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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刀劍亂舞│一期×女審神] 復仇之鬼(7/17更新)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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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晴 發表於 2018-5-20 22:5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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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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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亂舞》復仇之鬼

刀劍,為吾主而生、為吾主而舞,此乃生為刀劍之使命。
即便因此失了鋒芒、斷了其刃,亦是克盡己職。
但是……
在歷經了多少歲月、易過多少主以後……
此時,決意只獻忠誠、不獻衷心。
無非是因為--別離時的悲傷,太苦、太沉……
倘若別離是必然,那麼--



Ⓞ CP:一期一振×女審神者
Ⓞ 以防萬一還是標個OOC有好了,沒有把握。
Ⓞ 連載文,文極長,所以首頁的目錄功能希望能成功。










本文最後由 玦晴 於 2018-7-17 22: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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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20 22:5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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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彷彿順應著無聲的呼喚,本該冷冰冰的軀體,卻奇妙地擁有了溫度。

  被溫暖得令人眷戀的光芒所包覆,他在光芒中緩緩睜眼,起初模糊的視線也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與他散發著類似氣息、踩著高筒長靴的瘦弱男子,以及一名身著白底滾著紅邊巫女服飾的黑髮少女。

  一股說不上來的直覺,從黑暗中被喚醒的他,一眼便認定了這名黑髮少女便是他的新主──

  宛如貴族般優雅的舉手投足,他朝著少女投以親切的微笑欠身:「我是一期一振,是粟田口吉光所鑄的唯一一把太刀,藤四郎都是我的弟弟們,往後請多指教了,主人。」

  兩人卻無視於他的存在,手拉著手開心地跳步轉圈,少女滿心的喜悅全寫在臉上:「小──清──光──你超棒的!愛死你了!」

  「我也愛妳喲──主人!」

  「……」

  在一旁的一期一振看著兩人笑得純真宛如稚子般,讓他想起了他的弟弟們,便覺一股暖流盤旋在心頭而露出衷心的笑容。

  ──……要是能與弟弟們相聚就好了呢。

  兩人總算停了下來,這才驚覺方才無視人家存在的舉動有多失禮,少女稍顯驚慌地低下頭向他鞠躬道:「你、你好,我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請多指教!」

  「我是川下之子加州清光,請多指教,一期一振。」

  「請多指教。」

  自我介紹結束後,清光微噘起嘴、以手搧風說:「快點出去吧,主人,這裡熱死了,要是出了汗身體黏答答的多不舒服。」

  「也是,那出去吧。」

  清光領在前頭率先拉開鍛造屋的門走了出去,少女在離開前彎下腰,拉起刀匠的雙手誠摯地道:「謝謝你,刀匠先生,辛苦了!」

  如妖精般身形短小的刀匠用力向審神者頷首,審神者便也跟隨著清光的腳步離開鍛造屋,基於自身的修養與禮儀,一期一振則留在最後離開,也在臨行前向刀匠點頭行禮致意。

  一踏出鍛造屋,屋外已有五名刀男迎接等候──全是粟田口一系的藤四郎兄弟。

  「一、一期哥──!」

  藤四郎兄弟們感動得一擁而上,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與弟弟們相聚的一期一振在溫柔的笑顏底下難掩滿懷的感動,他微彎著腰、張開雙臂努力將這些弟弟們抱個滿懷:「五虎退、秋田、亂、前田……對不起,哥哥來遲了,能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一期哥、一期哥……!嗚啊啊──!」

  短刀們與身為大哥的一期一振重逢而感動得哭成一片,站在一旁的藥研藤四郎則向審神者笑道:「妳沒騙我們呢,大將,謝謝妳真的把一期哥帶給我們了。」

  「功臣是小清光和刀匠先生,我只是站在旁邊看著而已,總之,你們兄弟能團圓那是再好不過了,看著短刀弟弟們思念兄弟們的樣子我也於心不忍呢,是說,大哥回來了,身為小哥哥的你也能輕鬆一點了吧?」

  「呵,那倒是,為了慶祝一期哥到本丸,我去捉條大魚回來給大夥加菜吧。」

  「嗯,麻煩你了,對了、順道轉答歌仙和光忠,今晚要煮一頓豐盛的大餐給一期接風哦!」

  「了解,那、我去去就回。」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一期一振,對自己這名新主的印象──

  還不壞。




  初次見面時,原以為他的新主是個天真爛漫、沒有太多煩惱的開朗女孩,總是對著他們露出笑容,所以,即便本丸相當熱鬧,卻沒有人發現他們的主人瘦弱的雙肩扛著多麼沉重的壓力。

  這一點,原本一期一振也是毫不知情的,直至他這日作為審神者的近侍隨侍在側時,作為時空政府代表的魂之助來到審神者面前給予警告:「政府又來函警告了,作為審神者的妳再這麼下去會被判定保護歷史不力而遭撤職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要是妳不再趕緊下令進行下一個時空的突破守衛……」

  審神者臉色凝重地俯首領命:「是,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絕不辜負政府所託,定會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

  「唉……我知道了,我去覆命了,妳可得趕緊拿出成績來才行。」

  聞言,女孩抬起頭笑道:「是,今晚我會吩咐光忠準備油豆腐的,辛苦了。」

  送走了魂之助,審神者似是鬆了口氣般垂下雙肩,一期一振便將方才已沏好卻還來不及端上的茶輕推至審神者眼前,回以一抹笑顏,審神者端起茶杯,茶葉的清香撲鼻沁心,閉上雙眸,她靜心品嚐茶湯芬芳。

  端坐在一旁的一期一振獨自猶豫了許久,不清楚是否該開口,此時,審神者已瞇起笑眼直視著他主動開口:「雖然在名義上我是你們的主人,但是我個人傾向與你們建立平等的友誼關係呢,而我認為過多的疑惑與猜忌會是阻礙交情的存在,所以如果有什麼事有話直說是再好不過的,那麼……一期,你所追求與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樣的形式呢?」

  換言之──只要一期一振坦率表達自己的疑問,兩人能進一步以友相稱,反之,審神者也會選擇尊重他的決定,只以主上的姿態與他相處。

  一期一振自然明白這席話背後的意義,兩人往後之間的關係全憑他此刻的應答定論。

  他在心底再三思量,一把大火燒失他許多珍貴的記憶,作為再刃而重生的他不是沒想過,也許自己除了弟弟們以外的事,他早就不在意了。

  或許,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在意了,燒失的記憶是他曾經烙在身心的傷,他又何嘗不怕重蹈覆轍、害怕又一次被迫遺忘了珍貴的回憶呢?

  正如他的前主豐臣秀吉殿所言,人的一生似如朝露,轉瞬即逝。

  如今作為付喪神,擁有人類軀體的他似乎更能體會前主之言的涵意,過去作為只能任人擺佈的冰冷刀劍,尚可以自己不過一介兵器為主而舞,即便心中隱約是介意的,但是他仍能告訴自己這一切無可奈何,毋須多想。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擁有了身體,在某些方面來說更多了自主性,也在這段時日了解到人類軀體其實脆弱,受了傷會疼痛、病了會難受,就連……

  此刻看著他的新主獨自承受著政府方的壓力,他的心都莫名覺得沉重。

  看著她平日的笑顏便想多了解她一分,望著她凝重的神色便想是否能為她分憂。

  這些感受對一期一振而言是奇妙的,原以為自己可以除了弟弟們以外什麼都不去在意的,但是……

  他似乎出乎意料地在意著這個女孩。

  現在,這個女孩就將選擇權交到他的手中──

  是要像過去一般只作不問對錯、只為主而舞的刀劍。

  或是要試著以新的姿態,即便知曉彼此間結下更深厚的緣,亦可能如朝露消逝而感傷,卻能帶給他宛如朝露洗滌綠葉般,洗滌他的心靈、擁有煥然一新的思考與生活方式。

  半覆眼眸思忖著,最後,一期一振淡淡吸了口氣直視著他如今所侍之主開了口:「那麼,我就冒昧請教主人了……為什麼不加快進攻壓制其他時空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勢力呢?我曾聽長谷部殿提及,其餘時空早有時間溯行軍出沒的報告傳出,只是主人您為何遲遲不派人出陣壓制,卻只往已大抵壓制的時空派人掃餘殘黨?」

  拋出問句意味著一期一振作出了決定,確實收到答案的女孩瞇起笑眼,以最真實的答案回應他的決心。

  「……我不想讓你們輕易犯險,所以,才會決定放慢步伐、選擇穩紮穩打的進攻方式。」

  「……就因為這點,您獨自承受著政府給予的壓力,就算被撤職也在所不惜嗎?」

  對一期一振而言,他們是刀,是必須為主捨身犯險的利刃,如今他的新主竟然為了降低他們應承受的風險,讓他們在相對安全的戰場上熟習戰鬥技巧,這才大幅落後了政府所制定的壓制攻略時程。

  ……不行,無法理解。

  聞言,審神者蹙起眉、鄭重其事地向他說道:「你們將自己的一切託付給我了,我又怎能不謹慎行事呢?況且,方才我也說過了,我期許和你們建立的是平等的友誼關係……看著朋友受傷甚至有性命之虞,這該是何等悲傷的事呢?」

  「……」

  看著審神者神色黯然不少,一期一振沒有立刻作出回應,她又逕自接著說:「我知道,也許我並不適合當審神者,不過既然現在我在這裡了……我選擇,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只派你們到對你們而言十足安全的戰場,沒有問題了,再試著到未知的戰場去。」

  半覆眼眸,一期一振的長睫毛輕覆,優雅大方的氣質之中還挾帶著毫不容情的態度,維持著恭敬的用詞,語氣卻顯得銳利:「接下來我要向您說些僭越失禮的話,先向您致歉,請恕我直言──主人,我想您也已經過了可以盡情撒嬌的年紀了,請正視現實問題好嗎?我們這些刀劍如今能以付喪神的姿態留存於現世,不正是憑藉著主人您身為審神者的力量嗎?倘若您遭到政府撤職,我們都將因此不復存在,那麼……您究竟保護了什麼呢?終究只是保護您自己不被罪惡感所纏身嗎?」

  「……」

  審神者垂首緊抓著衣襬一語不發……這些事,她又何嘗沒有想過呢?

  但是……身為作出決策的指揮官是相當可怕的,要是因為自己的錯誤決策而讓他們斷了刀身消逝於現世……

  望著審神者喝了一半的茶杯,一期一振又開了口:「請您相信我們吧,如果覺得一個人背負這麼多生命太過沉重,請您毋須多慮,儘管找我們商量便是,最後,您總能尋找出您所信任、足以擔當道標之職的人,只要是主人與您的道標所指的方向,我們會毫不猶豫邁步前往、奮戰追隨……言盡於此,茶涼了,我再去為您添一杯新茶,暫且告退。」

  端著茶杯離開審神者居室的一期一振,拉開門轉頭便見壓切長谷部抱著書類文件站在外頭,待一期一振關上門,長谷部面露無奈的微笑而壓低了聲量:「你這都跟主上說了些什麼……你也清楚主上只是為了我們著想才會總是停滯不前吧。」

  回以微笑,一期一振微攲著腦袋反詰:「可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你還真是嚴厲呢,你對弟弟們以外的人都是這樣嗎?不過……這些話確實一語中的,只是我沒有勇氣能這麼直白向主上提起,我願意為了主上而死,卻不願意見她受委屈的樣子呢。」

  「這些事,我想主人都明白的,她只是欠缺一個人鞭策、帶領她前進而已,要是我們一直順著她的逃避心態行事,就算我們積極有幹勁也是不行的,畢竟,要前往戰場也需要審神者的力量,所以當務之急,我認為必須趕緊找到足以成為『道標』的那個人才行,順帶一提,我想長谷部殿您不適合成為道標的,只因為不捨見她受委屈就心軟進而退讓的人,是不行的。」

  正因為一期一振清楚長谷部對審神者的忠心與狂熱近乎無可救藥的地步,所以他才刻意帶著笑容直言,讓對方打消念頭。

  略為不快地顫了顫眼皮,長谷部皺緊眉頭:「你這人真是……」

  「還有,我也不適任,失去部分記憶的我很難拿捏現實與人情世故之間的取捨與分寸,過與不及都不是好事,我不認為自己堪當這一大任。」

  長吁一歎,長谷部瞇起眼眸,那是已經認可一期一振這一席話的眼神:「罷了,總之,在主上找到道標以前,你願意與我一起輔佐主上嗎?」

  右掌平擺於心口,一期一振微微躬身:「樂意至極。」




     (待續…)


留言

To.瀾風大:真的不好意思,在LOFTER待沒多久(//艸//) 除了莫名的敏感字一直被屏蔽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電腦超級無敵難連上線,最後就放棄那裡了 2018-5-27 02:55
終於又找到這篇了大開心!!!之前是在LOFTER上看到,一直以為作者棄坑了XDDD 2018-5-2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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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22 22:4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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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期一振的這番話確實發酵了。

  自那日以來,審神者試著讓自己更膽大一些,也隨著在嶄新的戰場上抗敵探索,因而給本丸添了不少生力軍,是為兄弟、曾為戰友的刀男們漸漸團聚,本丸也因此熱鬧不少。

  代價是──出陣的刀男們,情況好的只受輕傷,靜養一段時間便可痊癒,但是多有刀男們強撐著身軀由同行其餘刀男們攙扶回來,甚至有受了重傷已失去意識的。

  見他們衣裝殘破不堪、身上滿是大小刀傷甚至是怵目驚心的血流,帶在身上的刀裝也早已損毀不堪使用。

  因為連日來如此,所以長谷部與一期一振提出暫且休兵的建議,但是她沒有採納,除了時空政府的第三次口頭警告外,她也已正式收到政府來函警告,一個月內再不拿出相應的成績將會拔除她的審神者之職,這讓她因而躁進了,無法判斷自己現在究竟是否有踩煞車的資格。

  這些現象導致原來庫房裡的資材耗損極兇,更重要的是──審神者將內心對於刀男們的歉疚全藏在心底,總是緊抿著唇、嚴肅而凝重地迎接他們歸來,不理會其他人的勸阻,非得進手入室以審神者特有的力量為他們進行治療。

  致歉是不必要的,因為她清楚對於刀男們而言,被呼喚至現世的他們認為這一連串艱辛的戰鬥是他們的使命──所以不該對他們應付諸的使命致歉,這反而對他們的覺悟是種踐踏。

  看著資材箱裡的資材已幾近見底,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持續都派出遠征隊伍運資材回來,但是……

  她緊握雙拳,看著太郎太刀躺臥在床上意識朦朧,便三步併兩步走出手入室,於門口呼喊:「長谷部、長谷部!」

  今日身為審神者近侍的長谷部趕忙而來──因為不再接受其他人囉嗦,所以審神者先前下了令,只要她進手入室治療刀男的期間,閒雜人等不得接近,就算是近侍也不例外,所以通常近侍都會在附近靜候審神者指示。

  「是,主上有何吩咐?」

  聞言,審神者神色哀傷地微鎖雙眉道:「麻煩你,派三支隊伍外出遠征搬運資材,現在除了冷卻材以外,每樣都缺……還有,回收大家的刀裝,我要拆了給太郎治療。」

  「可是……主上,或許需要用更多的資材才能做出我們所需要的刀裝啊。」

  「這我明白,但是我不能看著太郎痛苦熬這麼長的時間等資材運回來,他現在受的可是重傷、性命垂危的重傷!」

  閉上眼輕嘆,長谷部又何嘗不清楚主上的焦躁與自責呢?

  逼得她過分躁進的兇手,自己也有一份,這種時候順著她的意又有何妨?

  再說,刀裝歸零、資材見底的狀況下,相信他的主上也能藉著這個機會讓發熱的腦袋暫時冷卻,對審神者的堅持無計可施的他而言,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得到這個結論的長谷部總算釋懷,他畢恭畢敬地躬身領命:「是,主上。」

  看著長谷部快步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審神者這才轉身回到手入室,在等待長谷部將刀裝帶來解體以前,她走至太郎的身邊、垂首凝視著遍體鱗傷的他。

  「……再忍耐一下。」

  此時,她的手腕忽地被太郎給抓個正著,雖然吃了一驚,但她立即恢復冷靜,看著太郎吃力地緊鎖眉宇,不斷向她搖首:「不……吾主,請別、請別拆解了所有刀、刀裝,我……我太郎太刀可以忍耐、能夠忍耐待到遠征隊回歸……!切莫為我一人……!」

  ……還讓身受重傷的刀男擔心了,真是不像話呢。

  在心底這般自嘲的審神者,朝著太郎投以最溫暖的微笑,掌心輕覆上他的額、悄然施展神力:「沒事的,你別擔心,先好好睡一覺,好嗎?」

  溫暖的白光籠罩額心,太郎也因而陷入昏睡。

  讓刀男們重傷而歸,是她這個審神者力量不足、判斷失誤所致,所以至少……

  盡可能減少他們為傷所苦痛的時間吧。




  審神者大病了一場。

  連日來高燒不退,意識模糊、清醒的時間並不多。

  病魔──對於刀男們而言既陌生且熟悉。

  曾易過多主的他們見過不少主人為病所苦,甚至不敵病魔而倒下,永遠沉眠。

  但是身為刀劍的他們自身從未體驗過何謂疾病,所以對於審神者因病倒下一事顯得慌張又束手無策。

  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更是不安,兩人聚在一塊兒也不吵架了,而是靜靜地端坐在審神者身邊、臉色凝重看著她因高燒而囈語呻吟的模樣。

  ──……好可怕。

  他們的前主沖田總司正是不敵病魔而撒手人寰的,現在想起來仍舊覺得悲傷的感受滿溢得無可抑止,能否別讓他們又一次經歷這種痛苦卻又無能為力的別離呢……?

  自那日審神者在治療了重傷的太郎太刀後,便因體力不支而倒下,長谷部認為手入室過久沒傳出半點動靜才前來一探,這才發現審神者昏厥在地,太郎因為她的神力而仍沉睡著並沒有察覺。

  在抱起審神者以後,才發現她的體溫高得令人心驚,直至今日始終不見好轉。

  一期一振端著水盆與濕毛巾來到審神者的臥室,後頭還跟著五虎退、亂、前田及平野四個弟弟,他們分別帶著親手編織的花圈與紙鶴來探望主人。

  看著她仍舊昏迷不醒,一期一振端著水盆至另一側跪坐,以乾淨冰涼的毛巾換上她額上擱了些時候的毛巾。

  他將舊毛巾放入水中再取出擰乾,伴隨著水流聲,一期一振半覆眼眸開口詢問:「主人都沒醒來嗎?」

  「……嗯,只是很痛苦的樣子,說些夢話。」

  弟弟們也面露憂色地緊皺眉頭在兄長的身邊坐了下來,將他們手作的花圈與紙鶴輕擱在審神者身邊,亂輕輕握著審神者的手說:「要早點好起來哦,主人……」

  似是無法忍受室內的沉重氣氛,也為了停止自己繼續將新主與舊主的形象重疊在一塊兒,大和守安定站起身掄緊拳頭、半覆眼眸:「我……去找長谷部自願加入遠征隊伍,就算一點點也好,我想盡可能替主人分一點憂。」

  安定唰地拉開門,在離去前又回頭瞥了審神者一眼,他便頭也不回地帶上門離開了審神者的臥室。

  因為清光與審神者相處的時間最長、感情也最為融洽,所以長谷部代主安排清光為這段時日的近侍,這些日子以來,清光凝視著主人的病容不斷思考身為近侍的自己究竟還能為他心愛的主人做些什麼?

  甚至開始自責起,每次主人安排自己進行內番時的種種抱怨。

  ──……要是沒說那些任性的話就好了。

  自己那些任性的話是否都成為主人的壓力了呢?

  一思及此,清光感覺自己的雙眼有些酸澀,似乎有股想落淚的衝動,他趕緊拍了拍雙頰,鄭重其事地直視著一期一振:「一期一振,主人……主人是因為我們之中沒有人有資格足以成為指引主人、指引大家的道標才會自己操勞到病倒的嗎?」

  問句一拋,不僅清光本人,就連四個弟弟都抬起頭將視線集中到他身上。

  ……他們會向自己尋求答案不置可否,畢竟目前最接近審神者輔佐官位置的,就是他與長谷部了。

  這個問題是無法一言以蔽之的,不是個容易回答的問題,所以他思考了片刻,凝望著審神者的病容答道:「這是原因之一,她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她沒有搞清楚,對身為刀劍的我們而言,為主人的理念揮舞受傷是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了,雖然感激主人想保護我們的心情,不過如今倒下了卻適得其反……政府的警告也確實將她逼急了,所以對於我們不得不犯險挑戰未知戰場所負的傷,她也全算在自己頭上,因為這份歉疚,她過度使用神力為受了傷的刀男們進行治療,長期累積的壓力與操勞,就在本丸欠缺資材、不得不休兵的狀況下,一個鬆卸便將她壓垮了。」

  「意思是……主人身邊沒有道標告訴她什麼時候該前進、什麼時候該停下嗎?」

  「是,很遺憾的,我與長谷部殿也曾多次向主人建言,請她放慢腳步,不過政府方面的警告意味濃厚確實不容忽視,否則連日來不斷征戰,不僅負傷的刀男眾多,更重要的是就如同那日的情形,本丸最終連用來治療用的資材都缺乏,到現在仍然靠著遠征隊伍以及政府方面的定期補助勉強恢復一丁點存量,現在那些資材每日用來解政府方派來的日課都顯得吃緊,這下……就算主人的病好轉了,我們也沒有足夠的資材能夠作為前線人員的後盾,非常危險。」

  也是經過這次的事,長谷部與一期一振都深刻體認到──也許在審神者的潛意識裡,他們兩人確實並不具備足以成為道標的器量,所以才會對他們再三建言並不採納吧。

  不甘心地掄緊了雙拳,清光低頭抿著唇考慮了許久,他抬起頭問:「那……你心目中是否有適合的人選?適合成為我們道標的人。」

  一對長睫毛覆上,一期一振在腦海中探尋著殘存的記憶,確實,有個人……

  如果是那名見證過許多掌權大人物的興衰更迭,伴隨著那名睿智又賢慧的高台院的那個人……

  「……天下五劍──三日月宗近。」

  下意識地低語道出這個名字。

  「……三日月宗近是嗎?好,我記住了,我去找長谷部申請資材使用權。」

  「清光殿,你想做什麼?」

  稍感訝異且不解,一期一振抬頭望向此刻已站起身準備離開的清光,後者蹙起眉、意志堅定不容他人置喙地答道:「近侍的職責就暫時先拜託你了,等著吧,我一定為主人帶回我們的道標!」

  看著清光挾著驚人氣勢離去,一室沉默了好片刻。

  ……身邊的人一個個,都為了這個女孩而心緒不定。

  為什麼呢?

  明明大多數的人都經歷過與敬愛的前主別離的過程,為什麼……又要對新主付出這麼多感情呢?

  難道他們不害怕……又一次被迫面臨別離嗎?

  話雖如此……

  現在的一期一振沒有直視審神者的勇氣,因為他有預感──只是看著,接下來連他都會受到影響,自己的決心會因此動搖。

  要是再繼續看著……他也會像周遭的人一樣,忍不住擔心、為她感傷。

  不可以……

  不想再有如此痛苦的回憶了。

  此時,思考出了神的一期一振被五虎退拉了拉衣角,他這才醒過神來,帶著一貫的溫柔微笑回過頭:「退,怎麼了嗎?」

  「一、一期哥……我們、我們還能為主人做些什麼嗎?」

  ……連弟弟們都是如此嗎?

  瞥了身邊的審神者一眼,一期一振轉回頭,環視了弟弟們問:「你們……喜歡主人嗎?」

  對於兄長突如其來的問句,兄弟四人有些摸不著頭緒地互視一眼,以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態度點頭,亂揚起少女般的甜笑道:「當然喜歡,主人有時候會送我可愛的小飾品或髮飾,還將我打扮得更可愛。」

  五虎退抱著懷中的小老虎、望著審神者瞇起笑眼:「主、主人不僅不怕我的小老虎,還總是和牠們玩得很開心,主人也總是會帶糖果或點心給我,稱讚我很勇敢,所以我、我喜歡主人。」

  前田與平野兩人又互看一眼,前田才望向一期一振說:「我和平野輪到內番的時候,主人也總會過來幫忙,聽光忠殿說,她也會到廚房幫忙,是個親力親為的主人。」

  「最重要的是,有個溫柔又重視我們的主人……實在沒有任何不喜歡的道理呢。」

  平野作出這番結論之後,其餘三兄弟隨即點頭附和,一期一振環視四名兄弟,溫柔地伸手撫觸他們的腦袋,欣慰地輕輕頷首。

  五虎退眨了眨眼、微微瑟縮雙肩問:「一期哥……不喜歡主人嗎?」

  「……」

  面對弟弟的問句,一期一振怔了怔,讓自己的停頓與不自然彷若曇花一現,又一次拍了拍他的頭:「怎麼會呢?正如你們所言,她是個溫柔主人。」

  「我們……我們還能為主人做些什麼呢?」

  「嗯……」

  指尖輕抵下顎稍作思忖,一期一振瞥向身旁的審神者,又一次為她換上冰涼的毛巾:「我想,只需要和平時一樣,完成自己的工作、去看看本丸是否有其他人需要幫忙,大家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這就是幫主人最大的忙了吧。」

  亂首先站起身、掄起雙拳似是鼓足幹勁一般說:「我、算算時間遠征隊快回來了,我去幫忙收拾清點資材!」

  前田與平野也起身道:「我們等他們回來以後,幫忙堀川殿洗他們換下來的衣服。」

  五虎退皺著眉思考了好些時候,他也站起身說:「我……那我找秋田一起去澡堂,先幫他們準備好熱水,等他們回來立刻就有舒服的熱水可以泡澡了!」

  各自決定好工作後,四人為了能盡一點心力而感到愉悅互視一笑,一期一振抬起頭望著他們投以極其溫柔的笑顏:「那就拜託你們了。」

  「主人也拜託你了,一期哥。」

  一期一振向離開審神者居所的兄弟四人微笑揮手致意,門板唰地緊掩,他擱下了手,原來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斂起,最後變得面無表情。

  始終望著門板的他,內心作了無聲掙扎,他極力提醒自己──莫忘決心。

  俯首凝望著審神者因高燒而微漲紅的睡顏……

  果然,只是看著……就會動搖決心了。

  只是這樣,就能擊碎他內心以為堅定的決意。

  伸出手,與她的左掌十指交扣,一期一振俯下身,以自己的額抵在她的額上,閉上雙眼低喃輕語:「……不過是病了,這招……對我不管用的。」

  字句呢喃,只試圖催眠自己這顆已逐漸失控無法平靜的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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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23 23: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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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男人的腳步從容、行姿古樸優雅,他將和室的門拉開,映入眼簾的是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審神者身邊待命的一期一振抬起頭與他四目相交,一期一振的臉上總算見到情緒起伏,微啟唇瓣、一時之間卻吐不出隻字片語,男人則是瞇起眸子、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率先出了聲:「真是許久不見了,一期一振。」

  聞言,一期一振回了神,他向男人俯身致意:「許久不見,三日月殿。」

  臉上帶著讓人捉摸不定、高深莫測的微笑,男人的視線落在正因高燒昏迷的審神者臉上,踩著依然故我、絲毫不亂的步伐走至審神者身側跪坐在側,此時,廊外傳來一道急促的奔跑聲,門唰地一聲猛然被拉開,來人是瞪大紅瞳、氣喘吁吁的加州清光,見到他已出現在此,清光皺緊眉宇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三日月,剛才不是跟你說過,必須先和我去見長谷部才行嗎,我才和山姥切打聲招呼,你就不見人影了!」

  他微攲腦袋、以袖掩嘴,掛著笑容擺明打馬虎眼:「我只是突然覺得去見長谷部這件事也不急,既然不急,那我一個人四處看看也無傷大雅,你看,這不就找到我了嗎?哈哈哈。」

  「還真是隨心所欲……使用了大量資材又沒立刻向長谷部報告成果,之後倒楣的可是我耶!一期一振,你確定他真的沒問題……?」

  一期一振微笑答道:「這是他見多識廣、經歷了許多風雨才能擁有的從容,清光殿不認為現在本丸欠缺的正是這一份從容嗎?」

  噘起嘴,清光蹙起眉咕噥:「嘛……話是這麼說沒錯,算了,我自己去跟長谷部回報,還有……一期一振,你們太刀房也要討論房間分配問題吧?一起去嗎?」

  揚起歉然的微笑,一期一振向清光低頭:「抱歉,唔……能麻煩清光殿代我轉告各位嗎?房間如何分配我並無意見,我與三日月殿是舊識,想趁這機會敘敘舊,況且主人身邊可不能無人照料。」

  「那好吧,我等一下回來和你交接近侍的工作,之後再麻煩你帶三日月熟悉環境了。」

  「是,有勞清光殿了。」

  忙碌得完全無法停下腳步的清光風風火火地離開審神者居所,雖說是要敘舊,但是卻一室沉默了好片刻,一期一振整理思緒,該如何向他簡單說明現在本丸與審神者的狀況才好。

  ……應該說,究竟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接受成為『道標』的這件事。

  畢竟,正如方才清光所言,三日月宗近是個隨心所欲、我行我素,全憑個人好惡做出行動的人。

  他那份經歷過風浪、見識太多潮起潮落的過往是雙面刃──因為見識過太多,反倒見什麼都見怪不怪了,所以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但是一期一振清楚,只要他願意,那雙彷彿能看透人世間一切的三日月瞳,肯定能看見最適合他們前進的方向,以他的步調帶領著大家確實向前邁進。

  瞇起笑眼、唇角輕勾,被譽為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存在,舉手投足間自然形成一股令人目不轉睛的魅力特質,優雅庸容,宛如平安貴族的氣度,卻也擁有著平安貴族般特有的任性。

  他伸手將掌心撫於審神者的頰上低喃:「呵呵,還真是個可愛的主人呢。」

  「……」

  方才覺得自己根本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會伸手觸碰主人,但是這男人倒是毫不猶豫──這讓一期一振不免得有些五味雜陳。

  這個動作又讓一期一振亂了頭緒,三日月沒有抬頭,依舊凝視著審神者開口:「成為這孩子的道標,可以哦,我願意。」

  「咦……?清光殿已經向您說明了嗎?」

  「不算是,單純在我出現向他作自我介紹的時候,清光就哭著撲上來了,不斷說著只要有了道標,主人就能卸下重擔這類的話,嘛……原本我還在猶豫的,不過親眼見到新主,我認為就這麼答應下來也不成問題。」

  「主人都還沒醒來,連一句交談都沒有,您何以如此斷定?」

  接到問句的三日月總算抬起眼,他斜瞥著一期一振淺笑道:「嗯……因為她與當年的北政所夫人有幾分神似。」

  「就憑這點?」

  「就憑這點,她可是個令人無法忘懷的好女人。」

  「……您對前主抱持的情感似乎相當特殊。」

  說出這番話的用意是,一期一振更在意三日月是否會對這個新主抱持類似的情感──多少有些警告意味。

  三日月又何嘗不明白一期一振的用意,他轉過頭與他四目相交,彷彿挑釁一般,又帶著一貫裝傻、打馬虎眼的態度回應:「那又如何呢?」

  ……果然我行我素。

  「……我並未打算對您的想法作出評論,僅是以我個人而言,覺得無法理解。」

  看著一期一振一本正經地閉上眼、義正詞嚴地說出這番顯然是語帶保留的話,三日月不禁笑道:「哈哈哈!還真是一板一眼呢,一期一振,豐太閣殿下可不是如此無趣之人。」

  「我的想法與前主……並無干係。」

  「唔嗯……」

  此時,審神者的喉間探出沙啞而虛弱的呻吟,兩人立刻轉向主人探望,她輕顫著如鉛般沉的眼皮,一期一振即刻為她斟來茶水,三日月那隻撫著主人的手始終沒有收回,在她費了些氣力總算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卻美得令人魂不守舍的男子臉龐,不禁有些訝異而蹙緊眉:「你……」

  「呵呵,總算醒來了呢,我是三日月宗近,今天才剛到本丸,是──主人的道標。」

  「道、標……?」

  腦袋昏昏沉沉的,幾乎無法思考,但是印象中曾聽長谷部與一期一振提起過這件事,為了不讓她太過橫衝直撞、又或者過分謹慎停滯不前,這時候,就必須有個優秀的道標,指引她何時前進、何時停下。

  「哈哈哈,我是個老爺爺了,主人可要多加包涵呢。」

  看著三日月親切和藹的笑容,讓審神者一顆心安定了不少,不明所以的,只是看著這樣溫暖的笑顏就想無條件去相信這個人──也許,正如他所言,她確實是懷念起自己已故的爺爺也說不定吧,在他身上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氣味。

  於是,審神者也不由得面露宛如稚子般撒嬌的淺笑,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乾啞得緊,斟來茶水的一期一振出聲的正是時候:「主人,請喝水。」

  「……謝、謝。」

  審神者渾身無力,僅是想爬起身便覺吃力,三日月也適時地動手攙起她的身子,甚至讓她躺臥在自己胸懷、彷若由身後環抱著她瘦弱的身軀一般,向一期一振伸手:「把水給我吧,我這麼餵她喝水比較方便。」

  「……」

  眉間輕攏,一期一振沒有讓自己心底油然而生的不快表現在臉上,他一語不發地遞出茶杯,看著審神者毫無防備之力地倒臥在對方胸口、也未加抗拒地喝著對方餵的茶水,總感覺……相當不是滋味。

  ──或許,是因為自己並不認同身為刀劍的他們,竟然對主人產生異樣情愫這一點,所以才讓他感覺不快吧?

  他只能在心中反覆低喃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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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26 00: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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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除了大病初癒的審神者以外,連帶資源缺乏的本丸也跟著休養生息了一陣子,僅有每日派出隊伍接棒進行遠征以求在最短時間內累積資材存量。

  原來病癒的審神者又想立刻投入戰場之中,卻被三日月以一席話給勸退了。

  ──「為了在政府面前拿出實績,不惜將大家的性命視如草芥嗎?事後再勉強操勞自己去給受了傷的人治療,資材不夠就拆既有的刀裝,刀裝拆不夠的話難道要從較弱小的刀拆起嗎?恕我直言,這在我眼裡看來十分偽善呢,主人。」

  說出這番話時的三日月,是掛著一如既往的笑顏的,正因為他展露著笑容,所以更讓這席話顯得諷刺。

  但是為了保全審神者的面子,三日月是挑在兩人獨處時才開口,畢竟他想,這些道理女孩應該懂的,只是缺乏當事人──將性命交託於審神者的刀男,以這樣直白且毫不容情的方式直擊。

  如果沒有人直接反應,光是溫柔的旁敲側擊是行不通的,這樣會讓心存僥倖之人鑽了空子、自我欺瞞罷了,終究會導致無可挽回的悲劇發生。

  光是以三日月能毫不猶豫地朝審神者的痛腳猛踩這一點,就已符合一期一振心目中道標應有的姿態──正因為其餘刀男都太過顧忌審神者的感受,所以只能溫言勸說,最後只能選擇向主人妥協,大家勉強著自己配合同樣逞強的審神者行動。

  被三日月訓了這一頓的審神者低下頭、緊抿雙唇,雖然不甘心,但是又認為他說的不錯──她心裡又何嘗不清楚,要是因為勉強刀男們出陣而出了什麼意外,豈不本末倒置。

  不過因為政府的威脅讓她不敢再輕易停下腳步,過分的焦躁讓她無法判別何時該停下來,等待在她身後努力追上她步伐的刀男們。

  這時候,停下腳步、回過頭,才發現他們已經傷痕累累、精疲力盡。

  強忍著淚水,這一向是審神者的倔強,此時,三日月瞇起美眸、眼帶笑意,向著審神者作招手的動作:「過來吧,主人。」

  完全沒察覺三日月帶點強硬的命令句似乎有些立場對調,審神者微鎖眉心、受著委屈而沮喪不已,因為不清楚他的用意,所以她也不作他想便起身走至三日月面前坐了下來,才方坐定,三日月不由分說地將她擁入懷中,似是安慰著稚子般溫柔地揉著她的髮絲、輕拍著她的背。

  「好孩子、好孩子,妳做得很好了,接下來不需要再一個人背負了,我會陪妳一起面對,所以不用再感到不安了。」

  語氣和藹輕柔,彷彿能包容孩子一切的錯誤、療癒受傷的心靈般讓人感到安心。

  原來強忍著的淚水似乎就快潰堤,審神者緊咬牙關,又忍耐了好片刻、稍有哽咽地問:「……我明明很差勁的,我有自知之明,為什麼還要像現在這樣安慰我?」

  「我啊,因為年紀大了,看了不少人情世故,當然也見過像妳一樣笨拙卻又努力向前邁進的人,對我而言,這樣的人只是需要比其他人用更多時間掌控訣竅而已,最後,他們的身影往往會比什麼事都擅長的天才們更令人動容閃耀,所以妳不需要著急,按自己的步調前進總會摸索到適合自己的作法的,妳一定可以成為不負我們託付的出色審神者。」

  「……所謂的道標,就是糖果與鞭子嗎?」

  「糖果與鞭子?」

  因為無法理解審神者言語意義而反問,審神者眼角已噙著淚水、抬起頭直視著三日月答道:「就是軟硬兼施的意思。」

  「哈哈哈!甚好、甚好,糖果與鞭子是嗎?確實就該如此呢。」

  「什麼意思……?」

  聞言,三日月的唇角洩著一絲高深莫測的邪魅,在她耳畔低喃:「這麼做,才能讓妳覺得沒有我……這個道標不行呢。」

  審神者沒聽出這是真假摻半的玩笑話,自然沒意識到三日月這席話背後其實別有深意,看著她沒有半點預料之中的反應,這讓三日月不禁感到有些可惜──這麼遲鈍還怎麼捉弄呢?

  不過,也不盡然是壞事,遲鈍的話在某些方面反而更容易下手──在捉弄另一個人那方面。

  思及此,三日月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稚子般純真的笑容,這樣的笑顏還被抱在懷中的審神者自然是沒看見的,只因為她不斷將這樣溫暖的懷抱和只能留存在記憶之中懷念的那個人重疊在一塊兒──

  過了許久,審神者的心情平復了不少,但是礙於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所以她維持相同的姿勢,僅是小臉埋在他胸懷、撒嬌般開口:「吶……三日月,你說過,其實你算是老爺爺了對吧?」

  「是呢,我可是平安時代就被打造出來的刀,比起本丸大多數的刀而言,我可算是老爺爺了呢,哈哈哈!」

  「……那、那我有一個有些失禮的請求,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當作沒聽到就可以了。」

  「嗯?妳說說看。」

  躊躇了片刻,審神者這才啟齒:「我……以後可以喊你『爺爺』嗎?」

  「咦……?」

  雖說認為自己是老爺爺沒錯,但他實在沒料到會被這個小女娃直接要求到這個輩分,他是天下五劍中被喻為最美的存在,不過……還是說現在的審美觀與過去有些微妙的不同嗎?

  第一時間還無法完全接受的三日月僅是獨自思考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差錯,審神者又接著說道:「對不起呢,我總忍不住將你和我已故的爺爺重疊在一起,我是爺爺撫養長大的,在我做錯事的時候,他也都是這樣毫不留情地訓斥我,但是卻也像你一樣,之後總會給我最溫柔的安慰,像是『甚好、甚好』這樣古樸的說法也是他常掛在嘴邊的,所以……抱歉,我知道自己提出相當失禮的請求。」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為何這數日來審神者會對他的某些小動作無動於衷了。

  認真考慮,其實這樣也不壞,他也是真心喜歡著這個純真的小女娃,但是那份喜歡只是相當純粹的好感,還稱不上是任何一種情感──如果能以此為起點,培養出猶如親情的關係,他是由衷樂見其成的。

  反正,最主要想捉弄的那個人恐怕因為初來乍到那日的談話,早在心裡留下了一定程度的糟糕印象,如此,就算審神者在大家面前喊他一聲爺爺,他這個爺爺不管做出任何動作都會被他當成是另有所圖吧。

  甚好、甚好,完全不成問題。

  得出這般結論的三日月宗近,揉了揉她的腦袋瓜,笑得燦爛:「哈哈哈,就這麼辦吧!要是有什麼煩惱或是開心的事,可要跟爺爺分享哦!」

  審神者總算抬起頭,雙眼閃耀著無比璀燦的光芒用力點頭:「我會的,爺爺!」




  自從博多藤四郎來到本丸以後,長谷部和一期一振肩上的擔子輕鬆不少。

  雖然身為兄長的一期一振很是擔憂這個弟弟與長谷部長時間待在一起會被帶壞──諸如二十四小時不斷工作的社畜發言,以及見錢眼開、精打細算到令人膽寒的這些地方,都讓一期一振為弟弟的童年與價值觀感到憂心。

  而且……他不是沒嘗試過,讓其他弟弟們帶著博多一起遊戲,但是博多總是參與不久就會留下類似『在這裡遊戲半刻鐘就等同損失了三兩銀』的話語,最後便用他那令人望塵莫及的高機動力一路奔向長谷部的辦公室,即刻投入工作之中。

  正因為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似乎是博多的興趣,所以一期一振更無法對弟弟的行為置喙,即便擔憂卻也無計可施。

  最近的書類文件較多,今日沒輪值當短刀們的『大哥哥』照看所有短刀們的一期一振就留在辦公室,與博多一起幫忙長谷部處理文件與本丸資金規劃的問題。

  低頭批閱著政府來函的長谷部閒聊似的開口:「話說回來,那個三日月究竟向主上說了些什麼?居然讓主上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先前我們可不管怎麼勸,主上都非要硬著頭皮出陣不可的。」

  「……那個人自有他的手腕。」

  吐出這番話的一期一振,完全沒察覺自己的語氣寒如玄冰,低著頭的長谷部都能聽出他的異樣,不由得抬起頭望向面無表情……不,神色更加冷峻的一期一振、眉頭輕攏問:「你是不是不太高興?」

  「怎麼會呢,長谷部殿您多慮了。」

  專注於帳面計算的博多在告一段落以後,他方才隱約聽見兩人正在談論三日月與審神者之間的事,他好奇地抬起頭問:「三日月殿和主人怎麼了嗎?」

  還來不及回應,一期一振搶在長谷部發話前抬起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身為兄長的溫柔笑顏回應:「這不是小孩子該知道的事,等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了。」

  長谷部微瞠雙眼盯著一期一振咕噥:「……我們剛才聊的是小孩子不能知道的事嗎?」

  他們明明只是單純好奇身為道標的三日月宗近,究竟用了什麼法術才讓主上願意聽從他的休兵建議不是嗎?

  博多身為為其效力的其中一名刀男,了解這點事實在也不為過啊……

  一期一振對三日月這似有若無的敵意……會是他的錯覺嗎?

  啪地一聲,長谷部即刻抬起頭望向聲源──

  「……」

  「我去換枝新的毛筆。」

  折斷了毛筆的本人──一期一振,對此仍然紋風不動,依舊面無表情地手持斷了的舊毫站起身去取新筆。

  ……看來不是錯覺呢,聽說他們是舊識不是嗎?

  難道兩人就像他和日本號一樣,是無法和平相處的孽緣關係……?

  不過就這些日子觀察,三日月對所有人的態度都相當和善,只不過偶爾有些漫不經心罷了,平常一期一振碰到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嗯……可是三日月作為近侍與主人走在一塊兒的時候,一期一振似乎會刻意視而不見繞道而行,這也是他親眼見過的。

  根據方才一期一振所言,再加上近日主人與三日月之間的關係親暱、老是對他撒嬌的樣子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難道三日月這傢伙……!

  啪!

  這回,長谷部手中的毛筆也在無意識之中折斷了,不想讓博多作無謂的擔心,所以他也同樣面無表情站起身說:「我也去換枝新筆。」

  博多抬起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只能目送長谷部離開了辦公室,他納悶地皺起眉,以筆頂搔了搔太陽穴喃喃自語:「……莫非今日是小判的災難日?」

  語畢,他再於帳本上添了新項──得再多支出一筆消災財添購新筆才行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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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27 22: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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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政府方下達了新的命令。

  必須在七日內擊潰虎視眈眈於池田屋事件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勢力。

  在攻破厚樫山以後,大夥也花費了好一段時日才逐漸將傷勢與體能調整回平常的狀態,根據實際在池田屋戰鬥過的和泉守兼定等刀男表示,由於地形以及他們的行動性質,由身手靈活、擅於偵查的短刀與脇差會較利於戰事。

  在厚樫山一役後,審神者前後也派出三支隊伍先行前往京都市中進行以偵查地形與摸索敵人實力為目的的出陣,其中一回也讓短刀與脇差們先行試個水溫,若見情勢不利就必須立馬撤退。

  遺憾的是,現在短刀與脇差們的平均實力似乎難以應付此地的敵軍,不僅攻擊無法一次造成致命傷害,再加上初次見到的──敵軍擁有不僅攻擊速度、力勁或防禦都十分令人棘手的槍兵存在,就算我方的刀男帶上遠距離攻擊的刀裝想要先發制人,卻也難有奇效。

  「……再加上街市中地形複雜,左彎右拐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迷失方向,要在七日內擊潰他們實在有些難度,該怎麼辦呢?大將。」

  現在本丸之中具備一定實力的刀男大多是太刀與大太刀,但是市中的地形狹獈,他們得留意不能在歷史的任一物件上留下痕跡,否則這些都可能會造成歷史的改變,所以太刀與大太刀在此一戰役也無法發揮該有的實力。

  訓練有素的打刀們也曾經前往小試身手,但仍無法像短刀與脇差們同樣靈巧,應付起來也略顯吃力。

  剛從池田屋所在的市中戰鬥偵查回歸的藥研藤四郎,因為身上僅有無傷大雅的擦傷,所以他在作了簡單的清洗與換上乾淨的服裝以後,就前來審神者的居所代替其他一同出陣的兄弟們進行匯報。

  情況確實不樂觀,政府的態度又是一貫的強硬,並未因為前段日子的實績而對審神者稍加寬慰或溫柔對待,雖然保護歷史不被改變之事刻不容緩,但是再怎麼說,不讓人有充足的準備時間就要人硬著頭皮冒險,還是太過強人所難。

  審神者神色凝重地垂首凝望手中的熱茶,最後抬起頭道:「我想,還是先讓短刀與脇差們貯備相應的實力再前往池田屋為佳,不過,這麼短的時間……」

  因為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又重蹈覆轍,所以說完這席話後的審神者將視線投向三日月宗近,對方帶著微笑輕輕向她頷首,表示認同她的作法。

  理由很簡單,實力不足卻硬闖的結果只會徒增犧牲又得不到成效,所以當務之急是必須想出讓短刀與脇差們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實力的辦法。

  除此之外,在短短七日內要想達成任務,還是必須制定相應的規劃保險些──刀男們的實力培養以及攻略日程,該如何安排是個重要課題。

  「雖然嚴厲,不過這是能保護他們最基本的方法呢,就是讓他們除了得以自保,還擁有輕鬆斬殺敵人的能力,因為時間緊迫,所以……一期一振,接下來你的弟弟們可沒有太多休息時間,沒問題嗎?」

  面對三日月的問句,一期一振鄭重其事地帶上眼頷首:「是,在成長的道路上本就多所磨練,相信這次對於弟弟們會是相當難得的經驗,那麼……具體的訓練計劃該如何安排?」

  『讓我帶小鬼們上戰場吧!』

  嘹亮的嗓音響起,和室門唰地被打開來,岩融咧起嘴笑得爽朗又躍躍欲試的模樣,他豪邁地踏入啪地拉上門,又開口道:「就讓我帶小鬼們訓練吧,主人,看我唰地一下就將那些傢伙們一掃而空,沒有比這個更快速的方法了吧?」

  話雖不錯,但是一期一振仍難掩擔憂而微蹙眉宇:「岩融殿您說的極是,但是檢非違使可是會隨著我方人員越強悍、就擁有越高超實力的存在,要是……」

  此時,長谷部由身側取出其中一只卷軸,將之展開詳閱:「嗯……這點你可以放心,通常是我們與時空溯行軍鬧騰得太過厲害才引起檢非違使注意,還有幾處我們並不常出陣,只要注意別往敵本陣進攻引起太大騷動,應該是不必擔心的。」

  聞言,一期一振鬆了口氣而面露微笑,他朝向岩融俯身請託:「那麼,弟弟們就拜託您了,岩融殿。」

  「哈哈!好說、好說,既然決定了,事不宜遲,作好準備就立刻出發吧!」

  岩融即刻轉身離去,藥研也跟著起身:「那我去通知弟弟們稍作準備,我也……」

  一期一振即時拉住了藥研的手腕、抬起頭叮嚀:「你才剛回來,先休息一輪、將身上的擦傷也作好處置吧,交代鯰尾或骨喰去照料其他弟弟就是了。」

  「那……好吧。」

  審神者也於此時帶著微笑發話:「藥研,麻煩你順道轉告大家,我會準備好美味的便當和糰子等大家回來的!」

  「……啊啊,知道了。」

  藥研加快腳步向著短刀房移動,負責細項規劃安排的長谷部望向審神者說:「接下來,具體的日程規劃主上您可有任何打算?更精確地說,就是安排進攻池田屋記憶的日程,又或者是否要直接訂定刀男們的實力水平到何種程度再安排出陣進攻?」

  審神者抿著唇、鎖緊眉沉思,她當然希望負責進攻池田屋記憶的刀男們能掌握更純熟的技巧再前往,但是又考慮到方才藥研所言,京都市中的地形複雜,實在無法保證進攻一回就能達成任務。

  見審神者左右搖擺不定、無法拿捏的模樣,三日月以袖口掩嘴、瞇起美眸高深莫測地淺笑:「那就三回吧,所謂事不過三,就安排最後三日進攻池田屋,妳認為如何呢?主人。」

  雖然刀男們的訓練僅有四日或許略顯倉促,但是如果考量到市中地形因素,三回的進攻或許正是適當的安排,她正了神色頷首附和:「就聽爺爺安排,接下來,全員可都要動起來囉!轉告尚未出陣的短刀與脇差在本丸待機隨時作好出陣準備,太刀、大太刀組負責遠征資材運送,打刀組和三本槍分配內番工作,除外的人作為機動組,待到出陣的刀男們回歸立刻支援,諸如戰馬清洗餵食、傷員治療及衣物洗濯等等,另外,讓光忠和歌仙到廚房幫我,這七日可會忙得不可開交!」

  「是,我立刻安排。」

  躬身領命的長谷部起身,即刻前往召集刀男們進行分組發派工作及出陣情形確認,現在室內又只剩審神者、三日月以及一期一振三人,只要遇上這狀況,一期一振就會因為無可名狀的焦躁而急著想離開,眼不見為淨。

  三日月自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揚起笑顏、微攲著腦袋向審神者招手,這是連日來兩人私下養成的相處模式,只要三日月招手,就表示這是審神者能夠盡情撒嬌或接受褒獎的時候,因為三日月對她的包容與溺愛,也確實總是在她最需要有人打氣的時候適時得到三日月的安慰與稱讚。

  審神者對今日所下的決策壓力之大可見一斑,所以在大家離去以後給予她一點獎勵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三日月可以等待一期一振也離開以後才開始。

  審神者坐在三日月眼前,笑臉盈盈地猶如等待主人給予撫摸關愛的貓咪一般溫順,原來以為今天一如既往只有『來自爺爺的好孩子摸頭』褒獎,卻未料三日月卻張開雙臂將她抱個滿懷,她也因而笑得更加燦爛,像個愛撒嬌的孩子般同樣緊緊抱著三日月爺爺,心裡不禁要想──看來三日月認為今日決策事關重大,所以給她比平日更多的愛的鼓勵吧。

  「呵呵,辛苦妳了,今天也做得很好,這七日爺爺會和妳一起努力的,好孩子。」

  三日月輕拍著她的背、揉著她的髮絲,在她耳畔低聲輕語,語氣和藹溫馨,但是在說這番話的同時,三日月卻是眼帶笑意、嘴角勾起挑釁的弧盯著前方的一期一振,看著一期一振的眉間輕攏著一抹極淡的紋路,他又接著說道:「要是這次能順利完成任務,爺爺我就唱一週的搖籃曲給妳聽,哄妳入睡。」

  ……這不就意味著打算一週都在主人的寢室過夜嗎?!

  一期一振悄然地緊掄雙拳,心底油然而生的焦躁讓他坐立難安,也開始質疑自己是否引狼入室了,再看著主人這副毫無防備、習以為常的模樣,總覺得……

  更令人窩火了。

  但是,如果他們是兩廂情願……他又有何資格置喙?

  只能讓自己視而不見吧,除此之外,他還能怎麼樣?

  於是,一期一振向著兩人微俯身子,語氣比平時更加森冷:「那麼,請恕我先行告退,我也去作遠征準備了。」

  「一期一振,留步。」

  不待他起身,三日月及時呼喊:「遠征用不上這麼多人,你就留在本丸協助長谷部吧。」

  「……我明白了,那、我立刻與長谷部殿會合。」

  「他召集所有人一次說明發配任務,估計等一下就過來向主人回報了,你在這裡候著他就是了。」

  ……一期一振正在心中努力說服自己,三日月這麼安排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說得、也是,那……我就在此再叨擾一會兒了。」

  勉強自己說出這席話以後,他便靜靜坐在一旁。

  審神者已取了紙筆,一面閱讀先前刀男們探查池田屋記憶的相關報告、一面在紙上寫下幾個攻略要點及策略,打算之後再和他們討論可行性,悠哉在一旁喝了兩口熱茶的三日月又湊至審神者身側,舉止親暱自然地左掌搭上她的肩、右手食指指著紙張又在她耳畔開口提出建議。

  ……他真的沒有任何挑釁他的意思嗎?

  坐在這裡等候長谷部前來報告也不過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但是對於如坐針氈的一期一振而言──是分秒如年的酷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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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30 00: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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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堀川國廣面露愁容地俯身致歉,因為明白自己這番話背後將會給審神者以至於眾刀男們造成背水一戰的空前壓力,所以就算是總是打起精神努力的他,此時也顯得垂頭喪氣。

  「……主人,對不起,我們……失敗了,沒能順利一舉拿下敵本陣,是我帶隊指揮不力,真的……很抱歉。」

  在門口迎接今日出陣池田屋記憶的部隊時,雖然大家的傷勢不容小覷,但是無人掉隊已是萬幸,背負著這份歉疚與不甘,所以他們回歸時的氣氛相當死寂,無須再作報告,審神者也已心裡有數,但是在第一時間她還是選擇用微笑迎接已盡了全力的刀男們,並且立刻安排他們進手入室進行修復治療、稍事歇息再至審神者居所進行報告。

  今日帶隊的是可靠的脇差堀川國廣,但是出乎意料的,小夜左文字卻也堅持跟著前來進行匯報,跪坐在堀川右側的小夜看著隊長大有將所有責任一肩扛起的模樣,他緊抿著雙唇、拳頭因為不甘心而握得死緊。

  「不是的……不是堀川的錯,是我、都是因為我……!要不是因為我受了重傷,否則敵本陣就在眼前……如果、那個時候犯險一闖,說不定……就算是因此斷刀與世訣別我也……!」

  小夜低垂下腦袋,難以言盡的自責在心頭盤繞不去,堀川立刻抬起頭才想對小夜說些什麼,但是他見審神者已一臉嚴肅地模樣立刻站起身朝他們走來便選擇噤了聲,審神者上前跪坐至小夜眼前,雙掌使了些力、啪地一聲輕拍在小夜的雙頰上,逼迫他抬頭面對自己。

  兩人四目相交,小夜的眼神顯然是受傷且惶恐的,審神者輕輕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道:「不可以喲,小夜,不能說這種話。」

  「可是……」

  「沒有可是,你知道說這種話背後意味著什麼嗎?並不表示你犧牲小我的精神令人敬佩,而是你嘲笑著每一次以生命作為賭注出陣、卻因為受了傷難以再支撐而選擇撤退的刀男們,你嘲笑他們不敢為了達成任務而赴死、也嘲笑了我下達嚴禁以死犯險的命令,同樣的,你輕視了你兩位兄長對你的兄弟之情、輕視了背負著沉重壓力卻仍選擇回陣的堀川所下的決心,也輕視了我對你們的深切情感,你想過嗎?你的犧牲會讓江雪和宗三多難受?大家會有多自責?我又會有多傷心沮喪呢?」

  小夜皺緊眉頭,他明白審神者的意思,卻仍然無法坦然接受釋懷,坐在身側的堀川伸手撫著他的背部,轉過頭,堀川向他投以微笑道:「就算任務成功,要是你因而犧牲了,我們也不會因此感到開心的,今天出陣的同伴是如此,本丸裡的大家也是如此,心情絕對會比現在更加沉重的。」

  長谷部交抱雙臂、瞇起眸子道:「不錯,要是你再繼續抱持這種想法讓主上傷心,我可不輕饒。」

  三日月也笑道:「哈哈哈,小孩子就別想太多了,現在的我們可是一蓮托生,很不巧的,沒有人能夠接受因為誰的犧牲死去而苟活這種作法,在這方面,大家可都一致認同主人的想法、尊重她的意願,今日重傷的傢伙換作他人,小夜你也無法置之不理吧?」

  順著三日月拋出的問句脈絡,小夜也微低垂首假想……是了,今天若他身為隊長,無論隊上是誰受了重傷,他也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選擇撤退。

  他攤開雙掌深思,這雙染滿鮮血的手,原來可以不為復仇而揮舞。

  原來……也可以為了守護重要的同伴而振臂嗎。

  如果……誰為了完成任務而斷刀消失,他也開心不起來吧。

  相較之下,如果是因為時空政府的壓力,最後這個本丸不復存在,大家一起共渡最後的時光、一起消失,似乎也沒有這麼可怕了。

  小夜總算深切體認到大家想告訴他的這份真正心意,也因而明白自己說了多要不得的話來,顫了顫唇瓣、帶著有些僵硬而顫抖的嗓音低語:「……對、對不起。」

  這聲真摯的致歉聽在審神者耳裡備感欣慰,她揚起燦爛的笑容揉著小夜的髮絲說:「沒事的,現在發現還不算晚,況且……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不是嗎?試著相信大家能辦到吧!」

  「……嗯!」

  「好了,我猜你從手入室出來以後,就立刻和堀川一起過來匯報了吧?快去和哥哥們見面吧,你們剛回來那時,他們也看見你的狀況的,不過因為現在本丸處於非常時期,他們才會強忍著自己的情緒而各自努力著,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去讓他們安心。」

  「我……我知道了,我立刻過去,先告辭了。」

  小夜連忙起身離開審神者居所,審神者又轉向堀川微笑道:「堀川,你也去休息吧,今天一整日你也該累壞了,洗濯或掃除等工作我也會幫忙的,你不用操心。」

  堀川搔了搔臉說:「不……還是讓我來做吧,平日做慣了,突然清閒下來反倒不習慣,再說……我現在需要藉著忙碌讓自己平靜下來才行。」

  「那……好吧,今天也麻煩你了。」

  「是,那我先告退了,主人。」

  看著堀川離去並帶上門,審神者隨即垂下雙肩,臉上一貫的溫暖微笑也已不復見。

  ……該如何是好呢?

  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在這之前她捫心自問,能做的、該做的努力都已盡了,難道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嗎?面對盤根錯結的京都市中街道以及敵軍那堅如鋼、疾如風的槍兵……都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嗎?

  突破市中街區以挺進三条大橋是時空政府開出的最低底限,然而,從起初的偵查以至這兩日的出陣都不甚順利,這種時候她又能如何保持樂觀呢?

  之所以保持笑容,是不希望讓那些已經盡了力卻仍無法達成任務的刀男們自責。

  但是不成熟的審神者仍然會向人示弱──僅有位於決策中心的三日月、長谷部與一期一振知曉,他們的主人並不如表面看上去堅強。

  已至緊要關頭,她會如此氣餒是人之常情。

  不過,她很清楚現在不是能將時間浪費在沮喪的時候,所以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又一次抬起頭環視三人:「我沒事了,現在該決定明日出陣池田屋記憶的人選,我想……還是一樣撇除今日已出陣的刀男們吧。」

  長谷部思忖半晌,這才凝視著審神者說:「主上,前幾回命較擅於偵查的脇差為隊長卻未能收到成效,是否考慮這回讓短刀們試試呢?雖然他們或許不如脇差們擅於偵查,但是既是在市中,或許他們能比脇差更為靈活而較確切發現敵陣方向。」

  一期一振也附和道:「我也認為長谷部殿的想法或可一試,我曾聽鯰尾抱怨過市中實在太過複雜,那回出陣反倒是弟弟們比他更容易留意到一些蛛絲馬跡。」

  「……也好,你心中可有人選?」

  接到問句的一期一振覆上眼沉思,先過濾掉今日已出陣的秋田、前田及藥研,剩下的人……

  「我認為平野會是個合適的人選,他穩重又冷靜,我想是能好好帶領大家前進的。」

  「嗯,那就任命平野為隊長吧,其他人選……」

  由於除了粟田口家以外的短刀,小夜左文字與愛染國俊今日都已出陣,所以大家自然而然會向對自家弟弟最了解的一期一振徵詢意見,他的指尖輕抵下顎、半覆眼眸思考:「厚、亂、五虎退……不,每個弟弟都相當優秀,我認為由誰出陣都沒有問題才是。」

  ──原來詢問一期一振是最沒有參考價值的呢。

  眾人有志一同地在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卻也沒失禮地將之脫口而出,三日月則隨性地說道:「那麼,留個位置給我們三条家的今劍吧,那個地方……說不定他能幫上忙呢。」

  「考慮到短刀的生存率較脇差低的問題,我認為最少也得安插一名脇差才好,主上您認為呢?」

  「唔嗯……浦島怎麼樣呢?能從檢非違使的眼皮底下逃脫,我想他應該是不壞的人選。」

  「是,我立刻記錄下來。」

  長谷部著手記錄下討論出的出陣人選,還有三名人選懸而未決,審神者在作了諸多考量後,明日的出陣對本丸而言無疑是背水一戰,也許這樣的想法有些天方夜譚,但她仍想一試……雖然,很可能會遭到斥責吧。

  審神者仰起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稍作平靜後,她神色嚴肅、難掩緊張而掄緊拳頭開口:「明天……明天出陣,我也要隨行。」

  「主人?!」

  「主上?!」

  一期一振與長谷部難以置信地瞠圓眸子,唯有三日月難得認真地斂起美眸,沒有開口,審神者接著說道:「雖然力量不及各位,但是我想自己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我會帶武器防身,還有身為審神者的力量……我的想法是,帶部分資材出陣,倘若有刀男們必須立刻治療的情形,在現場的我就能立刻治療處理,如此便能大大提升成功並且平安進攻敵本陣的機率吧。」

  一室沉默了片刻,長谷部總算找到詞彙才要開口,卻被一期一振搶了白:「若您執意如此,那麼,請務必讓我隨行。」

  「可是……」

  「我想您心裡也清楚,這是相當胡來的決定吧,但是不可否認,或許這不失為一種方法,放眼整個本丸,大太刀完全無法在市中發揮實力尚且不論,三日月殿身為道標必須代主坐陣於本丸,長谷部殿知悉所有運作流程,本丸不能沒有他,再加上我的弟弟們也會於此戰出陣,在這背水一戰他們難免緊張,有我在,我想能夠讓他們冷靜不少,說來慚愧,我自認實力已達巔峰,這點力量用作保護主人應該還是足夠的……綜觀而論,我想我應該是隨侍主人左右的最佳人選。」

  一期一振有條不紊地陳述自己的論點,審神者不禁瑟縮起雙肩、低下了頭,只敢悄然地抬眼偷偷覷著一期一振。

  ──這絕對是在生氣吧……?

  雖然現在的他臉上面無表情,但是不明所以的,一股直覺就是告訴她,一期一振因為她這項胡來的提議而動了怒,只不過在現階段還想不出比她的提議要更能提高任務達成率的方法,所以他只能說服自己試著接受,一方面對胡來的她有些窩火,另一方面也對無法提出具體有效且相對安全方案的自己感到惱怒。

  所以,由他隨侍在側,是他最大底限的讓步。

  針對池田屋記憶的地形特性,長谷部雖然認為身為打刀的自己比一期一振更要有資格護主於左右,可恨的是一期一振比誰都清楚他之於本丸的重要性而及早封死了自己常伴主側的機會──長谷部這還是第一次對自己為主分憂而一肩扛起本丸大小事這一點感到懊悔。

  在這種危急時刻無法陪伴在主上身邊成為她的劍與盾……實在可恨。

  審神者望向三日月、眨了眨眼稍顯怯懦地問:「爺爺,你……不反對嗎?」

  三日月悠然地喝了口熱茶、瞇起笑眼搖首:「換作平時我是不會任由妳胡來的,不過都到緊要關頭了,有什麼法子能一試總是好的,再加上這是主人堅定意志的表現,沒道理反對吧,只是妳這丫頭可得低調點,要是讓敵方察覺妳就是審神者,他們絕對會針對妳下狠手的。」

  「是,我知道了,爺爺!」

  「哈哈哈,丫頭,快去準備吧。」

  ……為什麼連正眼都不敢看向自己,卻對著三日月笑得這麼燦爛呢?

  察覺到這時候還在思考這種無聊問題的一期一振,不免覺得自己相當無可救藥。

  既然決定不對這個主人投入過多個人情感……那他又何必介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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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5-31 22: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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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身上罩著斗篷,腰際配上一把刀匠特意為她打造的一把無名打刀。

  關於刀的戰鬥方式,起初早已因為好奇之故,所以讓清光指點過她了,她也每日維持一定程度的練習,清光對她的評價也不差,認為審神者所欠缺的僅有實戰經驗,再加上她本身還擁有身為審神者的力量,確實如她自己所言,自保應已足矣。

  ──『千萬不能做出引人注目的舉動。』

  這是臨行前,三日月對審神者千叮嚀、萬囑咐的話語,換言之──是要她不能輕易在敵兵面前施展專屬於審神者的特殊能力。

  身為太刀的一期一振由於夜視能力不及短刀與脇差,但是憑著經驗打磨出的敏銳感知與純熟技巧,即便無法在夜中的京都市街奪下耀眼的戰績,給敵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牽制以及適時的援護也確實給隊伍不小助益。

  順利結束了兩場戰鬥,因為遭遇了極為棘手的敵槍兵,所以此時的厚藤四郎已身負輕傷,浦島虎徹與今劍已先進行鄰近地點偵查,其餘人等則是暫且躲在暗巷中等待偵查情報回覆及休息。

  只能為厚作些簡單的應急包紮,審神者仍舊眉頭緊鎖、直望入他的雙眼問:「真的沒問題嗎?厚,不要勉強。」

  「沒問題、沒問題!大將妳就是太愛操心了,這點小傷其實連包紮都不需要。」

  聞言,審神者伸手輕輕彈了他的額際說:「你呀,千萬別小看人類身體的脆弱程度,一點小傷都可能引起破傷風等等的麻煩呢,雖說你們的本體是手中的那柄刀,但是也要好好照顧用作活動的人類身體才行。」

  厚豪邁地咧起嘴笑了、搔了搔後腦勺:「嘿嘿,雖然有點囉嗦,不過被大將關心的感覺還不賴呢!」

  「真是……你這話究竟是嫌我囉嗦還是喜歡我唸叨?行,任務完成回去以後想要我怎麼關心、唸到你耳朵長繭都行,多久我都奉陪!」

  「呃……無止盡的囉嗦還是免了吧。」

  在場的厚、平野與一期一振因而輕鬆地笑了,畢竟他們的主人是以『能成功回到本丸』為前提,相信他們、給予他們勇氣與力量,此時,在稍遠處負責把風並接收偵查組暗號的亂踩著輕盈且飛快的步伐,幾近悄然無聲地探出頭來、壓低聲量向他們說:「情報回來了,打刀二、脇差一、短刀一、薙刀一,最後就是那個討人厭的槍兵也在……敵人採取鶴翼陣,平野,接下來呢?」

  平野皺眉沉思,不久便不再猶豫下達指令:「我方採取魚鱗陣,前翼兩人就拜託你和今劍殿了,一期哥和主人在右翼末端,弓兵、投石兵就定位,三分鐘後開始行動!」

  「知道了!」

  接到指令的亂留下凜然的笑容,便以輕如鳥雀的姿態離開前往傳達指令,坐在地面稍事歇息的厚隨即站起身,四人也即刻依照亂留下的記號前往戰場與其餘三人會合。

  所有人已就定位,匍匐於前翼準備給敵人出其不意攻擊的亂與今劍望向左後方的平野,他神色嚴肅地微抬右手、手掌向前一揮,兩人即刻挺身挽弓、羽箭化作白色流星劃破天際、射向敵軍,此後,位於陣中位置的投石兵也隨即投出石塊,砸個敵軍措手不及,見遠程攻擊已至段落,亂與今劍互視一眼、一個頷首,他們先隱匿自己的氣息與身影閃避敵軍的遠程攻擊,趁著他們還一團混亂時悄然接近,先發制人!

  敵軍短刀與脇差已及時作出反應,所以亂與今劍判斷首招對他們出手很可能無法一舉拿下。

  由亂隻身一人先入了戰場,瞄準了尚處混亂的敵打刀。

  「找──到弱點囉!」

  蹤身一躍跳上敵人肩頭,左臂箝制頭部、反持短刀的右手俐落地抹過對方的頸子,在敵打刀倒地之際,亂向後一記月面翻身站穩了身子、即刻將短刀仗於胸前、微蹲馬步作備戰姿態。

  因為突遭敵人奇襲,所以敵兵自然而然將注意力全放在亂的身上。

  此時,藏於屋頂的今劍伴著月光跳下屋頂,瞠圓的血紅色雙眸帶著幾許難以掩藏的興奮與好戰的光芒,他聲若銀鈴地笑著:「啊哈哈!在上面哦!」

  緊握的短刀毫不容情、由敵薙刀頭頂直劈而下,著地的今劍蹲在地上,眼中的笑意未減,握著短刀的右手手背輕抵著唇瓣,一對紅瞳左顧右盼,他一面物色著下一個目標一面站起身。

  「你幹嘛啦──?!」

  由後方傳來浦島虎徹暴跳如雷的喊聲,兩人一轉回頭,才發現那迅疾如風的敵槍兵早就不知不覺深入了自陣,並且成功對浦島造成傷害,因而讓一向藏不住情緒的浦島疼得吼叫。

  這段時間的發酵也讓敵兵全回過神,身為隊長的平野二話不說仗起刀便奔向槍兵:「厚、一期哥,麻煩你們支援今劍殿他們,敵槍兵暫且交由我和浦島殿來牽制──那裡!」

  看準敵槍兵的側頸揮刀,但是對方配戴在身的刀裝卻早一步架起堅若磐石的防護,平野的攻擊僅能消滅他其一的刀裝,未能給實體造成傷害,他向後兩翻與敵人拉開距離、重整態勢。

  一期一振與厚接到來自隊長的指令,隨即俯身前衝,厚率先達陣、意氣十足地低吼:「捉住的話,就是我的囊中物啦!」

  厚的攻擊簡單粗暴,以飛快靈巧的身法直衝至敵脇差眼前,以足以貫穿鎧甲的力量筆直刺入對方心窩、抽刀,一切動作行雲流水卻又毫不馬虎。

  因為身為太刀而夜視能力欠佳的一期一振在行進過程便對於掌握敵人蹤跡、進一步猜測敵方行動而感到吃力,他看準了敵方打刀才要抽刀準備一腳跨入攻擊範圍內,卻忽略了早一步欺近而撲咬過來的敵短刀,跟隨在一期一振身側的審神者雙眸一凜,在拔刀瞬間即給敵短刀造成傷害與牽制,但是力道不夠未能一擊拿下,這才察覺到敵人靠近的一期一振連忙振臂補刀,解決了悄然來襲的敵短刀。

  他因而感到難為情、手背輕掩著嘴:「失禮了,居然讓主人為我……」

  審神者與一期一振並肩,極有架勢地盯著敵打刀勾起唇角回應:「說什麼呢?我才應該感謝你,因為單憑我的力量可是連一匹短刀都很難拿下的,我能做的可只有牽制與自保,所以,讓我成為你的眼,你就成為我的劍與盾吧。」

  「……是,接下來,也請多關照了。」

  此時,敵打刀有了動作,他速度飛快向地審神者直衝,雖然察覺了,但是敵人並沒有留給他們過多的反應時間,審神者雙手握緊打刀無名準備硬著頭皮嘗試接下這一擊。

  一期一振卻在敵人進入攻擊範圍前,足下一蹬,早一步衝至敵人眼前,頓時讓敵打刀亂了方寸,在慌亂之下以毫無章法且力度不足的揮砍劈向一期一振,他不費吹灰之力,刀劍鏗鏘一聲,輕鬆仗下這記攻勢,雙方刀劍僵持交錯不過兩秒鐘,敵打刀卻頹然倒下,映入眼簾的是笑得邪魅的亂,瞇起美麗的眸子低語:「疏忽大意可是大敵喲。」

  除了棘手的敵槍兵以外,其餘人等皆已清除乾淨,一期一振等人轉回身準備趕往平野與浦島的方向進行支援擊破敵槍兵,才一回頭,速度令人望塵莫及的敵槍兵已呲牙裂嘴地衝向審神者,察覺之際,眼見他與審神者之間僅剩一柄長槍的距離……

  ──『得、手、了。』

  比其餘刀男要稍早一步察知敵槍兵氣息的審神者,看著敵槍兵的唇形似是這般無聲低喃著。

  一瞬間,她感覺眼前如同放慢倍速的電影畫面般不真實,一切慢得似乎她還有許多事能做,但是若要思考自己該做些什麼的時間,卻又不夠充裕。

  ──……會死嗎?

  雖然早在身赴戰場前就已作好了戰死沙場的覺悟,但是實際體會這生死一瞬時,才發現這個問題其實比想像得還要純粹,不需要什麼覺悟這類了不起的東西。

  因為──她深切體認到,生死不過一線之隔,根本連思考與覺悟的時間都沒有,跨過了那一條線,就是終點了。

  審神者沒有閉上眼,她凜然的雙瞳直視著敵槍兵那湛著詭譎光芒的雙眼。

  心底沒有任何想法,只有來自本能與堅定的意志趨使而成的動作。

  ──我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審神者平舉左臂,隨即催動身為審神者的特殊神力,架起了一道肉眼不可得見的強力屏障,力量由體內催生爆發,罩於頭頂的斗篷也因而垂落。

  敵槍兵伸長手臂刺出的一槍在撞上屏障便被彈開了數步之遙,連帶手中的一柄長槍都滾落在地。

  「喝啊──!」

  見狀,審神者一聲低喝、一個箭步向前,將手中這柄無名打刀刺入敵槍兵的心口,但因力道不足,敵槍兵吃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打刀刀身,審神者在這個時候心頭才逐漸湧上了恐懼,但是她不容許自己鬆手,只是讓自己不多作思考,只管使出全力推刀。

  此時,所有刀男一湧而上,一期一振率先揮刀砍飛敵槍兵抓著打刀刀身的手臂,其餘刀男分別以自己手中刀刃刺入敵槍兵後背、側腹、胸口、後頸及喉頸。

  憑著自身經驗,感覺到對方已經氣絕,五名刀男彷彿連呼吸都達到一致、同時收刀,敵槍兵這便雙膝一軟、應聲倒下,龐大的身軀最終化作光點、回歸塵土。

  哐噹一聲,審神者總算鬆了刀,因為如浪濤般襲來的恐懼讓她連身子都無法站穩,她癱軟了雙膝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瞠圓了眸子望著敵槍兵消失的地方不斷喘息,齒間亦是無法控制地咯咯打顫,她雙臂交抱,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

  「主人……!」

  眾刀男看著審神者這副模樣只能擔憂卻無計可施,這個女孩沒有上過戰場,第一次就能做到如此,表現實在可嘉,會如此恐懼實屬人之常情。

  一期一振低頭凝視了她數秒,隨後蹲在她的眼前,將手中的刀平擱在身側,瞇起如水柔情般的金眸,一把將審神者擁入懷中,也是在這時候更為深刻感受到她的不安恐懼,他便以自己的體溫來包容她所有的不安與黑暗。

  溫柔地輕拍著她的背部、揉著她的髮絲,一股淡香也撲入他的鼻息,心中的憐愛更如漣漪不斷擴散。

  「沒事了、沒事了……乖,沒問題的,我就在這裡。」

  因為一期一振溫柔得膩人的嗓音與感受到的體溫,審神者這才慢慢冷靜下來,顫抖的身子緩了不少,即便眼角噙著淚光,她也倔強地不讓自己掉下眼淚。

  但是……

  再稍微撒嬌一下,是可以被容許的吧?

  於是,她將臉埋入他的胸口更深一些、雙掌也抓緊他的衣,緊咬著牙關平復情緒。

  ……再一下子就好、再一下子,她就能恢復成那個堅強的審神者了。

  「……請您記得,我會一直在您的身邊。」

  這句話就像魔法一般,讓審神者徹底平復,她慢慢鬆開雙掌、抬起頭……

  望入眼底的,是一期一振溫柔的微笑──第一次,見他對她笑得這麼溫柔。

  一時間,她因而亂了方寸又低下頭、立刻站起身:「對、對不起,我……我沒事了!」

  「……咦?」

  倏地,浦島發出疑惑的聲音,平野轉向浦島詢問:「浦島殿,怎麼了嗎?」

  「唔、沒有,只是……可能是錯覺吧,剛才覺得有人影,但是又感覺不到什麼氣息。」

  「……嗯,總之,大家謹慎前進吧!」

  身為隊長的平野領在前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與審神者總是以姐妹般相處的亂此時與她並肩而行,親暱地挽著她的手臂試圖讓她放鬆一些,審神者也確實因此而感到安心不少,總算能露出笑容。

  走在最後方的厚與一期一振看著主人的模樣也鬆了口氣,厚咧起嘴笑了,望著審神者背影的一期一振,不由得回想起方才的情景……

  倏地,莫名地感到雙頰有些發燙,他趕忙又以手背掩嘴而別過頭。

  「一期哥,你怎麼了嗎?」

  「……我沒事。」

  ……這前所未有的感受究竟是什麼?

  此時,他突然想起曾對長谷部說過的話──

  ──「我想長谷部殿您不適合成為道標的,只因為不捨見她受委屈就心軟進而退讓的人,是不行的。」

  現在想想,自己似乎說了相當丟人的大話了。

  因為……現在的他衷心認為,自己也是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的,為此,要他奉獻己身也在所不惜吧。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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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6-2 22: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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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將,妳看我找到好東西啦!」

  前去進行偵查的厚咧起嘴笑得爽朗,手中抓了只似乎有些沉的布袋,神色愉悅地將布袋遞至審神者眼前,她不明所以地接過布袋、拉開袋口。

  「啊、太好了,是砥石呢!身上多了些資材,心裡更踏實了,希望任務結束前都不會用上呢。」

  他們在行前已經達成協議,讓審神者親自治療的必要條件是中傷以上,且如果有無法招架敵人攻擊、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才可,畢竟在戰場上執行任務必須輕簡行裝,所以能帶在身上備用的資材並不多。

  厚抹了抹鼻子道:「嘿嘿,我也希望能保持目前這狀態,等回了本丸再進手入室慢慢休息呢。」

  「回到本丸可不會有讓你們在手入室慢慢休息的時間喲,我會替你們治療,全部都給我回自己的房間去!」

  「別浪費手傳札啦,回去以後又不趕時間,真是……啊、不好,我忘了我是來傳達指令的,差不多該繼續前進啦。」

  「知道了。」

  抵達了會合地點,按照厚的說法,前方不遠又是敵兵所在之處,見所有人到齊,平野便依照情報分析並下達進攻陣形、策略與指令。

  亂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地鼓起雙頰、皺緊了眉咕噥:「討厭,怎麼又是那個討人厭的槍兵,都是他們的關係,害人家的裙子都刮破了……」

  今劍也同樣鼓起臉頰、點頭如搗蒜表示認同:「沒錯、沒錯,主上大人給我的新玩具快壞了……剛才還被槍兵給刺了,所以我有點生氣。」

  審神者一言不發,僅是伸出雙手輕輕撫摸兩人的腦袋安撫情緒,他們也因而對她露出微笑,看上去怒火似乎平復不少。

  「依照先前攻略部隊提出的報告,我猜想這裡已經距離敵本陣不遠了,在敵本陣前敵方配置的兵力會更嚴密且實力比方才的都要高強,各位務必小心,那麼,出發吧!」

  「噢!」

  走到這裡,短刀們的刀裝都顯得殘破不堪,已經無法再承受太多攻擊,所以平野制定的策略是遠攻盡可能瞄準防護力極高的敵槍兵,近戰則率先取下敵薙刀首級,盡可能避免刀裝完全損毀無法使用的狀態。

  畢竟,刀裝就是他們的盾,一旦損毀,僅憑他們單薄的軀體是難以承受敵人直擊的。

  「準備好囉?」

  「嗯,隨時都沒問題哦!」

  亂與今劍彼此確認作好出擊準備,由亂作倒數手勢,倒數結束,兩人同時站起身挽弓,靶心瞄準向讓他們進攻屢屢受挫的始作俑者──敵方高超的槍兵。

  一人分別射出三至四支羽箭後,兩人立刻移動腳步離開原地,在他們行進之時,其餘刀男也奮力投石,務求盡力削減敵槍兵身上的刀裝。

  藏匿在巷內、探出頭來等待發難的亂看著戰場現況,研判我方投石攻勢也差不多告了段落,望向敵槍兵,他不禁皺起眉低喃:「唔哇……果然是個很噁心的傢伙呢,真是死都不想讓他碰到人家!」

  都已經這麼努力將箭矢與石頭都往他身上招呼了,沒想到只讓他的刀裝損毀了三分之一左右,其餘敵刀只是遭流彈無辜波及,所以刀裝折損狀況不算嚴重,這回的遠攻成效不盡理想。

  不僅是亂,眾刀男們在見到情勢如此都心頭一沉,敵方也已重整好態勢作出反擊。

  「注意了!」

  平野震聲一吼,看著兩名敵打刀架起弓朝他們射出羽箭,平野、厚與浦島都及時閃避而過,但是在夜中視力與反應不佳的一期一振只能憑著雙耳傾聽箭矢劃破風的微弱聲響與過去的實戰經驗研判,在危急一刻揮刀一一砍落飛撲而至的箭矢,不慎漏了的羽箭,也尚有刀裝為他接擋下來。

  挺過第一波攻勢,敵脇差與敵短刀則架起長銃,瞄準刀男們扣下扳機,子彈伴隨著煙硝味飛快地劃破長空,這回,僅有厚及時閃躲,平野折損兩名刀裝,槍林彈雨過後,浦島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地望著在自己眼前碎裂的特級盾兵刀裝。

  他愣了兩秒,眼角泛著淚光、直指著敵兵吼叫:「你們幹嘛啦?!混蛋,知不知道這個特級盾兵我做了多久、失敗多少次才完成的?我……我可是把它們當寶貝看待,以後想帶去龍宮的……你們這些沒血沒淚的混蛋居然這樣破壞人家的心血結晶!」

  聞言,敵兵反而嘲諷地咧嘴笑了,這讓浦島更為惱怒,站在後方的審神者無奈地說道:「浦島……別再說些會助長敵人氣焰的話了,你將怒火轉化成動力為你辛苦做的刀裝們報仇會比較實際哦。」

  浦島以手背抹去眼角微濕潤的淚光,用力點頭:「噢!我一定要為它們報仇!」

  「敵槍……!」

  或許是身為審神者擁有特殊的感知能力,她還來不及出言提醒,強悍的敵槍兵在刀男們尚未反應過來時早已提槍隻身一匹闖入他們的陣中,審神者在第一時間拔刀,由於槍的攻擊方式是以刺、挑等動作為主,清光曾說過,要想針對那一個『點』進行防禦是相當困難且高超的技巧,就連身經百戰的他都未必能做到。

  最好的方式,就是稍微拉開距離,完全閃躲或是以自身的武器撥開敵人的兵器。

  審神者憑著直覺認定敵槍兵已踏入攻擊範圍的瞬間,她腳步向右後方挪動並側過身子,敵槍兵鋒利的槍尖也因此撲了空,對方驚訝地微啟唇瓣,審神者凜著眼,在敵槍兵錯身之際瞬間由左下至右上一記揮刀,砍中了他持槍的手臂,雖然因為力道不足未能一擊斬下,但是深烙在手臂上的刀痕與淌流而出的血液已充分顯示出審神者的攻擊給敵槍兵造成直接的傷害,這記攻勢在敵槍兵的意料之外,就連他的刀裝們都未能及時進行防護。

  雙方錯身之後,審神者提刀迴身,利用右足向後踩踏、腰部力量轉身想順勢給敵人追加一擊,但是速度猶如疾風的敵槍兵及時察覺,即便他背對著敵人卻也輕鬆閃躲而過。

  「斬!」

  隨侍於審神者左右的一期一振,雖然未能在第一時間察覺敵槍兵針對就在身側的審神者招呼而來的攻勢,但如今都算是過了兩招的時間、距離又近,再呆站著就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他挑在敵槍兵以為攻擊暫且告了段落的放鬆霎那,足下一蹬、以精湛的拔刀術猛力橫向揮砍,以為能趁勢得手之際,敵槍兵配置的刀裝們機靈地架起防護,導致這看似唾手可得的攻擊只能拿下敵槍兵三分之一的刀裝。

  一期一振在攻擊過後即刻退至審神者眼前,握著刀的拳心輕抵雙唇、凜冽的金眸雖然感到吃力,卻也如沉靜的豹環伺敵人的一舉一動。

  「明明就在您的身邊,我卻無法及時察覺敵兵將攻擊目標放在您身上這件事,實屬失職,相當抱歉。」

  「比起致歉,我比較喜歡稱讚哦,根據先前的報告再加上今天的實戰……本丸的刀男們還沒有人能面對敵槍兵攻擊還無傷的吧?」

  聞言,一期一振不由得輕勾唇角,但是因為他的拳遮擋了嘴,所以沒有人能看見此時他的表情放在戰場上顯得有些不夠謹慎,順應審神者的話語,他開口回應:「是,主人您相當了不起呢,這項紀錄足以成為本丸諸位刀男們的典範與佳話,您憑著這一點向三日月殿盡情撒嬌也不成問題。」

  ……怎麼回事呢?明明話是自己說出口的,卻又莫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此時,今劍的身影竄出,提著短刀、踩著木屐的雙足飛快靈巧地直奔敵薙刀。

  「看招──!」

  瞄準敵薙刀喉頸揮出的一刀及時讓對方的刀裝給擋下損毀,今劍的一擊未能給對方造成直接的傷害,前滾翻錯至敵人身後,今劍皺緊眉頭、生著悶氣般只能向後退。

  亂一出現就被敵薙刀發現蹤跡,他才欺近,對方就伸手試圖破壞他的攻擊態勢,亂及時側過臉、行雲流水的動作將短刀直搗敵薙刀的心臟。

  敵薙刀氣絕之際,亂抽回刀、頗為不快地鼓起雙頰,她雙手扠在腰際:「禁止觸摸喲,真是失禮。」

  厚維持一貫簡單粗暴的攻擊方式,先揮刀斬去敵打刀的刀裝以後,他躍上敵人的肩頭準備朝天靈蓋刺下,對方卻即刻抬起手臂,代替自己的腦袋接下了厚的攻擊,吃了一驚的厚隨即抽刀遠離,對方的反應力極佳,他沒能直接造成致命一擊,只給對方中傷程度的傷勢……

  「……可惡。」

  不甘極了,現在除了一期一振的刀裝尚算完好以外,大家的刀裝已經承受不了太多攻擊了,可是他卻未能順利替大家再除去一個隱憂!

  因為寶貝刀裝被毀而悲憤交加的浦島踩著宛若失魂般的步伐,他一對藍眸緊盯著另一名敵打刀、嘴裡咕噥著:「剛才……我看到了,在我為了我心愛的刀裝損毀而難過的時候,笑得最開心的就是你吧……我啊……」

  言及此,浦島倏地加快步伐,左手緊握著尚未出鞘的脇差俯身疾衝,在進入敵打刀的攻擊範圍之際,對方率先發難,朝著浦島的頭頂直劈而下。

  他及時抬起左臂、以刀鞘仗下敵打刀的攻勢,瞬間以右手將刀抽出鞘、旋過刀身改以反持,瞠圓藍瞳、便朝敵打刀的左頸側一刀刺下:「好歹也是虎徹的一員啊──!」

  在感覺到左臂壓下的力勁鬆了,浦島先是抽出自己的脇差、再以刀鞘撥開對方的刀,抬起右腿一記踢向敵打刀的肚腹、將對方的身軀踢遠一些,振臂甩去刀上的血跡,浦島怒視著已被他擊敗、身軀正化作光點消逝的敵打刀說:「……所以我怎麼可能連為自己的寶貝報仇的力量都沒有呢,去向我的特級盾兵刀裝懺悔吧!」

  平野看著戰況、緊抿雙唇思忖究竟該如何行動,殘餘在場上的敵兵尚有仍存有三分之一刀裝數的強悍敵槍兵、受中傷的敵打刀及完好的脇差與短刀。

  真是……不管攻擊誰,都無法扭轉戰況有些險峻的事實呢。

  雖然現在我方佔著上風,但這不過是以這場交鋒而言,他們還必須前進、必須將目標放在一舉拿下敵本陣上,著眼於此來看,無論是再受到敵槍兵直接造成的傷害,或是刀裝的折損都是相當不樂觀的。

  能給予他作考慮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他在浦島與敵打刀交鋒時立刻趁亂繞至敵陣後方藏匿等待時機,在浦島順利拿下敵打刀的瞬間,他也由藏匿點衝出。

  「只要繞到背後的話,就看我的了!」

  具速度與力道的一記攻勢一擊拿下蓄勢待發的敵短刀。

  最後,平野選擇最有把握一次拿下的敵短刀發難,畢竟敵短刀同樣在夜戰之中表現活躍,對方和他們一般單薄、攻擊又比打刀與脇差更具威脅,這是平野在考慮過後所作的決定。

  一瞬,敵槍兵又有了動作,這回一期一振也早有所戒備,及時提刀護於主前,但是因為未能看清對方的攻擊軌跡,只能勉強撥開槍尖避開要害,槍尖卻仍擦破了他的左臂。

  「一期!」

  被護於身後的審神者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呼喚,一期一振沒有回過頭,只是輕勾唇角,頓時理解了早先弟弟厚藤四郎所言,被主人關心的感覺還不賴這句話而開口回應:「沒事,一點也不痛。」

  這時,在場的刀男們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

  「吶,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亂躡起腳尖緩緩走向審神者的方向,距離他不遠的今劍也保持警戒與他一同前進:「我也、我也覺得好像有點奇怪……」

  除了一期一振以外的其餘刀男,與審神者都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在他們忙著對付敵兵之際,那些尚存的敵兵早趁著他們不注意時全往審神者的方向聚攏。

  這個狀況一期一振理當然留意到了,畢竟,就算夜視能力再怎麼差……

  站在審神者眼前的他,怎麼可能看不見敵刀們熾熱的視線與勾起嘲諷般的弧度全是對著他身後的審神者!

  現在,就算他們盡全力衝刺也來不及奔至審神者身邊了。

  一期一振右手持刀仗於胸前、左手緊握著審神者的手慢慢後退:「我不清楚等一下會是什麼狀況,但請您謹記……千萬別放開我的手!」

  審神者悄然吞了口水,眼前的狀況,只能解釋成──自己身為審神者的身分曝光了吧。

  不過……為什麼呢?

  在此遭遇敵兵之時,她正是因為牢記三日月的叮嚀,因為敵人眾多、不可過度引人注目,所以才孤注一擲、不使用身為審神者的力量彈開敵槍兵的攻擊的,為什麼……?

  立時,敵刀們大肆衝向前來,四散他處的刀男們也拔腿追上前,眼見肯定追不上,平野拉開嗓門大喊:「快帶主人離開,一期哥──!」

  敵脇差於此時撲砍而上,一期一振揮刀架開以後,拉起審神者的手、背過身子疾奔。

  「好痛──!」

  此時,身後傳來了亂的喊叫聲,因為清楚兄長一期一振會因此遲疑,所以厚立刻吼道:「快走──一期哥!」

  因為厚的喊聲,讓一期一振那才剛萌芽的遲疑立刻枯萎,與審神者兩人拔腿狂奔。

  背後突然遭到偷襲的亂反應過來而迴過身,他不由得微顫唇瓣:「不、不是吧……好噁心,真的好噁心!」

  不知從何處出現,那讓他們極為頭痛的敵槍兵又來了一名。

  再這麼下去肯定會被追上,光憑一期一振隻身一人要對付三名敵兵未免太吃力。

  既然都被發現了……

  審神者雙唇一抿,她左手打出劍指、行進中催動審神者的特殊神力,朝前方一揮、劃破了空間裂痕,一期一振因此有些疑惑,審神者即刻喊道:「衝進去!」

  兩人一衝進空間裂痕之中,他們的身影隨著裂痕消失在眼前,突然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的敵兵們面面相覷,決定回去與方才遇上的刀男們決一死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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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6-5 00:3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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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這裡似乎是座廢棄的屋子,看著外頭的景色,仍然是在池田屋的記憶之中沒有錯。

  因為不清楚外頭的狀況,所以一期一振蹲下身子、壓低聲量詢問看上去疲憊而臉色有些發白的審神者:「主人,這是……?」

  「我作了空間轉移陣,沒有失誤的話,應該還在市街中才是,只是我不清楚確切是在什麼地方……對不起,將你捲了進來。」

  「您這是何出此言呢?別忘了,讓我隨侍在側,是我同意讓您一同出陣的條件。」

  審神者也因而向一期一振回以無奈的微笑:「說的也是呢,不過……所幸,我能感知到你們的存在,所以大家大略位於哪個方向,我想還能憑著這份感覺前去和他們會合吧。」

  知悉她似是又將一句致歉給吞入腹中,一期一振也不再多言,看她因為狂奔過後以及使用審神者的力量而產生疲憊感,他便直接坐在她的身側道:「那麼,稍事歇息過後再出發與大家會合吧。」

  「……謝謝。」

  審神者明白這是一期一振的體貼,所以極是疲倦的她眼皮沉如鉛卻仍不忘向他道謝,一期一振沒有回應,他也選擇閉上眼休憩片刻──其實,是因為兩人難得獨處在一塊兒,又靜得出奇,此刻,他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像是鴕鳥心態般,只要遮著眼,不讓自己看見就行了吧。

  抱持著這般想法的一期一振的心緒總算漸漸平靜下來,心頭卻仍不免掛心戰場上的同伴與弟弟們。

  轉身脫逃之際,他確實聽見了亂的叫喊,還有厚要他別停下腳步帶著主人繼續前進的請託,因為明白弟弟的用意與決心,所以他在身為下屬與兄長之間作出抉擇──選擇了尊重弟弟的意志,盡自己身為下屬保全主上之職。

  但是,在得到這短暫的寧靜時,又要他如何不掛念呢?

  他一向不是這麼瀟灑的人。

  此時,他的右肩多了一份重量,一期一振下意識地睜眼轉過頭,審神者面露疲態地仍舊閉著眼、將小腦袋瓜倚靠在他的肩上:「……對不起,一下子、一下子就好。」

  「……不要緊,您儘管休息吧。」

  看樣子,長時間高度精神緊繃以及催動審神者之力作出空間轉移陣,都消耗了她不少體力與精神,每回送刀男們出陣就必須作出時空轉移陣,這之後審神者也總是犯睏,他是明白的。

  雖然……她這麼靠在自己肩上,讓他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動搖了。

  因為夜中周遭一片寂靜,所以她規律的鼻息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自己的心跳聲……會不會也被她給聽見了呢?

  「……爺、爺爺。」

  審神者在睡夢中的囈語,讓一期一振的心漏跳了一拍,轉頭望著她的睡顏,想著她方才的囈語喊的都是另一個人……心中總覺塞著什麼、難以排解的焦躁與苦悶。

  如今陪伴在她身側闖生死關頭的人是他,又何以闖不進她的心裡呢……?

  這時,審神者的眼角垂下淚珠,一期一振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才要伸向她的臉蛋想為她抹去淚水時,他的手停落在半空中,猶豫不決。

  ……她等的人終究不是他,那又何必為她夢裡所流下的淚水感到憐惜呢?

  況且……不是早就決定了嗎?不再對弟弟們以外的人敞開心扉的。

  「爺爺……你明明說過……要、要看著我出嫁的……怎麼可以、留下我一個人在世上……爺爺……」

  聞言,一期一振稍感訝異地微啟唇瓣,原來……她思念的是自己的親祖父嗎?

  這麼說來,她對三日月那些過分撒嬌的舉動,是因為──想念自己已故的祖父所致?

  若是如此,回憶起她與三日月之間的互動確實說得通了。

  在想明白了這點以後,不知何以,一期一振感覺自己的心一陣豁然開朗,不由得望著她的臉蛋而勾起溫柔的淺笑,伸手以指腹輕輕抹去她的淚水,閉上眼,他也將右頰輕依偎在她的腦袋瓜上,早先擁抱著她安撫時,髮絲傳來的那股淡香又一次撲鼻而來。

  他喜歡這個氣味,是個非常讓人感到溫暖熟悉的味道。

  該如何是好呢?

  明明都說了不再對他人敞開心扉的,但是……

  在解開了所有疑惑,彷彿所有不快與積鬱茅塞頓開以後,他清楚明白地感受到──

  這前所未有的陌生情感,引領他的心一步步失控。

  這種奇妙的感受──究竟是什麼?

  理智害怕去揭開它,但是內心深處卻似是渴望著這份未知的情感能發酵出什麼未曾體驗過的效應。

  ……這種矛盾的感受,該如何去定義?

  不久,審神者動了,一期一振也稍感心虛地將自己的腦袋瓜給擺正,直至此時才感覺到自己似乎又作了有些大膽且逾矩的行為,羞窘地將臉別至左側、習慣性以左手背稍遮擋了自己在黑暗中不會被清楚看見的通紅雙頰。

  小憩不過數分鐘的審神者腦袋還有些迷糊地坐正了身子,睜著一對惺忪的睡眼轉向身側的一期一振微笑道:「不好意思呢,沒先取得你的同意就靠在你的肩上,剛才實在睏得不行……」

  「不要緊,主人您願意如此,正是我一期一振受您信任的證明,這是我的榮幸。」

  聞言,審神者掩嘴輕笑道:「呵呵,謝謝你,我知道的,雖然有時候有點嚴厲,但其實你是非常溫柔的人呢,我都看在眼裡哦!好了,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和大家會合了吧?」

  溫柔……嗎?

  這是他周遭的人一貫給予他的評價,雖然表面如此,不過一期一振心底其實多少是有些不安的──總感覺,他對不在意的人所能展現出的冷酷與無情,那一面也是存在的。

  只是至今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敵刀們或許也擁有同樣珍視他們的審神者存在,但是他不在乎,敵人彼此間的信任與羈絆對他而言無足輕重,或許,就算他們在他眼前哭喊求饒、或是上演痛徹心扉的生離死別戲碼──他也同樣能毫無猶豫,俐落地一刀斬下吧。

  害怕著這樣的自己……

  心裡頭是否養著什麼不得了、冷酷而無情的怪物呢?

  審神者率先站起身,一期一振卻因為自己就快被這份不安給吞噬而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再和她說說話、想再看著她的笑容讓自己紊亂的心緒得到平靜。

  「再……一下子好嗎?很抱歉,我……」

  審神者感覺到一期一振抓著她的手似乎有些顫抖……是錯覺嗎?

  但是,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放著這樣的他不管呢,因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有些脆弱。

  於是,審神者又坐回他的身側,不斷思考著究竟該如何安撫他才好。

  回想起自己要是遇到挫折,她最喜歡的無非就是──

  她舉手伸向身側一期一振的腦袋,溫柔地揉著他的髮絲,這是他常對弟弟們做的舉動,但是……被人這麼做,似乎還是頭一遭。

  不過……並不討厭。

  「對不起呢,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當小孩子看待的,只是……當我沮喪或疲憊的時候,只要能讓我感到安心的人對我這麼做了,似乎就能得到勇氣與力量繼續向前了,不知道對你是否有效。」

  聞言,一期一振輕笑出聲:「呵呵,這個方法非常有效呢,謝謝主人。」

  見一期一振總算笑了,審神者也安下心來報以微笑並收回手,她沒有因此催促一期一振再次起身投入戰場,而是決定再稍候片刻,確認了他完全沒有問題以後再行動。

  「主人,也許……這個問題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最近我卻因此感到困惑,或許是身為付喪神、擁有了人類的軀體以後才多出不少未曾體驗過的經歷之故,我有些疑問……您願意為我解惑嗎?」

  「你說說看,要是我能幫上忙的話,當然再樂意不過了。」

  「是,我……」

  淡淡吸了一口氣,一期一振那對金眸瞬也不瞬地直望入審神者的雙瞳,澄澈得彷彿能在這片黑夜中映照出彼此的臉龐,富有磁性的嗓音探出喉間:「最近,我常受某個人的一舉一動、喜怒哀樂而牽動自己的情緒,幾乎無時無刻都想著那個人的事,有時候會因此感到喜悅,有時候卻又像庸人自擾般導致心頭窒悶,希望能和那個人多處在一塊兒,但真的處在一起時,卻又有些手足無措,幾近所有心思都在那個人身上,讓我不由得對弟弟們感到抱歉的程度了……看著那個人的笑容就能覺得幸福安心,但矛盾的是,如果那個人展露笑容不是因為自己,又不免覺得有些失落,看見那個人的眼淚就想伸手拂去,卻又擔心對方等待的人不是自己,如此太過多此一舉,甚至可能會造成對方困擾,還有……許許多多,都是我未曾感受過的……主人,您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所致嗎?」

  這聽上去簡直是……

  再看著一期一振金眸裡的訊息,彷彿……連他的雙眼都在對她傾訴一般。

  那是不容置喙的溫柔與深情,但是卻如他所言,他的眼中是疑惑的,他確實因為這份不解的情感而困惑著。

  無論他心中的『那個人』是誰,此時──她已難以再正眼看著這對彷若能攝人心魂的金眸。

  於是,審神者不免感到有些心跳加速而趕緊別過頭,她抿著唇、緊抓著自己的胸口……很熱、很暖,跳動的聲音似乎連自己都能聽見了。

  不行、不行……!

  胡思亂想些什麼呢?至少,現在不是時候吧。

  一期一振怔望著審神者似是有些心慌意亂的小動作,悄然地露出一抹淺笑,他認為也許自己的問題給主人造成了困擾才會如此吧,不過……看著她困擾的樣子,卻也讓他覺得可愛得緊。

  ……真糟糕,喜歡看主人困擾的模樣,身為下屬實在太過失職了。

  一期一振不由得一陣羞窘與反省,他又習慣性地轉向反方向,以手背輕掩著嘴。

  審神者在拍了拍自己的雙頰,總算冷靜下來,她才轉向一期一振說:「嗯……我想這個問題確實有點不合時宜,為了避免影響接下來的戰鬥,等結束以後,我會再找個適合的時機告訴你,好嗎?」

  「……是,先謝過主人了。」

  一期一振的微笑猶如煦陽,審神者又因此微微垂首、眨了眨眼……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呢。

  也認識了一段不算短的時日,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呢?

  她又一次抬起頭、對著他瞇起笑眼:「不過,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可以試著對自己的心坦率一點,我想,這樣會比較好。」

  「對自己的心坦率……嗎?」

  這意味著,也許他被允許再任性一點也沒問題嗎?

  反芻著,一期一振半覆眼眸反覆咀嚼這句話的意義。

  倏地,他聽見外頭不遠處有腳步聲,他下意識握緊了審神者的手,左手則輕抵唇瓣,示意讓她安靜莫再出聲。

  等待良久,總算確認了腳步聲遠去,一期一振放輕動作、悄然欺近門邊,向著腳步聲遠去的方向望去,無奈夜視能力不佳的他,即便眉頭緊鎖、雙眼都幾近瞇成一條直線,卻未能看清。

  察覺到一期一振的難處,審神者以手勢示意與他交換位置,待她站在一期一振的位置一望,她也不禁眉頭緊鎖──是另一個意味的苦惱。

  她躡手躡腳走回、壓低聲量,卻不由得面帶愁容:「那個方向……全是敵兵,更糟糕的是,我感覺到小亂他們應該就在那方向不遠處,如果我推斷得不錯,依據先前的報告書所寫,往反方向是死路一條,換句話說……要想和大家會合,必須闖過那些敵兵的包圍才行。」

  「……是嗎。」

  一期一振正坐身子、凜著金眸,他清點身上的刀裝與檢視身體的狀況。

  現在自己受了輕傷,行動還不成問題,刀裝部分,兩隊特級盾兵受損不算嚴重,唯有特級輕騎兵似乎承受不了太多攻擊了。

  雖然自己在夜戰中極為吃力,無論是動態視力、攻擊範圍及力量都無法得到有效的發揮,但是──

  他還能戰!

  見審神者一臉愁雲慘霧的模樣,一期一振直視著她說道:「沒問題的,主人,我們能與大家會合的,您說過,您會成為我的眼、我則是您的劍與盾……我一期一振,誓死守護您平安回到本丸。」

  原來有些洩氣的審神者見一期一振如此堅定,不由得因此感到羞愧,她抓起他的手鄭重其事地頷首:「大家要一起平安回到本丸,回到我們的家!」

  「……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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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6-7 22:3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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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厚,你的傷勢和刀裝……」

  方經過一場激戰的刀男們,精疲力盡地坐在暗巷中休息,由傷勢不重的今劍與浦島在鄰近進行偵察,並且探訪審神者與一期一振的下落。

  說來奇妙,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是一股直覺告訴他們,兩人尚在市街之中沒有離開,也因為這份信念讓他們更能義無反顧地拚死一戰,因為擔心隨意移動,反而容易錯失會合機會,所以他們決定暫且留在原地一段時間,若是始終等不到他們前來會合再另作打算。

  在這場激戰過後,厚身負中傷、刀裝也被毀得徹底,坐在他眼前的亂不免擔憂而眉心緊蹙,依厚的傷勢研判──要是繼續前進,肯定很危險吧。

  雖然敵本陣就在眼前,不過他們始終難以搶在敵槍兵發動第二次攻擊前順利將他拿下,若是敵槍兵看準了厚的狀況不佳而對他發動連續攻擊……

  不,在此之前,因為他的刀裝盡毀,不管被誰攻擊都不容樂觀。

  「啊啊……真是被打得坑坑洞洞的呢,不過再繼續戰鬥也不成問題吧,亂你就別操無謂的心了。」

  「你說得倒輕鬆,不僅是那個討厭的槍兵,要是薙刀一掃……」

  聞言,厚咧起嘴笑道:「嘿嘿,那為了我自己安全,你就等著看我一招收拾敵薙刀,這樣你就能放心了吧?」

  嘆了口氣,亂抓緊了已破的裙襬說:「唉……雖然、雖然我自己也很怕痛,但是你聽好了,等到主人他們回來繼續進攻,你別衝太前了,我會盡可能掩護你、必要時替你接下敵人的刀的。」

  「唔唔……這樣是我欠你人情了?」

  厚搔了搔後腦勺,亂因而揚起燦爛的笑容、指著厚眨眼笑道:「嘻嘻,擋下一招,你的甜點就歸我一週,兩招就是兩週,以此類推!除了固定的飯後甜點以外,如果主人額外給的甜點也包含在內哦!」

  「真狡猾──」

  兩人因而笑了,氣氛因此緩和了不少,但是坐在一側的平野沒有心思去聆聽兄弟間的對話與玩笑,他不斷檢討自己身為隊長是否盡了力了?下達的每一個指令又是否都是最理想的?

  導致局面惡化至此……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

  本身就極有責任感的平野在這當下要說沒有任何自責是騙人的,但是其餘刀男們都認為平野每一個指令都下達得相當精確,再者,戰場上本就瞬息萬變,策略、指令又怎可能百分之百能如人所願,誰又會去責備他的不是呢?倒不如他們感謝他的謹慎與洞察力,才能冒著最小的損失與風險走到這裡。

  身為平野的兄弟,厚與亂又何嘗不清楚他過於認真且總習慣將責任一肩扛起的性格,於是,亂稍挪動身軀、像優雅的貓一般爬了兩步,來到平野的面前,他伸出食指,戳向平野緊攏的眉間,心不在焉的平野這才發現亂已在他的眼前。

  抬起頭,還來不及開口,亂則搶了白笑道:「這裡會長皺紋喲,雖然我們還年輕,但是不注意也是不行的。」

  「亂……」

  亂這才坐至他的身側:「平野你就是愛操心,又總是庸人自擾,我看我們兄弟之中老得最快的肯定是你。」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向主人說了大話,說會努力不辜負她的期待,但如今主人與一期哥卻不知所蹤,敵本陣就在眼前,而我們的傷勢與刀裝卻……」

  這回因為有主人隨軍出陣,所以還能等待她回歸以後作最後決定,換言之──他雖然身為隊長,但是這回卻不必承擔下達指令後可能造成失去同伴的風險,雖然對此鬆了一口氣,不過相對的,他十分不甘心。

  假設這回主人並未出陣,這時候──他又該如何抉擇呢?

  背負著主人與本丸所有刀男們的期許,他是會選擇犯險,自己擔負起可能伴隨著一輩子的罪惡感,還是膽怯地在這裡選擇撤退呢?

  無論作出任一項決定,都沉重得讓人難以喘息吧。

  而他……身為理應為主人分憂解難的存在,竟然要將這樣沉重的決定權全讓那個雙肩瘦弱的女孩扛下嗎?

  越是思考,平野便越覺罪惡深重、自我厭惡的情緒揮之不去,屈起雙腿,他抱腿疲憊地將臉埋入腿中,但是此時就連對於漸失戰意的自己都感到厭惡了──在戰場上失去戰意,成何體統?

  「你別這樣。」

  亂只是望著前方,微鼓起雙頰說了這麼一句,平野對此沒有反應,心裡認為這僅是一般的安慰話語,但偏偏這樣沉重的感受並非輕巧的安慰言詞能夠變得讓心情變得輕鬆的。

  厚也走了過來,盤著腿坐在平野的面前:「亂說得沒錯,平野,拜託你真別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我們反而不好受。」

  「可是……」

  「你這樣子,顯得我們很沒用似的。」

  因為亂的這席話,平野趕忙抬起頭不斷搖首:「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皺起眉頭、瞇起美眸,亂鼓起雙頰直視著平野說道:「真不是這個意思嗎?因為,我們都認為平野你這個隊長很厲害、做得很好啊,你的指揮精準、下達的應敵策略也很正確、調度又得宜,所以我們才能走到這裡不是嗎?之所以會造成現在的局面,是因為剛才突然又冒出那個討厭又噁心的槍兵的關係吧?這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狀況,否則你仔細回想,在與他交手以前,大家都還維持在能毫不猶豫就直奔敵本陣搗得他們天翻地覆的狀態不是嗎?」

  平野直視著亂的神色仍舊嚴肅且眉宇深鎖,他眨了眨眼試圖咀嚼消化,厚則伸手輕拍了他的腦袋瓜一記,啪地一聲響起,雖然不疼,但平野下意識地撫觸,厚又接著說:「就是說啊,在你指揮得當的情形之下,還造就了讓你覺得自責的結果,那不就只能說明我們大家很沒用,所以不能將情況掌控到讓你能夠接受的範圍內不是嗎?」

  他微微垂首,雖然眉間的痕仍在,但是他確實輕鬆不少,沉默半晌,他有些怯懦地抬起頭望著兩人:「你們……不是在安慰我嗎?」

  這回,亂也粗魯地盤腿而坐、手肘倚在大腿上,他托著腮、瞇起稍顯不快的藍眸:「我說平野,你真的是實戰經驗不足對吧?在戰場上,安慰的話可是非常多餘的,你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清楚嗎?」

  「但是,主人與一期哥的事……」

  見平野仍糾結著,厚又拍去了第二擊:「笨蛋!那種我們全員都來不及前去保護大將的狀況,當然要叫他們跑啦!難道比起暫時的失散,你寧願一期哥受重傷,又或者大將遭遇危險嗎?」

  所以……當時要一期一振立刻帶著審神者逃離的指令,是正確的吧?

  平野閉上雙眸,將紊亂的思緒作了整理,心情果然輕鬆不少,他再次睜眼時,也總算能露出微笑了:「雖然戰場上不需要安慰的話語,但是,還是謝謝你們。」

  見平野總算是笑了,亂與厚兩人也相視而笑,亂伸手輕捏了捏平野的鼻子說:「你啊,就說了我們只是實話實說,不是在安慰你了。」

  「呵呵……是,我明白了。」

  此時,他們聽見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三人警覺地立刻起身抽刀戒備,亂領在前頭到了巷口、倚著牆悄然觀察外頭的動靜,定睛一瞧,他一聲驚呼,趕忙收起刀向身後兩人低喊:「是主人和一期哥,快來幫忙!」

  三人踏出巷外,映入眼簾的是以公主抱姿態抱著審神者的今劍,以及背著一期一振的浦島,兩人看上去都已失去意識,他們奔向前,浦島隨即開口:「先到巷子裡躲躲吧,這裡不遠有敵兵巡視。」

  回到巷內,由亂與平野跪坐分別充當審神者與一期一振的膝枕,讓兩人平躺下來,平野這才緊蹙雙眉追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今劍眨了眨眼,皺著眉凝望著昏迷不醒的審神者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屋頂進行偵查的時候遠遠看見主上大人一個人攙著一期一振往我們這裡走來,立刻叫上浦島就趕去和他們會合了,主上大人一看見我們就昏過去了。」

  「主人身上有不少傷……手臂血流不止,這樣不行。」

  亂緊抿雙唇,他二話不說伸手撕扯自己的裙襬,因為亂是平日最寶貝自己衣服的,雖然他的裙子被割破了,但是厚仍不免為他的舉動感到訝異:「你居然撕自己的裙子?」

  「大家都是男人,被看見也沒什麼問題吧?現在可不是糾結這種小地方的時候。」

  他將撕下的布遞予厚,讓厚為審神者進行包紮,此時盤腿坐在身側的浦島卻瞪圓了金瞳、顫抖著手緩緩指向亂:「你、你、小亂……小亂你是……你是男的?!」

  亂攲著小腦袋瓜,回以燦爛的少女笑容:「哎呀,我沒說過嗎?」

  厚低著頭一面為審神者進行包紮,他抬眼覷了浦島一眼又低下頭說:「不是吧,浦島哥,你來到本丸都快一年了,到現在才知道嗎?」

  蹲在另一側的今劍雙手托著腮、眨了眨無邪的紅瞳直視著浦島:「難道浦島的腦子不靈光嗎?魂之助都通稱大家是刀劍男士了,你怎麼還會以為有女孩子混在裡面呢?」

  「唔呃……」

  心上彷彿連遭三記重擊似的,浦島屈起雙腿、縮起雙肩,他將肩上的龜吉擺在掌心上,失魂落魄地對著龜吉喃喃:「龜吉……陸地上好可怕哦,我們一起回龍宮好不好?」

  「聽說別的本丸連審神者都是男的耶。」

  「咦?真的嗎?還好我們的主人是女孩子,男人堆裡果然還是要有個女孩子會比較有幹勁呢。」

  「沒錯、沒錯,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三人趁著為審神者包紮期間閒談幾句,她雖然傷處不算少,但是並沒有大礙,反倒是……

  平野以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巾為一期拭去由額間流下的血,再為他撥整有些散亂的髮絲,除此之外,他們已束手無策。

  身為刀劍男士,他們的傷只有在本丸手入室中才能以手入棒自行治療,如今在戰場上,能為他們治療的──僅有如今仍意識未明的審神者了。

  「一期哥……這是重傷了吧?」

  「嗯……該怎麼辦呢?再不讓一期哥接受治療的話……」

  他們為一期一振確認刀裝,僅剩一隊有些破損的特級盾兵,平野抬起頭望向今劍問:「今劍殿,他們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呢?」

  「東邊的岔路。」

  「原來主人他們離我們這麼近嗎……」

  「一期哥在夜戰本來就不好發揮了,又只有一個人……看來他們經歷一番苦戰呢。」

  「嗯……還好主人在他身邊,肯定出了不少力吧,要不然一期哥恐怕……」

  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蔓延開來,此時,審神者輕顫眼皮,乾渴的喉咿嗚成聲,今劍立刻取了自己的水囊向她的嘴邊溫柔地餵水,她這才慢慢睜開雙眼,聚了焦,一見到亂的微笑,她一顆心放鬆不少。

  「早安,主人。」

  「小亂……」

  「繼續躺著休息沒關係哦,別急著起身。」

  「……謝謝你。」

  亂不介意她繼續躺著確實幫上大忙了,畢竟審神者感覺自己的身子如同發了高燒一般,雖然少了讓人發顫的難受感,但是除此之外疲軟無力、骨頭就像要散架似的,連睜開眼都有些頭暈目眩,因為這份不適感,她又一次覆上眼。

  但是,她心裡清楚,現在還不到自己能夠安心休息的時候。

  還有她能做的事、還有她必須做的事……!

  再一下就好、再堅持一下就好……

  敵本陣就在眼前了,只要拿下敵本陣,他們就能一起回家了。

  不想再有,因為她輕言放棄,而鑄成一生都無法挽回的可怕回憶了!

  一思及此,那猶如惡夢般揮之不去的可怕回憶湧上腦海,因而催促著她立即睜開雙眼──是,張開雙眼挺身去面對吧,為了不讓自己留下悔恨與遺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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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6-11 21:3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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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審神者咬緊牙關使勁坐起身,光是這個過程已備感吃力。

  「不再多休息一下嗎?主人,看妳很吃力的樣子。」

  「我沒事……比起這個,先告訴我敵本陣的情形,以及你們的傷勢與刀裝殘餘數量。」

  「等一下,大將,先為一期哥治療吧,他……」

  「我知道,可是……」

  審神者搶了白後緊抿著唇,她這才轉頭望向身側仍舊昏迷不醒的一期一振:「剛才我本想直接為他治療的,可是……為了逃出生天的那場戰鬥耗去我大半的力量,要想恢復至能為兩人進行治療的程度,少說也需要一整日的靜養,他……他知道我體內僅存的力量只能再使用一次完全復原,在昏厥過去以前要我三思而後行,他說了,要是因為他而踏錯一步、作出錯誤決策導致了不必要的犧牲,在戰後,他也不會苟活,所以我……只能依他所言,在見了你們以後再作出最精確的判斷才行。」

  想起方才的遭遇,以及一期一振身負重傷卻堅決的態度與眼神,審神者的雙眼一酸,眼角即刻泛起淚光……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就像是個多餘的包袱般隨軍出陣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在這關鍵時刻能幫上大家,讓大家能平安回到本丸嗎?

  而如今……這算什麼?

  這究竟算什麼?為什麼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她無法提供讓這群出生入死的刀男們最安心且毫無顧忌放膽殺敵的後援呢?

  不行,還不到哭泣的時候,所以審神者在淚光凝結成珠以前即刻以指腹抹去,在戰場上可沒有能讓人軟弱的餘裕。

  「……」

  刀男們從審神者的言語之中感受得到她的沉重與不甘,不由得全噤了聲而不斷思忖起他們還能為這個努力為他們而堅強的主人做些什麼。

  「……打刀二、脇差一、短刀一、槍兵一、薙刀一,陣形魚鱗陣,他們的短刀和脇差在附近偵查巡視,要想採取奇襲恐怕不容易得手。」

  浦島將龜吉重新擱回肩上,他盤起腿、鄭重其事的進行報告。

  確實,他的腦袋是不靈光,所以在他不靈光的腦袋之中能想到身為刀男的他們,能為主人分憂解勞的方法──不就只有奮勇殺敵了嗎?

  因為一向樂觀且面帶燦爛笑容的浦島難得嚴肅,刀男們也深刻感受到他的想法──不錯,繼續留在原地煩惱也無濟於事,而他們既然身為主人的刀刃,本就是該為主斬去煩惱絲的存在,如此,除了揮刀舞刃以外,何以存在其他答案?

  他們分別向審神者報告自己的傷勢與刀裝殘餘數量,她神色凝重地望向厚與一期一振:「你們兩個都需要治療才行……」

  兩人的傷勢都已到達僅能承受敵槍兵一擊的程度,若是受了第二擊,恐怕……

  厚沉靜地閉上眼,語氣一如往常:「大將,為一期哥治療吧。」

  「厚……?」

  「當然,要說到可能會被破壞什麼的我也是敬謝不敏,為了避免這種狀況,我也一定會全力以赴,但是如果真的避免不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況且我認為大將該放眼至全局、不單著眼於這場市中之戰才對,不可否認的,對大將而言一期哥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戰力,相較於我,我想能替補我的比比皆是,所以……」

  聞言,審神者悲憤交加、一聲低吼:「不許胡說!」

  厚睜開雙眼,看見她眼底噙著淚光因而微啟唇瓣、啞然失語……

  審神者伸手撫著厚的左頰,語帶哽咽:「你們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沒有誰能夠代替誰……對我來說,你們不僅是順應我的請求而存在的刀劍男士,更是我如今在世上僅存的重要家人……!你真的不懂嗎?厚……為什麼要說這麼悲傷的話?」

  厚因而低下頭、緊掄雙拳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說了相當過分的話,說出這樣的話,最傷心的莫過於大將了吧……」

  看著厚的模樣,審神者總算露出微笑,張開雙臂輕擁著厚、溫柔地低喃:「沒事,沒關係,只要你能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就好。」

  為了緩解這種有些複雜的氣氛,亂刻意鼓起雙頰抗議:「厚,太狡猾了,我也想要主人的抱抱!」

  厚咧起了嘴笑了,他也因為亂的這席話同樣給了審神者擁抱:「嘿嘿,這是大將給我的鼓勵,我才不會讓給你!」

  最後,審神者輕輕拍了拍厚的後腦勺鬆開手而一陣輕笑,亂則趁勢由身側撲了上來,自己緊緊抱住了審神者:「我最喜歡主人了!」

  「一期聽到會覺得寂寞喲?」

  「那、兩個都是第一名!都是我最最最喜歡的人!」

  「我也……最喜歡你們大家了,所以、所以……」

  所以,為了保護最愛的家人們,現在她究竟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她脆弱得連張開雙臂、成為守護他們的羽翼的力量都沒有嗎……?

  如果此刻的她還不夠成熟,羽翼尚未豐足,那麼……作出取捨抉擇是否也是成長的一環呢?

  冒險所需負擔的沉重心理壓力,肯定也是促使她催熟的因子吧──

  「……厚,你坐好,我來替你治療吧。」

  「大將……?!」

  雖然清楚他們的主人無比珍視他們每一個個體,但是此時的厚仍舊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在他與一期一振之間選擇了自己,所以他瞪圓的雙瞳盡是不解、微啟的唇瓣之中是一時之間難以化作言語的複雜情緒。

  「我知道你會向我要個理由……」

  無所猶疑與畏懼地直視著厚,現在她展現在眾人面前的姿態是不容置喙的審神者──身為他們所侍之主,總有些不能退讓的時候。

  「這個想法也許天方夜譚,不過,我想完全信任你們的實力與羈絆,我相信你們能擁有一交戰即取下敵薙刀的實力,除此之外,在此……我對諸位有個不情之請。」

  環視了眾刀男一周,審神者跪坐俯身、額心平貼著自己的手背:「請你們……務必成為厚的盾、保護他不為敵槍兵以外的人所傷!」

  審神者明白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是相當過分的,意味著要他們以身犯險、並且讓他們攬下原本不該劃在自己身上的刀傷。
 

  緊閉雙眼,審神者始終不敢妄動,只能心底因為這項無理的請求而再三向他們致歉。

  「什麼呀?主人,就這件事嗎?」

  亂微攲腦袋、食指輕抵下顎,疑惑地望著審神者,她抬起頭對上了亂滿是疑問的雙瞳而輕輕頷首。

  「主人還真可愛,這種事不需要主人吩咐,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囉!畢竟厚是我的兄弟嘛,一期哥說過,兄弟之間要互敬互愛、互信互助,而且……我早就跟厚達成秘密協議囉,嘻嘻。」

  「秘密協議……?」

  這回,輪到審神者一臉不解,不給予正解,平野的笑顏平靜和緩、向著亂與厚說:「這份秘密協議,也請讓我參與。」

  蹲在一側托著腮的今劍笑臉盈盈地向著厚:「雖然我也不喜歡痛的感覺,不過如果用厚一天的甜點來交換的話,也不是不行哦?」

  浦島也立刻舉起手發表:「我!因為我是大哥哥,所以我不要你的甜點,只要幫我輪一天內番,讓我可以出去玩就行了!」

  看著隊友們為了他如此義不容辭,厚感動得眼角微泛淚光,卻咧起了比平日更為颯爽的笑容、抹了抹鼻子:「噢!我可不會賴掉的,你們全放馬過來吧!」

  「……謝、謝謝各位,為了厚……感激、不盡……!」

  「一期哥!」

  「一期哥,你快躺下,別亂動。」

  亂強硬地壓下一期一振的雙肩讓他躺下,他向著審神者伸出手,審神者也即刻握著他略顯顫抖的手:「謝謝您……主人,真的萬分感激您……選擇了厚。」

  聞言,審神者輕輕搖首否定:「不,我不是選擇了厚,只是依你所言,作出我個人對戰況最精確的判斷罷了,你的刀裝尚存,還能捱得了其他敵刀攻勢,況且夜戰而言厚比你要得心應手,他是重要戰力,話雖如此,我仍然要糾正你的說法──一期,我無法在你們之間作出抉擇,所以只能選擇當個自認為最稱職的審神者,那麼,也請你承諾我……活下來!」

  「承諾……嗎?您還真是嚴厲的主人呢……」

  一期一振的傷勢僅能再承受敵槍兵凜冽的一擊,以他們一路至此的經驗判斷,憑他們現今的實力要想一擊取下敵槍兵恐怕不容易,走到這裡,他們也領教了對方『刀折大隊』確實名不虛傳。

  「還是你希望……我說這是審神者的命令呢?是命令的話,就不得不遵守了對吧?我就在這裡,可不允許你說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樣的說詞哦。」

  審神者的雙掌緊握著一期一振的手,將之握在胸前,她低下頭又接著說道:「話雖如此,可是我……不想以上對下的方式來面對你呢,所以只能相信你了不是嗎?」

  「……」

  「活下來,日後我才有機會告訴你,使你困惑的情感是什麼樣的東西,不是嗎?」

  ……是呢,就算為了知曉這個盤據在心頭的謎團,他也得活下來才行呢。

  一期一振在厚的攙扶之下稍顯吃力地坐起身,閉上雙眼、右掌平貼於心口:「我一期一振於此立誓,定不辱吾主之託,我一戰只為求生、不為求死!」

  「……謝謝你。」

  審神者由胸前拉出紅繩,繫於繩上的是一枚御守,她將之卸下後,再親手為一期一振繫於脖頸,一面綁著繩索時,她一面說道:「這是我還小的時候,爺爺就讓我帶在身上的御守,對不起呢,它並不具那些能確實保護你們的御守的效力,但是從小到大,我覺得受到它非常多的照顧和保佑哦,要是能幫上你就好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

  為一期一振繫好了御守,審神者微笑著搖首:「不要緊的,要是能幫上忙,我想爺爺也會很開心的。」

  一期一振伸手將胸前的御守握在手中片刻,他將之收入自己衣內,向著審神者低頭:「那麼,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報以微笑後,審神者正了神色環視眾人開口:「那麼,時間緊迫,該開始討論制敵之策了。」

  眾人下意識地將視線聚焦於身為隊長的平野身上,平野先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讓自己更能保持冷靜,他這才抬頭說:「遠攻策略與上一場戰鬥相同,目標盡可能對準敵槍兵,至於敵方魚鱗陣,那麼,我方就用逆行陣取得優勢吧,且採用逆行陣的機動性也較高,或許能夠搶得先機率先取下敵薙刀,為了避免主人的身分已經傳回敵本陣的可能性,就請主人暫且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吧。」

  他們認為平野的策略與分析沒有問題,因而不假思索地點頭表示理解,正在以陣形位置分配進行較縝密的推斷與討論時,審神者悄然舉起手、略顯怯懦地開口:「那個……」

  他們停下討論,全噤聲望向審神者,她抿了抿唇才又說道:「雖然戰略的事或許你們比我在行,但是我有個想法……」

  所有人等待著她開口,但是在等待期間見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們早有心理準備──絕對又想提出什麼相當胡來的意見吧。

  特別是當時親身在場領教過的一期一振,他大概永遠忘不了主人當時也是像這副模樣,說著自己也要跟著上戰場的這件事。

  「我想,作為誘餌站在戰場上,藉此動搖敵兵陣形,順利的話也許能讓他們的陣形變得鬆散甚至潰散,除此之外,只要他們的目標全放在我身上,你們也能更輕易預測他們的行動對吧?」
  

  「……主人,妳應該不是第一次被人說胡來了吧?」

  亂的提問,讓她不由得瑟縮起雙肩,亂卻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唉,雖然胡來,但是無法否認這或許能成為大幅提升大家生存率的辦法。」

  是的,只要敵兵的口徑一致對準他們的主人,如此,他們的行動就變得簡單容易預測了,要是能預測敵人行動的軌跡,再強大的敵人都不足以畏懼。

  亂在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以後,看著眾人也同樣一臉無奈地微笑點頭,最後,他牽起審神者的手、笑顏自信凜然:「主人的安全,就由我們來保護。」

  「嗯,請多指教!」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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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6-16 01: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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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六名刀男手疊著手,為這連繫著自身以至於整座本丸存亡的最終一戰作最後的心理建設與相互激勵。

  這場於池田屋記憶市街直搗敵本陣的一戰,在他們商討策略以後選擇了反其道而行──

  「這場戰鬥會比剛才都要艱辛,特別是剛開始面對敵兵的遠距離攻勢,請務必盡最大的力量盡可能閃躲開來、以保住刀裝。」

  身為隊長的平野鄭重再三、不厭其煩地重覆強調這一點,今劍眨了眨眼說:「平野你不用一直重覆相同的話啦,我想腦子不太靈光的浦島都能背下來了,浦島,你接著說下一段試試?」

  「我方首輪攻擊也會因為選擇了相對劣勢的鶴翼陣而備感吃力,無論得多少人才拿得下,務必先將目標放在敵薙刀身上,避免我方刀裝遭到損毀以及厚遭到直接攻擊……咦?等等,今劍,你這是什麼意思?所以把下一段背出來的我究竟是聰明還是笨蛋?!」

  浦島在被今劍點名當下並未多想,順口將平野已交代得讓眾人耳朵快長繭的攻擊策略說出口後,才發現似乎在無意之中被人給小瞧了,所以他顯得有些欲哭無淚。

  厚也望向亂說道:「既然連浦島哥都背得出來了,這就表示沒人記不得了,對吧?」

  「是啊,所以平野你不需要擔心了吧?」

  亂不僅同意了厚的說法,甚至直接向平野徵詢,沒考慮到這背後意義的平野只是就事論是而頷首:「說的也是,看來方才商討的策略,大家都應已熟記於心才是,總之,終於到達決戰了,請各位多加小心!」

  為自家弟弟們的言行感到失禮的一期一振潤了潤嗓子、瞇起眼低聲提醒:「你們三個,說這種話太失禮了。」

  爾後,他向浦島投以歉然的微笑道:「浦島殿,抱歉,是我沒教好弟弟們,他們也是無意冒犯,還請見諒。」

  浦島面露哀默大於心死的神情稍稍別過視線:「雖然我想聽的不是這句話啊……算了,沒關係……反正我就是笨蛋……」

  這回,反倒是一期一振不解地微攲腦袋,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代弟弟們道了歉後,浦島看上去似乎更受打擊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審神者,雖然不斷提醒自己必須嚴肅,但是最後她還是忍俊不住掩嘴輕笑出聲來,她伸出右掌疊在上頭:「抱、抱歉,這種時候我還……」

  「真是,主人這麼一笑,緊張感都不見了啦。」

  「嗯,有一種剛才連討論都精神緊繃的我們有點愚蠢的感覺。」

  「不過,卻也有種眼前的戰鬥根本算不上難關的感覺,對吧?」

  審神者止住笑意,搔了搔臉說:「那、就當作我是十足信任你們,認為這場戰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所以才笑得出來囉,好了,趕緊開工,一起回家吧!」

  「噢──!」




  兩軍交會時,敵兵們笑了。

  那是嘲諷的嘴臉與無法掩藏的愉悅──因為我軍採取了相對劣勢的鶴翼陣。

  在這不容半點差錯的無情戰場上,選擇了錯誤的陣形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

  敵兵們笑得齜牙裂嘴,握在手中的那柄刀在月光照耀下似是更顯鋒利,那幾近瘋狂的神色彷彿迫不及待想讓手中兵刃染上名為勝利的鮮血而蠢蠢欲動著。

  對他們而言──肯定是認為我軍偵查進行不順利,無法探知陣形,卻倒楣地作出了致命而錯誤的決斷吧。

  而我方的刀男們面對他們顯而易見的嘲諷與挑釁,卻也神色泰然自若地保持微笑,在戰場上累積的經驗以及或多或少接觸過的兵法告訴他們──敵兵現在的笑容正是輕忽大意的最佳證明。

  輕忽大意是自身過分的自信與自負養出的大敵,半點怨不得人由此趁隙而入。

  ──真期待能看見他們的笑容從臉上消失,大吃一驚、臉部扭曲最後死去的樣子呢。

  思及此,刀男們臉上的笑容伴隨著漸露鋒芒的殺意交織出令人難以言喻的奇妙畫面──是能讓人由心感到恐懼,卻又擁有一股令人目不轉睛的凜然氣息,帶有殺意的美融於月光,與夜混為一色。

  這樣的畫面對於審神者而言是難忘且震憾的,她未曾想過自己竟會有認為殺伐在即的人擁有『美』的這一面,究竟是帶有血色的氣氛讓她的腦子不清醒而被牽動,又或者是在他們身上看見了什麼樣的靈魂或姿態──她也說不上來。

  位於鶴翼陣中心、貼著一期一振背部的審神者輕覆上眼。

  感受著他背部的溫暖,再加上方才那令人難忘的畫面交融,彷彿……

  一切皆不足為懼了。

  因為閉上了眼,五感也變得敏銳,耳邊傳來了羽箭劃破夜空的聲響……

  ──戰鬥,開始了。

  審神者閉上雙眼,讓自己專注於接下來的動作,不能因為開場的遠攻交戰就受到影響──她清楚,要是親眼見到他們在遠攻交戰之中受了傷,很可能自己會因此動搖而壞了計劃,所以,只要相信他們就可以了!

  她聽得見,一期一振盡職地將她藏護於身後,當羽箭呼嘯而來時,就算夜視能力不佳,他仍舊憑著靈敏的雙耳以及豐富的經驗,冷靜而沉著地振臂揮刀,將招呼而來的羽箭一一斬落,連刀裝都未有半分損傷。

  一期一振舉刀、以拳心掩唇:「厚與平野及時避過了,浦島殿刀裝損傷一、今劍殿刀裝損傷一、亂刀裝損傷二。」

  ……他明白她在想什麼。

  明白她表面雖故作鎮靜,但其實卻還是忍不住為他們憂心。

  畢竟正犯險奮戰的是她親愛的家人,而提出這樣胡來建議的人正是自己。

  足以震破耳膜的槍聲大作,在一片槍林彈雨之下,審神者緊抿雙唇、右拳緊抓著心口,呼吸因而變得急促而略顯紊亂。

  因為子彈速度過快,一期一振只能讓刀裝硬是扛下這陣攻勢。

  槍彈擊中刀裝而消失的聲響在耳邊此起彼落,只是聽著便讓人覺得心驚肉跳。

  「……厚受了輕傷,我的刀裝受損三,其餘都躲過這波了。」

  「……謝謝你,一期。」

  「職責所在。」

  最後,雙方投石交攻,敵人的石塊並未往一期一振這裡招呼來,石塊由高空砸落而下、砸至民宅屋頂也傳來不小的震盪與驚人的聲響,一期一振瞇起眼觀察隊友情況,因為這驚人巨響,審神者又無法親眼所見,她不安地悄然抓住了身後一期一振的上衣下襬,手是止不住地顫抖,因為雙方還維持不動的狀態,她以為他不會發現,她是打算在他行動以前鬆手的。

  一期一振伸手,溫暖的掌心覆於她的手背:「……沒事的,大家都很努力呢,在這樣不利的陣形之下還能洞察先機,全躲過了。」

  總算是跨過一大難關──在處於劣勢的陣形中盡力保住刀裝及個人安全。

  既然雙方遠攻交戰結束,那麼意味著──

  敵槍兵挑起長槍,以目不及視的高機動能力往我方陣營單槍匹馬直奔而來,在眾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之際,一柄長槍已刺穿平野的刀裝、筆直刺向他的腹部,平野還處於訝異之際,只來得及身子挪動半分,槍尖還是由他腹側刺入,疼得他額部隨即泛出薄汗。

  他強忍疼痛、顫抖著雙肩緊握刀柄低喃:「……果然,護衛和實戰是不一樣的嗎……!」

  因這一記攻勢而受中傷的平野咬緊牙關,提刀拔開雙腿向敵陣俯衝,一方面是要讓隊友不至過分為他操心、以提振我方士氣,另一方面也是打算以行動對敵兵的宣誓警告意味濃厚──告誡他們,他們最得意的槍兵攻擊根本不足為懼,我方的攻勢不會因此停下!

  一向冷靜沉著的平野不免有些慍怒,斂起的眸子森冷得讓人感到陌生,他踏入敵薙刀的攻擊範圍內,對方隨即提刀振臂卻是空揮,只因平野的身姿卻宛如憑空消失,敵薙刀心驚地左右張望,待到察覺之際,已是平野由他身後爬上,於他耳畔低喃輕語:「要是看輕我的話,我可是很困擾的……!」

  語盡,短刀刀尖一把刺入敵薙刀的喉頭順勢抹過,敵薙刀因這一擊應聲倒臥而下,平野右腳踩在他的身上、平舉短刀、刀尖環指敵兵們以此作為宣誓與挑釁,隨後才向右側振臂甩去沾染在刀上的血跡。

  「唔哇,平野生起氣來簡直像別的人一樣……不過,我可不會輸哦,厚!」

  「噢!」

  亂與厚兩人一同朝前衝刺,以敵打刀為圓心繞圈以擾亂敵打刀及環刀裝視聽,他們默契絕佳、抓準時機,由亂從正前方揮刀一擊砍盡敵打刀所有刀裝之際,厚便由敵打刀身後、以貫穿敵鎧甲及心臟之勢朝心窩猛刺紮入,兩人一舉得手。

  浦島接著俯衝向敵陣,今劍緊隨在他身後,浦島以身為虎徹一系足以自豪的力量與第二名敵打刀進行正面交鋒,他先行突刺貫穿敵一隊刀裝,接著踏出左足以腰部力量背過身、於此同時將手中脇差反轉反持朝後又一刺擊再拿下一隊刀裝,最後向後踏出右足迴身、右臂由右至左劃出半圓拉刀再取最後一隊刀裝。

  在浦島的攻擊結束後,今劍躍上浦島的肩頭、將他當作跳板奮力向前飛空一躍,飛躍過了眼前的敵打刀,瞄準了於敵打刀後方的敵脇差,他瞇起笑眼、聲若銀鈴:「哈哈哈!抓──到你了!」

  突如其來的空劈強力攻勢將敵脇差成功一舉拿下,今劍著地站穩身子、甩去刀上血跡,他轉回身時,浦島情緒激動地向他大喊:「你的目標是那裡?!」

  浦島在行動前以為今劍跟在他身後行動是想要仿效像方才亂與厚兩人那近乎完美而無比帥氣的連攜技,沒想到他的攻擊未能取下敵打刀,今劍卻也沒打算接續他的攻勢完成補刀,而是選擇了更後方的敵脇差。

  此話一喊,敵打刀即刻朝浦島腦袋一劈,他趕緊舉刀仗下後,一腳踹在對方肚腹讓他踉蹌跌坐在地,自己才向後方自陣退了數步。

  反倒是今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微攲著腦袋望向浦島答道:「後面的脇差全身是空隙,我當然找他玩嘛,再說我們又沒講好要合力集中攻擊什麼的。」

  「……是我一廂情願相信什麼默契與團隊合作,真是對不起。」

  「嗯,原諒你。」

  今劍倒是相當坦率接受了浦島自嘲式的道歉,浦島只能哭喪著臉向肩上的龜吉低喃:「龜吉……我真的很不擅長跟三条家的人相處啦。」

  一期一振拔刀出鞘,他清楚自己在夜戰之中無法發揮應有的實力,所以選擇了刀裝已被浦島盡毀的敵打刀飛速直奔,斂起金眸,一腳踏入攻擊範圍時、凜然且氣勢十足地振臂揮刀:「覺悟吧!」

  刀鋒向著敵打刀的脖頸精準招呼而去,卻在即將抹上對方脖子之際,敵槍兵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一期一振眼前,且順利以他自身堅不可摧的刀裝為敵打刀擋下了一期一振的凌厲攻勢,他的刀裝損毀也不過掉隊三名。

  他咧起嘲諷的嘴角,此舉讓一期一振心頭一驚……

  敵槍兵何以早一步讀出他的動作,並為隊友進行防禦?

  還是對方的行為背後其實另有所圖……?

  ……糟了!

  一期一振驚慌地瞪圓雙瞳並趕忙回頭、失去平日的沉著優雅一聲震吼:「主人──!」

  敵短刀趁著刀男們將注意力放在敵槍兵及時為隊友仗下攻擊而訝異之際,悄然避過眾人視線直奔作為誘餌的審神者所在位置,審神者已抿緊雙唇、舉刀作好應戰姿態,雖然沒有把握,但是總不能因此束手就擒!

  經一期一振這麼一喊,眾刀男才留意到敵短刀已避過他們耳目瞄準了審神者,他們這才要拔腿趕至她身邊,但是包含審神者在內,大家都清楚肯定趕不及。

  在敵短刀欺近之際,倏地,一道黑影由審神者的背後竄出、靈巧地繞至她身前,順勢推出刀尖、刺入敵短刀心臟,使其一擊斃命。

  及時出現搭救審神者的是已褪去身上護鎧的平野,他的慍怒仍可從森冷的眼神得見,瞇起眸子望著即將消逝的敵短刀說:「擅長掩人耳目、繞到敵人背後伎倆的,可不只有你。」

  「平野……謝謝你。」

  「我是擅於護衛之刀,所以對於主人可能遭受到危險這些事會比其他人要敏感一些,能幫上主人,實乃幸事。」

  「一期哥危險!」

  眼見才解決一個危機,心情尚未完全鎮定,又傳來厚驚慌的呼喊聲,此時厚已衝出猛力推開注意力放在審神者身上而絲毫未察的一期一振,代替兄長硬生生捱了敵打刀的趁隙偷襲,待到眾人留意到時,已見厚血流如注地橫臥在地。

  「……厚──!」

  審神者因為受到衝擊,腦袋頓時刷白,但是她一咬牙,即刻放聲吼道:「浦島、今劍,把厚帶出來!」

  接到主人命令的兩名刀男也因此從震驚之中醒過神來,即刻提刀上前,由今劍靈巧飛快的身法以亂敵兵視聽之際,再由浦島隨即抱起渾身是血的厚遠離戰場。

  此時,審神者也已趕至前線,她原想即刻探視厚的傷勢,在戰前她已為厚作了完全恢復的治療,照理說應該一息尚存才是,但是……

  在見到一期一振的背影後,她的雙腳生了根似的無法動彈……

  在沉靜的月夜裡,照映著他背影流淌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殺氣。

  總覺得……無法放下他不管。

  無意識地朝著一期一振的方向走去,才要開口,卻被一期一振搶了白:「主人,請留步。」

  「一期……?」

  語氣森冷得不具溫度,讓審神者聽來覺得陌生極了,過去的一期一振就算對她冷淡,卻也不像現在這般……凍得刺人。

  「請您別再靠近、請您……別看著我,因為……我也不清楚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

  一期一振背對著審神者熟練地卸去身上的護鎧,隨著他身上的護鎧一件件脫落,審神者才逐漸意識到他打的是什麼算盤,她顫著唇瓣、不斷搖首:「不、不行……一期,不可以!我不准、這是我……身為審神者的命令!」

  現在的他已身負重傷,要是再拚盡全力、燃盡自己,很可能會在戰鬥後……

  斷刀消失。

  「……承諾您的事,我會盡力而為,但是這時候,請您諒解我的任性,我不願再失去、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去挽回……!」

  方才光是看著倒臥在血泊中的厚,那不斷淌出的鮮血又讓一期一振腦海之中那模糊曖昧卻又厭惡不已的記憶竄出而揮之不去。

  ……就像那那令人絕望的祝融之火,眼前所見都是一片火紅,無處可逃。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與弟弟被火蛇吞噬其中,一點一滴,什麼也沒剩下。

  他不要再有那樣的回憶……絕對無法容許!

  「吉光之名可非裝飾──!」

  金眸一瞠、他踏出腳步、振臂一揮,一刀斬下敵打刀的首級使其滾落於地。

  「一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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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6-23 01:5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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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細看一期一振的刀刃已有缺角損毀,似乎裂痕絲紋可見,要是再這麼任由他胡來──非得刀劍破壞不可!

  ──……這人簡直是!

  什麼諒解他的任性、什麼盡力做到承諾?

  他壓根沒將與她的承諾與厚冒死為他擋下一刀的理由放在眼裡,只是被過去慘痛悲傷卻再也無可挽回的記憶束縛,進而影響了理性判斷。

  這讓審神者不由得怒火中燒,她斂起眸子低吼:「小亂、今劍、平野、浦島,到我身邊來!」

  被審神者點名的刀男們在接到命令之時,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溫柔的主人臉上竟有這麼明顯的怒色──原以為她會是悲傷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的主人究竟成長了多少呢?在這關鍵時刻,她絲毫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那是還能戰鬥的訊息。

  圍繞在審神者左右,她毫無畏懼、凜然卻又帶一絲從容地挺直腰桿朝著一期一振與敵槍兵的方向一步步前進。

  向著一期一振步步欺近時,審神者一語未發、抬起右臂指向敵槍兵,但是她的雙瞳卻仍筆直地凝視著一期一振的背影,這時今劍便提刀俯身、以飛快的步伐向外側繞出圓弧奔向敵槍兵左手側,一記重擊直取一隊敵刀裝。

  在即將抵達一期一振正後方之際,她伸出左手食指、示意由此側進攻,為了接續今劍的攻擊,亂也依循審神者的指示以圓弧軌道繞過一期一振身側、奔至敵槍兵右手側時以行雲流水且熟練的刀法揮、劈、砍、刺美得猶如踏著無聲的舞曲,同樣討取一隊敵刀裝。

  因為一期一振清楚是隊友們接近,所以並未設防,這時,審神者打直左臂、掌心平貼於他的背部,他才疑惑地轉過頭。

  「封。」

  下一秒,一陣白色強光由審神者的掌心擴散,他訝異地瞠圓金眸卻無法作出任何反抗,最後,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轉,一期一振的意識消失於強光之中,身軀如斷了線的木偶癱倒之際,浦島及時接住了他的身子。

  擋在眼前的一期一振身軀倒下,審神者清楚看見敵槍兵已稍放低身子蠢蠢欲動,她蹲下身子、撿拾起一期一振掉落在地已見損壞的刀,斂起眸子抬首直視著敵槍兵喊道:「平野!」

  「是!」

  平野領命,由敵槍兵正前方進攻,意在一舉能將刀裝連帶敵槍兵本體拿下,所以他使盡全力一記揮砍,卻還是只能拿下一隊刀裝,只能咬著牙、一臉懊惱地暫退一旁。

  審神者已手握一期一振刀劍刀柄站起身,在平野的攻擊結束過後,敵槍兵咧起嘴、神色瘋狂興奮地提槍,以他那自傲的高機動力向著審神者的方向直衝而去。

  她站在原地、緊握著刀,雖然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能否奏效,不過……

  她悄然將身上僅剩不多的神力全然灌注於這柄刀中,看著敵槍兵的動作,不斷等待、等待、等待……

  等待自己得以出手,那界於危機與轉機的臨界點!

  敵槍兵提槍向著她的心臟突刺出手,審神者在槍尖已距離心臟僅餘十餘公分左右的千鈞一髮之際大膽地僅向左側身的方式閃避、她右手握緊刀柄,趁對方尚未收手之際快速接近,旋即由左下向右上方一記抽刀斬斷了敵槍兵持槍的右腕。

  接著,敵槍兵連疼痛感都還尚未發酵,她雙瞳一凜,雙手握著刀柄,以刀尖直刺向敵槍兵心臟,在審神者之神力護佑加成之下、削鐵如泥將之貫穿。

  「……感謝你的大意。」

  留下這句話,審神者拔出刀刃,敵槍兵直至倒地後,他仍舊瞠圓雙瞳、不可置信,維持著這般悔恨與訝異的神態,身軀終究消失於光點之中。

  一聲鏘然,緊握在審神者手中的一期一振刀刃墜地,她也雙膝一軟,不省人事。




  「喂,你說話算話啊,昨天的手合明明是我贏了,都說好贏的人才能成為主人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人不是嗎?你過去一點!」

  「你使詐還好意思說自己贏了?早知道昨天也別說什麼手合了,直接來場你死我活的決鬥不就得了?我肯定趁那時候毫不猶豫一刀斬下你的首級!」

  「啊──?辦得到的話試試看啊!」

  「正合我意,你的指甲甚至是脖子斷了可別怨我!」

  數人齊聚於審神者的居所內,守護在主人身旁等待她再度睜眼醒來。

  自從這支帶著遍體鱗傷凱旋的隊伍回到本丸,已經足足過了兩日了,受了傷的刀男們都已在其餘同伴的協助之下痊癒,審神者則是在戰鬥結束當下沉眠至今仍未有清醒跡象。

  除此之外,還有一期一振。

  因為除了審神者以外,沒有人清楚一期一振究竟是處於什麼樣的狀況,始終毫無意識,身軀僅維持比常人還要低的體溫與心跳數,但是一同出陣的刀男們明白這應是審神者在那當下為了阻止一期一振犯險的手段,所以他們雖然不敢輕舉妄動,但卻也不怎麼憂心,為他的身軀作了包紮、更衣以及簡單的清潔,剩下的只待主人醒來才能有解。

  因為清光與安定兩人爭吵不休,借用審神者房中桌面處理公事的長谷部額上泛了青筋、擱下筆管衝兩人低吼:「你們兩個吵死了!要吵架就出去,要是妨礙了主上休息,我絕不寬待!」

  「哈哈哈!有什麼關係呢?長谷部,你不覺得這屋子太靜了嗎?偶爾熱鬧一番又有何妨?」

  「主上可還在休息啊……」

  半覆美眸,三日月垂首、溫柔而憐愛地撫觸審神者的髮絲道:「你也別太驕縱她了,都足足睡了兩日,再繼續賴床的話,就算是爺爺我可也是會生氣的喲。」

  如果一直醒不過來,他發怒的對象會是自己吧,懊惱著同意她如此胡來的提議的人,不就是他嗎?

  不過……

  還真是傷腦筋呢,從以前就是這樣了,沒來由的,他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他也對於眼前這個女孩即將甦醒一事深信不疑,明明毫無根據,或許……這也是他身為天下五劍之一的自信與任性吧?

  「……唔……唔唔……」

  女孩的眉間輕蹙、喉間探出絲微細響,三日月不由得瞇起了笑眼並未抬頭,只是向著清光與安定兩人作出手勢:「水。」

  長谷部也趕緊擱下筆來到身旁,見她似是意識仍有些迷糊不清,他與三日月兩人便輕聲呼喚:「主人、主人。」

  沉重的眼皮輕顫著,她總算睜開雙眼,三日月湊向前,所以在她視線聚焦時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張令她感到莫名安心的美麗臉龐。

  微啟唇瓣、才要開口,三日月的食指便輕抵於她的唇瓣柔聲輕語:「噓,先別急著說話,來,爺爺餵妳喝水。」

  清光與安定斟了水來到審神者身邊,在三日月與長谷部兩人的攙扶之下,審神者坐起身,與先前相同,三日月坐於她身後,讓身子還軟綿無力的她倚靠在自己身上,由清光手中接過茶杯,杯緣輕湊至那張泛白的雙唇,以輕而緩的速度將茶水灌入她的口中,長谷部也細心地手持隨身攜帶的手巾為她拭去流出口外的水流。

  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看著眼前此景,安定微蹙起眉、掩嘴輕聲向身旁的清光低語:「喂,你不覺得……三日月是故意的嗎?我們兩個為了誰要成為主人睜眼第一個看到的人而爭執不休,他卻若無其事地接近主人,在那當下要我們兩個去倒水以致錯失這個機會耶。」

  經安定這麼提醒,清光先是微瞠圓雙瞳,隨後便鼓起雙頰:「太狡猾了……要是因為這樣,我對主人的愛無法好好傳達過去該怎麼辦,過分。」

  因為這件事,在清光與安定心中已經認定他們的道標──三日月宗近,是隻不折不扣的老狐狸,畢竟他的行為從表面上來看確實沒有任何問題,一切從容自然、水到渠成。

  三日月對於審神者的關懷與憂心並不亞於在座任一名刀男,不過確實,他的動作是有幾分私心在裡頭的,感覺十分敏銳的他又何嘗不知此時兩人盯著他的眼神帶了點無關痛癢的刺痛感,但是他非但不在意,不如說這般刻意作出獨佔慾的表現帶有幾分宣誓意味。

  ──丫頭可是由我來照看的,小鬼們的小爭小鬧可無法動搖。

  以某方面而言,三日月對審神者的溺愛或許還更超越了長谷部那在本丸之中被公認幾近病態的忠誠,只是他不著痕跡、長谷部則是絲毫不加掩飾罷了。

  正是因為將女孩視為自己的親人看待,所以三日月對她才更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溺愛與執著。

  或許在無意識中受了前主影響吧──

  隱約之中,三日月認為豐太閣殿與北政所夫人之間興許沒有了愛情,但正是因為兩人的愛昇華而成的親情才讓豐太閣殿即便風流而致使自己的主人曾為此埋怨心傷,可他卻也始終感念、愛護著陪伴他闖盪亂世的髮妻。

  如果那份愛情沒有昇華,而是直接消逝得蕩然無存……

  北政所夫人就算心智再怎麼成熟睿智,也許一輩子會為這份遭到背叛的情所苦,晚年也無法平靜而安然地渡過吧。

  喝乾了茶杯的水,三日月隨意將空杯塞至長谷部手中,審神者感覺昏沉而迷糊的腦袋也總算清醒了些,因為自己在刺殺了敵槍兵以後便失去意識,一思及此,她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開口:「大家……大家怎麼樣了?」

  長谷部面露微笑、將空杯擱在身旁:「大家都沒事,回到本丸以後也已經完成手入治療,還請主上寬心休養,剩下的雜事就由我長谷部來處理調度即可。」

  「都已經完成治療……?手入室只有兩間,大家都受了不算輕的傷,這麼說來……我睡了多久?」

  清光立刻湊向前來,抓起審神者的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睡了整整兩日,我快擔心死了!」

  「沒錯……主人臉色蒼白得……跟那個人那時候一樣……我也……」

  安定倔強地緊抿雙唇,又思及了自己目送前主因病亡故時的情景不禁悲從中來,審神者各執兩人的手,帶著虛弱卻溫暖而堅定的微笑道:「我、沒事喲,感覺得到嗎?我的手很溫暖的,對吧?」

  ──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會去喲,不要擔心。

  因為清楚兩人對前主所擁有的深厚情感,自然明白他們多少會將前主因病而導致的虛弱身軀與現在的自己重疊在一塊兒,所以,審神者希望能藉此讓他們完全放心,不再為過去無可挽回的悲傷回憶所糾纏。

  「……嗯。」

  他們也以另一手的掌心疊在審神者的手背上,低下頭強忍著這份因為徹底鬆了口氣而導致雙眼一陣酸楚,沒有流下眼淚,因為──主人能平安歸來,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暖微笑與他們對話,光是這一點,就值得他們露出笑容了,這可不是應該流淚的場合。

  因為清楚三日月對審神者肯定少不了一番訓斥,既然她身為主,在其餘刀男們面前還是應該保有些尊嚴才好,所以長谷部開口向清光與安定吩咐:「好了,你們兩個先去通知大家主上醒來的消息,讓光忠、歌仙和堀川好好準備今日晚膳,今天就為他們辦個洗塵宴,另外也先去準備好熱水讓主上稍後能沐浴。」

  「啊、知道了,那我們先離開了。」

  送走了清光與安定後,三日月一改方才的微笑,現下義正辭嚴、板著臉低頭直視著在這自己懷中還無力掙脫的女孩:「你們在戰場上的事,我已經聽平野報告了,主人,妳在教訓別人不懂得珍惜自己時,似乎自己也犯了一樣的毛病呢,把自己當成誘餌,又提了刀與那些瘋狂的歷史修正主義者交戰,妳該讓我怎麼說妳才好呢?」

  「爺爺……」

  帶著些許撒嬌意味地輕喊,三日月即便心軟了,卻也未表現出來:「撒嬌無用,好好反省。」

  嗯……和她真正的祖父一模一樣呢,明明心軟了,卻還是嘴硬。

  審神者因而懷念地輕笑出聲,顯然沒有半點反省意味。

  「妳這丫頭……」

  「主上,關於一期一振……」

  長谷部這才開口,審神者這才恍然大悟般瞪圓杏眼:「啊!對了,我、我忘了我還將他的神識封印在刀裡……他、他在哪?」

  「神識封印在刀中?原來如此,主上請放心,他的軀體與刀都在短刀房裡,粟田口家的刀男說會細心照料,所以將他留在短刀房中。」

  「一期也完成手入治療了嗎?」

  「不,因為沒人知曉他的情形,所以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將他的身軀作簡易清潔與更衣而已,等您定奪。」

  審神者點頭表示理解,稍作思忖,她望向長谷部吩咐:「那麻煩請人將他的軀體與刀身都帶到手入室去,我親自為他治療。」

  聞言,長谷部首先出聲反對:「不可,主上您可尚未復原,再進行手入太勉強了。」

  「放心吧,我不會使用神力的,而是靠這雙手慢慢進行手入步驟而已,因為我有滿腹怨言與牢騷想對那個將我的話當耳邊風的男人好好說教一番呢。」

  「可是他受的可是重傷,手入時間也太漫長……」

  「該吃飯、該休息的時間,我會乖乖離開手入室休息,不影響生活作息,可以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過長谷部是希望主上能再多作休養的,所以拿不定主意的他望向三日月以眼神詢問。

  由身後輕擁著審神者的三日月笑臉盈盈地在她耳畔說道:「哈哈哈,那麼,妳也該有覺悟要接受爺爺的說教了吧?」

  畢竟,在行前他可是千叮萬囑──絕對不能惹人注目,但是她甚至是站在敵人面前充作誘餌,這些行為也同樣將三日月的話作耳邊風了。

  審神者自知理虧而低下頭低喃:「是……我答應爺爺會好好聽訓的,只要先讓我為一期完成手入治療,之後要我聽多久我都奉陪,好嗎?爺爺。」

  看樣子她是心意已決,所以三日月抬起頭向長谷部頷首,算是同意了女孩這尚算合理的請求。

  「唉……那好吧,雖然爺爺會有點寂寞,不過說好了,之後妳可要好好陪我。」

  「嗯,說好了!」

  是呢,有滿腹的話想對他說,該從何說起好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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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7-14 22:5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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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得知審神者總算清醒的消息,魂之助代表時空政府,帶了不少資材、小判以及仙人糰子作為慰問品前來探望,長谷部忙著吩咐人將東西搬入庫,所以僅有三日月陪伴審神者在居所內與魂之助會面。

  「呀呀──妳可總算醒來了呢,沒想到妳身為審神者還與刀男們一同出陣簡直讓我大開眼界,不過萬幸,妳和刀男們不僅順利達成了時空政府給予的任務,而且都平安歸來真是值得慶祝!」

  「是,託您的福一切順利,今晚正好要舉辦洗塵宴,若不介意,請您也留下來參加吧。」

  審神者揚起禮貌性的笑顏主動向魂之助提出邀約,還不待牠回應,三日月衣袖掩嘴,笑顏看上去純真無害:「哈哈哈,不過魂之助你的消息可真靈通呢,主人清醒也不過一個時辰,整座本丸都還忙得不可開交也還沒來得及上報本次的作戰成果,是有什麼特殊方法得知的嗎?」

  「嘛嘛,我既身為審神者與時空政府之間的橋樑,掌握這點情報可是基本呢,要不這麼做,上頭可會怪我瀆職的。」

  ──換言之,也許審神者以至於整座本丸上下,都在牠的監控之中吧。

  那麼,究竟要發生什麼事態,政府方才會對本丸進行干預插手?畢竟,就連審神者與刀男們一同出陣,以及回歸後昏迷不醒這樣的狀況都沒能讓政府有所動作了。

  是要給予他們最大限度的自由發展,還是……審神者的性命對他們而言無足輕重呢?

  一思及他們的言行舉止是遭人監控的,三日月便不禁多想了些,不過他先說服自己相信政府的考量是前者,畢竟過多的猜疑無非是庸人自擾,於現階段而言並無益處。

  「不過……」

  魂之助沒來由地嘀咕,牠以審神者為圓心,在她身邊繞著圈子上下端詳,審神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地以視線追隨著牠的步伐:「那個、怎麼了嗎?」

  「唔嗯……說不上來,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罷了,也許是我多心吧。」

  又重新繞回審神者眼前,魂之助總算停下腳步說:「我看距離夜晚的洗塵宴還有些時間,我先帶著你們的出陣報告向上頭匯報,晚上就容我叨擾了!」

  「是,我同樣會吩咐大家記得準備油豆腐的。」

  目送魂之助離去後,審神者抒吐了一口氣,三日月這便坐至審神者身邊,她也習慣性地將小腦袋倚在他肩上,三日月輕揉著她的髮絲問:「看妳這樣子,見到魂之助很有壓力?」

  「這年頭,面對上司誰沒壓力呢?畢竟本丸的事還得仰賴牠向政府方──也就是老闆斡旋,不謹慎對待可不行呢,不過……爺爺,剛才是我多心嗎?你及時打斷牠的回應,是不想讓牠參加我們的洗塵宴?」

  「還不是因為看妳這丫頭面對牠頗不自在的嗎。」

  「嘻嘻。」

  抱著三日月的左臂,審神者笑得甜膩:「我沒事喲,有爺爺在,我沒問題的!」

  「……嗯。」




  畢竟是本丸所有人特意為犒賞出陣池田屋記憶市中成功凱旋歸來的眾刀男們舉行的慶功洗塵宴,審神者便抱著一期一振本體的刀刃前去參加。

  看著審神者抱著刀前來,粟田口家的短刀們立馬圍上前來抬起頭直瞅著不放,由秋田作為代表好奇地詢問:「主君,聽說您把一期哥的神識封印在刀裡頭,您不解開封印,讓一期哥一起參加洗塵宴嗎?」

  審神者帶著微笑輕輕搖首,她伸手揉了揉秋田柔軟的髮絲答道:「必須等到我為他作完手入以後再說了呢,我的力量尚未完全復原,沒辦法為他直接進行完全恢復。」

  此時,正巧雙掌枕著後腦勺的鯰尾與仍舊表情並無太大起伏的骨喰走近,聽見了審神者這番話,鯰尾則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咦?是這樣嗎?可是我聽說是因為主人想對一期哥說教的關係所以才……」

  「你在哪裡聽說的?」

  骨喰隨即留意到鯰尾這席話背後隱藏的某些訊息,接到問句的鯰尾這才心虛地悄然別過頭低語:「我……我只是作偵查練習。」

  換句話說,是鯰尾自己偷聽來的。

  於是,骨喰神色不為所動,卻伸手捏了鯰尾的左頰:「一期哥說過不能做這種會讓人困擾的事吧。」

  「對……不起。」

  不過,不擅長與他人相處的骨喰並未因此代鯰尾向審神者開口致歉,厚咧起嘴笑道:「嘿嘿,一期哥就在這裡聽得一清二楚,鯰尾哥你先作好心理準備,等到一期哥的手入結束應該會找你聊聊了。」

  聞言,鯰尾雙掌合十、向著一期一振的刀刃求饒:「我知道錯了,一期哥!」

  此時,抱著小白虎的五虎退習慣性輕聲開口:「那、那個……為什麼主人要對一期哥說教呢?」

  畢竟,對身為弟弟的短刀們而言,長兄一期一振無疑是讓他們無比憧憬,且認為他的言行舉止都是正確的存在,如今他們認為一向正確的兄長卻要被其他人說教,這對他們而言是相當難以置信的。

  審神者抬起刀刃微笑道:「你們的一期哥可在這裡哦,我想,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讓他今日無法以付喪神的軀體姿態享用歌仙他們準備的美味料理,應該足以作為對他的懲罰了。」

  ──主人果然很溫柔。

  粟田口家的弟弟們知曉自家兄長一期一振本就對於食物並無講究或執著,這點根本算不上懲罰,甚至還給兄長顧全面子與尊嚴。

  接著,審神者將一期一振的刀刃遞至厚的手中說:「這種場合就讓他和你們兄弟幾人聚在一塊兒吧,反正接下來我還有很長的時間和他獨處呢。」

  這席話間接證實了鯰尾所言,審神者打算對一期一振說教的事實,所以兄弟幾人伸出食指指向一期一振,以無言營造出了『一期哥,你看看你──』的狀態。

  洗塵宴雖說是為立功而返的刀男們與審神者接風,但是瀰漫於本丸的氣氛已許久不曾如此輕快,前段日子為了達成政府給予的任務已戰戰兢兢許久,透過這場洗塵宴,也成功洗刷了本丸緊張甚至有些低迷的氛圍。

  看著日本號、長曾祢虎徹與次郎湊在一塊兒喝得淋漓暢快,短刀們群聚在一起玩著紙相撲與劍球,其餘人不是閒話家常就是放開肚皮大吃一頓,又或者如三日月、鶴丸、鶯丸則是取了瓶清酒與小碟子坐在緣側享受月下風雅。

  將這一切映在眼簾、刻在心頭的審神者不由得瞇起笑眼……

  ──太好了,能為了他們這樣的笑顏而努力一回,真是太好了。

  確實透過自己雙手掙來的平凡幸福,她想,她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吧。




  拉開手入室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覆上長睫毛而安然躺於臺座上的一期一振軀體,審神者面露微笑,手握一期一振刀刃踏入室內、帶上了門。

  她在入了座後,伸手取了裝有御刀手入具的精緻檜木盒,翻開盒蓋,左手握住刀鞘、右手緊握刀柄,一口氣刀身完全抽離刀鞘,小心翼翼地將刀鞘擱在一邊後,她端詳著刀身面露微笑喃喃:「原來刀匠先生已經先將刀身破損的部分完成修復了,呵呵,看來是你的弟弟們於心不忍,所以瞞著長谷部偷偷拜託刀匠先生的吧。」

  畢竟是那個謹慎的長谷部呢,在事態不明朗的情況下,也許他較可能選擇等待自己醒來再作定奪,不過──也是粟田口家的刀男們還不夠了解長谷部,他並不是這麼不通情達理之人,要是好好說明,他也肯定能夠理解的。

  嗯……是不是該對長谷部下令,讓他好好與本丸的眾刀男們接觸親近一番呢?看樣子大家多他多所誤解。

  「那……剩下的,就只有作好手入的程序了,今天晚上就能完成了呢,解封以後你可得好好感謝刀匠先生與弟弟們哦,一期。」

  她取了目釘拔將刀柄上的目釘推出後,右掌執刀、左手握拳朝自己的虎口處捶下,隨即傳來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她將刀莖抽出,這才正式進入手入程序。

  當她執起打粉棒輕撲在刀身時,不由得露出微笑,回想起了起初自己剛開始學習手入時那手忙腳亂又膽顫心驚的模樣,沒想到現在竟然這麼熟練了。

  「仔細想想,我已經很久沒有從頭開始為你們做這些手入步驟了,因為不希望你們忍受著疼痛,所以總是利用手傳札與神力直接治療,所以……如果哪裡做得不好,之後再告訴我該如何改進吧,我會很感激的。」

  將砥石粉平均撲於刀身,她停下動作等待砥石粉能充分吸收刀上的舊油,凝視著一期一振的刀身,審神者左掌托腮說:「奇怪了,在來到這裡以前,明明覺得有很多話想對你說的,怎麼……」

  真的獨處了,卻似乎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說教也好、感謝也罷,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思緒與心情,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閉上眼,浮上腦海的是那日兩人藏身於廢棄小屋中的點滴。

  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具體的東西,但是她就是認為隱約之中,兩人之間有『什麼』改變了。

  因為摸不清改變的是什麼,她不免有些焦躁……

  會是一期一振說了那些話的關係嗎?

  不過……

  她也說了大話呢,雖然從一期一振的話語研判,興許是能推敲出困擾他許久的情感是什麼,但是畢竟自己並沒有相關經驗,也不過是自己的臆測罷了,就這麼對他說出連自己都不甚確定的答案,真的好嗎……?

  維持了一段不算短的沉默,就算眼前僅是無法言語的刀身,但是因為清楚一期一振的神識就在這裡,繼續保持沉默總是不免有些尷尬,所以她決定試著開口,就算這與她自言自語沒兩樣,不過至少能確定的是,自己想傳達的想法對方是能確實接收到的。

  淡淡吸了口氣,她取刀以奉書紙拭過刀身、擦除刀上的砥石粉:「說實話,一期,一開始我以為你是討厭我的,除了嚴厲尚可視為對身為主人的我有所期許與要求督促我成長以外,更重要的是……以前覺得你對我相當冷淡,似乎試圖與我保持距離,其實我很受傷……所以那個時候,你選擇追問我何以遲遲不繼續選擇進攻其餘戰場的理由,我很高興哦,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能以更客觀的態度觀察並且思考你的言行,才因此發現其實你是非常溫柔的。」

  雖然不清楚自己該說什麼樣的話語,但是審神者直覺認為,或許這會是釐清她心中焦躁因素的好機會,就像自己與內心的對話,卻又能夠將最真實的心情傳達出來,說不定能藉此順著脈絡找到答案。

  以打粉棒撲上砥石粉吸油再拭除的程序需要重覆數回,所以審神者又一次為刀身輕撲上砥石粉,半覆笑眼:「在我感到疲憊的時候,總是你一語未發及時為我遞上一杯熱茶;我偷偷熬夜研究刀男們出陣市中帶回的相關情報時,我知道,是你在門外擱了熱茶與點心,敲了門引起我注意以後才離開;翌日你也會起得特別早,為的是不讓當日的近侍一早就來喚我起床,讓我能多睡會兒;雖然你在長谷部與爺爺面前對我十分嚴厲,以一針見血的言詞質疑我的命令與不成熟之處,但是卻在弟弟們面前再三強調,務必相信我的引領,我會是值得託付性命的好主人。」

  她何德何能,能有這麼一個懂她、包容她、關心她的人,總是在不起眼之處默默守護著,在外人面前扮演黑臉伴隨她成長,求的不是多一個眼神、多一份關愛,更不是言語足以表達的一句感謝。

  當她注意到這個人為她所做的一切時,除了滿懷的感激以外,漸漸地,彷彿連自己的目光越發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了。

  正因為難以移開目光,所以在昏暗無光的廢棄小屋時,她才能敏銳地感受到一期一振透露出那若有似無的求救訊號,就算不清楚在那當下他的不安從何而來,但是──她清楚感受到,一直以來注視的這個人,與平常有些不同。

  一思及此,審神者微啟唇瓣,總覺得……她心底的疑惑,或許就快撥雲見日了。

  「因為是這樣溫柔的你,所以……在你為了厚受重傷而失去理智、不聽勸阻非要犯險一搏的時候,我可是非常生氣的,除了氣惱自己的力量不足,無法在那危急當下保護你們周全、讓你們的戰鬥毫無後顧之憂以外,我也惱你──為什麼不能理解厚捨身為你擋下一刀的理由,你非但辜負了厚的一片善意,也將我的堅持踐踏在地,更是讓所有深愛著你的人在那一刻……變得無比痛恨自己,你很自私,因為你害怕又一次失去,所以全然不顧我們同樣承受著害怕失去你的恐懼,當時我才深刻體認到……明明是那樣溫柔的你,卻也擁有如此殘忍的一面,我們都深知失去摯親的恐懼與無力,所以你不會不清楚,當時候看著那樣的你,我們該有多絕望。」

  語畢,她手執奉書紙拭去刀上的砥石粉,回想起那夜的情景,至今仍心有餘悸。

  沒說出口的,是她在當下感受到可能必須又一次面對失去摯親的無助,但是……又與過去在面對祖父於生死邊緣時,心情上似乎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差異。

  既然自己是真心將刀男們視為現下她在世上珍視的親人,那麼,那份差異究竟從何而來?

  失去祖父時的自己,那是肝腸寸斷、彷彿世界靜得只剩她一人的孤寂與悲慟,但是她清楚必須勇敢振作去面對往後的漫漫長路,學習一個人過日子。

  但是當時意識到可能會失去一期一振時的心情,卻是撕心裂肺,隱約感受到自己的想法危險且瘋狂──認為沒有他的世界,毀滅了也無所謂。

  ──難道……

  倏地,她有些慌忙地伸手取了御刀油,將之倒在棉布上均勻地塗抹刀身,因為需要等待御刀油能均勻吸附於刀身需要擱置一段時間,心緒混亂的審神者站起身走向一期一振躺臥著身軀的臺座,伸手輕觸他的手臂、施展神力:「解。」

  為一期一振解開封印,他的神識如同受到強力吸磁般被吸回軀體之中,不待他的神識與身體完成同步,審神者心虛地別過頭、眨了眨眼說:「我……等油乾了,再麻煩你自己將刀裝回去,我、我、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先離開了。」

  留下這席話,審神者快步離開手入室,一路低著頭直奔自己的居所。

  吹來的微風舒爽宜人,皎潔月色映了一地白輝,她無心欣賞,這份莫名湧上的心慌意亂彷如追得她不得不逃亡的兇神惡煞,她的思緒亂成一鍋粥,現在就想將自己關在房裡,亟需一個寧靜的空間讓發熱的腦袋冷卻下來。

  「……啊!」

  倏地,始終低著頭的她迎頭與人撞個正著,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擊與驚嚇,她心頭一驚因而驚叫出聲,且向後一個踉蹌,只能瞪圓雙瞳、腦筋仍舊一片空白。

  「噢噢……嘿咻!」

  對方雖然有些吃驚,但也及時反應過來,伸手抓住了審神者的手腕與肩頭,避免她直接一屁股猛坐在地摔個四腳朝天。

  「這還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

  「啊……鶴丸,對不起,是我沒注意到才撞上你的。」

  「呵呵,在轉角碰上這樣的驚嚇我可不討厭,不過妳這樣子……主人,妳接下來還有什麼事嗎?」

  鶴丸在見到審神者抬起頭後的神色,雙眸是稍縱即逝的訝異,隨後他又恢復一貫的笑顏向她詢問。

  ──有些在意,有些好奇,更重要的是,她看起來需要冷靜放鬆才行。

  審神者下意識地搖首:「是沒有……」

  「沒事的話,要不要跟我們上屋頂賞月呢?我跟三日月那傢伙約好要喝一杯,偶爾享受這種閑情雅致感覺可不賴哦。」

  稍作思考,審神者因為從未體驗過爬上屋頂吹風賞月而感到好奇且期待,所以她總算揚起微笑頷首:「好,那我就叨擾了!」

  聞言,鶴丸咧起嘴笑著,食指輕抵唇瓣道:「嘿嘿!可要對長谷部保密才行,讓他知道我帶妳上屋頂徒增風險,肯定又要被囉嗦一番。」

  審神者作出在嘴上拉上拉鏈的手勢,鶴丸拉著她的手,走了這時間長谷部絕對不會經過的外廊,帶著她行初次上屋頂賞月的風雅之事。




  待到神識完全融入軀體,偏低的體溫也逐步上升至常人該有的溫度,輕顫著眼皮、十指末梢微屈輕動,緩緩睜開稍嫌沉重的眼皮,因為目不視光已有數日,所以他下意識地微蹙眉心、瞇起了金瞳。

  待到雙瞳習慣了光線,他坐起身,在臺座上頭垂首思忖……

  ──原來,自己悄然做的那些事,她都好好地看在眼裡嗎……?

  一思及此,一期一振莫名感到一陣羞窘而瑟縮雙肩、屈起雙腿,將臉埋在雙腿並環抱著。

  ……臉頰好熱、心跳得似乎比平時還快。

  是神識與身體剛同步不久的後遺症嗎……?

  鼓在心頭的那股暖意也是由此而來?

  不行,他完全弄不明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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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玦晴 發表於 2018-7-17 22:5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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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夜風吹拂,皎白月色與繁天星辰交織成畫,在屋頂俯瞰眼下屋影、庭園,以至較遠處的森林山景都成縮影,夜的靜謐之美,於此份外能切身體會。

  在審神者與鶴丸沿著階梯爬上屋頂時,約定之人早已在此久候。

  風揚拂起他的髮絲與頭飾上的黃色流蘇,望著他抬首凝視著月夜的那張側臉,長睫毛也清晰可見,三日月形的雙瞳映著月光──這一幕,讓審神者望之默然,簡直美得令人摒息。

  隨後,那薄唇輕勾成弧,他側過臉來、瞇起美眸:「哎呀,鶴丸,你把主人帶來了呀。」

  「是啊,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倒不如說非常歡迎呢。」

  三日月帶著微笑向審神者招手:「來,過來這裡。」

  示意她來到自己身邊坐下,審神者也笑著頷首,畢竟是在屋頂上,所以由鶴丸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向三日月,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鶴丸坐了下來,他挑著眉望向三日月道:「真是的,沒必要到這種地方還散發出主人是由你罩著的氣場吧?再怎麼說,這種獨佔慾表現得太明顯囉。」

  「獨佔慾?」

  聽到這個字眼,審神者好奇地轉頭望向三日月,後者倒是處變不驚,一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瓜說:「別聽他胡說,否則,照他的說法,主人妳可有感覺到誰難以接近妳不成?」

  審神者因而皺起眉頭認真思忖著,鶴丸聳了聳肩道:「嘛,難以接近者無,氣得跳腳的可大有人在呢,不過我還得感謝你,讓我看到有趣的畫面就是了,能看到那張總是一臉優雅溫和的臉因為你的關係變得難看,新鮮得很。」

  坐有兩人中央的審神者左看看、右瞧瞧,無論她怎麼想都不覺得跟其餘刀男們的相處有什麼變化,但是能用上『優雅溫和』這個字眼的人……

  「你們在說一期?」

  聽見女孩口中說出正確答案,三日月微瞠雙眸,鶴丸倒是咧起嘴、大掌拍了拍她的腦袋瓜說:「噢!妳還真聰明呢,這樣也聽得出來,還是妳也有感覺?」

  「不,因為本丸裡能用『優雅溫和』來形容的,我想除了爺爺以外,想到的人選只有一期、歌仙和鶯丸了,但是對歌仙和鶯丸的形容與其說是優雅……我認為用古樸風雅或許更為合適,這麼過濾下來,就只剩下一期了,可是一期怎麼了嗎?為什麼會說他因為爺爺的關係氣得跳腳?」

  這女孩的反應可真機靈,看來也不能總把她當個孩子,畢竟說些什麼,她就算一時沒能意會,卻也能憑著這點枝微末節推敲一二。

  鶴丸在心裡對審神者作出如此評價以後,隨即瞥見坐在女孩右側的三日月瞇起的笑眼充滿警告意味、薄唇輕勾盯著他瞧。

  ……這還真是令人嚇了一跳呢,要是再繼續口無遮攔下去,恐怕就不是只有嚇一跳就能收拾的程度了。

  眼見鶴丸的眼珠子向上一吊擺明不打算再多說,三日月便於此時向審神者面露淺笑開口:「別看一期一振那個樣子,只要有粟田口家的成員又被困於大阪城地底的消息傳來,他可就完全失去冷靜了,記得嗎?當初我不讓他出陣大阪城拯救博多,他的神色難看得很,令人至今難忘呢,哈哈哈!」

  審神者瞭然於心地一個擊掌點頭如搗蒜:「對,是有這回事沒錯!我第一次見他這麼壓抑自己的情緒卻還完全隱藏不住那種蠢蠢欲動的殺意與幹勁呢,那時爺爺你說了句『這種時候應該給實力還不成熟的刀男們予以磨練』時,我是真的擔心他會做些什麼的,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不過……多虧了當時同行的五虎退,直接被哥哥駭人的氣勢給嚇哭了,居然用弟弟的淚水來澆熄自己的怒火,這才相安無事呢。」

  鶴丸開了酒栓,斟了些酒在小碟子上酌飲,斜眼瞥著審神者與三日月說起這段往事時那和樂融融的模樣不禁心想──這都能讓三日月扯到這處來還真不簡單。

  發覺鶴丸已獨自酌飲,三日月取了酒碟一言不發地遞向鶴丸,示意要他斟酒,審神者先取了酒瓶、瞇起笑眼一面為三日月斟酒一面說道:「今晚就讓我為兩位斟酒吧。」

  「讓主人做這樣的事,這怎麼好?」

  「沒事,主人這詞說穿了也就是個代稱罷了,對我而言只是個虛銜,再說了,平時我也沒什麼機會為你們做點什麼,就這點小事而已,別在意。」

  三日月將酒碟端至唇邊、覆上眼眸聞著撲鼻而來的酒之醇香,酒香實足以醉人,唇角洩出的笑意是難得的放鬆與心滿意足:「罷了,鶴丸,再推辭下去可有些不解風情了。」

  鶴丸放聲笑道:「哈哈!雖然我的興趣是為死寂的本丸帶來活力與驚喜,不過基本的禮節還是懂的,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三日月一樣簡直隨心所欲到極致。」

  輕晃酒碟,三日月望著今日滿月似有所感:「人生苦短,我們身為刀劍的刃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要拘泥世俗眼光與繁文縟節,何時才是個頭?」

  「像一期一振說過的,生如朝露,逝若露消?」

  「這話是他的前主豐太閣殿臨終辭世前留下的──『生如朝露,逝若露消,吾生浪花事,夢中復尋覓』,這段話我可欣賞了,既然此生如露似夢,何不把握當下、隨心所欲呢?有想做的事、想說的話就儘管放手去吧,否則,此一生的短暫夢境豈不悲慘又滿是遺憾?」

  ……人生似如朝露,不該給自己留下遺憾,嗎?

  看著三日月以超然灑脫的神態侃侃而談,審神者從他的眸中看得見,這是憑他的雙眼見證過一段又一段的人生經歷,見過太多汲汲營營、機關算盡,終究在他眼中還是僅有『人生如夢』一詞為他們的一生作下總結。

  坐在她身邊的,可是一部能說會動的活歷史,歷史猶如人生借鏡,那麼……

  她是否還要裹足不前,逃避自己心底的聲音呢?

  既然不清楚短暫的人生何時如夢消逝,果然──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

  望著審神者若有所思的模樣,三日月側臉淺笑:「丫頭,看妳這模樣,想些什麼?」

  緊環抱著酒瓶,審神者因感羞澀而縮起雙肩、低垂眼簾,雙頰不顧吹來涼爽的晚風仍舊逕自發著熱:「我……我好像、有……有喜歡的人了。」

  因為坐在中央的自家主人此時低著頭,所以三日月與鶴丸略感狐疑地相視一眼,他們當然清楚人類又是女孩子家這副忸怩的模樣說出自己有喜歡的人指的是何意,不過,更讓他們納悶的是──

  鶴丸搔了搔臉,皺起眉頭、斜攲著腦袋盯著審神者:「我說,主人……難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妳自己都沒發現嗎?」

  探出頭來,審神者也凝視著鶴丸疑惑地眨了眨眼:「發現什麼?」

  「哈哈哈,這可真令人吃驚呢,是吧?三日月。」

  「可不是嗎,絲毫不讓人省心呢,這兩人。」

  「事到如今你才說用的激將法不成?」

  「這倒不完全是,起初的動機很單純,跟你一樣劣根性,只是想捉弄對方而已,之後又發現對方既然有這層心思在,一不小心就玩得更加起勁了,之後……哈哈哈,就變成習慣了呢!不過,我認為這麼做可也沒錯,要是連我這關都過不了,他就這麼讓我捉弄一輩子吧,我可不會輕易讓步的。」

  鶴丸與三日月兩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忽略了坐在中間聽得一頭霧水的審神者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後,審神者終於忍受不住滿腹疑惑與好奇心,伸手抓住兩人的衣袖輕輕搖晃著:「吶,你們兩個別排擠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兩人又互視一眼,又一次笑出聲來。

  方才才在心中誇這女孩見微知著的,看樣子是屬於對自己的事過分遲鈍的類型。

  聽著他們莫名開懷的笑聲,審神者鼓起雙頰、更顯鼓躁:「你們又在笑什麼──?!」

  三日月喝乾酒碟玉露,毫無遲疑地將酒碟遞至審神者眼前說道:「傻丫頭,有些事要是說破了,可就會失去朦朧之美了,如同眼前這皎潔明月,月輝灑落是否就像輕紗罩籠,多了一層神秘的美感,所以,現在就少說些有失風雅的話吧。」

  審神者聽得懵懂,微微噘起嘴咀嚼著三日月這席話的意義,靜靜地一面為他將酒斟至八分滿。

  仰首飲下碟中最後一口酒時,鶴丸斜眼瞥向兩人竊笑著。

  ──三日月這傢伙,又在胡說八道了吧。




  「主上,方才遠征隊歸來所帶回的資材數量,向您進行報告……」

  「主人!」

  長谷部方才開口,審神者居室拉門唰地被拉開來,隨即傳來方從遠征隊回歸的亂響亮的嗓音及爽朗的笑顏,但是亂一眼見到長谷部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時,不自覺地瑟縮起雙肩,總覺得長谷部的眼神裡寫著訓斥的訊息。

  「亂,太失禮了,我不是說過進入他人居室必須先行敲門嗎?要是對方正不方便迎客又該如何是好?」

  走在亂後方的一期一振先行出聲斥責亂的失禮行徑後,他帶上門走上前,亂旋即躲在他的背後,探出頭來覷著長谷部,與長谷部又一次對上視線,又一次縮了身子。

  長谷部心裡清楚自己在短刀們面前樹立起的形象似乎過分威嚴了,因為並非本意,所以他只有無奈地一聲輕嘆,一期一振也清楚水一點,只能揚起歉然的微笑代弟弟致歉:「主人、長谷部殿,抱歉,舍弟失禮了,還請海涵,回頭我會好好教育的。」

  看著亂由衷害怕長谷部的模樣,審神者站起身走向亂,牽起他的手微笑道:「小亂,長谷部沒有這麼可怕哦,放心。」

  「可是……」

  眨了眨眼,亂又一次探頭,見長谷部神色依舊,審神者回頭見狀,以唇語向他說:『笑一個。』

  ……要他對主上以外的人露出笑容,似乎有一定程度的困難,所以長谷部微蹙起眉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審神者又補充:『這是主命。』

  讀懂唇型的長谷部立馬露出了由衷感到愉悅的燦爛笑容,審神者這才滿意地轉回面向亂:「你看,他真的沒有想像中可怕哦。」

  亂選擇相信審神者,所以又一次從一期一振的背探出頭,來到本丸許久,第一次見到長谷部的燦爛笑容雖然讓他極度無法適應,但果真自己不那麼害怕了。

  此時,長谷部站起身,向審神者行以紳士禮、薄唇恰到好處地輕勾成弧:「那麼,我晚些再過來報告吧,我先回去準備這個月要呈交給政府的報告書了。」

  「嗯,麻煩你了,對了……」

  審神者走向長谷部,她踮起腳尖附耳低語:「雖然不是命令,只是我個人願望,希望你以後可以和本丸的其他刀男們多接觸,讓他們了解你不是這麼嚴肅又蠻不講理的人。」

  在聽過審神者的願望以後,長谷部原來又要習慣使然,但他及時止住了口,面露稍顯無奈的微笑頷首:「既然這是主上的願望,那我盡力而為。」

  「嗯!」

  在長谷部行經一期一振身側時,兩人僅是點頭致意,目送長谷部離開審神者居所並帶上了門,審神者走回座位後才向兩人開口詢問:「小亂、一期,你們有什麼事嗎?」

  經審神者提醒,亂方才因為見長谷部而產生的緊張感一掃而空,純真又興奮的笑顏又一次掛在臉上,他小跑步奔向審神者、坐在她的身側:「主人、主人!這次遠征,我們給妳帶了禮物哦!」

  「嗯?什麼禮物?」

  「鏘鏘!」

  亂由布質的小提袋中取出一只作工精緻的髮飾擱在掌心,宛如數朵粉色春櫻於掌中開綻並茂,粉櫻綴以深櫻紅葉作點襯、垂以兩束綴上粉櫻花瓣的流蘇,高雅之中卻亦流露著如少女般青春洋溢的氣息。

  她因而雙眼為之一亮,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發出讚歎:「好美……!」

  「嘻嘻,很漂亮對吧?那裡漂亮的髮飾太多了,所以我們挑了很久呢。」

  「你們?」

  「嗯,我和一期哥一起挑的哦!除了這個以外,還有紅色、紫色、白色、藍色、黃色,每個顏色、每種款式都讓人難以抉擇,正當我掙扎著該不該用存下來的錢把全部的髮飾都買回來送給妳的時候,一期哥走了過來,在這麼多漂亮的髮飾之中一伸手就拿了它,說它最適合主人了!啊,不過正因為如此,結果還是讓一期哥出錢了,嘻嘻。」

  換句話說,這是一期……

  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站在眼前的一期一振,兩人因此四目相交,雙方卻同時一陣羞澀感湧上而即刻別過頭。

  一期一振依舊習慣性地以手背微掩著唇,亂望向審神者慌忙地喊道:「咦,主人,妳的臉好紅,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找藥研過來幫妳看看?」

  「不、不用!我、我沒事。」

  她趕緊從桌上的茶壺斟了杯水,仰頭一飲而盡,這才總算冷靜了些。

  亂興奮地站起身、跪坐在審神者身後,搭上她的雙肩甜笑:「我幫妳紮頭髮,來試試這個髮飾合不合適吧!」

  「嗯,謝謝小亂,也謝謝你……一期。」

  「……您客氣了。」

  亂手法俐落地為審神者盤起一頭長髮,審神者也開心地笑道:「嘻嘻,話說回來,這個髮飾真適合穿著和服或浴衣的時候用呢,想想,也差不多是花火大會的季節了。」

  「花火大會!好羨慕……我也好想參加花火大會,只有聽說過,似乎是很有趣又熱鬧的祭典。」

  思忖半晌,,審神者一個擊掌笑道:「呵呵!雖然沒有辦法舉辦熱鬧的祭典,不過……本丸來辦個小型花火會,當天也拜託光忠等人做些祭典會販售的食物,稍微享受一下那樣的氣氛也不壞吧?」

  聞言,亂隨即由身後緊緊環抱著審神者的頸子撒嬌:「哇啊!謝謝主人,我也會幫忙準備的!」

  「等一下我找長谷部一起規劃,要是能讓大家留下快樂的回憶就好了呢。」

  為審神者盤起頭髮、簪上髮飾,盤起長髮的審神者看上去有別於平日,似乎更多了一絲成熟韻味,她抬起頭轉向一期一振,對上眼的瞬間,一期一振不由得痴愣凝望、微啟唇瓣。

  ──果然,很適合她,能送給她這樣的禮物真是太好了。

  「咦……?這是什麼?」

  倏地,亂皺緊眉心盯著審神者的後頸發出一聲驚呼。

  「怎麼了嗎?」

  「主人妳的後頸本來就有這東西嗎?一朵……黑色的櫻花圖樣。」

  「咦?」

  印象之中,自己身上不該擁有這麼特別的圖樣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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