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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名偵探柯南│萩松] セックスイメージ [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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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A 發表於 2022-5-27 19:2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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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摸魚產物。





  「我很期待今晚。」  

  松田今早於電梯內恰巧遇見結束為期一個月的大阪研修之行的萩原,後者勾搭他的肩,悄然覆於耳邊,如此對他說道。

  彼時電梯內尚有其他人,紛紛起哄萩原:「剛回來就黏黏糊糊的,午餐都省了。」

  「真的?那就太遺憾了,小藤原說研修辛苦了,今天要請大家吃午餐呢。」

  「……沒,我是說我餓壞了。」

  眾人笑鬧的同時,有人留意到松田微妙的表情,「怎麼了?松田?」

  萩原主動攬下問題,「沒事,只是我剛才和他說了一個笑話啦。」

  「萩原竟然也會讓人無語嗎?」

  「我也是普通人,當然會有翻車的時候呀。」

  「長得帥、會說話又會拆彈,還有一個不同類型的帥的戀人……怎麼看都不普通。你們兩個的日常約會該不會是幫忙不具名人士拯救日本?」

  「怎麼可能嘛,當然是普通的約會行程,工具店、賽車場和咖啡館之類的。」萩原語帶曖昧,隨即轉為八卦語氣,「不過聽說我離開的期間,米花町突然到處都能遇見偵探?」

  「你的消息還是老樣子,真靈通……」

  松田已聽不清周圍的人正談論什麼話題。萩原的手正搭於他的肩膀,手掌緩緩地揉捏他的肩頭,耳廓迴盪著萩原的聲音。無論日程如何繁忙,萩原每日都會擠出時間和他通話,有時僅僅是一句簡短的「工作辛苦了」亦叫人會心一笑。

  明明都二十九歲了,步入交往的第八年,仍如熱戀期一般甜蜜,有時候松田也覺得不可思議。

  惟一見到人,藏匿於內心深處的思慕一夕爆發。分明身處人多繁雜的警視廳,除了萩原外的其他人卻如開啟霧化濾鏡,唯有他的身影清晰可見。萩原搭住他的肩時,若非理智時刻提醒,松田應該會拽下他的衣領親吻那雙薄唇,而現下辦不到,渾身便貪婪地感受一個月未聞的萩原的氣息。

  成年人,且是面對自己的戀人,都曉得許久未見後的這番話蘊藏何種意涵。

  ──那是一封邀請函。

  松田一貫不喜於工作場所談論私生活,但萩原一番普普通通的話卻促使腦袋自發回憶曾經的美好時光。

  萩原一向喜歡擁著他看電視。夏日時節數次被拒絕親近後,某日回家的松田便發現客廳多了一台冷氣機,桌面坦蕩地躺著一張貨單,簽收人正是「萩原研二」。

  他再沒有名正言順拒絕擁抱的理由。

  萩原比他稍高,肩亦比他寬,加之機動隊嚴苛訓練的肌肉,他的懷抱是難以想像的舒適。松田癱坐於腿間時,萩原總愛將下顎倚靠他的頭頂,撒嬌似地磨蹭,時常令松田產生自己是某種大型玩偶的錯覺。

  但氣氛適當,身強體健,懷中是送上門的戀人,擦槍走火時有所聞。萩原一手自衣擺鑽入居家服內,能把工具玩出各式花樣的手指對付胸前挺立實屬大材小用,幾次拈、壓便令他氣息紊亂。彼時,另一手會即時潛入綿褲內,相隔內褲施以緩慢的揉按,悠哉享受挑動他人興致的樂趣,直至他終於忍不住轉守為攻。令萩原喜愛的電視節目徹底淪落為背景音,於他最中意放鬆的位置身軀交疊──

  「小陣平。」

  萩原的聲音將他自回憶中喚回,「……做什麼?」

  「可愛的後輩君在詢問你這個月郵包炸彈的構造解方呢。」

  松田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閒話家常已轉變為工作事務,他便沒有沉默的理由了。這個月、郵包和炸彈,透過萩原透露的數項線索,鎖定目標,「月初的偵探報復事件?」

  「是的!聽說隊長一打開炸彈外殼就曉得那是假彈,我真的想不通。」

  松田邊回想構造,雜念逐漸自腦海中脫離,「那是──」

  萩原忽然道:「還要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先走了。」

  「客人?」

  「研修的同期,上頭臨時決定也要來本部看看,之後會統一通知。」

  「嗯。」

  「對了。」萩原猛然湊近,先是抽出摺疊收納於制服胸前口袋的墨鏡,打開鏡架掛至松田的鼻樑。相隔黑色鏡片的黛紫仍舊扣人心弦,他唇線彎彎,並又一次於耳邊低語,「那種表情可不行喔。」

  「……嘖。」

  「萩原──該走了──」

  「瞭解。」他先是回應,撤離時嘴唇有意無意地擦過臉頰,「待會見,小陣平。」

  電梯門再度閉合,身側的後輩忍不住道:「表情?松田隊長不是一直都同樣的表情嗎?撲克臉又酷又帥!」

  松田閉了閉眼,盡力驅趕荒唐夜晚的記憶,嘗試忽視身體的熱度。但密閉空間及咫尺距離,即便萩原已不在場,他的氣息猶如在側,愈深呼吸愈適得其反後,松田徹底放棄了。

  「……抱歉,你先回去吧,我待會找當時的紀錄給你。」

  「嗯?怎麼了?」

  松田豎起兩根手指靠近唇邊,「我去抽根菸。」

  「好的,您慢慢來!」

  那個混帳。

  萩原當然是蓄意而為,電梯門完全關閉前的微笑早已使惡趣味展露無遺。交往多年的床笫翻湧已足夠叫萩原摸清以及開發松田的敏感帶,本就是調動氣氛的好手,如何令食髓知味的身體產生反應於他更是信手拈來。

  ……該死!

  前往吸菸室的路上由於挾帶驚人殺氣,觸及警察們的敏感神經,促成百分之百的回頭率,一瞧見冷著一張臉的爆處組王牌方了然收回視線──聽說萩原警官回來了?那肯定與他脫不了關係。

  吸菸室內空無一人,於是松田點上菸便兀自龜縮牆角。

  可惡,前一個人抽的還是萬寶路。他將頭埋入膝間,努力回想枯燥乏味的文書處理要點。萬寶路的氣息瀰漫整個空間,齒間的七星仍在試圖喚醒他的理智,遺憾腦海自發割裂,其中一半仍在不能自已地回味那些快樂。

  萩原出發的前一晚,仗著隔天休假做了個盡興。當天的晚餐是和降谷約定好的白羅試菜,然而心神不寧的狀態下壓根無法品嚐美食,最終以被降谷吐槽為「對不起廚師」的囫圇吞棗結束用餐便匆匆回到家中。

  接吻是大門深鎖瞬間開始。背脊倚靠門板,萩原的手臂墊於腦後作為緩衝,松田那會兒才品嚐出降谷口口聲聲的新品究竟是何種滋味。外套、領帶和皮帶等配件灑滿一地,襯衫和長褲被棄置於走廊,隨後雙雙跌入床榻。

  他木然地啣菸,支著側頰任由火光燃燒,卻一口也未吸入肺腔,是和那個狂亂夜晚的晚餐同等的暴殄天物。

  他不禁開始回味萩原的吻。那傢伙總愛先輕咬他的嘴唇,好似某種大型犬類佔地盤的耀武揚威,平日受限於隔天還有上班的現實,罔論萩原如何遺憾皆不會於那種位置留下印記。然而萩原聽說即將展開為期一個月的研修之際,便開始不擇手段──據說為此下個月已被預定兩場酒局──力排萬難地於隔日的休假名單寫上「松田陣平」四個字。

  松田聽說時哭笑不得,卻也默默地取消一切重要行程,唯獨留下前往白羅的邀約──不只是降谷,他也對伊達口中的「神奇小偵探」有些好奇。

  反正降谷等人是最了解他和萩原的關係的人,至多被調侃一句「看來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罷了。

  那種小事,現在人都出現在眼前了,找機會報復是輕而易舉。

  基此,他的嘴唇無可避免地留下荒唐的證據,儘管是不大的傷口,不比從前訓練時的瘀青,但與萩原雙唇磨合時便伴隨輕微的疼痛一再牽扯理智,不斷提醒自己正耽溺情慾的事實。萩原的吻技和車技同等的天賦異稟,每回都會自最初的勢均力敵變為節節敗退。舌尖劃過硬顎,重點關照犬齒,緊接著勾動他的舌頭,糾纏不清。

  起初他還能拽著萩原的襯衫,盡力地回應熱情,時間一長便只能揚起下顎任由萩原肆虐。萩原的腿介入腿間,不時以大腿磨蹭。不同於下方的放肆,腦後的手卻是格外溫柔地順著他的髮──

  ──想接吻了。

  松田將燃盡的菸往菸灰缸碾壓,剛叼上新的一根,還沒來得及點上火,門外便傳來匆匆腳步聲。

  ……嘖。

  下一秒門果不其然被砰地打開,不久前與他分別的後輩立刻喊道:「隊長!緊急集合!三丁目的電話亭被人放置炸彈!」

  「走吧。」

  他取下菸,重新塞回盒裡,再度邁開長腿。

  希望是三分鐘就能解決的貨色。

  松田想。

  然後他就去找那個混蛋要一個吻。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2-7-3 19: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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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2-5-27 19:3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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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彈是項矛盾的作業。

  身著重達四十公斤且密不透風的防護服,光是行動都汗如雨下。死神的鐮刀時刻垂於脖頸處,頭腦卻必須分秒保持清醒,擺弄工具的手也得做出無比細緻的操作,否則任何一項疏漏都會成為鐮刀揮下的導火線。

  對此,萩原極其佩服松田,在那身討人厭的裝束下仍能展現鶴立雞群的技術和穩如泰山的心態。當然,自嘆不如的不只他一個,新晉菜鳥們哪一個不崇拜松田隊長呢?

  但松田總是旁若無人,熱愛將稚氣的雙眼隱匿於墨鏡之後,使原先驚人的氣場襯托得更叫人望而生畏。即便想和松田請教亦不敢開口的菜鳥們,通常情況都會轉而向萩原請益,溫柔隨和且同樣能得到回答,對於松田就遠觀即可。

  萩原時常感慨:「真是對不起那張池面臉。」但凡松田隊長肯多無害地笑一笑,粉絲數量肯定會劇烈增長。不過轉念一想,不敢開口也是件好事,他可不希望有誰來和他分享松田可愛的一面。

  對此,降谷曾表示:「你們根本是半斤八兩。」

  但偶爾就是會出現毫不畏懼的人。

  近期有個後輩時常來請教。這是松田親口告訴他的。而聊天室亦時常瞧見和後輩打趣的:「最近很黏松田啊──感覺後繼有人。」一兩次還能當作是笑談,次數一多,遠在大阪的萩原難免吃味。

  他們在一起許久,好壞面相皆了然於心,吵架更是時有所聞,但喜愛卻無隨時間褪色,反而是日漸加劇。無論如何觸碰、相擁或占有,能量值亦空懸一節,永遠無法達成百分之百。

  而思念於短暫通話過後愈發洶湧。他渴望松田的全部,他的身體,他的聲音,以及他的笑容。但科技能促使他們於島的兩側仍能互相表達關切,卻無法令他親吻松田。

  所以於只能倚仗想像調劑身心的男人而言,有一個人能比他更接近自己的戀人,縱使不過是短時間的事也未免太過殘忍。

  他承認自己在電梯裡是有點超過。但瞧見松田的瞬間,世界便徹底褪色,唯有「松田陣平」這個人擁有鮮明色彩。他並未精心打扮,只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藍色連身制服搭配白色領巾,機動隊所有人都是皆是如此,他自己的置物櫃裡尚擱置三套──不過松田就是不一樣。

  怎麼能一樣呢?萩原想。光是瞧見松田,心跳便不聽使喚。

  松田難得未掛上墨鏡,瞧見他時眸中的喜悅顯而易見,腳尖轉朝向他,上身微微前傾,偏生又於職場要端著正經模樣,只能矜持地頷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才剛到。原本就要先去找你,沒想到在這裡就遇見了。」

  而且說了就看不見這種可愛的表現了吧。

  如果不是職場就好了。萩原有些扼腕。即便是便利商店的門口或是臨時停車,他都有把握哄著松田來一個熱情的吻。

  聞言,松田抿抿唇。後輩還以為是不悅,還默默往旁挪移一格。

  不過萩原知道事實完全相反,是太開心了,卻不得不收斂的表現。

  啊啊──

  真的很可愛。

  為何年近三十的男人依然這麼可愛?時至今日他仍未找到解答。萩原莞爾,主動走上前,噙著意味不明的念頭恰巧介入兩人之間,一如往常地攬住松田的肩。透過薄薄的機動隊制服能輕易感覺到下頭精實的肌肉,松田的溫度自交疊的部分逐漸蔓延。

  萩原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的美好夜晚。

  他們時常於下班後結伴去居酒屋。平時嚴肅冷酷的松田於微醺後會格外纏人,也會拋下顧忌去做出一些於通常情況下會避免的舉止。好比說和他步行於回家的路途時,松田總會緩緩湊近,用手輕輕地撞擊他的手背,無聲發送牽手的信號。一旦他回應了,便會得到熱切的交握。

  此刻若悄然掃視,即會看見松田滿足的笑靨,那會兒他總是想: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回到公寓大廳時,熟悉的領域令松田明顯放鬆,電梯門掩上後會不斷向他投以視線,有時會把玩他的手指,施以毫無章法的撫摸。漂亮的藍眼因酒精蒙上一層水霧,頭腦會徹底放棄思考,令他選擇忠於情慾。若是少年時期的松田,興許尚會為主動感到羞恥,惟年近三十,時間不只促成了成熟,亦加厚了臉皮──向自己的戀人索求,不是天經地義嗎?

  而等待會醞釀更醇厚的風味。接吻之際,松田習慣閉上雙眼,下顎稍抬,纖長的睫毛隨呼吸顫抖,主動開啟的唇瓣微微嘟起,泛紅的雙頰說不清是酒意還是面對即將展開的親熱的羞赧。

  每當這種時刻,萩原陷入艱難的抉擇。若親了,會得到松田熱情奔放的回應;但若不親,松田便會反客為主。

  ──皆是誘人的選項,真叫人難以取捨。

  儘管最終總會墜入情海,至少不如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萩?」

  松田仍看著他。於藍眸的注視下,腦袋徹底失去應有的冷靜。他低下頭,啄吻松田的耳朵,刻意壓低聲線,道:「我很期待今晚。」

  懷裡的松田猛然一震,匆促投來的視線捎帶對他膽敢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舉動的難以置信。但清澈的湖驀然泛起漣漪,悄然傳遞對久違的親密的冀望。

  萩原邊和在場的人閒話家常,爭取時間,邊注視逐漸陷入回憶的松田。此時他無比感謝松田於職場時習慣性的肅穆,所有人當真只認為是他的無聊冷笑話連松田隊長的撲克臉也無法堅持。

  唯有他知道,松田和他一樣,僅僅是單純地渴望和戀人親近,進而引發連鎖反應。隨回顧得深入,松田無意識地往他的方向更為靠近,細微的拉扯感自衣擺傳遞,低頭一瞧,松田正將布料攢入手中。

  他想起什麼了呢?是否想起他如何撫摸他的身體?是否想起他如何親吻那雙薄唇?是否想起他如何留下到此一遊的痕跡?無法言喻的期待和身處職場的理智正激烈撕咬。前者理直氣壯表示: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的關係,久別重逢,討一個吻並不過份;後者則義正辭嚴表態:如果你這麼做,今晚就別想討甜頭了。

  然而隨松田愈發靠近,後背緊倚胸膛,熟悉的溫度和氣息令他無法自拔地回憶起分別前一晚的瘋狂。

  松田向來喜歡正面位,萩原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背部受敵是對自尊心和信任感的挑戰。而最重要的是看不見表情。從前他並不熱衷於前戲,不過只顧自己的男人無比差勁,仍然耐心安撫床伴的情緒。但和松田在一起後,他便鍾愛此道,說穿了不過是虛妄的優越感作祟:這個被多數人信賴著,崇拜著,欣賞著的男人,因他變得狂亂。

  惟他亦享受旗鼓相當的比賽。好比曾經跨坐於他腿上的男人施以居高臨下的親吻時,每每用指甲於後背輕撓,於蝴蝶骨處稍加施力,松田便會猛然睜開眼,於那雙濕漉漉的藍眸翻騰的慾望昭然若揭。受到挑釁的男人永遠都會選擇踩下油門,正面迎戰,靈巧的手自衣襬潛行,並用滿是粗糙傷疤和繭的手描摹腹肌的形狀──

  「對了,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松田隊長。」後輩的發言迫使萩原回歸現實,「月初的時候有一個郵包炸彈的案件,據說外表看起來和普通的炸彈沒什麼兩樣,但松田隊長一口咬定只是個假彈,到底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松田沒有回答,正沉溺於回憶的男人當然不會回覆。

  月初,恰好是萩原不在的期間。儘管松田亦曾提及這個案件的前因後果,但集中於對「近期米花町的偵探是不是多得誇張」的吐槽。而他對過程及結論有所推測,但拆彈容不得錯誤,他自然不能冒然回答。

  因此,儘管無比遺憾,萩原仍不得不出聲,「小陣平。」

  「……做什麼?」

  「可愛的後輩君在詢問你這個月郵包炸彈的構造解方呢。」

  松田一愣,但專業素養叫他即刻回神,透過萩原提供的線索掌握關鍵,「月初的偵探報復事件?」

  「是的!聽說隊長一打開炸彈外殼就曉得那是假彈,我真的想不通。」

  「那是──」

  談及公務,可愛的表情登時煙消雲散。

  萩原甚是遺憾。雖說工作時嚴肅認真的態度很迷人,換作尋常時候,他亦十分享受旁人對松田的崇拜──畢竟,這麼棒的男人是屬於他的,萩原恨不得向世界宣揚松田的好。但小別勝新婚,期待戀人滿心滿眼皆是自己時欣喜若狂的模樣也是理所當然吧?

  罷了。萩原告訴自己,現在的等待是為了更甜美的果實,他收回手,「還要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先走了。」

  松田中斷進行到一半的講述,扭頭問:「客人?」

  「研修的同期,上頭臨時決定也要來本部看看,之後會統一通知。」

  「嗯。」

  戀人徹底脫離他的懷抱,重新挺直背脊,恢復為往日那個堅強可靠的警察官。驟然消散的溫度令萩原悵然若失,儘管心裡明白松田亦不是無動於衷,但如此果斷的抽離仍令他感到不甘心,惡趣味登時湧現,「對了。」

  松田看了過來,俊秀的面孔書滿困惑。他拾起松田擱置於胸前口袋的墨鏡為他戴上,任寬大的鏡片遮蓋上半臉,黑幕之後的藍變得更為深邃,俯身至耳邊輕聲細語,「那種表情可不行喔。」

  突如其來的攻勢叫松田一愣,耳朵飛上片縷的紅,幾秒鐘後方回應:「……嘖。」

  「萩原──該走了──」

  「瞭解。」他隨口回答已撤至電梯外同僚,起身時刻意討了點福利才欣然離去,於門再度關閉之前,緩緩彎起唇角,向松田道別,「待會見,小陣平。」

  因方才大膽的親暱,和同僚們並肩同行時毫不意外成為話題中心。研修的後進仍止不住好奇,不斷回頭看向電梯方向,「那位就是萩原先生曾提過的可愛的戀人嗎?」

  「沒錯。」萩原爽快回答,「非常可愛吧?」

  「的確很帥,氣勢相當驚人。和我第一次見到萩原先生的感想一樣:『長得這麼好看,第一眼完全不會認為是警察呢。』」他說,「不過可愛就有點……」

  「藤原,算了吧。」一旁的前輩咋舌,「只有萩原那傢伙明白。」

  「嗯?我從不吝嗇和你們分享小陣平的可愛之處呀。」

  「你樂意分享,松田可不願意。」前輩心有餘悸,「在現場被他臭罵一頓的前車之鑑還少嗎?」

  周圍的「前車之鑑」們紛紛點頭附和。

  「他那是為了生命安全著想,事前嚴苛,總比事後懊悔來得好。」

  萩原替松田辯駁,隨年歲增長,松田已愈發內斂,把熱血和激情藏於心中,而現下會得到松田無來由毒舌的人,恐怕僅存正在咖啡廳打工的某位不具名的公安先生。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不過呢。」萩原話鋒一轉,「他要是表現太過可愛,我才感到煩惱。」

  眾人順從萩原的話,自然而然聯想到松田的外表──無庸置疑的正統池面長相,外加機動隊更衣間曾見過掩藏於衣物之下鍛鍊有加的軀體和王牌的氣勢,頓時體悟到身側同樣俊美的同僚的擔憂。

  無論是誰皆有樸實的煩惱,一瞬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頓時展開煩惱分享大會。

  成功岔開話題的萩原趁隙回味起方才的松田。

  那樣的表情,他見過無數次。

  在玄關處,在沙發上,在床榻間。

  於渴求時,於情動中,於高潮後。

  ──勢必得去一回吸菸室好好冷靜了吧?

  這下可不能悠悠哉哉了。

  他不禁加快腳步。

  速戰速決。

  萩原想。

  然後他就去找松田要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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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2-5-27 19: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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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依然止步於工作。

  這種事並不罕見。尤其是方自警校畢業之際,獨身宿舍的門板隨時會被敲響。一旦如此,他就必須換上衣物,即刻打開房門,恰好撞見隔壁房同樣被喚醒的萩原。拜此所賜,連對外貌頗為在乎的萩原都只能稍微理順髮絲,頂著黑眼圈便匆匆上工。

  尚屬「新人」的那段時間,萩原時常哀嚎,「要是我不夠帥了,小陣平不要我了怎麼辦?」

  彼時他們仍只是親友關係。儘管他承認那時的自己對萩原已然抱有不可言說的感情,但並未打算為此改變現狀。他不清楚萩原的想法,而後者平時便總抱持稍嫌輕浮的態度,於是松田全然將曖昧不明的話語當作是無心之言,「我還記得你以前第一次接到女孩告白,拒絕的時候把人弄哭了的手忙腳亂,還有走路時恍神摔入泥坑,和阻止別人打架結果自己撞得滿臉是血的模樣,會比你現在好嗎?」

  「那麼久遠的小事,真虧你記得這麼清楚。」

  「彼此彼此。」松田說,「我上回去你家的時候還看見你放在電視櫃上的我鼻青臉腫的練拳照。」

  「那張照片多帥啊──我理想中的英雄的姿態就是那樣。」

  「……」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在你面前好好表現。」萩原說,「我的目標是高得分!」

  ……你即便什麼也不做也能輕易取得高分。

  這是松田的真心話,也是絕對不會告訴萩原的真心話──羞恥與否是一回事,總覺得看見萩原得意忘形的模樣就會忍不住咬牙切齒。

  萩原研二此人,是小學時期兀自介入的陽光,照耀了松田陣平的一生。

  卡車正飛奔前往現場,車速致使車輛不時哐噹作響。

  和萩原比起來差太多了,那傢伙總有本事無視任何高低起伏,開得如履平地。松田心忖。但至少不必擔心一次普通的上班路程隨時會變成飛車追逐。

  有時松田會想,也許萩原當初選擇警察一職,並非全然是為了找一份不會倒閉的工作,亦是看中特殊情形下被准許使用的警笛。猶記得萩原從前看著動畫節目,便曾感慨:「總有一天想買一輛馬自達RX-7,光明正大地在東京街頭狂飆。」還以為會是長遠的夢想,想不到於尚為警校生時便陰錯陽差地實現了。

  他取下墨鏡,轉而遞給身側的隊員,自己穿戴簡易防護完成後,隨即張開手,任他們又一次為他套上防護服,盡可能地集中注意力。但興許是萩原的存在於他而言如呼吸一般,回憶現場守則的同時,他的身影仍不斷穿梭腦海。

  萩原研二很好看。他不如萩原同樣一句話能說出無數種花樣,形容詞堪稱匱乏,但勝在態度足夠誠懇,由衷讚美:萩原,很好看。

  哪怕是交通課那位興趣為審閱各式池面的宮本,亦時常感慨:「萩原警官是異類,每每受不了警視廳的嚴肅時,一旦見到他就覺得身心受到治癒。」

  松田僅僅是不在乎外表,好看與否並不會影響他的交友意願。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審美觀。小學時初次見到萩原研二時,那會兒他剛打完架,正在洗手台洗臉,沒在褲兜摸到手帕,剛想著也許是落在案發現場,即將成為他揍人的鐵證時,一隻手忽然從旁遞出毛巾,「辛苦啦,是非常精彩的比賽。」

  扭頭一瞧,是同年級和他同等出名的人物,只不過名聲比他正面太多了。他接下毛巾,胡亂擦乾水珠,「……壓倒性的比賽哪裡精彩了?」

  「我只是在對喜歡的選手表達支持嘛。」他忽然搶下自己手裡的毛巾,「這樣擦的話就浪費你這張可愛的臉了。」

  萩原將毛巾重新拍回他的臉上,動作和他相比是天差地遠。

  松田想,當時正長滿刺的自己為何會選擇接受萩原的幫助,恐怕得歸功於那張完美長在他的好球帶上的臉吧。

  長相是天然的武器,社交天賦滿點的萩原自然善用個人優勢,毫不吝嗇於用相貌達成目標。

  他是無語旁觀他人落入陷阱的漠視者,亦是遭受「攻勢」的最大受害者。

  松田已數不清自己被那傢伙哄騙多少次。

  最近的記憶是萩原離開前的早晨,於玄關目送他離開時。「再來要一個月不見呢,來個臨別的lucky kiss?」以商量和索求的口吻訴說的男人,卻轉而放下行李箱,並且兩手一攤,大有不給就不走的意思。

  「你快遲到了。」

  「是啊,快遲到了,所以小陣平得快點呀。」

  彼時,因前一晚的荒誕生活導致松田的聲音仍有些嘶啞,不由得開始認真思索:究竟是一拳砸到萩原臉上比較快,還是乾脆順他的意比較實在?

  然而正如萩原所言,長達一個月的分離,即便有手機也無法彌補。

  就當作是儲存能量。他如此想,遂走上前,親吻早已調整出合適角度的萩原。

  本打算一觸即離的吻,於萩原猛然覆住他的後腦時一瞬潰敗。萩原將他緊擁於懷,任三分鐘前甫抽畢的萬寶路和香水的的氣味湧入鼻腔。另一手自衣擺竄入,故意用指甲撓刮後腰處。

  ──這傢伙!

  喉頭滾出一計悶哼。這絕非lucky kiss,絕非白晝該有的吻,清晨甫脫離情海的身體餘韻殘存,儘管理智仍然高聲呼喊,卻幾乎是瞬間便向萩原投誠。腰後的手逐步向後,掌心貼合臀部上緣,不時朝中央擠壓,令昨夜得到充分擴張的部位開始貪婪地回味起共同攀赴巔峰的滋味──

  「隊長。」松田抬眼,正對上副隊長的雙眸,「整備結束。」

  「辛苦了。」

  「您客氣了。」

  松田被攙扶著於長凳落坐,雙眼緊閉之下,一切聲響皆倍數放大。而頭盔也戴上後,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沉悶,他聽見變速箱齒輪轉動的聲響──變速箱油可能該補充了──伴隨來令片的磨合,離合器被再度放開,卡車穩穩地停下。

  外頭有人喊道:「爆破物處理班已抵達現場!」隊員方推開後車廂門,現場的警察官們立刻舉手行禮,「這次也要麻煩您們了!」

  領頭的副隊長頷首,率先下車,其餘隊員接續,警視廳內的嘻皮笑臉全然收斂,嶄露屬於警察官的專業。

  他們全於車廂外靜靜等候。

  松田望著前方,吐息的灼熱撞擊頭盔,生成小片的白霧。

  「走了。」

  現場是一座電話亭,已被封鎖線團團包裹。狹窄致使穿著防護衣進入現場已是件棘手任務,尚不確定炸彈構造,冒然碰撞導致震動實屬莽撞之舉。

  松田回想先前副隊長告知的案件經過:搜查一課處理完隔壁餐廳的殺人案收隊之際,偶然發現電話亭的詭異物品,隨即封鎖現場,通報爆破物處理小組前來。

  正當松田思索是否應派遣人員率先進入現場確認炸彈種類時,身側忽然傳來男孩的聲音:「未使用水銀汞柱,引線銜接公共電話的話筒,是極度粗糙的自製炸彈。」

  ……什麼情況?松田眉頭緊蹙,即刻轉頭,瞧見五個孩子正立於不遠處的人行道,他隨即向高木招手,後者三步併作兩步地衝至松田身側,高舉右手行禮,「松田先生,今天也辛苦您了!」

  「把現場的閒雜人都請出去,還需要我從頭開始教?」

  肇因於他的負責前輩是伊達,時常聽伊達說起關於他的同期好友,高木對松田有股天然的親切感。松田挺喜歡高木這類耿直認真的人,甚至於一起喝過幾次酒,但尋常時候和工作狀態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爆處組王牌的身處現場時的糟糕脾氣赫赫有名,高木忍不住吞嚥唾液,按捺瑟縮,「他們是第一發現者,而且在通報前,柯南那孩子早就進入現場看一遍了……」

  柯南?松田憶起先前於白羅時降谷和他說的「聰慧機敏的小孩」,當日據說和朋友們外出露營去了。據說又遇上了殺人案,某個夜晚的飲酒會時伊達吐槽歷歷在目:「毛利一家的案件體質可能會經過同居傳染。」但松田更傾向於偵探的天性是追逐案件,即便案件不從,他也會自行前往。總之當天他只見到下來用餐的毛利偵探,沒機會拜見叫潛入搜查官都無比在意的人。他瞥了眼還沒他腿高的男孩,眼神精明的壓根不像個孩子。

  沐浴於松田愈發凌厲的視線,高木冷汗直冒,當機立斷放棄一切解釋,「是的,我馬上去!」

  無論如何聰慧,生死面前容不得玩笑。他先是指揮隊員驗證情報,幾個簡單的動作已使他汗如雨下。見高木仍耐心和孩子們溝通,他繃緊唇線,索性直接對領頭的男孩喊:「這可不是玩具!立刻離開這裡!」

  見孩子們仍心有不服,松田本想乾脆直接將人抱離,反正他的工作便時常破解爆破狂的陰謀,叫人失望是家常便飯。惟身旁忽然有隻手擋住他的去路,他斜視不知何時抵達現場的萩原,後者仍穿著那身休閒西裝,藍白的條紋領帶和唇角的微笑沖淡現場的嚴肅,大概是他前腳自警視聽離開,萩原便出發了。

  「我會處理。」萩原輕拍他的肩膀,指向正拎著紀錄版朝他飛奔而來的副隊長:「三分鐘搞定。」

  「──當然。」

  松田不再關注孩子,接過紀錄版,掃了眼大致判斷無震動感應,入口處是安全的,閒雜人和隊員已於萩原的指引下全數退至封鎖線外,他便義無反顧地進入電話亭。

  他迅速翹開外殼,正如柯南所言,是極不穩定的自製炸彈,線路亂得像被貓蹂躪過的毛線球。高度專注下世界無比寧靜,唯有鬧鐘的倒數計時提醒他時間仍在流逝的事實。他一一拆解線路,避開每一處陷阱,每一回的金屬碰撞,皆象徵離危機解除更進一步。

  兩分五十四秒。內部僅存一黑一白的線,計時仍未停止。距離回合結束的鐘聲尚存六秒,岔路再度於松田面前展現:一條生,一條死。

  爆破狂總愛這種無聊的運氣之爭。

  俐落的支解動作短暫停止,外頭的隊員一顆心恰恰懸於繩索之上,他們想:遇上難題了。然而松田垂眸,於鐘聲響起的前一秒毫不猶豫地壓下鉗子──

  「結束。」松田走出電話亭,隊員立刻迎上前,又一次自生死邊緣順利回歸的喜悅叫這群大老爺們都忍俊不禁,「善後就交給你們了。」

  「是的,隊長!」

  封鎖線外響起如雷的掌聲,但松田並非完成演出的魔術師,保住群眾的性命便是最佳的表演,休想他再次回舞台安可。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松田邁開雙腿回到卡車內,於隊員的幫助下脫除防護服,便迫不及待地探出車廂,瞬間與仍於外圍控制現場的萩原四目相對。

  萩原朝他揚起笑容,一如往常的好看。他們之間有段距離,然而萩原無聲的唇瓣開合,松田卻能明白他的意思:「三分鐘,打得好!」和過往他每一回站上擂台,每一次解決爆破物時如出一轍的讚賞。

  但此刻的松田才不甘於純粹的口頭讚美。腎上腺素下激昂的情緒,外加死裡逃生的經歷,脫除防護服的五分鐘內,腦海中滿是萩原研二的身影。

  他不能自已地回味那個淫穢的夜晚。脖頸間佈滿萩原的痕跡,下腹漲得發疼,萩原覆於其上,輕浮的嗓音盈滿情慾的沙啞,如犬隻一般啃咬他的耳垂,低沉性感的挑逗於耳邊迴盪,不停地問他:舒服嗎?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萩原的那個早晨時分用lucky kiss包裝的熱吻。玄關處亦曾留下因激情噴濺而出的罪證,指證歷歷兩個人的糜爛夜晚。當天早上松田其實非常想回應萩原的熱情,恨不得一腳踢開那個仍然堅定前行的時鐘,只是理智制止了他,現實阻止了他。

  他無法自拔地想念一個小時前電梯裡的親暱。結束下班後的居酒屋暢飲後,電梯的眼神相會通常是初步交鋒。萩原很擅長擺弄那對眉眼,總能用幾個輕飄飄的視線便成功挑起他的興致,即便身處尚無法親熱的場所,身體卻未曾冷卻,心亦無比期待接下來的刺激。

  ──無所謂了。

  尚未完全平和的呼吸,大滴水珠灑落地面,濕漉漉的捲髮服貼額際,被松田隨意地向後撫平,雙頰通紅,胸膛劇烈起伏。他的墨鏡尚未戴上,炙熱使藍眸水汪汪一片,格外光采奪目。

  萩。

  他亦開合唇瓣。

  來接吻。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2-6-10 2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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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2-6-10 18: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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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永遠重於想像。

  罔論萩原如何渴望離席──哪怕一分鐘也好──前往松田所在的吸菸室,責任感總會及時遏止他。

  接待外賓的工作預料之中地暫託付予他,今天的任務是簡單參觀警視廳及住宿處理。與之相對的,結束出差的萩原得到兩天的假期。

  「這裡是機動隊的區域,訓練場在一樓,每天的訓練任務都會寫在白板上,明早會有人帶你們進行。辦公室都在二樓,歷史檔案在隔壁資料室,等明天文件送達就可以進去了。」

  「萩原先生。」

  「嗯?」

  「看來明天你有要緊的事?」

  「哎呀、很明顯?」

  「非常、非常──明顯。」後輩揶揄道,「和『可愛的戀人』的約會?」

  「小陣平要是聽見你這麼稱呼他,肯定會讓你品嘗一下本部機動隊的訓練全套套餐,深刻體會他的可愛喔。」

  猶記得最初他這麼稱呼松田時,嚇得松田吃到一半的冰棒全貢獻給大地。幾次爭辯無果,松田思維一轉:反正名字原本就是用來喊的。如此安慰自己,便自暴自棄地任由萩原叫喊,取而代之的是自那天起松田禮尚往來地更換稱呼:萩。

  簡短兩個音是松田的妥協,他無法如萩原那般神色自然地喊出羞恥的稱呼。

  但認命歸認命,從前降谷開玩笑地喊「小陣平」時,下場便是換來一場精彩刺激的大猩猩摔角,以及長達一個星期的噁心暱稱。降谷本人對此表示:直到現在想起那一個星期我仍食不下嚥。

  旁人附和:「看來松田接下來的沙包有著落了。」

  「……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嗯,好孩子,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小祕密。」

  「謝謝你,萩原先生。」

  「喂、喂,只賄賂萩原?我們怎麼辦?」

  「──拜託饒過我吧!」

  休假自然叫人期待。

  雖說萩原已然習慣現狀,至少相比七年前尚為剛入行的新人時,現在能有相對穩定充足的睡眠及休假時間。且這麼說興許叫外人有些匪夷所思,但長居米花町,他已經非常習慣於交織日常生活中的各式案件了。

  起初當然有點困擾,無論是身為警察官和普通居民的立場,皆使他深刻憂心米花町的治安。不過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嫌疑犯,各種態樣的奇妙動機,外加連自己也有過幾次被指認為嫌疑犯的經歷,著實是習以為常。

  但沒有什麼比和松田的約定更令人盼望。

  他最近的睡眠挺不錯,保養也有照常進行,且研修的壓力完全無法與身處本部相比擬。萩原忍不住摸向臉,單從松田的反應來看,這張皮囊仍然效果卓越。

  於交往前已有充足的理由使萩原對外貌上心,和自戀與否無關。許久之前,直觀他人於面對自己和別的孩子時的差異性,社交天賦霎時叫萩原意識到優秀外貌的重要:如何口口聲聲說自己更在乎內在美,但能全然不受外表影響的人終究是極少數。

  萩原的母親從前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美人,而她總說自己是被父親的「溫和無害像撒嬌幼犬的下垂眼」給拐了。幸運的是他和姊姊恰恰結合雙方的優點。千速得天獨厚的外貌和爽快直接的性格令她從不缺乏追求者,而儘管他給人的感覺不如姊姊張揚,社交手腕卻是天與地的差距。

  只一眼。

  只消一眼,他便能理解該用這什麼方式攻克對方的心理防線。

  頭一回見到那個一拳將人揮倒的男孩時,萩原無可避免地被勾起好奇。男孩長得非常好看,若說萩原家的外表捎帶艷麗,男孩便是再端正不過的帥氣。

  這麼一張可愛的臉要是被糟蹋著實令人惋惜。萩原正打算去搬救兵,卻見男孩將書包甩於長椅,獨自一人面對眾人的圍剿,不時吐出刻薄的挑釁,真正開打時卻十足冷靜,拳頭不停以意想不到的犀利角度穿透防守,精準有效地打擊。

  ──真有一套。

  看來不需要他多管閒事了。

  壓倒性的比賽三兩下結束,男孩重新拿起書包,忿忿地撕下後頭寫有「殺人犯」的紙條往口袋一塞便朝公廁的方向離開,惟抽出手時不小心將方巾一併勾出。

  萩原撿起沾染灰塵的方巾一攤,右下角用平假名繡著「松田陣平」。

  想起近期轟轟烈烈的拳擊手被誤捕傳聞,萩原不假思索地跟上腳步,做出他認為自己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向男孩遞出一塊乾淨的毛巾。

  「辛苦啦,是非常精彩的比賽。」

  松田抬起頭,為抵禦水流反射性瞇起眼,水珠順從尚圓潤的線條下滑,髮梢仍在滴水,濕透的碎髮沾黏於額際,肩頸處的衣物潮濕一片,分明是稍顯狼狽的模樣,卻刻骨銘心。

  也許本人不曉得,但他永遠記得松田瞧見自己時的一瞬的恍惚,劇烈運動後尚且面不改色,此時卻雙頰微微泛紅。

  自那時起萩原便明白:他喜歡我的長相。

  因此他完全能理解後來松田第一次見到姊姊為何會一見鍾情。

  於是理所當然,確認自己對松田別有情愫後自然得牢牢把握住能吸引松田的一切要素。但時常發生毫無徵兆的呼叫、休假前一晚被臨時通知隔日調班,或者因應某些大型活動禁止休假……總之,那段慘澹的菜鳥時光每每叫萩原對鏡發愁:要是不夠帥,小陣平不要他了該怎麼辦?

  然而轉念一想,這也是個向松田撒嬌的好工具,菜鳥時光才總算不那麼叫人痛苦。

  「真好啊──我也想要和戀人度過愉快的假期──」

  「想得美呢,菜鳥。」有人給予沉重的現實打擊,「而且我記得你是單身吧?」

  「所以才是『想要』嘛。」

  「交通課的女警前幾天問我什麼時候回來,順帶告知有聯合酒聚──我記得就是今天。」萩原說,「想去的話我可以幫你和她說一聲。」

  「太好了!那就麻煩萩原先生了!」

  果然是年輕人啊。萩原莞爾,拿出手機告知負責本次酒聚的宮本,一說是個年輕獨身的孩子,毫無意外得到對方爽快的答應,隨即她又問:今晚真的不參加?你還欠兩場呢。

  萩原回應:真的不行啦。

  宮本又說:和松田一起喝完再回去也行啊。

  他可沒有那種餘裕,當下對夜晚的期待已沖昏他的腦袋,光是應付工作都很棘手了。

  此時此刻,他仍不能自已地回味那個妙不可言的lucky kiss。

  「你要遲到了。」

  面對他的索求,松田僅僅是抱臂倚靠牆壁,冷漠地吐露現實。

  「是啊,快遲到了,所以小陣平得快點呀。」

  若為通常狀況下的松田,如何撒嬌打滾都只會得到殘酷無情地轉身,但現在絕無法果斷拒絕。他對此胸有成竹,一個月的分離是極具吸引力的誘餌,即便曉得前方興許有陷阱等待,松田亦只會選擇踩下油門。

  於是局勢眨眼間倒向萩原。

  無人不渴望同戀人親近,即便是時間要緊的情況,一個臨別之吻無傷大雅。於是如他所想,儘管松田躊躇該不該給得寸進尺的混蛋一計鐵拳伺候,但最終仍選擇幾步上前。

  ──他可真是中意自投羅網的獵物。

  萩原傾身,當即將一觸即離轉變為一觸即發。

  男人的腰皆為禁止區域。他一手攬住松田的腰,一手墊於腦後,耳尖處的摩擦叫松田一時大意,軟舌便順勢自鬆懈的牙關竄入。舌尖用力地橫越軟顎,呼吸頻率登時紊亂,松田止不住悶聲,身體劇烈的一震,不過尚疲倦的肌肉無法即時應對,搭於萩原胸膛的手推拒不能,倒更像是無聲的附和。

  此時,牆壁便成為松田唯一的倚仗,但無路可退亦叫萩原愈發恣意。手掌潛入棉衫,刻意用粗劣的疤若有似無地磨合,居家衣物掩蓋之下的軀體四處充斥曖昧的記號,始作俑者驕傲地一一撫過他的戰利品。

  雖說松田亦非省油的燈,以至於萩原今日不得不把襯衫扣至最頂端。

  掌心稍稍向下,於昨夜重點關照的後腰至臀部上緣處施以毫無章法的揉壓。紅腫的部位遭受推擠,松田的嗓音逐漸變味,雙手轉為環抱,舌頭也開始回應他的邀請。

  他興致盎然地凝視於欲望和現實掙扎的松田,手指於入口處按壓,相隔一層布料,再怎麼薄皆是恐怖的刺激。通道不受控地回應挑逗,攢著他的襯衫的手收得很緊,很緊──

  若非懷中的手機大肆作響,震動重新喚回理智,也許當日就不僅僅是於交通法規的邊緣踱步便能即時抵達集合地點的狀況了。

  一個月無法觸碰松田,只能不停反芻那個美好的吻,儼然成為艱鉅的心智磨練。而一見到人,知道對方同時亦渴求著自己,哪還管得了其他?

  別說晚上,他恨不得現在就能盡情擁抱松田。萩原心想,並隨口回答:我們要去約會。

  話說到這種程度,宮本便不再窮追不捨,僅道:那下次要更多帥哥來玩啊,當然你和松田都要來。

  萩原說:OK。

  但日常之所以被稱為日常,必然是循環發生。萩原收起手機,抬頭時恰巧瞧見松田快步穿過走廊,順帶將手中未點燃的菸支塞回盒內。那個方向和吸菸室相反,是前往車庫的路線。

  ──緊急出動。

  萩原本不打算理會,乃因並非他接獲出動命令,擅自介入他隊事務反而是種干擾。然而於松田經過後,緊接而來另一隊也匆匆離去。

  兩隊同時出動。重大案件的前兆令他頓時顧不得參觀,「抱歉,我要先走了。」

  「剩下的我們自己參觀就好。」後輩揮揮手,「祝你好運,萩原先生。」

  「謝啦,也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拆彈確實是極度需要運氣的任務。技巧當然是首要考量,但能加入爆破物處理班的人說實話都不欠那一手拆卸技藝,即便不如松田那般出類拔萃,亦足以傲視眾生。

  不過總有實力無法克服的障礙,彼時便是和命運的爭鬥了。

  他匆忙回到機動隊辦公室,留守的人忙於聯繫,只瞧了他一眼,便把幾張速記便條直接遞交。

  第一現場是市區的電話亭,第二現場是郊區的公車站。

  兩個現場的難度無可比擬。

  「我去第一現場。」

  他先是毫不猶豫地抽走寫有電話亭地址的便條紙,隨後攔截了一輛正準備前往現場支援的交通部的迷你警車,三兩句話便使原先的駕駛更換至後座。確認所有的乘客皆已繫上安全帶,踩離合器、打檔、轉動鑰匙,引擎順利運轉,小巧的警車登時滑出誇張的弧度,一舉轉向,直奔出口。

  蜂鳴器一路叫喚,前方車輛自動讓出車道,偶爾幾次巷道突破,硬生生將二十分鐘的路段縮短至十二分前後。萩原神清氣爽下車的同時,車上的女警們尚心神未定地連如何解開安全帶都忘了。

  「抱歉。」萩原將鑰匙還給女警,俊美的臉書滿歉意,「下星期請你們吃午餐?」

  「沒、沒關係,我們馬上就好,萩原君先過去吧。」

  情況緊急,確實容不得拖沓,他快步奔至標的的電話亭,遠遠地便瞧見那身厚重的防護服將松田裹得嚴嚴實實。

  他曾無數次見識松田穿上那身防護服的模樣,那是一身無法靠自行穿脫的繁雜裝備,以致於一向信奉自己解決的松田也只能保持立姿,任隊員作業。

  合金板嵌滿整身衣物,頭盔氣密悶熱,萩原每回穿上那身衣物覺得自己是在洗一場並不舒坦的桑拿。但防護服和工具箱是將伴隨每位爆破物處理班成員職業生涯的夥伴,新人時期的第一堂課便是學會如何穿戴,萩原第一次完全穿上耗費近十分鍾,彼時頭髮浮貼面頰,制服濕得能擰出一大攤水,雙頰紅潤如早餐的蘋果。

  他瞧見松田眼中的笑意,無聲地啟唇:難得見你這麼狼狽。

  連警校時期的重裝備訓練都有閒心和朋友們打鬧,現在全副心神用於控制呼吸,萩原咬牙回應:走著瞧。

  松田欣然接受挑戰。

  位置交換,輪到松田穿上那一身時,尚未完全穿戴完畢,蓬鬆的捲髮已徹底塌陷,一縷一縷地貼合額際,熱意使雙耳發紅,呼吸頻率增加令睫羽輕顫,和他叫勁的不羈笑容自始至終掛於唇邊,最後相隔一層透明面罩眉一挑,說:「如何?」

  言談間的熱氣噴灑至面罩上,他忽然有些難以直視松田的臉。松田陣平一直很好看,而十多年來他親眼見證稚氣的柔和褪變為成熟的銳利,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此刻竟叫他雙頰發燙。

  「萩?」松田問,「是太熱了嗎?臉好紅。」

  「……大概,一時半會降不下來呢。」

  「注意別中暑了。」

  「嗯。」

  「話說回來,如何?認輸了?」

  微妙勝負欲作祟的松田甚至顧不上脫下那身四十公斤的衣物,興致盎然地追問。腳尖微微踮起,越發逼近萩原,濕潤的藍眸於白熾燈下,如萬里無雲的海平面,閃閃發亮。

  那會兒渴望恍若湧泉,一瞬噴發。

  渴望和他相擁,渴望與他接吻,亦渴望於汪洋大海留下自己的身影。

  「……甘拜下風。」

  萩原高舉雙手。

  但悶熱不會隨時間改變,加之近年暖化效應,而今穿上防護服怎麼想都比七年前更難以忍受。不過七年前的松田能為一個無傷大雅的答案忘卻酷熱,自然不會在意為生命安全考量的磨練。

  松田依然有條不紊地指揮現場,沉著冷靜的姿態令人不知不覺間忽略自額際下落的汗珠和現場凝重的空氣。他招招手喚來高木,一番對答過後,儘管面罩使他看不清表情,但愈發惶恐的高木足以表達松田不甚美麗的心情。

  幾秒鐘後,高木慌慌張張地奔至人行道,蹲下和幾位孩子交談。幾番來往仍未果,進展緩慢當然令松田不耐煩,「立刻離開這裡!這可不是玩具!」

  換作尋常的機動隊成員,自然不敢違抗松田隊長的命令──他們可沒有大庭廣眾之下挨罵的愛好。惟膽大包天的孩子們能接受講道理,卻不會接受這種訓斥,想當然爾,仍心有不甘。

  眼見松田打算採取強硬措施,萩原趕忙一個箭步上前,「我會處理。」隨即又說:「三分鐘搞定。」

  「──當然。」

  秉持萩原一貫最為欣賞的自信,松田頭也不回地開始作業。

  萩原湊到孩子們身邊,苦惱的高木瞧見他時難掩喜悅,「萩原先生!您辛苦了!」

  「辛苦了,高木。」萩原哂道,隨即轉向孩子們,「你們有參加過現場的舞台表演嗎?」

  「當然!」

  「那應該知道為了尊重表演者,觀眾不能站上舞台吧?」

  「……知道。」

  「真的好奇我們的工作的話,不妨和我一起到封鎖線外旁觀?」他向兩位女孩伸出手,「我有這個榮幸嗎?」

  先是頭帶髮箍的女孩握住萩原的手,另一位瞧見朋友已乖乖就範,悠悠調侃一句:「看來對妳而言還是帥哥的吸引力更勝一籌呢。」

  「小哀!」

  萩原眨眨眼,「多謝讚美,可愛的小小姐們。」

  「原來妳更喜歡這一型?剛才那位警官先生即便穿著防護服也看得出是位帥哥呢。」

  「是、是很帥啦。但感覺好可怕……」

  「請體諒他只是不善言詞。」孩子的誠實叫萩原忍俊不禁,「松田並無惡意,僅是為安全著想。」

  被稱作「哀」的女孩抱臂於身側跟隨,其他人自然隨同。他走在前頭,耳聞後方的男孩詢問高木,「這位穿著西裝的大哥哥是?」

  「他是爆破物處理班的萩原先生,今天剛結束研修回到警視廳,應該是直接來現場支援才沒來得及換制服。」高木問,「怎麼了?柯南君。」

  「不,只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啦 ,總覺得他似乎和松田先生感情很好的樣子。」

  「當然。」高木說,「他們不僅僅是同期,還是幼馴染。」

  「是這樣啊。」

  「嗯,大概就像──」高木思索片刻,說:「就像工藤和蘭小姐,服部與和葉小姐那樣吧。」

  名為柯南的少年忽然可疑地沉默了。萩原悄然回首,恰巧捕捉到寬大鏡片後瞳孔顫動,難以置信過後卻是一派了然,「……原來如此。」

  ──看來小降谷的憂心似乎是正確的。萩原想。高木面對他和其他孩子時的態度截然不同,更像是當成可靠的合作伙伴。本以為是曾一同被困於東京鐵塔的電梯而來的共患難情誼,但現在似乎不只如此。

  不過他有些好奇男孩究竟明白了什麼。

  他暗自記下情報,他拉高封鎖線,將所有人送至場外。保險起見,他守在孩子們這一側,與他們一同遠望「表演」。

  萩原看著松田進入電話亭,單膝跪地,打開工具包,未加遲疑便開始作業。他的角度恰好能看清電話亭內松田的一舉一動,外殼先被拆解,垂眸凝望線路,一條一條的電線被挑起,隨即含恨垂落。

  松田的技巧無話可說。尚未畢業便被視為即時戰力的那一手傲人技術,每一回都叫旁觀者目眩神迷。饒是入職已邁向第八年的萩原亦無法保證自己面對倒數計時能泰然處之。

  彷彿只要有他在,如何困難複雜的爆破物都能迎刃而解。

  第一回合即將鐘響。排除最初幾處麻煩的線路,松田的速度愈來愈快,眼也不眨地注視炸彈。高度專注下雙唇瓣微微開啟,唾液濕潤唇角,落至眼睫的汗水亦乏人問津。

  兩分五十四秒。萩原瞄了眼手錶。只見松田先是忽然停止一切動作,秒針仍不斷跳動,原先吵雜的現場登時鴉雀無聲,彷彿在觀看魔術師該如何逃脫插滿刀劍的囚牢。所有人都緊盯電話亭,直至剪斷黑色線路的瞬間,鐘聲乍響──

  「結束。」松田踏出電話亭,他的聲音清晰地傳至萩原耳中,「善後就交給你們了。」

  有人率先為精采表演鼓掌,帶動掌聲如雷,口哨、歡呼和尖叫迴響整條街,然而「魔術師」先生面不改色,亦未向觀眾致意,只匆匆回到卡車。

  五分鐘後,車廂後門開啟,本人再度出現又一次帶動觀眾的熱情,還以為他總算想起回來安可,豈料他只是環顧四周,便直勾勾地盯著某處。

  萩原曉得松田正在看他。他的目光始終停留於松田所在之處,本人短暫離場時尚能游刃有餘回應興奮不已的孩子們,惟當松田再次出現於他的視線之際,他便再也無法顧及其他。

  他張開嘴:三分鐘,打得好!

  松田沒有回應他的褒獎,墨鏡仍提在手中,一旁隊員遞來的毛巾亦被他無視,成爪撩開沾黏的髮絲,狂亂的髮型反倒為他增添幾分瀟灑,脖頸處的白色領巾暈染幾處深色,胸膛劇烈起伏,眼卻亮得不可思議。

  萩。

  松田同樣動動唇瓣。

  合該看不清嘴型的距離,但感同身受使萩原完全能猜出松田的意思。

  來接吻。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2-6-10 2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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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2-7-3 18:5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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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完)

  


  公共場所的案件向來棘手。

  尤其涉及高殺傷力的玩意兒,故受影響範圍較大。解除封閉,重新開啟交通紐道,引導車流回歸正途,還得一點一點疏散周遭圍觀的人群,以免撤退階段因推擠受傷。於稱不上緊急或忙碌的情狀將繁雜的收拾殘局全數託付予部分人士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機動隊的卡車消失於街道遠端。

  不過罔論如何高效率處理,完整結束作業已是一個小時後。

  工作期間,且身處現場,甭管松田如何熱情,接吻到底是不現實的事。

  萩原無奈地嘆口氣。

  「我的駕駛技術這麼糟糕嗎?」

  「沒那回事。」猛然回神的萩原迎上駕駛座的女警的笑靨,調侃之情滿盈,而他們不知何時已回到警視廳的停車場,「妳開得比我穩健多了,感覺就能安心地睡一覺呢。」

  「哎呀、我可辦不到飛簷走壁。」

  「當然,交通課講求安全駕駛第一嘛。」萩原打開車門,長腿一跨,「趕時間,先走了。」

  「今天謝謝萩原君的支援,我們才能準時下班。」女警說,「由美說你今天不參加酒聚?大家都很想你呢。」

  「嗯,抱歉,不過答應了下次會和松田一起。」

  「真叫人期待,就算死會了,看著兩位帥哥的臉連酒好喝許多。」女警揮揮手,「那就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承蒙好意。」

  萩原快步回到機動隊辦公室,試圖尋找那一抹魂牽夢縈的身影,辦公室的一隅也好,吸菸室的角落也罷,茶水間的盡頭亦然,他只想親吻松田。若不慎被看見了,事後挨上松田一計惱羞成怒的拳頭亦甘之如飴。

  但松田的辦公桌僅堆放尚未完成的文件,唯有人不見蹤影。

  人去哪了?萩原定神思索。松田比他早回到警視廳,述職和檢討應該都完成了,而事後報告仍擱置桌面,松田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且今天絕對會盡力準時下班──

  他步向更衣室,恰好撞見方才同在現場的隊員們,原先汗濕的制服已更換完畢,依稀能嗅得洗髮精、肥皂和沐浴乳的芳香。鄰近下班時間,且今日方回到警視廳的萩原不用值班,那麼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他們立刻說:「要找隊長的話,他才剛進去。」

  語畢,不待萩原致謝,遂道:「工作未完。」便匆匆離開。

  萩原看清他們眼中的揶揄以及了然,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將他和松田綑綁在一塊兒。

  世人皆語咳嗽、貧窮和愛情無法隱瞞,但戀愛說穿了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儘管被知曉了也無妨,外人的看法無法影響他和松田之間的感情,不過人生在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於他們的關係為何會演變成如今坦然公開的狀況?事情得回到七年前發生於神谷一號的爆破物勒贖案。

  萩原仍記得當日早晨的藍天,萬里無雲,一望無際。當天他睡晚了些,只來得及簡單整理儀表後便抓起私人物品匆匆下樓,迎面而來的便是在樓下等待的松田的嗤笑。

  萬幸他的車技足以令他們能準時上班,儘管於交通法規邊緣徘徊每每惹來交通隊女警們的唸叨。彼時連萩原最擅長的哄人都不管用,默默聽訓的模樣總惹松田發笑。

  一如往常的時光於午前驟然風雲變色。眾人正討論待會午餐該如何解決之際,傳真機忽然傳出聲響,機器緩緩吐出紙張,拾起新傳真的同事神色大變,當即抓起紙張狂奔。

  那是令整個警視廳動盪的大事件。應變小組緊急成立,總指揮官一聲令下,各單位紛紛前往現場。

  各自領命帶隊前往兩個現場。第二現場於第二十層發現爆破物,且判斷即刻處理的風險極高,指揮官便選擇要求他們停止作業,答應十億日元的鉅款,以撤離民眾為優先。

  他們只能待在爆破物旁,看倒數計時滴答滴答地邁向終焉,又於不久後驀然停止,隨即開始疏散各樓層居民。無線電中不停傳來即時回報:爆破狂主動聯絡警視廳,現在正在進行拖延;而第一現場已經結束作業,準備前來第二現場……真不愧是松田,爆破物處理班寄予厚望的未來王牌。

  好不容易等來拆除指示,萩原將菸支放入攜帶式煙灰缸,開始面對棘手的傢伙。彼時恰巧接到松田的電話,耳聞毫不留情的催促,也有了誘人的邀約,心情登時好上不少。

  松田還在等他呢,得趕緊──

  「什麼?」

  再度亮起的螢幕是死神的聲聲呼喚。

  六秒。

  快逃!盡力地逃!他管不上風度、姿勢或墜落的手機傳來撕心裂肺的吶喊,一心想遠離炸彈。

  然而再如何盡力奔跑,區區六秒怎麼可能讓他逃到安全地帶?

  來不及了!

  於即將來臨的瞬間,肌肉反射令萩原抱頭卧倒,咬牙等待即將來臨的爆炸。

  他的手機落於不遠處的地面,松田自話筒裡持續不斷地傳送,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他要死了嗎?

  決心加入機動隊的剎那,等同於接受隨時與死神共舞的命運。

  但時年二十二,作為警察官且為了公眾利益殉職,也算是精彩的人生了吧?

  萩原雙眼緊閉,準備迎接死亡。

  然而爆破遲遲未來。萩原睜開眼,迅速地起身,他湊至炸彈旁。時間仍在倒數,僅僅因不知名原因速度變慢了。

  ──是自製炸彈的線路信號出現問題嗎?

  萩原反射性打開工具箱,顧不得請求幫助,顧不得思考,顧不得紀錄,只全神貫注地拆解。工具被舞出殘影,額際滲出薄汗,悠悠哉哉全然拋之在後,鉗子的喀擦聲迴盪第二十層。工具的金屬碰撞聲令停滯的時間再度流動,隨後開始出現雜聲,有人呼喊著控制現場,有人不停替他擦拭,直至計時器完全終止於毫秒間的剎那──

  鬆開手,工具哐噹落地,空氣重新回歸,萩原倏地仰躺在地,氧氣重新湧入鼻腔,胸膛劇烈起伏,汗水大肆墜落。他聽見隊員們的歡呼,有人接手指揮,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收拾殘局,並差遣某位隊員將他架起。

  失去行動能力的人留在現場不過是阻礙,萩原咬牙邁開步伐,從未感覺到邁開雙腿竟是如此艱難的行為。

  行至半途,力氣稍微回復的萩原拒絕攙扶,倚靠牆壁和扶手踉蹌前行。

  他曾離死亡如此接近,曾以為自己能了無遺憾地迎接終焉,但腦海猛然湧現松田陣平的臉,不甘心霎時一擁而上。

  不想死。萩原想。怎麼能就這麼死去!

  他還未來得及回應松田的呼喊。

  還未來得及履行那個邀約。

  還未來得及告訴松田他的心意。

  ──他不想死!

  松田就站在卡車後方,握著手機仰望第二十層。無論身側的隊員如何呼喊,背景如何吵雜皆無濟於事,彷彿靈魂脫離般怔忡。

  萩原強行闖過一擁而上試圖關切或詢問的人群,行至他的面前,「松田!」

  他瞧見松田的身軀一震,呆怔地望過來。

  「松田。」於職場一貫冷靜肅穆的男人緩緩放下手機,墨鏡後的藍眼水光淋漓。萩原邁開雙腿的速度愈來愈快,愈來愈快,直至他們腳尖幾乎相抵,「小陣平。」

  「萩、原……」

  松田抬起左手。炸彈當前皆冷靜自持的手甫觸及皮膚,便如接觸高溫似的跳動,數次後才完全貼合萩原的右邊臉頰。

  「我在。」

  萩原覆上他的手,側頭蹭了蹭。

  「萩原……」

  松田的右手緩慢地按往萩原的左心口,下頭心臟的脈動強而有力,一下、一下地撞擊手掌。

  「我還活著。」

  萩原又往前一步。

  「萩、萩……」

  「──跟我來。」

  萩原抓住松田的手腕,將人帶往卡車,幾乎是用甩的方式掩上門,將難得乖順的松田按向車廂壁,隨即低下頭,做了夢寐以求的事。

  「萩、唔嗯──」

  那樣的吻不像平時的萩原研二。握住雙腕強壓過頭,腰部被緊緊環擁,唇瓣廝磨,犬齒劃過下唇,舌頭大肆入侵,恣意掠奪松田的呼吸,疼痛和缺氧令淚液滿盈,咫尺距離的紫眸盈滿死裡逃生的後怕和竊喜。

  「小陣平、小陣平──」結束親吻的男人窩於頸間,用嘶啞的嗓音不停喊道:「松田──」

  松田躊躇半晌,到底是順從本心,抬手回擁他的奇蹟,「……我在。」

  「我剛才一直在想,我要是就這麼死了怎麼辦?」

  「──沒事了。」松田輕拍萩原的背,用臉頰磨蹭表達安撫,「沒事了。」

  萩原怔怔地重複,「我還活著。」

  「你還活著。」

  「我活下來了。」

  「嗯,你活下來了。」

  愈發緊縮的擁抱叫松田有些呼吸困難,但相倚胸膛下的陣陣心跳和不屬於自己的體溫卻叫他捨不得推拒,一味地重述安撫萩原。

  「我喜歡你。」萩原忽然道,「說來難堪,臨死前滿腦子都是還沒和你訴說我的心意……我喜歡你,松田。」

  「巧了,我也是。」

  松田俯首,額頭抵於肩側,萩原感覺到那處的衣服逐漸濕潤,耳邊傳來小聲的哽咽。

  「……我也喜歡你。」

  ──他聽見世界上最動聽的話語。

  於七年前的11月7日,他終於鼓起勇氣,親吻他的親友,緊擁他的幼馴染,並在不久前甫更正新增一項「同事」的關係表再度增添了一筆。

  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唯一的意外是當萩原情不自禁地再度親吻松田時,車廂的門驟然開啟,入眼的便是目瞪口呆的同僚們。

  ……糟糕。

  松田側頭,不敢去看同事們的表情,萩原的制服被他拽得滿是皺摺,通紅的耳尖可愛極了。萩原倒是大方,向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一句話的同事們使眼色,立刻有人心領神會地關閉門扉。

  「怎麼又把門關上了?松田和萩原呢?要趕緊完成善後工作。」

  車廂外有人問道,隨即得到回應,「我們先開始吧。」

  「……哈?」

  「別管那麼多,快走吧!」

  腳步聲逐漸遠離,萩原不禁笑了出來,「真是可愛的同事們。」

  「你還笑?」松田說,「明天我們倆的八卦就傳遍整個警視廳了。」

  「讓所有人都清楚我喜歡你,也沒什麼不好?」

  「……嘖。」

  「總之,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去煩惱吧。」萩原挑起松田的下顎,莞爾一笑,「繼續?」

  得到的答覆是一個惱羞成怒的啃咬。

  然而隔日未如他們所想,踏入警視廳的瞬間並未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招呼、眼神和談話內容和過去別無二致,一頭霧水地來到辦公室時才得到機動隊同僚們的關切:「在一起了?恭喜啊。」

  姑且不提同性交往的反對與否,職場戀愛向來棘手,罔論是交往期間抑或是分手之後都容易產生狀況。

  趁隊員們把握機會調侃平時兇猛的松田之際,萩原悄悄地找到昨天的目擊者,說:「我還以為會傳遍整個警視廳。」

  「你們要和誰交往是你們的自由。」同事捎來一眼,「就算是男同志談感情,要不要公開是你們的問題吧。」

  「……不介意?」

  「你們難道會因此手藝退步嗎?」

  「當然不會。」

  「那不就得了?」

  「……謝謝。」

  「是我該向你道謝。」他說,「昨天如果不是你即時反應,今天我也沒機會在這裡了。」

  同為神谷一號的倖存者,萩原心有戚戚焉。

  「不過下次還是要注意點啊。」

  同事似笑非笑地輕點頸部,萩原反射性地摀住該處。他當然曉得那裡的慘況,然而昨晚其實並未進展至最後,重大案件本就勞心傷神,再加上情緒短時間內的高低起伏,饒是松田也吃不消,萩原著實下不了手。

  事關松田陣平,萩原研二總是難以用平常心看待,即便心理如何渴望將油門踩到底,身體依然老實地環擁松田。不過他的束手束腳被松田盡收眼底,繾綣的吻主動落於唇間,實在是情難自已,蜻蜓點水的撫慰反倒更惹人焦躁,縱使是理智及時叫停,意亂情迷間不慎留下襯衫遮不住的痕跡。

  「趕緊去換制服吧──至少領巾比襯衫可靠。」

  他最後拍拍萩原的肩,轉身加入調侃松田行列。

  無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他的同事們依然善解人意。

  甫打開門,便全然被淋浴間的水聲吸引注意力。防爆服下的狼狽是寄數無法彌補的慘劇,和落入水坑如出一轍。汗水的黏膩感無庸置疑,且腎上腺素褪去後頂著那一身早晚會染上風寒,稍作簡單洗漱並更換乾淨衣物才是最佳解。

  然而獨處、淋浴間以及松田,各項要素相互作用,著實令人心猿意馬。萩原於長凳落座,眼瞼微斂,腦袋自顧自想像淋浴間的模樣。

  事前準備通常是最難熬的階段。基於人類皆具的劣根性,萩原熱愛於前階段令松田癡態必露,思考全然停擺,以至於答應各種當理智回籠後恨不得掐死昨夜不爭氣的自己的要求。

  因此除去最初的生澀和後來偶爾的臨時起意,曉得當晚將是火熱一夜的松田喜歡先自行準備才送上門來,以便萩原藉口擴張時能硬氣地和不懷好意的傢伙爭奪主導權。

  萩原不曾親眼見識松田自行擴張的模樣,「那種難堪的姿勢才不想被人看見。」松田對此這麼回應。儘管深知更難堪的姿態早已被萩原見過無數次,惟某些時候人總會執著於一些外人看來惹人發笑的事。

  不過結合過往經驗,想像並非難事。

  逼仄的淋浴間,手撐貼滿磁磚的牆壁,要想向後抬高臀部,面部必然憋屈地貼合冰冷的磁磚,溫度差每每叫人顫慄。慣用的右手沾滿潤滑液,最為靈活的食指及中指探向窄小的入口,毫不猶豫地前進。

  平常的松田耐心十足,卻不包括兀自擴張之時,尤其身處隨時可能會有人進入的場域,僅僅憑藉自花灑下落的水擊打地面能否完全屏蔽咕啾咕啾的曖昧聲響仍是未知數,因此開拓稍嫌粗暴。

  然而習慣接受入侵的身體已學會苦中作樂,偶爾劃過凸起時猛然一顫,唯恐情不自禁的呻吟落入他人耳中,僅能緊咬著下唇遏制。隱忍的嗚咽於窄小空間迴盪,抽插時帶出的潤滑液自腿根漫出,順從抽搐的腿部肌肉下滑,與地面的水流融為一體。

  和自行處理欲望時相同,彼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分散思維,曾經的快樂充斥腦門。松田會想些什麼呢?於白羅角落座位桌面下戰爭似糾纏不清的腳?於停車場橫越排檔在副駕駛座的熱吻?又或是於合租公寓各個角落的歡愉?

  那會兒他總是專注地凝望薄薄的門板,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狗,待喀嚓聲響起的剎那便奮起衝出等候區──

  「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些奇怪的事。」

  取下頭頂的毛巾往肩頭一掛,隨意晃動濕淋淋的髮絲,細小水珠於空中飛濺,新的機動隊制服尚存有他們慣用的薰衣草洗衣精的香味,結合松田身上肥皂的清香,熟悉的人事物總算令他有回家的實感。

  「人的七情六慾怎麼能說是奇怪的事呢?」

  「在職場想著和另一個男人親熱的回憶不奇怪?」松田彎起唇角,「想要了?」

  「想要。」承認對伴侶的渴求並不丟人,萩原理直氣壯地回應,「你才是,不都洗乾淨等著了?」

  「……強詞奪理。」松田說,「難道你喜歡和滿身汗臭味的人走在一塊?」

  「汗臭是魅力的象徵,認真工作的人最帥了。」在現場看得目不轉睛的何止他一人。萩原的視線落於挺翹的臀部,「準備好了?」

  「那可能要叫你失望了。」松田將毛巾掛回置物櫃,「我還想今天讓你代勞呢。」

  失望?

  分明是遠超期望值好嗎?

  萩原猛然起身,逼近松田。背靠鐵櫃,無路可退,惟松田仍從容地抱臂任由萩原欺身,猶有閒情逸致道:「鎖門了?」

  「當然──沒有。」原本氣勢磅礡的男人登時垮下肩,頹喪地埋首於松田的頸側。這一類的公共場所怎麼可能上鎖,松田分明了然於心,「真討厭──為什麼偏偏是職場──」

  長髮於頸部胡亂磨蹭,恍惚間令松田記起鄰居家的黃金獵犬,倚仗兩位現役機動隊成員鍛鍊有佳的軀體,每回都愛撲到他們身上蹭出滿身狗毛,熱情地舔吻他們的臉,稍有不慎便會被沉重的傢伙壓倒在地。

  萩原很會撒嬌。更確切地說,於享有頂級社交天賦和容顏的男人而言,如何討人喜歡,且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輕而易舉,而撒嬌僅僅是達成目的的手段之一。

  松田揉揉與懷抱中耍賴的男人的髮絲,甫自淋浴間夾帶的熱意逐漸與萩原的體溫重合。

  覺察他的縱容,萩原側過頭,雙眸盈滿得意,見松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笑意尤甚,「親一個?」

  門沒上鎖。

  公共場所。

  隨時有人。

  儘管腦中即刻飛躍無數拒絕的理由,面對那雙靛紫的眸,卻只能眼睜睜地注視它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喜歡的人渴求著自己,再沒有比這更誘人的邀請了。

  萩原的唇稍薄,總夾雜萬寶路的菸味大舉入侵,儘管和松田喜好的品牌不同,軟舌的共舞卻令人無法自拔。他的吻不似他的外表溫文儒雅,意外的橫行霸道,舌尖橫過上顎,靈巧的手指揉壓耳朵、輕括腰間抑或是撫摸胸前的紅櫻,待情難自已的悶聲滾出喉頭,呼吸不暢而反射性退卻之際強行突破。

  經驗積累之下,松田得出的最佳解同樣是進攻。輕微的疼痛是上等的催化劑,指甲撓過翻飛的蝴蝶骨的下緣,指腹蹭過腰間的凹陷,又或是用手掌大肆揉捏下腹處,松田所鍾愛的於變聲期後低沉的嗓便會摻雜情慾的嘶啞,紫眸褪去溫和,渲染驚人的侵略欲。

  眾所周知的萩原研二已足夠迷人,俊朗的外表、得體的禮儀和張馳有度的距離感,到哪兒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因此理所當然的,而不為外人所知的萩原研二只會更加魅力四射,以至於成為松田永生無法退讓的寶物。

  然而縱使他們能忽略走廊不斷傳來的腳步聲,最後停駐於更衣室的聲響於寂靜無聲的更衣室過度醒目,門板外依稀聽聞的招呼和公事交談眨眼間喚回神智,雙唇幾乎貼合的距離,被打擾的不悅顯而易見,連萩原也不禁咂舌。

  「真遺憾。」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的幸災樂禍!」萩原咬牙切齒地站直身子,「走著瞧!」

  「先在職場胡作非為的人是誰啊?」松田不置可否,猛地攬住萩原的頭往下按,後者只感覺到鼻尖瞬間的熱度,一個輕若無物的吻綴於其上,他難以置信地瞪圓雙目,「乖乖的……晚點給你獎勵。」

  劇情、技巧和情節,社交是一齣戲劇,如何自平淡無奇中脫穎而出方為永恆的難題。松田顯然不是善於社交的類型,他不會揣摩該如何在有限的環境中展現自己的魅力,又能條件交換能說得和威脅無異,且哄人的方法彆扭至極,破綻百出的技巧壓根不值一提。

  但是──

  萩原摀著臉,罕見地感到羞赧,心臟跳得像要躍出胸腔,期待幾乎淹沒了他,不禁順從松田的節奏前進,「……今晚去賓館嗎?」

  松田啟唇,本想回答萩原的問題,忽聞門把下壓的喀嚓聲,瞬間收斂所有的挑逗,幾位汗水淋漓的同事隨即推開門。

  是方才前往第二現場的隊伍收工返程了。驚覺氣氛怪異的同事們腳步驟然一滯,原先有說有笑的模樣全然消散,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們打擾到你們了嗎?」

  「大家辛苦了。」萩原說,「沒這回事,我們正巧要離開了,是吧、松田?」

  「嗯。」松田附和,「我今天想準時下班。」

  意有所指的話語一舉砸懵萩原,待他回過神恰巧看見松田踏出更衣室的背影。

  萩原急忙追趕,倚仗多數人都曉得他們的關係,大方握住松田的手。松田僅僅是象徵性地掙扎,卻捨不得萩原的體溫,便默許他的擺弄,「我明天休假,除了答應Zero的午餐試菜沒有重要行程,還訂你上回說的賓館、唔。」

  「──別說了,我對我的自制力可沒那麼有自信。」萩原一把摀住松田的嘴。有一個太具男子氣概的戀人就這點不好,直來直往的邀請每回都叫人心癢難耐。隨時間逼近,期待愈發膨脹,「快走吧!」

  松田漫不在乎地任由萩原拉著自己快步穿梭走廊。

  回到辦公桌前,臨時支援的萩原逃過繁雜報告,卻為了美好的夜晚分走松田的文件,向來崇尚悠悠哉哉享受生活的人,此刻以驚人的速度消滅工作。

  然而現場報告無法交由他人處理,松田只能無奈地打開制式檔案,按照格式輸入枯燥的文字。

  機動隊的業務繁重,但於松田而言文件報告一類的後續處理遠比拆彈更煩人。雖說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之於觸碰機械便能三兩下理解構造的人,該如何用文字描繪本能性的行為著實叫人頭疼。

  七年前尚屬菜鳥時期尤甚,心高氣傲的青年雖說自願成為警察,卻壓根不願適應官僚式的作派。

  而今霹靂啪啦地敲打鍵盤,螢幕閃爍一行又一行的官腔……松田忍不住想:我也成為糟糕的大人了。

  率先結束作業的萩原趴於椅背,支著下顎凝視松田,炙熱的眼神來回掃視,恍惚瞧見臀部不停搖晃的狗尾巴,而自己是根上好的肉骨頭。

  敲下最後一個字,角落列表機緩緩吐出紙張,松田又確認一遍內容,蓋上自己的章擱置頂頭上司的桌面,回頭卻發現萩原已將他的私人用品收回包中,拎著東西在門口等待。

  沒有突發狀況,順利和夜班同事完成交接,松田再度回到更衣室換回西裝,甫踏出門便被拽往電梯。

  「等、我還沒──」

  「卡已經打好了。」

  萩原行進速度極快,西裝外套的衣擺躍動急切的弧度,步伐卻比平時小一些──這種時候仍不忘顧及腿長差距的體貼令松田有些哭笑不得。

  電梯恰巧停駐頂層,等待下落的期間,他凝望萩原的背影,漸漸出神。
  
  萩原比他要高,肩膀較他稍寬,四肢較長,流暢的線條、厚實的胸膛和修長的雙腿充滿成熟男人的氣息,總令松田羨慕不已。

  某些時候他極其想念小學時的萩原研二,尚未長開的面孔和成長期前較同齡男孩略矮的身高,彷彿一尊精緻的洋娃娃,使人不由自主興起憐愛之情,而那會兒松田往萩原跟前一站便能輕易將人護於身後。

  初次見面時,他就是被漂亮的面孔哄騙著,恍恍惚惚間便被拉往萩原家的修車廠,被萩原興奮地向所有人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他對機械很感興趣來參觀。」有口難言的他在眾人左一個:「研二第一次帶人回來呢。」右一個:「對機械有興趣?要不要來看看新的零件?」不知不覺間將一切變成既成事實。

  但正式進入青春期後,眼皮一張一合,男孩忽然就比他高,也比他壯,面容褪去嬰兒肥,成了一個俊美挺拔的少年。

  於是惡龍不僅再也無法遮擋旁人窺探寶藏的視線,反倒成了被護在身後的那個。

  這種感覺倒是新鮮。松田想。自父親被誤捕的事件以來,在他已習慣不倚靠他人的力量保護自己時,好似突然有人選擇跨過繩索,陪他一同站上擂台的感覺。

  即便他不需要助陣,一個人就能搞定乏味的戰鬥,亦無法否認胸口的暖意。

  叮。和戰場的鐘聲如出一轍的開始信號乍響,萩原瞬間將他帶入電梯內,雙門一闔,倚仗將持續約二十秒的兩人空間,不停地揉捏他的手,不時嵌入指縫,與他片刻地十指相扣便撤離,試圖以若即若離的挑逗扳回一城。

  萩原的手比他大,指節分明,施力時手背凸起的青筋無比性感。同時也十分寶貴,為職業需要,他總說:「吃飯的傢伙當然必須好好保養。」

  相較之下,松田遠不如萩原精緻,向來秉持「能活下去就好」的想法。東京的空氣乾燥,保護手部全然是為操作工具的手感著想。於是萩原熱衷於為自己塗抹護手霜的同時,也拉著他一起。

  深知他會以「麻煩」作為拒絕理由,萩原一向選擇斬釘截鐵地握住他的手。此時便體格差異便一目了然,萩原能輕而易舉罩住他,細緻地推開白色乳膏。但自小和機械為伍,他們的雙手皆佈滿繭和傷疤,粗糙的部分劃過指縫等皮膚相對較薄的部位時,萩原不過是輕飄飄地投以一眼,尾椎處便泛起詭異的麻癢,心臟的鼓動逐漸失控。

  他不由得渴求於那雙紫眸中瞧見自己的倒影,渴求他的溫度,渴求與他水乳交融。

  ──彷彿和他在一起便再也管不上其他。

  因此快一點。

  再快一些。

  越快越好。

  松田緊盯螢幕不斷減少的數字。

  距離電梯抵達地下二樓並再次開啟,尚有六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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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kamiwa0223 + 5 好棒的長文!感謝太太賜糧🌹最愛生存if了😍
Rosaelia + 1 好快就有文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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