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頂著那頭和春天相稱的粉色短髮,在剛升上高三、櫻花爛漫飛舞的時節加入了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的練習行列。 事情要從伏黑惠和吉野順平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商店外相遇開始說起。
他從國小的拍攝結束後就很少遇到對方,不過偶爾還是會聯絡,那天他們在便利商店門口碰到後一起進去買東西,順便閒聊了彼此的近況。吉野問起他的出道進度,伏黑則苦笑地說了前幾天釘崎才剛跟他抱怨,只要問起五條悟出道的事情,白髮男人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要她再多點耐心。 「很像五條先生的作風呢。」吉野了然的笑一笑接著說:「不過,雖然看起來很自我其實又有好好在觀察別人的狀況,當初我猶豫要先休息還是繼續工作時,他也給了我很中肯的建議。也許你可以這樣轉告釘崎?」
吉野的中學生活和他相反,對方在學期間交到不少朋友,所以反而對演藝工作的安排出現了苦惱,伏黑不太清楚五條究竟和對方談了什麼,不過之後吉野就維持著一定的曝光量,同時也沒從愉快的校園生活中缺席。 「她心裡很清楚只是需要抒發情緒。」想到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的夥伴,伏黑惠嘆了口氣。
「辛苦了,我很期待你們出道。」吉野踏出便利商店時手裡的錢包還沒整理好,伏黑正想喚住對方先收拾好再走沒關係,沒想到一個人影從後方飛奔過來用力撞上他,他只來得及伸手扶住吉野避免跌倒,而和伏黑四目相望的吉野則驚魂未定地說:「我的錢包……」 在伏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時,又一個身影從他們旁邊飛速而過,他只來得及看到一頭顯眼的髮色接著前方傳來了巨大聲響,搶匪和粉紅髮色的男孩倒在地上糾纏成一團。 五條悟走進警局時就看到伏黑惠、吉野順平還有他不知道名字的男孩坐在一起,而伊地知則在另一邊跟警察交談著。不認識的男孩大概是話題中心,一張嘴從他進門後就沒停過,吉野因為那個男孩的話笑了起來,連伏黑也難得地彎了唇瓣,男人覺得訝異的同時就被伊地知恭敬地喊了聲:「五條先生。」 吉野帶著驚訝的表情率先跟他打招呼,伏黑沒有接著開口倒是一臉你怎麼在這裡的神情,粉色頭髮的男孩則張大了嘴喊:「五條悟!居然是本人!」
他露出了工作狀態時的微笑,而伊地知走近向他彙報目前的狀態,吉野順平雖然被搶但是沒有受傷,錢包也順利地拿回來,沒有證件或金錢損失,而伏黑惠和不知名的男孩則作為證人一起做了筆錄。
「所以惠他們可以回去了?」
「是。不過因為是搶劫,所以還有後續的程序。」
「嗯,那我先帶他們回去。」 他們走到警局門口後,粉紅髮色的男孩正打算開口道別時,五條悟打斷他,「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我是虎杖悠仁。」對方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虎杖,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有機會再讓我請你吃飯當作謝禮。」吉野帶著歉意的聲音插入他們的對話。
「不用啦,我剛從你那邊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扯平了。」
「不行,那樣太失禮了。」
「啊、不然這樣,你的新電影快上了對吧,也許可以讓我參加那個……」
「首映會嗎,沒問題。那我們來交換聯絡方式。」
當虎杖正拿著手機要和吉野互相加入社群軟體時,五條開口了,「悠仁你要不要出道當偶像啊?」 * 伏黑惠侷促地坐在五條悟和釘崎野薔薇中間,少女的憤怒幾乎瀰漫在整個空間裡,連剛進去警局都神色自若、甚至在五條對他提出邀請時毫不猶豫接受的虎杖悠仁也瑟縮了起來,只有白髮男人能從容的在這個狀況下替他們彼此介紹,「悠仁,跟你正式介紹一下,這是伏黑惠、這是釘崎野薔薇,之後你們三個人就會組成團體一起出道。」
「我不知道這件事。」釘崎憤然地接在白髮男人之後。
「那妳現在知道了。」少年已經習慣五條悟的語氣也熟知女孩的脾氣,果不其然釘崎像是要尋求認可般對著自己開口:「你也同意嗎?」
「我……按照合約上來說應該不能拒絕?」實際上,他是沒有什麼意見,畢竟當初五條也是突然就帶著釘崎野薔薇到他面前,宣布女孩要跟他一起出道,現在不過就是角色對調,換釘崎體會伏黑惠當初的感覺。 提到合約,少女的怒火縮小了一些,像是也被他提醒了現實,但還是很惱怒的樣子。伏黑偷偷在桌面下用腳輕踢男人,叫他想辦法安撫對方,「如果悠仁和你們配合得好,我預計明年初會讓你們出道。」
「真的嗎?」雖然語氣帶著不信任,但是釘崎的臉還是因為確切時間點的出現而亮了起來,看到五條對她點頭後,接著對旁邊還在謹慎觀察氣氛的虎杖開口:「喂,你會什麼,看起來是四肢發達型的,難道很會跳舞?」
「我是虎杖悠仁,喜歡嘻哈,有上傳過作品在網路上。」男孩有點抗議似地回應了釘崎不太客氣的發問,說到有創作時,不只伏黑惠,連五條悟都訝異地看了過來。
「為什麼你們是這種表情,難道根本不知道他會什麼就邀請他了嗎?」釘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白髮男人開口:「我覺得悠仁身上有惠跟妳沒有的特質,正好適合當偶像,不過既然有成品,放出來聽吧。」 當虎杖把存放在網路空間的音樂播放完畢後,房間內陷入了一陣寂靜。
釘崎野薔薇從前是個徹頭徹尾的搖滾狂熱分子,她是直到開始練習生涯後才廣泛接觸不同種類的音樂,但是連她都聽得出來眼前剛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左右的男孩製作出來的音樂完成度有多高,雖然是還有點稚嫩的成品,也還有非常多地方可以修改琢磨,但是對方的饒舌技巧和實力都是無庸置疑的。 「哈哈,很好,這樣你們都同意了,惠、野薔薇?」雖然五條悟同時叫了他們的名字,眼睛卻盯著橘髮少女,伏黑點了點頭,眼角餘光撇到釘崎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但是很明顯地上下移動了頭部,他在內心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對虎杖的加入沒有意見,而且一聽到男人說的特質他就懂了,男孩散發著非常容易親近的氛圍。伏黑惠和吉野順平都不是外向的人,小時候並排坐著看完一下午的電影都沒交談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剛才在離開警局前看到吉野主動跟認識不到一天的虎杖交換聯絡方式他也很意外,先不說演藝人員對個人資料外流的警覺,光是能讓吉野積極搭話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議。而現在除了性格外,虎杖還展現了自己的能力,先不論個性適不適合的問題,能讓釘崎少掉不滿意的地方有一個是一個。 於是虎杖悠仁正式成為了公司的第三位練習生,住進了釘崎野薔薇對門的公寓。
伏黑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點訝異,可能因為相遇地點的緣故,他擅自認為對方也是首都圈的居民,等到第一天練習結束後的閒聊才知道原來虎杖已經在周末就搬家整頓好入住了。 「那天看他搬家完太可憐,我還帶他去了我的口袋名單吃飯。」
「喔,那家真的超——好吃的,而且又便宜。」虎杖用著崇拜的眼神看著釘崎。
「那當然,我的選擇怎麼可能會錯。」少女則對稱讚很受用似地揚起頭。
「超級感謝釘崎,再多介紹我一些,下次伏黑也一起!」虎杖就是有這種能自然照顧到別人的能力,他沒有等伏黑開口就接著說:「五條先生說要留個空房間給你,之後前置準備期和剛出道後他希望我們先住一起比較方便管理行程。」
「他那天有去?」伏黑惠忍不住詢問,男人從不知道哪時候開始都會很自然地和自己告知行程,沒記錯的話對方那天應該是回了五條本家才對,因為從出乎意料的人口中得知五條悟的事情讓他不禁有些焦躁。 「沒有,是伊地知先生轉達給我的,那兩天伊地知先生都有過來幫我。」
「啊……原來如此。」看到男孩有些倉皇地解釋,他才意識到自己的音量有點大聲。
「總之我那天已經先選房間了抱歉,伏黑下次也可以把衣服放在那邊。喔、你願意的話現在也可以偶爾住一晚之類的,我沒有跟別人一起住過滿期待的,哈哈。」
「跟家人以外的人一起住會很不自在吧,你是不是傻啊。」
「明明就很有趣,可以一起玩遊戲之類的啊,而且伏黑知道很多音樂的事。」
「啊——無法理解。」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又拌起嘴,伏黑惠安心的同時暗自在心裡反省了剛才的失態,同時思考起到底是什麼導致了自己的情緒波動,結果那天到最後虎杖悠仁會搬進宿舍的原因他也忘記問了。 某種程度上釘崎野薔薇的觀察還是滿準確的,虎杖在舞蹈上確實很快就得心應手,或許也可以歸結於嘻哈音樂必須精準掌握節拍的原因,雖然唱歌技巧相較之下粗糙很多,但在乙骨憂太的指導下也確實的在進步。至於人際相處部分就不用多談,伏黑某天要去練習室時,看到男孩在走廊上很開心地和清潔阿姨聊天,公司裡從上到下沒有人不喜歡虎杖悠仁,他確實有著可以在短時間內讓人想放鬆並與之交流的魔力。 然後,就如同五條悟所允諾的一樣,虎杖的加入就像是拼圖完成的最後一角,因為他,出道的路途突然變得清晰。等到虎杖的歌唱技巧終於達到乙骨的及格線後,他們開始花上大量的時間在創作,如果用破關遊戲來形容,這時的乙骨搖身一變成了最終關卡的大魔王,他們三個人的作品不斷被他笑著退回:這首旋律不好、那首節奏不對、三個人的平衡不穩、沒有凸顯三個人的優點……。等到選定好曲目後開始錄音的過程,也是場大亂鬥,伏黑惠能站在錄音室內演唱二十次後收到乙骨帶著疲憊的聲音說出通過已經算是非常快了。最慘的莫過於虎杖悠仁,為了一小段獨唱被關在錄音室整整一天一夜,最後還是胖達和狗卷棘阻止了對方的瘋狂行徑,根據胖達轉述他跟狗卷進去錄音室時,虎杖差不多是用宛如看到救世主的眼神望向他們,伏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五條會要虎杖留一間房在宿舍給自己,能夠在宛如關禁閉一般的錄音室待了整天後,馬上回到距離公司車程只有十分鐘的宿舍完全就是莫大的恩賜。 虎杖悠仁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室友,在公共空間會保持乾淨,半夜絕對維持靜悄悄,甚至料理手藝還不差,如果早上可以再晚一點起床就非常完美了,儘管如此,伏黑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習慣住的地方多了家人和五條以外的人還是花了一段時間。 當街上開始用各種深淺不一的橘色南瓜和黑色蝙蝠裝飾的季節到來,某天他們終於偷到空閒時間,能三個人坐下好好的在宿舍一起吃著虎杖親手做的雞肉丸火鍋時,釘崎野薔薇終於問了伏黑惠也好奇許久卻不好意思問出口的疑惑,「我一直以為你是首都圈的居民?」
「我是高中才過來的。」男孩給了個有點避重就輕的答案,於是釘崎也四平八穩地回了個是喔,接者把手中的丸子往嘴裡送,伏黑則撥弄著自己碗裡的食物,他跟釘崎的家庭環境之前在三人閒聊時就已經透露過,他懂少女會想要知道虎杖背景的想法,並不是想探人隱私而是出於一種想更加了解對方的念頭,當然如果虎杖不願意,他們也不會勉強。 一陣沉默後,少年開口說起他的故事。
他從有記憶起就是由爺爺扶養長大,有個差距五歲的哥哥,長輩有點頑固但還算滿尊重兄弟倆的意見,只是因為注重禮節,很常因此和講話桀驁不遜的兄長起口角,兩個人的脾氣都很硬,他小時候常被夾在中間當和事佬。等到他上了中學,哥哥就離開家裡獨自到了首都追尋自己的夢想,除了臨走時帶的現金,沒有開口再跟爺爺要過錢,甚至離家的六個月後,他寄了一份錢回家,一開始還會間隔幾個月才寄錢,到後來就穩定每個月都會匯款回來。雖然第一次過年時,爺爺說過不用再寄錢回來,要哥哥留著自己用,但是哥哥總是表面應付長輩,從來沒有停止。直到虎杖高中入學兩個月後,爺爺在他的面前過世了,他通知兄長回來,兩個人辦完喪禮和一切後續流程後,他就跟著兄長離開了故鄉。 看到女孩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虎杖把碗裡已經涼掉的食物放進嘴裡咀嚼後吞嚥,用比剛才還更低的聲線遲疑地說:「……我對他一個人離開有點不諒解吧,前一天還在說隔天要一起去買某個藝人出的新專輯,結果那天放學後爺爺就說他去其他地方了,本來小時候就是我黏著他比較多,後來就漸漸變得尷尬起來,決定搬到宿舍也是這個原因。」 但是虎杖還是跟著對方到了離故鄉有三百公里遠的首都,伏黑惠心想。 像是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少年清了清喉嚨,「不過爺爺過世後我想了很多,畢竟還是家人,也不是說他對我做了真的糟糕透頂、從此再也不想往來的事,就慢慢來吧。」
「所以你哥很有名嗎,該不會是哪個很厲害的藝人吧,快說。」釘崎貼心地用著輕快的語調接話,「嗯……他算是有點名氣,但跟妳想像的應該不太一樣,他叫宿儺。」
「誰啊?」虎杖一臉不意外地看著女孩皺起眉,但瞥見伏黑有點吃驚的表情時卻還是有點高興,「喔,居然知道嗎,不愧是伏黑。」 「……宿儺這幾年在地下嘻哈音樂界很有名氣,聽說去年光是巡演就超過五十場。」伏黑惠在釘崎不解的神情下開口解釋,說很有名氣還是簡略的說法,他在五條悟的陪同下去過一次現場,光是對方一出場的歡呼聲就不得了,人群躁動到就算已經選定好站在角落位置的伏黑還是往白髮男人身旁縮了一下。 「那他對你要出道當偶像沒意見嗎,既然在地下混得不錯又沒有跟大型經濟公司簽約,應該就是對主流呃……沒興趣的類型?」女孩有些謹慎地斟酌了字句,虎杖笑了一下,「我們兩個喜歡的風格差很多啦,他每次都嘲笑我喜歡的類型太軟,而且他混太好我反而有點困擾,不是很想被說是靠關係,所以五條先生一開口我馬上就答應了,之前談合約時他也沒說什麼就簽字了。」 男孩搔了搔後頸,猶豫後接著開口:「也沒有想隱瞞你們的意思,就是有點不知道怎麼講,之前被說過很沉重,雖然我是覺得還好。是說,我以為伏黑你已經知道了,你跟五條先生好像很要好。」
「那個人在這種事情上很有分寸。」伏黑惠對著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開口解釋。
「但我以為你跟五條先生之間……沒有、釘崎妳懂吧。」虎杖悠仁像是不知道該如何確切說明般,向少女拋了個求救的眼神。
「我也以為你知道,因為那個人……對你很好,害我之前有時候會覺得自己被當空氣。」
「……只是因為從很小就認識而已,他就是……隔壁鄰居家的大叔。」他話一說完,面前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浮現出憐憫的表情。
「五條先生可不會出現在我家鄉的隔壁呢。」
「突然有點同情他了,雖然我是對他沒有過任何想法,不過隔壁鄰居家的大叔還是有點太過分了。」
「那……隔壁鄰居。」 沒想到虎杖和釘崎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地交換了眼神,「沒想到伏黑這麼遲鈍,人果然不會是完美的。」
「啊、算了,我還不想被踢死,就這樣吧。」釘崎率先端起碗盤起身,虎杖則跟著她的步伐一起走向廚房,伏黑雖然還是沒搞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也沒有要深究的打算,默默地收拾起桌上散亂的空盤。 * 當五條悟在練習室裡正式對他們宣布將在明年一月出道時,日曆已經撕到了十一月中,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擊掌歡呼了一聲,又因為五條身邊的兩個陌生人而很快地收斂了音量。
「對了,這兩位是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之後會擔任你們的經紀人,事情會越來越多,做好心理準備喔。」白髮男人看著虎杖和釘崎瞬間又垮下的臉色笑了一下接著說:「前陣子被憂太整得很辛苦吧?剛好快到期末了,從現在開始到十一月底之前先休息吧。冥冥需要時間編舞,十二月才能教你們出道曲的舞蹈,其他的課都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要過來練習或創作也行,跟他們說一聲就可以了。」五條語末用手示意了身旁的兩位新任經紀人。 於是伏黑惠就回家了,之前因為乙骨憂太地獄般的錄音進度,他在宿舍待了很久都沒回去,這段時間伏黑夫婦完成了國外的拍攝行程,現在處於休息狀態,他的歸家也讓伏黑一家久違的團聚。惠難得地放鬆了一段時間,家事跟三餐都有母親打理,他雖然覺得愧疚想幫忙,也被溫柔地阻止,「現在是惠很重要的時間,這些事情讓媽媽來就可以了,難得行程可以配合上,不要太在意。」 結果就是他在十一月結束前真的渡過了一小段很悠閒的日子,很早之前他就有在準備大學入學考試,現在也就是依照往常的步調溫習,在伏黑補完了前段時間因為忙碌而沒辦法觀賞或閱讀的電影及小說後,晚餐時間後去五條家用鋼琴創作就成了例行公事。比起虎杖悠仁喜歡的節奏控制器和釘崎野薔薇愛不釋手的電吉他,伏黑惠還是偏好由八十八個黑白琴鍵所交織出的旋律,當伏黑坐在鋼琴前隨興地組織出一些樂音片段時,男人就會坐在離他不遠處的沙發上,翻看電影腳本或公司文件。 正當伏黑惠覺得前段時間被掏空的精力和感受因著休息的日子一點一點恢復,讓他準備好去面對接下來的出道相關事宜時,五條悟對他告白了。 那時候他同樣坐在鋼琴前,五條那天從他放學回家後就在,先是在伏黑家共進了晚餐,期間沒少和伏黑甚爾鬥嘴,然後一如既往惠在飯後到了男人家,他一進門就立刻打開琴蓋想趕快把乍現的靈感用聲音紀錄下來,好不容易完成後,五條出聲喚了他,「惠。」
伏黑不自覺地用鼻音輕柔的回應,想著男人大概想跟自己一起看電影,因為他們好久沒有坐下來安靜地看完一部片。回過頭正等著對方開口時,有片柔軟碰上了他的唇。 伏黑惠張大了那雙翠綠和對方的透藍對視,五條悟緩慢地用唇輕輕碰觸他,沒有感覺到排斥的反應後甚至舔起了他沒有緊閉、微張的唇縫。少年還沒從被男人親吻的衝擊回過神,只覺得嘗到了陣陣甜味,從對方探入口中的舌到鼻間縈繞著熟悉的香水味,伏黑明明不愛甜食,此時此刻卻覺得不斷從心裡沸騰出的情緒除了甜蜜之外沒有別的形容詞,因為沒有反抗,五條的舌甚至開始纏著他的在嘴裡肆意妄為,最終還是在他喘不過氣下推著對方的肩膀才結束了這個好像會持續到永遠的親吻。 「惠,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
五條用大掌裹住他的雙手,雖然臉上還是掛著旁人看起來很輕佻的笑,但伏黑從男人的眼神中能知道,對方是認真的,他嘴巴開合了幾下還是沒辦法講出隻字片語,而五條只是看著他,那麼專注地看著伏黑惠,澄澈的眼裡倒映出滿臉緋紅的自己,他最終只能小聲囁嚅,「……為什麼?」
「前陣子你不是很忙嗎,和悠仁跟野薔薇被憂太不分日夜的關在錄音室裡,那時候我想帶你出來吃飯都沒辦法,憂太說隔壁鄰居家大叔這種關係是不能讓我把你帶走的,所以我就決定要跟你告白了。」五條癟著嘴講完後,伏黑還沒來得及追問為什麼私下和夥伴們閒聊的內容會被他知道,倒是倏地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不是說明年一月要出道,你在這種時候告白?」
「就是要在出道前啊,你很快就會站在舞台上發光發熱,成千上萬的粉絲會簇擁在你身邊、在台下為你的一言一行尖叫,我要在那之前確保就算在這種狀況下,你的心裡也只會被我一個人獨占。」 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今天一直講出些讓他沒有辦法思考的事,先不談前面那段覺得組合一定會成功的言論,後面那句是肯定自己一定會跟他在一起嗎?
「我還沒有答應。」於是伏黑惠忍不住賭氣似的回應。
「那……我就等你的回答,惠。」五條悟語氣含著笑拉起他的手背放到唇邊親了一下,這個動作讓他想起了剛才的吻,觸電似的馬上把手抽回來。 最終惠帶著眩暈似的腦袋回家,客廳沒有亮燈,看起來伏黑夫婦已經進房休息了,這樣也好,母親對自己的狀況一向很敏銳,如果被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憑他現在大腦運轉的情形也沒辦法好好解釋,只不過等他上到二樓後,卻遇見了從浴室出來正準備回房休息的津美紀。 比伏黑惠大一歲的姐姐甚至沒有說任何話,光是看他一眼就直接把他拉回房間安置在小沙發上,用那雙善解人意的大眼凝視他一陣後,惠就自然而然、一五一十地把剛才在五條悟家發生的事都說出來了。沒想到津美紀的反應完全超出他的想像——
「五條先生終於跟惠說了。」
「……終於?」
「真沒想到惠居然遲鈍到這種地步,雖然不是很確定時間,不過至少從你開始去練習,五條先生就在追你了,沒搬到宿舍前都是他送你回家啊。」
「……那只是因為剛好順路?」伏黑惠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然而這已經是第二次被說遲鈍了,於是說出口的話也開始帶著不確定。 「他不是還幾乎每天都會跟你聊天或告知行程嗎,就算是我,在交往時也沒有和前任聯絡得這麼頻繁。」
「……可是母親和父親也、」講出口的瞬間惠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了,怎麼會拿自己那對相處模式完全不能和一般夫妻相提並論的雙親來舉例呢,而且一看到津美紀的表情他就知道對方跟自己有同樣想法,接著認識五條的時間跟他一樣長的姐姐開始掰著手指算了起來。 「小學時花了三、四個月陪你拍連續劇、中學時在我們都不知情的時候獨自替你解決了學校的事、高中開始讓你在自己的公司練習還幾乎每天送你回家,現在還預備出道、你們每年都會一起去看花火大會、五條先生永遠都會買你喜歡吃的那家吐司還知道你吃飯的喜好、你隨口說一句想去看的演出過幾天他就會拿到票,你還……很早以前就有他家的鑰匙,連伊地知先生到現在都沒有。」津美紀喘了口氣後接著說:「雖然因為從很久以前就認識所以有時候會忘記,但是五條先生是那個五條悟喔,把名字丟到網路上的話會出現一整排驚人經歷……惠,你真該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已經有答案了吧。」 「已經有答案了吧。」
津美紀的話從伏黑惠洗澡開始直到躺上床後都還迴盪在腦海裡,他翻身埋入溫暖的棉被中,明明已經刷過牙卻覺得舌尖又滲出幽微的甜味。沒錯,他早就知道了,津美紀不過是替自己串起那些因為熟悉所以被當成理所當然的日常碎片,並且把它們通通攤開來展示罷了。從五條吻上來,然而自己卻沒有一絲一毫要抵抗的想法時,他就清楚回答會是什麼。 隔天早上,伏黑惠又少見的在鬧鈴響起前清醒,他從浴室梳洗出來後看到睡眼惺忪的津美紀,對方打過招呼接著要進去的前一刻,惠猶豫地出聲:「我……跟他都是男的……」
「哈、什麼……你說你跟五條先生嗎?」還伸著懶腰的少女大腦頓了幾秒才領悟到弟弟的語意,她揉了一下眼睛才回答:「這種事、古典樂界很多啊,更不要說從小跟在爸媽身邊,你也知道演員裡有不少吧。」
見惠還是咬著下唇,津美紀思索了一下勾起嘴角,「你想太多了,我當初什麼都沒考慮就答應對方的告白、啊,現在想起來是該多想一下。總之,放輕鬆一點,就算你們交往,明天的太陽還是會升起,沒有任何人會因此受傷、嗯,五條先生可能會有一陣子的人身安全問題吧……」
「……應該不會吧?」他跟津美紀對視的同時有默契地想到某個人,於是不由自主地一齊笑出聲。 伏黑惠站在五條悟家那扇熟悉的大門前突然感到一陣緊張,明明以往轉動門把時從來不曾猶豫過,他今天卻捏緊了口袋裡的小鐵塊,覺得在寒冬中產生了某種錯覺,鐵片滾燙得幾乎要熔化在他手心中,讓他沒辦法順利拿出來插入門鎖。正當伏黑深吸一口氣,想著要去按旁邊他從沒仔細瞧過的門鈴時,眼前嚴絲合縫的深黑色塊突然出現了一束亮光,接著他就被五條拉進了玄關。 「你站在外面多久了,幹嘛不進來,要不是我從窗戶看到,你是打算在這種溫度下站多久。」白髮男人皺著眉把手繪著狗狗的馬克杯塞進伏黑惠手中,自知理虧於是伏黑也只好先把手中的溫水送入喉嚨。確認他把水喝光後,五條接過馬克杯,順勢牽起他的手往內走,「要用鋼琴嗎,惠。」
恍惚中男人牽著他到了琴椅旁,按著他的肩膀坐上,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伏黑揪住了對方純白毛衣的下襬,快速的說了聲好,然後馬上低下頭。 他聽到馬克杯碰到琴面上發出的清脆聲響,接著五條悟蹲下來,刻意把臉塞進他視野內,氣定神閒地說:「好什麼啊,惠。」
「你明明就知道。」眼前的湛藍裡閃過一絲狡黠,伏黑有點氣惱。
「我有99.9%的把握,但我想聽你說出來。」
「自戀狂。」
「不對,我是戀惠狂,所以答案?」五條好整以暇地看著少年的臉透出暈紅。 絕對是故意的,伏黑覺得指關節處久違地發著癢,於是他捏住男人的臉頰,用了點力故意讓那形狀姣好的唇突出後,往上碰了碰,直視著對方充滿著笑意的澄空,「我說好,和你在一起。」
這次五條的臉緩緩湊近時,他慢慢地垂下了眼瞼,於是伏黑惠對和五條悟第二個吻的記憶,就是在閉眼又睜開後從對方懷抱裡看到的,落地窗外那不知何時起飄然降下的初雪。 * 伏黑惠十八歲生日的那整個月份都過得格外充實和快速。
當月份的第一天,他交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戀人,雖然對方是這樣表示——
「我當然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喜歡的東西才不會讓給別人。」
「我不是東西。」他毫不客氣地揍了男人一拳,等著對方假裝呻吟完後接著說:「明天要和經紀人還有釘崎、虎杖說。」 「我是社長哎,你太認真了,可是我好喜歡。」
「……不是那個問題,總之要說。」
「我知道啦,七海和灰原我跟你一起,釘崎和虎杖你自己可以吧。」少年點頭後伸手擋住五條悟又在他面前放大的臉,「今天也親太多了吧。」 十二月份的第二天,他在男人的陪同下和經紀人七海告知了交往的事情,在忐忑不安後得到了對方平淡的回應,最後在伏黑惠因為要練舞而先行離開前還細心地說會轉達給另一位經紀人。那天練舞結束後,他緊張地開口和釘崎還有虎杖說正和五條在交往時——
「哇,恭喜伏黑還有五條先生,當初我搬進來時就注意到宿舍的隔音效果很好,你們不用顧慮我喔。」
伏黑還沒消化完虎杖悠仁話裡隱藏的訊息,釘崎野薔薇沒有留給他時間的緊接著開口:「既然你和五條在交往,就表示我們應該沒有禁愛令吧,你就算了,如果這個笨蛋比我先談戀愛我會很不開心。」
「不要看我這樣,好歹也是很有女人緣的好嗎?」
「我知道啊,每間餐廳的阿姨都很喜歡你。」
「才不只阿姨而已!」
伏黑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僅無視自己還把話題越吵越歪,無奈的同時覺得自己心中的石頭又放下了一個。 離他生日的十五天前,是五條悟的生日。
在他們確定交往的第二天,伏黑惠又搬回了宿舍,冥冥教了他們出道曲的舞步,所以音樂錄影帶的拍攝還有官方照攝影的行程也一路排滿到年底,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事情等著他們。所以直到那天早上在學校收到五條悟的訊息說今晚要到宿舍找他時,伏黑惠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當天是對方生日,時間緊迫加上短時間內對送禮物也沒有特別想法,所以他最後和七海請了一個小時的假,也只去買了前幾天男人隨口說想吃的甜點。 只不過當五條坐在駕駛座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看著色彩繽紛的馬卡龍和由酥皮跟奶油餡堆疊而成的千層派時,對著他笑彎了眼,伏黑的心裡還是滿溢出了快樂和抱歉交織的情緒,「只有這樣很抱歉。」
「咦,我很開心啊,很好吃唷。」對方把咬了一半的柑橘味馬卡龍遞到他嘴邊,等到惠張口咬進去後接著說:「在今天有可以讓你出來陪我的特權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惠。」
「……如果你硬要我陪你,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都無法拒絕。」
「完全不一樣,而且我是那種人嗎,好過分喔。」伏黑看著眼前曾經趁著他父母不在的日子,擅自替他和津美紀請假在平常日出遊的任性大人,在心裡默默反駁。 「對了,這個特權我也很喜歡喔。」正當伏黑伸手想抽出座椅間的衛生紙擦掉嘴邊的碎屑時,五條悟握住了他的手,將他拉近自己,用舌頭舔掉那些細碎糖粉後,封住他正想說點什麼的唇,伸出舌在嘴裡大肆舔舐吸吮一番後,低聲對他耳語,這導致伏黑在樓梯間待了十五分鐘後才能一臉平靜的打開宿舍大門。 伏黑惠十八歲生日當天是在家裡度過的。
到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已經拍攝完音樂錄影帶、專輯內頁照片還有新聞或雜誌報導時所需要的官方照。不過因為學校已經放假了,所以他們幾乎每天都關在練習室裡。那天晚上他從洗手間回去練習室,一打開大門後,在全黑的空間內看到釘崎和虎杖一起端出插著蠟燭的蛋糕,等他聽完他們唱完生日快樂歌、一起吃著特製的杯子蛋糕時,七海對伏黑表示晚上會送他回家,等後天再回來宿舍就可以了。
「……不用吧,離出道剩沒幾天了。」不過沒等經紀人回答,釘崎野薔薇就搶先一步開口:「你回去我跟那個笨蛋也可以放假啦,不要囉嗦吃完快回宿舍收拾,後天見。」 於是伏黑隔天早上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訊息是被他釘在通訊軟體聯絡人列表最上層的五條在零點零時傳送的生日快樂訊息和晚餐邀約,然後在午餐過後的蛋糕環節,他用有點發抖的聲音告知雙親還有津美紀自己晚上會住在五條悟家,沉默一陣後,母親把切好的第一片蛋糕放到他面前,「然後明天他就會送你回宿舍吧,我和甚爾新年的三連休結束後就會出國,所以你出道的日子我們不在,抱歉。」
惠搖著頭說沒關係的同時旁邊傳來了清脆的啪啦聲,伏黑甚爾手捏著杯子一語不發起身走到廚房。
「沒事的,不用擔心,是惠自己做的決定對吧,跟五條悟交往。」母親在分好自己和津美紀的蛋糕後,往空缺的位置前也放上一份,看到惠認真地點頭後接著說:「你做好決定了,剩下的就是我們、啊甚爾自己的事,我一直都很支持喔。」
「……一直?」
「明明都寫得出那麼美的曲子,為什麼對自己的事就是這麼遲鈍啊,對不對津美紀。」他默默地挖了一口蛋糕放入嘴巴,看著兩位親人在自己面前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已經是第三次、被第四個人認為遲鈍了,然而回想起之前和津美紀的對談,他實在是說不出任何為自己辯駁的話語。 伏黑惠在傍晚提著行李袋走下樓梯後,對著在廚房忙碌的母親說了聲,「我出門了」
然後就被母親緊緊地摟住,一起走過客廳的沙發時,他看到伏黑甚爾正在讀劇本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又再說一聲,得到黑髮男人的擺手。最後惠在母親柔聲的「一路小心」中走到了隔壁五條悟家。 那天晚上白髮男人久違地大展廚藝,他們一起吃了頓豐盛的大餐,接著他洗好澡、絞著自己的手指坐在對方房間裡那張睡過記不清幾次的大床,然後五條悟又給了伏黑惠已經數不清第幾次的吻和第一次讓他覺得自己幾乎要融化的熱切撫摸,再然後——
「今天、哈、不是我、生日嗎?」
「嗯,所以我是惠的生日禮物啊♡」 伏黑惠十八歲生日後的兩個禮拜,和釘崎野薔薇還有虎杖悠仁,正式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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