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HW]An Ocean Not to Break[G]

　 　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緊盯著後照鏡並抿了抿嘴唇。

　　奇爾頓博士的味道真不是普通的差，長年不注意飲食和缺乏運動的結果，使得他的血液裡富含油脂以及膽固醇，包準喝上兩口後，腦波就會瞬間被拉成一條直線。長且直，就像是枯燥而乏味的公路電影一樣。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緊握著方向盤，在一邊甩開巴爾地摩療養院的同時，也試圖甩掉嘴巴裡奇爾頓的異味。

　　他開始回想那些曾經出現在他餐桌上的珍饌，以及那些美味卻無緣的佳釀。

　　就好比說，威爾葛拉罕的味道。

　　漢尼拔抿了抿嘴唇。

　　　　　　　

　中

　　上一次見到威爾，是他被傑克找來偵辦牙仙一案時。當時的威爾一臉疲態，穿著沒有品味的西裝，以及披著一身廉價的古龍水。這對漢尼拔而言是石榴過熟的氣息，散發的腐敗和酒味，並夾雜著恐懼。

　　威爾與恐懼的結合，就像是某支提琴在協奏時所發出的狼音。除了刺耳外，還極度地令人不悅。　
　
　　他懷念年輕時的威爾：青澀而精力旺盛，無所畏懼卻也脆弱。

　　他也想念那時躺臥在躺椅上的威爾，一無所知的他毫無保留地將一切都交給自己，他熱愛威爾對他的那股信任，也十分樂意催殘這般單純的情感。

　　對此，他從未因此感到愧疚，沒有獵人會對獵物的死亡感到罪惡。

　　然而，漢尼拔也對於自己的狩獵方式感到莞爾，他和威爾的狩獵方式竟也如出一轍。他們都擅長將自己偽裝成獵物，實際上則是棲息於陷阱中，等待著來者的跫音。

　　奇爾頓博士曾經拿這點來恥笑他。他說威爾．葛拉罕的其實也沒有什麼訣竅，他就隻是飛蛾撲火，歪打正著罷了！

　　但奇爾頓博士並不知道，漢尼拔也是這樣狩獵的，兩者之間的高度類似性也讓萊克特博士感到某種浪漫的連結。早在威爾以自己為餌前，漢尼拔就故意透漏做案的模式引誘對方上勾。

　　他以前偏好安全而保守的做法，但威爾確實值得他放手一搏。

　　他愛死威爾在心理諮商時所流漏出的神情，就像是莫內的畫作：混雜著自信的色彩以及悔恨的灰敗，這全都塗抹在純白的畫布上，烙印在漢尼拔的視網膜上頭。威爾痛恨著這世上癲狂的一切，同時也糾結於自己對於狂人的共感，威爾就像牛頓球般，在縣世與冥府間擺盪，找不到停歇的時刻。

      漢尼拔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打擊威爾在側寫上的信心，隻有自己能夠鑑賞威爾這般的神色，漢尼拔認為這比起在黑市拍下一幅失畫還要令人神往，這世上就隻有自己得以佔有如此的信賴和失態。

　　漢尼拔覺得自己就像是條上鉤的大馬哈魚，而威爾就是那水裡載浮載沉的魚餌，紅色的翎羽在水中盪漾，時不時地撩動他最壓抑的部分。

　　　　　　

　　中

　　在巴爾的摩的無數個晝夜，在面對磚瓦構築的日夜裡，漢尼拔時常會回想起那個夜晚，那個威爾將箭矢插入他腹中的那個晚上，伴隨著自己對威爾的低吟，以及威爾在自己耳邊的喘息，當他用力掐住威爾的右手奪下左輪手槍時，威爾脈搏的悸動以及手掌的溫度都讓漢尼拔有些意亂情迷，那是從威爾體內迸發的生命力，就在吐納間從傷口中淌瀉而出。

　　在將刀刃捅進威爾體內的那一刻，他不免覺得可惜，他喜歡威爾，真心的喜歡。他想再也沒有人能像威爾一樣了解自己，他預料再也沒有人能夠抓住自己，他想威爾會是自己的最後一案，他會將威爾當作自己的封山之作，直到威爾將箭頭插進自己的體內。

　　在威爾從小腿側掏出手槍時，漢尼拔才發現威爾居然在小腿窩也藏了把槍，這一點多多少少讓他產生某種被背叛的痛楚。

　　威爾．葛拉罕果真沒有辜負自己的期待。

　　　　　　　　

中

　　他倆的勝負取決於誰能先走出死蔭之地的迷障，結果已經是眾所周知了。漢尼拔對此並無任何的不甘，甚至還有些慶幸，至少他毋須煩惱如何料理威爾。他想他會從架上取下自己珍藏的食譜，他會吃下威爾的每一吋肌膚，將他的血肉囤於自己的體內，讓這一切成為自己活著的動能。

　　他想，因為威爾，他的後半生將成為一位素食主義者。漢尼拔打算將威爾的骨架種進土壤裡，他將在那處埋下種子，等待著綻放與收成。

　　漢尼拔．萊克特將以此為生，以此聊慰餘生。

　　部分自詡為「萊克特研究者」的同行將自己對威爾．葛拉罕的執念理解為怨恨和報復；但惟有漢尼拔自己明白，他對威爾僅存在著感謝，或許其中還揉雜著某些慾念。

　　是威爾將自己推上不凡的高度，他將成為永恆，而威爾便是這一塊基石。

　　　　　　　

　中

　　月光穿透樹梢在車內遊移出暗影，斑駁於漢尼拔的面容上，彷若紮根的胎記。方才他在附近的汽車旅館繞上了一圈。他驚歎，原來在療養院的這些日子來，房車的設計毫無進步，他三兩下就撬開某輛舊式林肯車的車門，他想車主在過不久後就會在路途上遇上拋錨，剛好路過的他便會適時的伸出援手。

　　從巴爾的摩到佛羅裏達大約要開十五個鐘頭，在這十五個小時裡他將細數威爾和他的過往，他會想起阿倫那將威爾介紹給自己的那一刻，他會想起威爾在放下戒備後，述說調查創傷時飄忽的眼神和交錯的指節，那是現在的威爾．葛拉罕所喪失的情緒，是被漢尼拔．萊克特博士佔有和侵奪的。

　　他知道威爾的餘生再也無法信任任何人，史達林探員曾告訴他，威爾現在的面容就像是畢卡索該死的畫作一樣。他希望威爾現在不要變得太過醜陋，他盼望能從狄厄倪索斯手中搶下什麼，他期望威爾還能夠保持在最佳的食用狀態。

　　漢尼拔不知道史達林所指涉的究竟是畢卡索的藍色時期、玫瑰色時期，抑或是令人難以費解的立體派時期？無論如何，漢尼拔都有自信讓威爾成為自己的大作，不論他現在如何。

　　在抵達威爾在佛羅裏達的船屋前，萊克特博士打算撥通電話到花店裡訂上一束花，他想像著威爾收到花時的神色，那會是綻放於晚香玉中，驚蟄於花叢中的表情。
　　想到這，漢尼拔．萊克特博士泛起了微笑，沉浸於如此的浪漫當中。

　　他想，也許威爾現時正擺盪於海面上，如同釣餌的浮沉，等待著來者的上鉤。




(fin.)

沒想到能看到紅龍的同人，太幸福了。謝謝作者>////<

這本我有收，好喜歡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