集起來放進他大衣的口袋,開玩笑表示待會可以幫火鍋加料。

身邊一同觀賞表演的遊客注意到他們帶著的耳飾,大多是詢問嬴政是在哪裡買的,或者乾脆問能不能賣給他們,全都被嬴政拒絕了。

天色暗得很快,街燈和圓形燈籠同時亮起,橘紅色調覆滿整個街道,沉浸在節日氛圍的兩位執法人員注意到,人群中出現問候小偷的父母的聲音,不是丟了錢包就是丟了手機,災情慘重。

嬴政當場逮到幾個皇后區的熟面孔,他和黑帝斯身上共有兩副手銬,卻已經被他們抓了四個竊盜現行犯,這些笨蛋全都是朝雙手沒空,大衣敞開的白人黑帝斯下手。

扒手們表現得太迫切,嬴政最開始還以為是趁機揩油的變態,差點把他們的手折了,後來才發現他們的口袋裝著好幾個偷來的皮夾和手機。
哀嚎的罪犯握著手腕躺在地上,好吧,是有點用力過猛了。

無論有沒有被偷,不知情的民眾們紛紛為武力異常高強的兩位市民鼓掌,沒過多久,一個經過的巡警通知其他同事將所有扒手上銬,壓進警車帶走了。

「今天全城的扒手都出動了,我們分局簡直在辦黑色星期五,你們倆也小心點吧。」巡警心懷感激地把手銬還給他們,臨走前不忘道聲新年快樂。

「我們簡直合作無間。」黑帝斯將手銬收回腰後,再次確認錢包和手機都還在身上,「之前的實習生申請轉組了,新實習生還沒來,你隨時可以申請加入FBI,我的小組永遠為你留一個位置。」他向嬴政張開雙手。
「為什麼不是你加入NYPD,剛好我們正在招募新血,我也缺個可以使喚的小弟。」
嬴政轉身沒理黑帝斯,他邊說邊提起剛才放在地上的袋子,看了一眼手錶…

眼看距離六點只剩下十分鐘,嬴政二話不說抓住黑帝斯的手腕開始奔跑,要是遲到了,接下來一整年都會被那老東西拿出來說嘴!

這絕對是嬴政人生中最不想發生的事之一!

-

五點五十七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兩人成功抵達嬴政父親經營的異人茶館門前,嬴政從夾克內袋摸出塑膠外殼的遙控器。

「逼——」的一聲響,灰色鐵捲門緩緩升起,黑帝斯神經緊繃,耳邊似乎有個戲班小伙在用力敲著大鼓,他在腦中複習今天練了一整天的開場白,新年快樂,我是黑帝斯·米提卡斯(Mýtikas*),嬴政的未婚夫......

「政,我該怎麼稱呼你父親?」
馬達與金屬噪音蓋過嬴政的回答,黑帝斯還沒問出答案,一個頭髮半白、長得嬴政極為相像的中年男子拉開了玻璃門。

嬴子楚令黑帝斯聯想到電影中常見的華人中年男子,頭髮不久前染黑過一次,梳成整齊的三七分油頭,手腕上戴著有點年紀的綠色勞力士潛水錶,從錶殼保養狀況來看應該是真貨。

小有資產的半退休人士,黑帝斯在心裡做結論,嬴父氣色紅潤,面容慈祥。

「你這逆子還知道回來啊。」說出來的話卻讓嬴政的表情瞬間垮掉。

嬴政反擊道:「我跟某個每晚跟外面的女人睡,有家不回的人不同。」
「有你這樣跟親爹說話的?!」
「哈!你是心虛了吧!」
「我在外面賺錢養你跟你媽十幾年!你就這種態度!」
「一家之主照顧妻兒是天經地義!不要說的你很委屈一樣!」

看著用中文對罵的兩人,黑帝斯竟然不知道該先安撫未婚夫的情緒,還是先擔心岳父的血壓。

嬴氏父子新仇加舊恨越吵越兇,黑帝斯還疑似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旁聽得懂中文的居民對他們的吵架內容發出驚呼。

嘴角沾著飯粒的髮廊老闆特地走出來看這齣好戲,駐足的行人在茶館外形成一個半圓,黑帝斯在考慮亮出警徽驅散人群。

嬴氏父子沒發覺周遭看熱鬧的人群,黑帝斯想,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事後他們一定會後悔情緒上頭說出口的那些話,越吵待會在餐桌上只會越尷尬。

處理了三十年家庭糾紛的黑帝斯頗有心得。

就在黑帝斯準備強行把兩人扛進室內的前一秒,一個黑髮黑眼的男孩拽住他的袖子。

男孩的西瓜皮瀏海摻了一搓眼熟的紅色,下垂的眼尾令他擁有與年齡不相符的穩重,其他五官倒是和嬴政有幾分相似。

「等我爸注意到家醜都見光了,他就會裝沒事招呼你們進屋了。」男孩習以為常的說,「我叫嬴成蟜,今年十二歲。」

新年快樂,我是黑帝斯·米提卡斯,嬴政的未婚夫。
終於可以展現練習成果,黑帝斯開心得都忘了旁邊吵架的二人,蹲著雙手握著成蟜的小手上下搖晃。

「原來你就是哥哥的男朋友,新年快樂,抱歉,大過年的還這樣讓你看笑話。」成蟜不贊同的看了眼他的父親。

「你父親在家有提過我?他不是很反對政交男朋友嗎?」黑帝斯問。

「爸其實對哥哥的伴侶沒有意見,他自己也不是什麼道德模範生,我猜你應該知道我是他和外遇對象在國外生的。」
成蟜聳聳肩,滿不在乎的模樣讓黑帝斯想緊緊抱住這個被迫長大的小男孩,告訴他,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但是出於陌生人的界線,黑帝斯只是點點頭。

「他只是被哥哥當面出櫃的氣勢嚇到,急了就口不擇言的亂罵一通。」爸爸的老毛病,成蟜補充。

「發完脾氣又拉不下臉先聯絡,結果哥哥也是個倔的……他居然真的好幾年不聯絡,連傳個簡訊都不願意,好幾次我都想偷溜去哥哥的公寓找他,但每次都被發現,被爸爸禁足……」成蟜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哽咽。

黑帝斯在聯邦調查局待了七年,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唯獨手足之情每次都害他破防。

他伸出手摸摸成蟜的頭,說幾句安慰的話,後者被黑帝斯溫柔的語氣驚得呆滯了一會,才不服輸的拿開頭上的手。

黑帝斯轉換話題:「是什麼事讓你父親今年突然改變了想法?」
「因為他想炫耀跟鄰居打牌贏來的新鍋——啊!鍋!」成蟜跳起來,用力撞開玻璃門衝入屋內,不忘衝門外大叫:「爸!你的鍋子要燒壞了!」

成蟜的一系列動作成功引起吵得正火熱的嬴氏父子二人的注意力,爭執被打斷,嬴子楚愣了一下以後慌張的說著中文跟在兒子後面進屋。

意識到已經沒有瓜吃的群眾不知不覺間散去,賣烤香腸和燒仙草的老闆帶著裝滿鈔票和零錢的腰包,收拾收拾便回家過節去了。

黑帝斯走上前抱住剛吵完架的未婚夫,疼惜的輕拍他的背。
嬴政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把臉埋進黑帝斯的胸膛,埋入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之中。

「你還想跟他們一起吃飯嗎?」黑帝斯的下巴抵著嬴政的髮旋,「聽說第五大道有家不錯的牛排館,我們可以去碰碰運氣。」

「我不會再逃跑了。」嬴政悶悶的聲音從黑帝斯的大衣底下傳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抱了幾分鐘,便恢復成平時那個自信耀眼的他。

「而且…我很想知道我爸能把火鍋搞砸到什麼地步。」嬴政攬著黑帝斯的後腰,拿起禮品就往屋裡走。

「我也很好奇那個新鍋子到底有多厲害。」
「什麼新鍋子?」
「你等等就知道了。」黑帝斯笑著說。

嬴政咕噥著譴責黑帝斯賣關子的行為,與此同時,嬴子楚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表面發著光的嶄新鐵鍋來到桌邊,設置電磁爐、調整溫度、放置裝著湯料的鍋子,動作熟練得讓嬴政以為他爸開的是火鍋店而不是茶館。

鍋蓋掀起,濃郁辛香的麻辣味填滿客廳的每一個角落,還未來得及震驚於父親廚藝的進步,嬴政的肚子便先行叫了起來,他們早餐只各吃了一份公寓樓下咖啡廳的三明治和咖啡。
連平時極少吃辣的黑帝斯都被湯底中的藥材香給折服了,空虛的胃正在抗議,他也餓了。

鍋子準備好了,成蟜端上蔬菜和肉類,擺好筷子跟湯匙,俐落的幫所有人都盛好滿滿一碗飯。
完成任務的他拉開椅子坐下,收拾好禮盒的嬴政坐進成蟜旁邊的椅子,黑帝斯也跟著嬴政坐下。

嬴子楚沒有對晚輩先行入座這件事表示不滿,反而面帶微笑把煮得入味的鴨血夾給正對面的大兒子跟旁邊的小兒子,彷彿剛剛在街上跟兒子激烈互罵的是另一個人,餐桌上這個人是會疼愛所有晚輩的好父親。

成蟜跟政不約而同的克制了即將上翻的眼珠,他們對看一眼,忍不住偷笑。

「來嚐嚐看,這是成蟜昨天起了個大早去市場買的鴨血。」嬴子楚也夾了一塊到黑帝斯碗裡,「唉呦,你筷子用的挺熟練的嘛?特地學的?」

黑帝斯勾起嘴角,這題在他的預料之內,他學習使用筷子就是為了這一刻,雖然最開始只是想在約會對象的家人面前留個好印象,以利後續交往,但人生不是劇本,他們都訂婚了黑帝斯才有機會和嬴父面對面吃飯。

他驕傲的回答:「沒錯,和嬴政在一起之後我學到很多新事物,這只是其中一個。」

在某些不方便親熱的場合,他們會用些小動作來表達心中無法遮掩的愛意,比如現在嬴政用桌面下的左手捏了捏黑帝斯的大腿,這代表:親愛的,我真想立刻吃掉你。

黑帝斯對愛人眨眨眼,暗示:現在不是時候,回家再滿足你。

不知情的嬴子楚大笑著拉開啤酒罐,「真會說話!」
「對了,我只知道你的名字,還不知道你做什麼工作的,聽說是在政府機關上班?」

黑帝斯放下筷子挺起腰背,這道必考題他在腦海裡演練好多次了,一定要拿分。

「我目前服務於聯邦調查局公共貪賄與民權部門,擔任主管特別探員,工作內容請原諒我不能詳細說明,不過我手下有一支直屬小隊,專門處理不正當的政商勾結。」

「這麼說,你大學畢業以後只花了七年就做到管理階層了?」

「是的,接下來我計畫在兩年內成為助理特別主管探員。」

「唉,真希望我的兒子們也跟你一樣出息。」嬴子楚無視成蟜和政的白眼,仰頭灌入一大口啤酒。

「請不要這麼說,政為了維持紐約的治安也經常加班甚至睡在分局,皇后區的居民都很喜歡和信任他。」

嬴子楚把酒杯叩往桌面,敏銳的察覺到父親又要發作,成蟜趕緊為子楚夾了一堆肉和菜,又往酒杯裡倒了黑帝斯帶來的紅酒。

「我的家族在希臘有個酒莊,我父親過世之後由我二弟和小弟接手經營,近年來成績不錯。」黑帝斯拿著酒瓶,驕傲的向子楚推銷自己帶來的禮物。
「優雅的香氣、強大且紮實的酒體,這瓶酒是我弟弟的得意之作。」

「紅酒我早就喝膩了。」嬴子楚抱怨歸抱怨,還是舉起酒杯,「看在你這麼有心的份上,我就嚐嚐吧。」

貼心的成蟜也給哥哥盛了一杯紅酒,嬴政則幫弟弟開了一瓶葡萄汁,四人隔著滾著白煙的火鍋舉杯致意。

嬴子楚抓著黑帝斯大聊股市,試圖從這位探員口中套到一些商業秘辛,有些生疏的兩兄弟聊著彼此的近況,大多是成蟜在抱怨父親的傳統老華男行為,嬴政笑著附和。

很快的,整桌的食材變成一個個空盤,滿臉通紅的嬴子楚被黑帝斯攙扶到沙發上休息。

嬴政和成蟜收拾著餐桌,身為客人的黑帝斯和不勝酒力的子楚則被趕到客廳坐著。

沒事做的黑帝斯拿出手機檢查工作用的信箱,一旁閉著眼睛的嬴子楚突然開口:「我以前就不該把政留給那個性愛成癮的婊子…嗝,瞧她把我兒子養成了個該死的……同性戀…」
他的嘴唇幾乎張不開,聲音黏稠遲緩,最後那個詞更是幾乎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這在現代很平常,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我沒醉…我對六月披著彩虹旗遊街的那些人*沒有意見,他們是什麼性別…想當什麼性別,想愛什麼人都與我無關,但……為什麼一定要是政。」

黑帝斯原本以為他會說點反駁的話,他會搬出論文告訴嬴子楚性向是天生的,告訴他,你跟你前妻都差不多爛…之類的惡毒的話,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可能是出於對酒醉之人的包容,也可能是因為此刻癱坐在沙發裡,鬢角發白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實在過於…孤獨?

所以黑帝斯只是伸手將他手上的勞力士摘下來放到茶几上,並為他蓋上毛毯。

嬴子楚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他抬眼瞥向黑帝斯。
「抱歉…不是針對你,你真的是個很優秀的男人,相貌出眾、家底厚還事業有成,政能遇見你真的是嬴家祖先有保佑。」

「感謝你生下政,我才能與他相遇。」黑帝斯在嬴子楚睡著前對他說。

成蟜把兩人送到門口時,突然耙著嬴政的褲管,用水汪汪的眼睛問他們能不能留宿一晚,可憐的語氣令黑帝斯的心差點融化。

隔天要上班的兩人在茶館門口答應成蟜會常回來看看,也勾手指承諾會讓他在婚禮上坐主桌。

「這才像個十歲小孩。」嬴政揉亂成蟜柔軟的黑髮,臨走前不忘告訴弟弟,如果爸爸太煩人可以隨時離家出走來黑帝斯的公寓借住。

剛才在餐桌上只喝了葡萄汁的黑帝斯平穩的開著車,曼哈頓下城區的夜晚與早晨是不同的熱鬧,打扮新潮的網紅、盛裝打扮的情侶,鬆開領帶的華爾街人士,尋歡的人們聚集在各種酒吧或夜店門口,嬴政對著車窗外的景象打了個呵欠。

「別睡,抱著你很難按電梯。」

上次在電梯裡,黑帝斯抱著睡著的嬴政,樓下的女住戶幫忙按電梯後莫名其妙紅著臉給他們打氣,離開電梯前那個笑容,笑得黑帝斯心裡發寒。

「你嫌我重?」嬴政窩在汽車座椅裡,眼睛已經閉上了。
「甜心,你很清楚你的體重。」

嬴政朝黑帝斯射去一個眼刀。

「這招沒用,親愛的。」
黑帝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嬴政還有一招能對付:「下次休假讓你無套。」
「成交。」

回答的倒快。

「只有一次。」嬴政調整椅背高度,準備就寢,「不接受談判。」

黑帝斯討價還價:「三次,待會幫你洗頭,附贈吹頭服務。」
「不用,我可以自己洗。」
「你一躺到沙發上就起不來了。」
「…明天出門前再洗。」
「我們全身都是火鍋味,你確定你想讓房間充滿八角的味道?」

嬴政真的太想睡了,他扭身背向駕駛座,枕著手臂說:「三次就三次,不過姿勢我選。」
「當然。」

談判成功的黑帝斯笑得比布魯克林大橋上的照明燈還燦爛。

他明天中午得請人事部的後輩吃個午餐,好好安排下一次休假,黑帝斯想起他還有句話沒對嬴政說。

新年快樂,政
「你也快樂,黑帝斯。」

-

隔天午餐時間,黑帝斯要拿錢包付錢,卻從口袋掏出一團軟爛的菜葉,嚇壞了他自己和所有人。

-

*曼哈頓中國城:紐約曼哈頓的中國城被大略分為三區,分別是:華埠(Chinatown)、正宗唐人街(Really Chinatown)和中國城(China),唐人街住著最早一批移民,多用廣東話及繁體字,中國城則是聚集了偷渡來此打拼的福建人,福州話、繁體或簡體字都有,官二代或富二代則多住在華埠,語言以英語為主。

*Mýtikas:米提卡斯,希臘奧林帕斯山最高峰。
希臘人的姓氏多來自祖先居住的地點或從事的職業,原本想讓四兄弟姓奧林帕斯就好,但這太多人用過了,也不太現實,於是改成山峰的名字。
另外,米提卡斯山峰在1913年才第一次被攻頂,但誰知道以前有沒有人類居住過,就當作給這個姓氏增添一點奇幻色彩吧!

*六月披著彩虹旗遊街的那些人:六月是同志驕傲月,世界各地都有遊行。
起源可追溯至1969年6月發生的「石墻事件」。當時,警方在一次搜捕行動中,在美國石墻酒吧(Stonewall)裡與同性戀者發生衝突,釀成流血事件。隨著日積月累的矛盾,同志們開始組織起來,並共同爭取權益,為「同志驕傲月」奠定了基礎。

超級遲到的新年紀念文!祝大家新年快樂!

本文最後由 lansoxiangkoo 於 2023-2-24 1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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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lansoxiangkoo 發表於 2023-2-12 16:4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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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偷情的好時機,親愛的》

*《所以我不會殺了你?》後篇
*FBI哈迪斯/NYPD嬴政
*回憶中的雷神/呂布

是的,標題越來越長了

-

別西卜往政府公務用貨車外甩乾傘上的水珠,確認街上沒人後關上門,車身被震得晃了兩下,調整設備的米歇爾接過他手中的潛艇堡,紙製外包裝被雨沾濕了一些,但是讓米歇爾嫌棄得不行的是裡頭的東西。

「就算你對吃的不挑剔,這也未免太沒下限了。」
米歇爾兩指捏起一看就不怎麼新鮮的番茄片,滿臉噁心。

「愛吃就吃,不吃就還來。」冒著風雨跑腿的別西卜不爽了,放下雨傘伸手就要拿回紙袋。

從中午餓到現在的米歇爾一口咬下這個不配被稱為潛艇堡的東西,別西卜只好收手。

「黑帝斯先生呢?」咬著晚餐,別西卜問米歇爾。

困難地嚥下晚餐的米歇爾用下巴比劃向其中一個監控畫面,兩個穿著模糊人影面對面站在男士洗手間外,比較高的那個人影背向攝像頭,把比較矮的那個擋在肩膀後方。

「不覺得他們靠的太近了嗎?」嘖嘖,幫忙調個耳機需要這麼久?
米歇爾切換監控畫面,想找個可以讀到唇語的角度。

坐在他旁邊的別西卜喝了一口手中的熱美式,小聲地碎念道:「如果每次我腦裡出現這個想法我都能得到一美元,我早就發財了。」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的米歇爾沒想到這個不愛八卦的實習生會突然爆料,他剛結束為期一週的洗錢防治研討會,今早才從加州搭紅眼班機回紐約,床都還沒躺熱就被黑帝斯叫來看監控,現在他必須吃到這個瓜,黑帝斯欠他的!

「別西卜、貝茲——我最喜歡的實習生——」米歇爾張開雙臂一把抱住無處可逃的別西卜,曖昧的貼著他的耳朵低語:「我這才想起來,我還沒有問候你最近過得如何......」

「我...我很好...真的......」雞皮疙瘩爬滿別西卜的背,如果今天可以重來,他絕對會把嘴巴閉緊。

「對了,你喜歡壽司嗎?」米歇爾親暱的捏了捏別西卜僵硬的肩膀,「我知道附近有間風評很好的日本料理店,我們可以一邊品嘗清酒一邊談談我錯過的事...」

「我對清酒過敏。」
「真糟糕,改吃法國菜你覺得如何?」

拯救了別西卜的是無預警拉開車門的黑帝斯,他淡定地扒開黏著實習生的金髮下屬,然後認真的說:「你們要想清楚,辦公室戀愛是弊大於利,如果你們之間有了矛盾,不只影響士氣,還——」
「我們絕對不是那種關係,以後也不會是,我全心愛著我的工作跟辦公室的所有人,請長官放心。」米歇爾朝黑帝斯行了個舉手禮。

看著米歇爾背後交叉的手指,委屈的別西卜最後只能憋出一個對字。

「米歇爾,聯絡突擊隊隊長阿瑞斯,確保他清楚行動路線。」
「別西卜,跟阿芙蘿黛蒂確認本區的NYPD不會來攪局,我去打一通電話馬上回來。」
黑帝斯下車前提醒了一句:「把監控畫面調回酒店門口,男士洗手間沒什麼可看的。」

「這可不好說。」米歇爾嘀咕著。

「還有問題嗎,諾特雷達姆?」
「沒有,長官、長官慢走!」米歇爾轉頭趕緊撥電話給突擊隊隊長。

別西卜很想跟著黑帝斯一起下車,但他必須完成他的工作,好在米歇爾還是有一定的責任心,戴上耳機進入工作狀態以後便沒有再騷擾他……

才怪!

-

當布倫希爾德•布德利出現在第七分局的詢問室時,黑帝斯其實是感到相當疑惑的,他前一天才把監視布德利的人力調去找被保釋的嫌犯,怎麼回過頭這女人就出現在了家門口。

隨後他以標準局探員的身份從前台得知,這位「埃達小姐」十分鐘前被嬴政警探以公共危險罪逮捕,聽說她連續闖了幾個紅燈,差點撞死一個流浪漢。

在分局轉了一圈,黑帝斯在二樓角落的影印室找到嬴政,後者正在複印公共危險罪專用的表格,一旁還放著塗改過的駕照影本。

「這種差事怎麼會是由你這明星警探來做?」黑帝斯靠著另一台影印機,假裝正經的問:「分局人手欠缺到沒有菜鳥供你使喚了?」

嬴政聳聳肩,轉身操作旁邊的電腦調出布德利的半身照。

「今天華特中學有社區義賣活動,市長跟他的競爭者都會去露臉,制服警官都被叫去外頭疏導交通。」

黑帝斯拿起從印表機輸出的照片,認真端詳了一下後說道:「她看起來不會輕易認罪,我想你等會的審問會需要幫忙。」

「標準局的老古板什麼時候也懂審問嫌犯了?」嬴政側過身子,學黑帝斯將上半身的重量壓在影印機上。
「這個老古板跟警探約會過好幾次,也算略懂一點審問技巧。」
「把手伸進每一個派裡不是個好習慣,探員先生,你可能會害吃派的人吃壞肚子。」

嬴政靠近黑帝斯,微微踮腳,用以同事來說過於親暱的距離,在他耳邊說著:「達令,你最好拿出點真本事,否則我不會放你進審問室。」

影印機發出尷尬的雜音,像在提醒他們此刻身在何處。

「如果現在有人在看監控的話,不用一天,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的小秘密,包含阿斯嘉德的臥底。」
話是這麼說,黑帝斯還是拉過嬴政的腰,久違的觸碰讓他的身心靈都獲得了休息。

「或者他們不會知道,這間影印室是分局內唯一的監控死角,是分局長默許的摸魚聖地。」嬴政捏了下黑帝斯的屁股,但馬上被抓著手腕制止了。

黑帝斯瞇起眼睛,將那隻不安份的爪子握進手心裡輕輕搓揉,他看著嬴政和自己一樣憔悴的臉龐、暗沉的眼周和失去光澤的髮絲,嘆了一口氣,苦笑著將臉埋入嬴政的頸窩。

老舊的機器吐出最後一隻紙,逼聲之後停止了運作,周遭頓時安靜下來,彷彿整個分局、整個紐約只剩下他們二人。

他們在這份得來不易的寧靜中相擁。

亞爾維特遇害後的這幾天,他們倆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在工作之中,原崗位堆積的事務和阿斯嘉德案的資料一次找上門,使得他們連回家好好休息都辦不到。

兩人都是忙起來會忘記時間的類型,累了直接睡在分局和聯邦大樓已是常態,連難得互通電話都是在回報搜查進度,掛斷電話才發覺忘了關心彼此有沒有吃飯,但又因為手邊的工作而無法分出心力,能碰到面的機會基本是完全沒有。

眼下被阿斯嘉德帶走的嫌犯還在外頭生死不明,黑帝斯已經開始把部分人力派往紐約各處的停屍間,卻依舊毫無收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瓦爾基麗的負責人耍了點小聰明,把自己弄進敵方的審問室,動機不明。

「我想現在不是偷情的好時機,親愛的。」

黑帝斯這話是在提醒嬴政也在提醒他自己,他們當初決定對兩邊職場隱暪他們的戀情,完全是出於好玩和刺激,同事們困惑好奇的表情也確實很有趣,但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

就算心裡極度不情願、生理也無法避免的厭惡分離帶來的失落感,黑帝斯也只能鬆開手。

顯然嬴政也打算點到為止,他不帶留戀的離開黑帝斯的手臂,順帶抽走未婚夫手裡的照片,把所有資料都裝進牛皮紙袋以後勾勾手指示意黑帝斯跟著他走。

「我已經先和她談過了,不是在局裡。」

嬴政邊走邊簡單說明了他們先前在咖啡廳裡的談話,以及後續的電話聯絡。
黑帝斯不喜歡先斬後奏,但他沒辦法對嬴政發脾氣。

嬴政會這麼做一定是經過合理的考量,黑帝斯告訴自己。

「你相信她的話?」

又是假名,又是捏造罪名,這麼大費周章的把人弄進分局見他,如果沒有一個好理由是無法說服黑帝斯的。

「當然不,但她知道你是誰,她甚至帶著你的名片。」印有聯調局局徽的那張,嬴政說:「她並不是空手而來,也不打算空手回去。」
「我認為她能提供的東西值得你和她當面談一談。」語畢,嬴政打開審問室的門。

雙手被銬在桌上的黑髮女人抬起頭,一雙綠色眼睛毫無遲疑的望著拉開椅子坐下的黑帝斯,談判的決心清楚的表現在她的面部和肢體語言。

黑帝斯和他身後伸長手臂關閉監視器的嬴政一樣,無法百分百相信眼前這位主動找上他們,並且自願為調查局提供協助的布倫希爾德·布德利。

「談話前,先保證你會給我底下的員工們完全豁免權,米提卡斯先生。」

黑帝斯不客氣的大笑起來,不知道是在恥笑黑髮女子提出的過於理想的條件,還是堅信黑帝斯一定會接受這條件的語氣,也可能兩者都有。

隨後黑帝斯斂起笑意,對布倫希爾德正色道:「這得取決於你能為調查局帶來多大的益處了,布德利小姐。」

-

嬴政磨開手心的髮油,對著鏡子從瀏海開始往後抹,再處理側邊的頭髮,最後拿起扁梳稍做整理。

他穿著布倫希爾德準備的侍者服,扣子繫上,脖子掛著鬆垮的領結。

這不是嬴政第一次進行變裝臥底,他曾經潛入各種幫派的聚會場所,也介入過許多非法槍械交易或分贓現場,有時候也需要支援緝毒局的臥底行動,扮成不能帶槍的服務生還是第一次。

「根據布倫希爾德提供的情報,奧丁•布利森(Búrison*)和阿斯嘉德旗下公司高層今晚會到我們所在的這家酒店進行聚餐,全程由瓦爾基麗負責酒水及桌邊服務。」
黑帝斯按照程序說明稍早前的會議內容,一邊為嬴政調整袖口的鈕扣型竊聽器。
「為了防止洩密,能待在宴會廳的只有負責斟酒的侍酒師,和經過檢驗的送餐人員,以及陪笑的女郎。」

「因為雨勢的關係,我們對你的聲音傳輸可能會被迫切斷,這意味著你必須自行做出判斷。」

「不過我和隊員們會在外頭的監控車裡確保情況不會脫離控制,只要掌握確切的犯罪證據,突擊隊會立刻衝進宴會廳逮捕那些西裝筆挺的混蛋。」

「我們為您今晚的主餐所搭配是1907年的『海德雪克藍*』,它在波羅的海沈睡了九十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嬴政順著黑帝斯的話,流利的背誦出這兩天重複了無數次的台詞,同時抬起頭,讓黑帝斯彎下腰幫他綁上黑色小蝴蝶結。

「如果情況不理想,或是沒有明確的證據,暗號就改成『白馬堡*』,今晚不逮捕任何人,布倫希爾德會掩護你從員工通道離開。」

黑帝斯往後退一步,檢查還有什麼缺漏,黑背心收緊腰部,白手套掩飾槍繭,與年齡不符的小臉畫著淡妝掩飾疲勞,無辜的黑色眼睛含著笑,像是誤入犯罪現場的少年,襯衫底下飽經風霜的結實肌肉向所有意圖窺探的人發出警告。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但有個小問題。」

嬴政疑惑的看著黑帝斯。

「你太漂亮了,我擔心他們顧著看你,沒辦法專心為我們提供證據。」

「選我去當臥底不就是為了這個?把他們迷得神魂顛倒,好讓他們吐出所有勾當?」嬴政挑逗的眨眨眼,笑得瞇起眼睛,眼裡閃爍的狡詐讓黑帝斯想立刻吻住他。
「要不是那邊的監視器在貨車的監控範圍內......」

嬴政伸出食指隔空擋住黑帝斯沒說完的話,「留到任務結束以後再說吧,親愛的,現在不是偷情的好時機。」

不等黑帝斯回應,嬴政裝模作樣的貼著手腕唸數字做測試。

嬴政越過黑帝斯走向員工專用電梯,頭也不回的說:「你該去關心你的調查局小夥伴了,晚點見。」

-

罪犯更偏好在夜晚卸下平日的偽裝,晚上九點,阿斯嘉德一眾如期而至,走在最前方的卻不是預期中的奧丁•布利森。

「歡迎您大駕光臨,索爾•布利森先生。」布倫希爾德彎腰行禮,刻意加大音量以確保口袋裡的竊聽器清楚收到了那個名字。

三個街區外的箱型車裡,收到消息的探員們蒙了,而在宴會廳待命的嬴政則相對淡定,無論來的主持會議的人是誰,他的任務都不會變。

所幸別西卜在先前的簡報中介紹過這號人物,索爾•包爾(Borr*)•布利森,奧丁的親生兒子,阿斯嘉德理論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一年前才從瑞典取得碩士學位回到紐約,十分低調。

別西卜提過,索爾沒有經手過家族事務,至少明面上沒有。

嬴政安靜地推著餐車往牆角站,扮演好一個襯職的侍酒師,假裝對這場會議毫不關心,他不能冒著風險與任何人對到眼,只能趁斟酒的時候觀察所有與會人員。

這場由索爾主持的會議平穩地進行著,阿斯嘉德高層們對這個比他們年輕不少的少爺有些隨意,但還算客氣。

索爾不怎麼愛說話,節股分明的手指優雅地舉起酒杯,手掌除了槍繭以外沒有任何傷痕,柔順的紅色長髮簡單綁成一束,面部平靜,嬴政讀不出他的心思。

單從行為舉止來看,確實是家族接班人應有的樣子。

除去初次倒酒時被索爾瞥了一眼,嬴政的偽裝可以說是毫無破綻,他的右手習慣性地摸向左手無名指,這才想起戒指跟警徽一起保管在未婚夫那裡。

公司代表們都報告過以後,終於輪到彩虹橋負責人發言。

他請所有人將手上的資料翻頁,說明了近期的營運狀況,大肆抱怨交通部如何刁難他,他又是如何化解危機創造收益。
自吹自擂一番後才對主位的索爾說:「關於本公司那隻發情的老鼠...我們已經派遣專人處理,絕對不會再咬傷人,請您無須擔心。」

「哈,這次是牡蠣灣*還是福克斯高地?」中土建設公司的負責人嘲諷的問道。

捧著酒瓶的嬴政和貨車內的三人豎起耳朵,不過彩虹橋負責人當然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用其他刻薄的話低聲懟了回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看完資料的索爾發話了。

「你結束了?不打算解釋第四頁的灰色費用?」

突如其來的問題像一道悶雷,在彩虹橋負責人的頭頂炸開。

高層們開始翻看自己公司提供的資料,他們原本認為這位空降會議的少爺什麼都不懂,翻翻資料做做樣子,全是為了餐後的歡樂時間。

「那些額外費用都是用來打點牡蠣灣的NYPD,一定是會計昏頭了,我們會馬上修正!」

用不著黑帝斯指示,米歇爾一聽見關鍵詞便立刻拿起手機派人到牡蠣灣搜索。

隨便了事的報告被找出一堆破綻,人為疏失所產生的小波折被索爾一一撫平,各家負責人的表情越發凝重,態度比一開始認真許多,連嬴政都稍微佩服起這位小他一歲的少爺了。

會議之緊湊使得嬴政無法自然的藉由介紹酒類說出暗號,他只能攔住送餐的服務員,告訴他們去酒窖取一瓶1947的『白馬堡』。

索爾揮揮手讓排隊進門的伴遊女郎們離開,不知不覺間,時間來到晚上十一點。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希望各位下次好好準備。」

會開的比預期晚,如蒙大赦的眾人陸續離開座位,沒有人提起被取消的歡樂時間,有個年約五十的負責人還想和布倫希爾德說點什麼,被索爾一個眼神嚇得趕緊走了。

「感謝您今晚的蒞臨,索爾先生。」布倫希爾德發現索爾似乎不打算馬上走人,她補問了句:「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那個酒侍是什麼來歷?」
索爾盯著正往宴會廳外的嬴政,後者被盯得加快了腳步,卻在即將步出門外時被索爾的隨身保鑣擋下了。

布倫希爾德硬著頭皮開口道:「他是從其他酒店臨時借來支援的,我們的侍酒師剛好生病了,A型流感。」

保鏢們一左一右將嬴政「請」到索爾面前,索爾上下打量著比他矮上不少的黑髮男子,然後將手伸進西裝外套底下。

嬴政和布倫希爾德以為索爾識破了他們的計畫,要就地解決混進會議臥底,作為叛徒的布倫希爾德手心冒汗,她可沒打算交待在這裡!

嬴政的耳機發出故障的沙沙聲,這東西壞得還真是時候!

在他們能想出任何說法之前,索爾掏出了他的錢包。

漆黑的卡片被強裝鎮定的布倫希爾德雙手接下。

訂了一間頂層套房後,索爾轉向嬴政,他鬆了鬆領帶,又清了清喉嚨,頂著那張冷臉說:「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共渡一晚?」

緊繃的聲音令嬴政想起高三畢業前夕,扭扭捏捏的邀請他一起參加舞會的女同學(如果這個女同學是個壯漢,而且比他高出二十公分的話。)

接近阿斯嘉德核心的大好機會被裝進禮物盒送到他面前,是接受還是接受呢?

「我很樂意,先生。」

嬴政自然的挽住索爾僵硬的手臂,反正還有調查局在聽著,能出什麼差錯。

-

阿斯嘉德大少爺發出邀約的那刻,別西卜手一滑,原本拿著的板夾掉到地上,動靜大的害米歇爾差點把手裡的咖啡打翻。

不能怪別西卜,監控車內部對三個男人來說過於狹窄,過高的二氧化碳濃度讓他的腦袋變得昏沉,索爾的邀約又來得太突然,撿起資料的別西卜下意識看往摘掉耳機不說話的黑帝斯。

前一秒還因為嬴政被索爾注意到而準備派出突擊隊的長官,此刻捏著眉心,緊繃嘴角呼吸沉重,不知道是苦惱於逐漸脫離控制的臥底行動,還是頭痛於嬴政警探的隨機應變功力。

黑帝斯的沉默只維持了幾秒鐘,他用無線電通知在酒店各處的突擊隊員索爾入住的房號,要求所有人員務必熟記通往頂層的路線,又命令布倫希爾德把二十樓以上的服務員都撤走,切斷通訊後重新帶上耳機,行動繼續。

「誰能想到阿斯嘉德的繼承人居然偏好男人,還這麼恰巧看上了我們從NYPD借來的幫手。」米歇爾出其不意地對別西卜說:「我賭100塊,索爾接吻的時候會伸舌頭。」

「......我不賭博。」別西卜旋轉椅子,在黑帝斯看不見的角度朝米歇爾比出噤聲手勢,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實習生的警告不被米歇爾放在眼裡,他欠揍的擠眉弄眼。

「犯罪家族的大少爺迷上白手起家的小警探,這麼灑狗血的劇情,你說書名應該取什麼好,叫《索爾的八十七道陰影》如何?」

黑帝斯依舊背對著他們,手中的藍筆發出不妙的聲音,超級不妙。

要不是攻擊聯邦探員是重罪,別西卜真想用板夾讓米歇爾閉嘴。

「我記得你說過那個警探戴著訂婚戒...你覺得他的未婚妻會接受他反悔嗎?光用想的就好興奮!」米歇爾用他陰陽怪氣的語調攪亂了車內混濁的空氣。

就在別西卜終於下定決心把米歇爾拖出車外扁的前一秒,耳機傳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黑帝斯手裡的筆應聲斷裂,藍色墨水噴濺一地,他的領帶和襯衫都遭了殃。

就當別西卜以為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和米歇爾時,索爾的聲音再度傳來。

「坐。」

門被鎖上的聲音是他們最後能聽見的,雜音穿插,螢幕中,代表竊聽器訊號的紅點忽明忽滅。

訊號丟失的瞬間,黑帝斯抄起無線電,不管不顧的推開車門跑出去,留下相看無言的二人。

按照索爾的命令坐上沙發,嬴政對他說:「還沒有跟您自我介紹,我叫——」

「喬許•鄧。」
「不錯的化名,但我認為用本名稱呼你會更加禮貌,第七分局的嬴政警探。」

冷不防被揭穿身分的嬴政立刻收起營業用的假笑,撐著扶手做好準備姿勢,戒備地盯著舉起雙手、朝他走來的索爾。

「冷靜點,我有心對你動手的話,何必把保鑣支在門外。」索爾向嬴政展示他的西裝外套內側,一次一邊,兩邊都沒有藏槍。
「再說,要從三十樓脫身可不那麼容易。」
「別告訴我,奧丁沒有為他的寶貝繼承人準備直升機。」

索爾越走越近,嬴政翻到沙發後方,以沙發作為掩體思考逃生方案。
黑帝斯說過,部屬在宴會廳樓下的突擊隊只需要一分鐘就能包圍宴會廳,但是頂層套房跟宴會廳差了二十幾層樓,支援到達之前他會先被門外的保鑣從陽台丟出去。

他還不想玩只能玩一次的極限運動。

「直升機不能從曼哈頓樓頂起飛,我以為你知道,警探。」
「笑死,阿斯嘉德的人跟警察講法規?」

糟糕,好像只能打一場才有機會逃出去,嬴政估算著他與索爾的量級差距,用那邊的檯燈當武器說不定能行。

索爾被堵得無話可說,放棄爭辯的他坐上沙發。

「我真的只是想問你件私事才把你帶來這裡的,跟你是NYPD無關,也無關我們兩邊的立場。」

嬴政來了興趣,他一邊悄悄接近放著檯燈的矮桌,一邊問:「到底什麼事?」
索爾從口袋拿出一疊照片。

檯燈被鎖死在桌面,該死!
計畫失敗的嬴政乾脆地坐回他原本的位置,拿起索爾放在桌面上的照片一張一張看。

這疊照片拍的都是同一個地方——悉達多健身房,老闆是嬴政老熟人釋迦牟尼。

他和呂布每週都會去對練或單純健身,他們都很喜歡裡面的設施,尤其只對熟客開放使用的八角擂台,國際賽規格,耐受度很強。

仔細一看,落地窗後對打的兩人不就是他和呂布嗎?

「你派人跟蹤我?」嬴政忽然感到一陣噁心,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跟蹤狂,更糟的是,他居然毫無知覺。

「我在意的不是你,是你的朋友。」索爾說,態度坦蕩的讓嬴政有點不爽。
「你說呂布?你認識他?」
「我跟奉先當過一年的高中同學,在英國的時候。」
「這我沒聽說。」呂布不是個會分享私生活的人。

索爾清了清喉嚨,拋出另一顆震撼彈,他說道:「我們交往過。」

怕嬴政不相信他的話,索爾用手機秀了幾張照片,笑得露出一口鯊魚牙的呂布勾著比著剪刀手的索爾,隔著泰晤士河與倫敦塔橋開心合影。

「蛤?」
千言萬語只能濃縮成一個單音,一下子收到資訊太多,嬴政抬手要索爾先停止,他需要緩一緩。

「你跟呂布是什麼關係。」索爾又拿出一張照片,是嬴政和呂布擠在一把雨傘下的滑稽畫面。

那是某個下雨天,忘記帶傘的嬴政不想淋濕,他對呂布動之以情,好說歹說才說服呂布借他擠一擠,直到走進地鐵站才分開。

「關你什麼事。」嬴政放下照片,先前對索爾的那點佩服消失無蹤,跟蹤偷拍不夠,現在還想干涉呂布的交友?

一個好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嬴政說。

「如果奉先有穩定的交往對象,我發誓我絕對不會打擾他。」
「我只想知道他過得如何。」索爾的表情依舊平靜。

「幹嘛不直接問呂布本人,都知道他的私人行程了。」嬴政在沙發上盤起雙腿,「還是你自覺對他有愧,不敢先聯絡?」

「奧丁隨時看著,我能差遣的人不多,更不可能直接接觸。」
嬴政居然從索爾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卑微,他大概猜到他們分手的原因了。
「我不希望奉先因為我的身分而遭遇什麼壞事。」

「先說,我不可能幫你在呂布面前說好話或是當傳話筒,也不支持呂布跟你這種人復合。」嬴政直接嗆明。

索爾點點頭,彷彿他已經料到了嬴政的回答。

嬴政又說:「不過,你最好先想清楚兩件事,你是不是想和他在一起,以及,你能不能克服你們之間的問題。」

索爾沉默了,他看著桌上散落的照片,讓回憶慢慢將他吞噬。

嬴政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的爭吵聲打斷了索爾的自我省思。

索爾打開門,他的保鑣正與帶著槍械的突擊隊對峙著,站在最前頭的人是個一頭銀髮、與他差不多高的白人男性,男人拿著NYPD的警徽,自稱是風化組的約翰。

「我們接獲線報,這間酒店的樓層經理涉嫌仲介色情,正藏匿在VVIP套房內。」
「嫌犯疑似持有武器,為了確保您的安全,我們需要進行全面搜索。」

索爾抬手示意保鑣們留在原地,他站在完全敞開的門前面說:「請放心,我的房間內只有我和為我倒酒的服務員。」

他讓其中一個保鑣往一腳跨出門檻的嬴政手裡塞了幾張鈔票,說這是小費。

「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侍者喬許揣著慷慨豐厚的小費,對索爾行了個標準的鞠躬禮,宣告臥底行動的落幕。

他在突擊隊隊員的陪同下進入員工專用電梯。

專業侍酒師「喬許•鄧」從此不復存在。

-

換下侍者服的嬴政從酒店後門離開,往右步行三個街區,看清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人影後,加快了腳步,奔向前給未婚夫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的未婚夫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抱他,嬴政緩慢的抬起頭,黑帝斯晦暗的雙眼醞釀著風暴,臉色比去年小隊抓錯嫌犯那次還糟糕。

唉,果然生氣了。

「黑帝斯,親愛的,你知道我不會讓他有機會碰到我。」

微微顫抖的指尖刮過嬴政的下顎,黑帝斯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點頭或搖頭,他捏起嬴政的臉左右查看,依舊一句話也沒說。

嬴政握住黑帝斯冰涼的手指,放在臉頰邊蹭了蹭。

無論在過去在軍隊還是在NYPD,他都是靠著一股不服輸的拼勁,燃燒自己,打破牆壁也要向前走,與他關係好的警界同僚,搭檔莉莉絲、分局長亞當、同事路西法,都是如此。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和跟以工作為榮的黑帝斯一拍即合,不知不覺就相互扶持著走過了三個年頭。

看到黑帝斯失望的表情,嬴政才意識到自己這次真的做錯了,要是索爾真的對他有非分之想,要是黑帝斯臨時編的藉口被索爾當場識破,要是……

嬴政不敢繼續想下去,他回望著黑帝斯混合著關心與愛意的雙眼,真誠地道歉:「我很抱歉,我太急躁了,沒有考慮你的心情和安危。」

黑帝斯提了提嘴角,撲克臉鬆動了幾分,他撥開嬴政前額掉落的髮絲,在額頭落下一吻,告訴他:「絕對不要再這樣了。」

再三保證沒有下次的嬴政重新抱住黑帝斯,撒嬌道:「晚上的風吹得我好冷,你不抱抱我嗎?」

嘆著氣,黑帝斯忍不住微笑,他彎下腰,緊緊抱住懷裡讓人不省心的未婚夫。

他永遠都會原諒嬴政,黑帝斯收緊雙臂,他實在太愛他了。

抱了許久,嬴政對黑帝斯抱怨:「我餓壞了。」
「幸好我要別西卜多買了一份晚餐。」黑帝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紙袋裝的潛艇堡。
「你讓別西卜負責買飯?」嬴政打開包裝,繃不住笑,「難怪米歇爾抱怨個沒完,耳機失靈以前,他把所有配料都嫌棄了至少兩遍,第二次還是用法語。」

「他什麼都能抱怨。」提到米歇爾,黑帝斯就頭痛。

嬴政咬了一口冷掉的潛艇堡,皺著眉頭說:「我想他這次是對的,蔬菜真的不太新鮮。」

-

凌晨三點的南布魯克林宛如陷入沉睡,街道上一隻老鼠都沒有,停好車子的黑帝斯拉上手煞車。

「親愛的,你的領帶跟襯衫怎麼弄髒了?」嬴政下車前戳了戳黑帝斯襯衫上的藍色點點。
「噢,我沒發現,可能是在貨車裡沾到的。」黑帝斯牽著嬴政的手走進電梯。
「提醒我明天把這件跟你的西裝一起拿去乾洗。」

電梯向上,離他們住的樓層越近,黑帝斯的心就越踏實。

「好,我會記得。」他愉快地說道。

-

*Búrison:布利森,Búri+son
Búri是北歐神話中最早出現的神,傳說中奧丁的祖父,而瑞典人會在父親的名字後頭加上「son兒子」,沿用下去就成了流傳後代的姓氏。

*Borr:包爾,索爾的中間名
傳說中奧丁的父親,索爾的爺爺。

*海德雪克藍:Heidsieck & Co Monopole Blue Top Brut 1907
1997年,一支瑞典探寶團隊透過聲納定位到位於波羅的海底部的船隻。打撈上岸後,意外發現船上有2,000瓶左右,自一戰期間沉睡了80年,狀態完好的香檳。

*白馬堡:Château Cheval Blanc
波爾多右岸Saint-Emilion被列為A級的4家名莊之一。

*牡蠣灣:Oyster Bay
位於美國紐約州長島的一個鎮,疑犯追蹤裡常提到的second crime scene。

*喬許•鄧:Josh Dun
我最喜歡的樂團Twenty One Pilots的鼓手的名字。

-

第一次嘗試比較複雜的設定跟編排,如果有疑惑的地方可以留言詢問,不涉及劇透我都會回答~
另外預告一下,特斯拉下章會出場,也會邀請別西卜去吃飯,究竟芳心會落到誰家呢,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別西卜小可憐的姓氏我還沒想,一樣在下章揭曉~
紐約市地圖(牡蠣灣在皇后區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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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lansoxiangkoo 發表於 2023-2-24 02: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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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要說什麼,最好留給你自己》

*接續《現在不是偷情的好時機,親愛的》
*FBI黑帝斯/NYPD嬴政
*特斯拉/別西卜、莉莉絲/別西卜、路西法/別西卜

-

計時器發出提示鈴聲,一雙兔子造型的粉紅隔熱手套早就在旁邊就緒,黑帝斯戴著它們,彎著腰打開烤箱門。

灑滿杏仁的可頌麵包散發出迷人的焦香,與現煮咖啡的醇香在空中相遇,共舞,然後飄向飯桌,喚醒賴在嬴政腦裡的瞌睡蟲。

「呂布是我知道的那個緝毒局的呂布?每週跟你去健身的那個?」
「如果調查局能在美國找到第二個叫『呂布』的人,拜託告訴我。」

剛換好衣服的嬴政打著呵欠,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黑髮從咖啡機取走冒著煙的馬克杯,他從櫥櫃拿出另一個爬滿黑色橄欖枝浮雕的杯子,沖了第二杯熱拿鐵。

「這麼說可能有點冒犯,但我沒辦法想像呂布跟任何人結為伴侶的畫面。」黑帝斯回想著呂布煞星般的外表,遞給嬴政一盤表面金黃的可頌,「尤其那個人還是布利森家族的。」

行動結束以後,他們兩個一致同意不要把呂布的名字、索爾和呂布的過往、嬴政的身分暴露寫進要上繳的報告。
但就算文字可以被修飾,身分暴露是個大隱患的事實依然不會改變,為此,黑帝斯睡前和嬴政在床上爭論了一會。

擔憂未婚夫安危的黑帝斯希望他自行退出後續的調查,以免被阿斯嘉德盯上,最討厭半途而廢的嬴政自然是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取得進展的案子。

他離開飯店房間時收到的小費鈔票裡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五個單詞:「Three may keep a secret......」

——if two of them are dead*.

這三個人以索爾的角度來看,指的是嬴政、布倫希爾德跟索爾自己。

這段話,加上索爾在酒店說他不想讓奧丁注意到呂布,嬴政由此推測索爾不會對奧丁報告他的潛入,而且布倫希爾德還活得好好的,這個推測的可信度就更高了。

嬴政以此說服了自己和黑帝斯,只不過他不確定索爾會認為他是出於何種原因才出現在那裡,他晚點還要跟布倫希爾德確認說辭。

微焦酥脆的外皮被嬴政一口咬下,鬆軟的內層與濃郁的奶油香,令他三兩下就清掉了盤子裡的另外兩塊,嬴政昨晚除了那個潛艇堡以外什麼都沒吃,導致他現在還是有點餓。

「話說,你不打算提醒呂布有人在跟蹤他?」黑帝斯問道。
「呂布八成以為那些是他對付過的毒販派的手下,依照那些照片拍攝的角度和地點,敏銳如他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嬴政盯著桌上僅剩的那塊可頌,直到一雙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拿起了它。

「你有入鏡的那兩次就沒有被你發現。」黑帝斯打趣道。
被戳到痛處的嬴政立刻反駁:「這不能相提並論,那兩次都——唔!」

黑帝斯將自己盤裡的第三個可頌對半撕開,杏仁掉了大半,左手那半被用來堵住嬴政的嘴,另一半則被黑帝斯抹上甜膩的無花果醬,用來為美好的早餐作結。

看著眉頭不悅的皺起,卻老實地咬著可頌的未婚夫,黑帝斯嘴角揚起一抹逗貓得逞的微笑。

「準備出門去上班了嗎,警官?」他用拇指抹掉嬴政唇邊的杏仁碎屑,「桌子還沒收拾,而我們都要遲到了。」

「是該收拾一下......」嬴政伸出的舌尖碰到黑帝斯流連的手指,「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好好吃頓晚餐了。」

「就今晚吧。」黑帝斯的話點亮了嬴政的眼裡的星群,「冷凍庫裡有牛排跟通心粉,買些配菜...晚餐結束之後...我們可以找點樂子。」

誰說早上看不見星星,不就在這裡嗎?
黑帝斯打算親一口他的未婚夫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前說:「是阿芙蘿黛蒂。」

維納斯•阿芙蘿黛蒂是黑帝斯的小隊成員之一,育有一子,離婚以後成了堅定的不婚主義者,能讓她打電話來一定是有非常緊急的事項,嬴政只好放過黑帝斯的手,轉而去收拾桌面。

「我馬上過去。」
黑帝斯掛斷電話,轉身對已經整理好頭髮,正在設定洗碗機的嬴政詢問:「屍體找到了,你要一起去看看嗎?」

「我很想,親愛的,但我還有案子要跟。」嬴政揹起後背包,閃亮的警徽和槍套別在腰帶上,他踮起腳尖親吻他的未婚夫。
「晚上見,黑帝斯。」

「我愛你,政。」黑帝斯低頭回吻。
「我也愛你。」

先一步出門的嬴政去往地鐵站,黑帝斯則直接開車前往阿芙蘿黛蒂回報的地址。

-

牡蠣灣相較於繁忙的紐約市顯得靜謐許多,海岸邊的一處樹林圍著幾輛黑頭車,穿著調查局外套的探員們忙進忙出,立下功勞的警犬正在接受牠應得的獎勵。

黑帝斯接過隊員遞來的手套和美工刀,親自解開纏在防水布外的繩索。

防水布被揭開的瞬間,圍觀的一眾探員們有的摀住鼻子,有的面露猙獰,沒怎麼見過屍體的新進探員,比如別西卜,已經扶著一邊的樹幹把早餐吐了出來。

負責帶領搜查的阿芙蘿黛蒂打了個呵欠,她終於可以解除待命,回家好好睡個美容覺了。

黑帝斯將防水布蓋回去,雖然屍體的面部被毀,牙齒也被打碎,但他還有亞爾維特提供的基因樣本可供比對。

黑帝斯和別西卜護送屍體到曼哈頓法醫辦公室,從辦公室出來時,黑帝斯對副駕駛座的別西卜說道:「我需要你去一趟總部。」

這就是為什麼別西卜現在會在直達華盛頓特區*的班機上,取得化驗報告這種工作原本應該有專人負責,但黑帝斯不是按照既定程序處理這件事,也就得另尋替代的人員。

阿芙蘿黛蒂要照顧小孩不能到州外出差,米歇爾正在寫他的研討會報告,辦公室其他人被黑帝斯交代了其他任務,能調動的人員只剩下實習生別西卜。

「你也知道局裡規定出差要兩人一組,真的找不到人的話我可以打給阿瑞斯。」
「不用了長官,我可以自己搭機。」別西卜打斷並拒絕了黑帝斯的提議。

「午安,先生,今天要到哪裡?」計程車司機通過後視鏡詢問關上車門的別西卜。
「到憲法花園。」

隨著遠方華盛頓紀念碑*越來越清晰,別西卜心中社恐的那部分也逐漸佔上風。
他抱著忐忑的心跟著導航的指引走向說好的地點,今天是平日,氣溫適中、陽光正好,林肯紀念堂*外只有散步的一般民眾和少數拿著手機拍照的遊客。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兩小時前剛把胃部清空的別西卜選了波多馬克河畔的一張長椅,準備吃他在公園入口買的午餐。

不料,一群長著翅膀的強盜盯上了他,鴿子們以別西卜為中心飛來飛去,咕咕叫著,注意到一旁的禁止餵食野生動物的標誌,別西卜決定無視那些鴿子,但這招沒用,無數雙漆黑的小眼睛盯著他,盯著他手上的食物。

他妥協地扔了塊麵包碎屑到前方的草地上,鴿子們如他的預期被吸引過去,但是這些鴿子非常貪心又固執,分食了那塊碎屑以後又回到他的身邊,歪著頭看著他,別西卜不斷地揮手驅趕,試圖讓鴿子遠離他,但這個做法只會讓牠們更加熱情。

鴿子越來越多、越靠越近,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個棕色頭髮的高大男子從停車場的方向走來,用口哨聲和白吐司轉移了鴿子們對別西卜的興趣,他用手勢示意別西卜往旁邊挪,然後一屁股佔據了長椅的左半邊。

棕髮男子無視一旁的警語開始餵鴿子,別西卜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他看著這些鳥兒在棕髮男子周圍翩翩起舞,畫面變得可愛許多。

「你知道嗎,我其實很喜歡在這個公園裡餵鴿子。」 棕髮男子沒頭沒尾地開口說道。

沒準備好被陌生人搭話的別西卜疑惑的看著他。

「因為牠們總是會找到我,讓我覺得我在這個城市裡有了一點點存在感。」棕髮男子又丟出一小塊吐司。

別西卜也曾想在龐大的紐約市找到屬於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當他回過神來,他的人生已經被工作給占滿了,就好像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

「你也可以試試,或許牠們也會讓你有這樣的感覺。」棕髮男子友善地遞給他一片吐司,手指間數個戒指相互碰出細微的摩擦音。

別西卜丟出一小截吐司邊,突然覺得有些荒謬,有任務在身的他居然在離家兩百四十七英里的華盛頓拿著陌生人提供的白吐司餵鴿子。

在公園的一角,聽著河水流淌,非法地,餵鴿子。

「有一次我發現一隻受傷的白鴿,我把她帶回家,親自為她治療。」
「那是我看過最美麗的鳥,她有一身純白色的羽毛,翅膀尖端則是優雅的淺灰色,可惜她今天不在。」

別西卜和棕髮男子聊著天——或者該說是棕髮男子單方面分享,反正,他們漸漸地吸引了越來越多鴿子,牠們盤旋在附近的天空,一群又一群地降落在長椅周圍,呼朋引伴來見證這場莫名其妙萌發的友誼。

突然一個警察從遠方奔跑過來,舉著警棍朝他們大喊:「那邊的!停下手邊的動作!」

被驚動的鴿子們猛力拍打翅膀四散而去,飛揚的羽毛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發著光。

拿著同一片吐司的兩人在振翅飛行的鴿群中首次對上視線,羽毛從空中緩緩飄落,別西卜在此時看見了他有生以來看過最明亮的綠色眼睛,他們望著彼此,周遭的時間彷彿停滯了。

兩人都被尖銳的哨聲嚇了一跳,時間再次流動。

「快跑!」

棕髮男子二話不說抓住別西卜的手腕拔腿就跑,他們沿著河堤道路狂奔,跑得氣喘吁吁,直到再也聽不見警察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呼...你看起來又矮又瘦,體能倒是不錯。」
「你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說話倒是有夠沒禮貌。」
「終於開口了,我還以為你——」

「不管你要說什麼,最好留給你自己。」別西卜看了眼手表,剛好到了要赴約的時間。

倒映池邊坐著幾個遊客,他轉過身,背後恰好是林肯紀念堂,這裡就是黑帝斯說的碰頭地點。

太好了。
別西卜拿出手機,打開黑帝斯傳來的圖片檔,棕色捲曲短髮,綠眼睛,這個人...怎麼越看越眼熟?

他看看手機,看看旁邊的人,再看看手機,再看看旁邊的人,這個動作重複了幾次以後,他終於確認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你就是特斯拉?那個研發部門的首席科學家尼古拉•特斯拉博士?」

特斯拉拿起別西卜的手上下晃了晃,高興地說道:「想必你就是黑帝斯派來拿報告的探員。」

「真是太巧了,以及Ano*!我就是尼古拉•特斯拉,你叫什麼名字?」

-

「我是莉莉絲警探,NYPD凶案組,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莉莉絲對半掩的門扉亮出她的警徽。

男子在門鍊後露出緊張的表情,他扒著門框,骯髒的圍裙沾著各種顏色,似乎是作畫到一半。

「我現在不太方便……」
「你認識藝術收藏家雅各布•勞森嗎?」莉莉絲無視他的拒絕,向男子秀出照片,那是鑑識組不久前拍攝的照片。

「我們在現場發現你的指紋和油畫作品,請你配和我們的搜查。」她接著秀出搜查令。

「好吧,等我一下。」男子嘆了口氣之後關上門,解開門鍊的聲音從門板後傳來。

男子猛地推開門,用門板撞倒了守在門後的莉莉絲,他隨即衝向這棟公寓唯一的樓梯,卻發現莉莉絲不是一個人。

守候在此的嬴政後撤半步閃過嫌犯毫無章法左右拳,隨後抓準時機抬腳踢向嫌犯的肚子,力道大的讓嫌犯向後翻滾了兩圈半。

他對趴在走廊再起不能的嫌犯秀出腰帶上的警徽,一邊替他上銬一邊說:「NYPD,你被逮捕了。」

莉莉絲壓住右邊鼻樑擤出左邊的鼻血,她沒好氣地為被嬴政一把拉起壓在牆上的嫌犯宣讀權利,手中的證物袋裝著的是她剛從嫌犯家裡搜出來,疑似是作案工具的一把鋒利油漆刀。

「謀殺加上襲警,你這傢伙有得受了。」莉莉絲用手背拍拍嫌犯的側臉,顯然臉被弄傷讓她氣得不輕。

「看看我發現了什麼,你真是充滿驚喜。」
嬴政從嫌犯的牛仔褲後口袋搜出一小包白色粉末,他把夾鏈袋放進莉莉絲準備好的證物袋。
「持有毒品是一回事,販賣…」

「我沒有!警官!我發誓!」嫌犯絕望地喊著。

安置嫌犯花了一點時間,嬴政和莉莉絲處理好書面資料後已經過了午餐時間,他們還在分局的用餐區碰巧遇上特殊受害者科三人組,路西法、阿撒茲勒和薩邁爾。

用完微波爐的嬴政回到長桌,果不其然,莉莉絲跟路西法又吵起來了,爭吵中心想當然是此刻不在分局裡的別西卜探員。

嬴政看向阿撒茲勒和薩邁爾,他們倆對他聳聳肩,滿臉習以為常。

「我這周末要約別西卜去看電影,別想搶我的主意。」莉莉絲吃著他自己帶來的午餐沙拉,對長桌另一頭的路西法說道。

「你想帶他去看電影?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帶他去看展覽。」

路西法說的展覽八成是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舉辦的光之影海洋展,除了光影特效,還設有傳感體驗區,音樂、香氛一個沒少,嬴政上上個周末跟黑帝斯去參觀過,的確是個富有情調的好選擇。

「你以為別西卜會對藝術感興趣嗎?看電影才是最好的約會方式。」

吃同一盒爆米花時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手,電影途中還能偷偷地把頭靠在他耳邊,小聲說悄悄話,而電影廳內的溫度都調得很低,這時另一個人的體溫便會非常有存在感,這讓嬴政回想起和黑帝斯的第...他忘記是第幾次約會了。

路西法自信的說:「成天只會動手動腳的你肯定不懂,藝術展更能激發思考,通過對藝術品的討論我們能更加認識彼此的價值觀,這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莉莉絲理所當然地反駁:「才剛開始約會而已有必要扯到價值觀?又不是去相親,未免也太嚴肅了,他絕對會比較喜歡一個輕鬆的電影夜。」

這對在同個街區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隔著長桌互相嘲諷,甚至到了要看熱鬧的阿撒茲勒和薩邁爾出言相勸的地步。

用餐區逐漸混亂,嬴政的注意力則被電視插播的新聞吸引住了。

「我是奧莉薇亞•史密斯,正在下曼哈頓區檢察官辦公室為您報導。」
「我們得到最新消息,阿斯嘉德企業旗下的彩虹橋運輸公司負責人,查理斯•費雪被警方逮捕,起訴罪名是共謀和企業貪腐...連帶影響阿斯嘉德股價下跌...股東們要求奧丁出面說明......」

消息是誰走漏給媒體的?!

傻眼的嬴政拿起手機走到戶外吸菸區,要撥電話給黑帝斯,但他轉念一想,現在調查局那邊大概也亂成一團,打電話過去有沒有人接都不知道。

巧的是,嬴政的離席讓他完美地避開了亞當的訓斥。

另外四個人就沒這麼幸運了,阿撒茲勒和薩邁爾被分局長懲罰下班後留下來整理證物室,而路西法和莉莉絲則被亞當要求為週末的分局與社區互動日做展示。

假日泡湯的兩人同時發出哀嚎,這也意味著他們誰都別想約別西卜出門了。

逃過一劫的嬴政能做的只有提供精神上的支持,他晚上還有約呢。

-

從地鐵站出來以後還要走十分鐘才能到家,嬴政在離家兩條街的地方收到黑帝斯傳來的簡訊。

他說他會晚半個小時到家,要嬴政先把牛肉拿出來解凍,後面還加了一堆閃光愛心和皺眉頭的水汪汪大眼小黃臉,嬴政看到馬上笑出聲,到底是誰教他的。

行人號誌燈轉變為通行,嬴政只草草回了個笑哭臉便收起手機趕緊過馬路。

他天天走的巷子因為下水道工程封閉了不能通過,這代表他必須繞路到四十四街,除了距離更遠,不吉利的中文諧音讓這條路成了嬴政心中的下下選。

街邊的櫥窗展示著新一季的新郎禮服,夕陽還沒有完全落下,照在精心剪裁過的米白色面料,呈現出柔和而溫暖的色調,駐足的嬴政想起黑帝斯也有一條類似的亮紫色領帶。

最初黑帝斯邀請他從曼哈頓下城區搬到南布魯克林,嬴政是掙扎過的。
不想佔黑帝斯的便宜只是表面的理由,他對同居和婚姻一類的詞有著莫名的牴觸,經過一陣子的心理治療後,他才發覺這陰影來自他畸形的家庭關係,在內心深處,他不想重蹈父母親的覆轍,尤其對象還是黑帝斯。

嬴政不希望他們關係最終演變成世界上另一個錯誤。

於是他開始減少和黑帝斯見面的次數,以工作加班為藉口拒接黑帝斯的電話,他以為這樣黑帝斯就會知難而退,自己也會早日釋懷。

但有些人愈是躲避不見就愈加思念,有些情感愈是閉口不談,就愈加糾結困擾,嬴政始終沒有刪掉黑帝斯的號碼。

直到有一天,黑帝斯不再傳簡訊和他說晚安,嬴政才認知到黑帝斯在他心中佔據的地位。

但是來不及了,他把他弄丟了。

那晚是嬴政十三歲以後第一次哭出聲音,他把家裡所有能找到的酒都灌進胃裡,喝到吐出來就再喝,將他蠢透了的大腦浸滿過量的酒精。

明明有在呼吸,卻感覺快要窒息。

然後一聲門鈴響起,阻止了他在剩下的夜晚繼續自我摧殘。

回過神來,嬴政注意到整條街上只剩下他一個人,警探的預感令他不自覺把手摸上腰側的槍套,此時黑帝斯又傳來一封簡訊。

『我在停車場了,真等不及回家見你...』後綴依然是一堆不知所云的表情符號。

嬴政低著頭止不住微笑,突然,他的視線角落突然出現一道飛馳而來的光亮,大腦能反應過來以前,他的雙腿便自行移動,嬴政在千鈞一髮之際往旁邊跳開。

一輛休旅車直接撞進了展示櫥窗,碎玻璃四處飛散、裝飾的花朵和布簾,還有那件米白色的西裝,全都被輾壓在輪胎底下,變得破爛不堪,穿著西裝的假人因撞擊而變形扭曲、以詭異的姿勢堆積在角落。

直至休旅車碰到裏頭的貨架自動停止,嬴政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他先是起身撥打了緊急電話,用肩膀和頭夾住電話,一邊告知現場狀況與警徽編號,一邊拔出配槍。

心臟仍在狂跳,嬴政小心翼翼地繞到駕駛座那邊,他探頭看車內,卻發現駕駛座位空無一人,車內也沒有其他乘客。

湧現的行人湊過來關心發生了什麼事,嬴政單手扶著車頂,他只聽得見耳朵裡越發清晰的嗡鳴聲,他的腦袋脹痛,背脊控制不住的發涼。

有人要殺他。

-

*Three may keep a secret, if two of them are dead.
出自班傑明•富蘭克林,直譯:三個人也許能保守秘密,只要其中兩個死了。
原意是:只要秘密洩漏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就不可能守住。

*華盛頓特區:Washington, D.C.
正式名稱為哥倫比亞特區,美國首都,為大多數美國聯邦政府機關所在地,擁有為數眾多的博物館與文化史蹟。

*華盛頓紀念碑:為紀念喬治·華盛頓而建造的巨型石碑。

*林肯紀念堂:為紀念亞伯拉罕·林肯而設立的國家紀念建築,與國會、華盛頓紀念碑成一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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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堂和華盛頓紀念碑之間,有兩座一共2,292尺長的倒映池。

*Ano:捷克語的Yes

*特殊受害者科:Special Victims Unit
這個部門的案件通常涉及性侵犯或需要專業協助的非性犯罪受害者,例如:十三歲以下之孩童、年長者或殘疾人士。




本文最後由 lansoxiangkoo 於 2023-2-25 18:44 編輯

留言

@鐘公 謝謝XD 2023-10-9 18:22
大大寫的太好看了吧!!催更催更!等不及想看後續啦!! 2023-10-5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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