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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名偵探柯南│爆處組/萩松] 松田との日常 [普](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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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A 發表於 2022-2-12 20:4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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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
連載進度: 文集

松田と猫さん

摸魚作,寫點很水的日常,前情提要可以看《とある夜の話》,有想看的梗都歡迎留言告訴我。







  松田已經一早上沒和我說話了。

  果然啊。不是我迷信,只是每回醒在鬧鐘響之前,那天都會發生讓我匪夷所思的事。

  松田家和我家就隔了一個街道,原本想租同一棟樓,但都恰好只剩下一間房。他每天早上都搭我的順風車上班,美其名曰節能減碳。專職司機可不便宜,何況是技術這麼好的司機,下能專車接送,上能追擊劫匪──他為此增加了每週陪兜風的行程。

  他一向醒得比我早,每天早上都會到樓下等我一起徒步去停車場。比起繞至街口再轉進來,他更喜歡抄小巷。松田警官對此是這麼說的:那條小巷烏漆抹黑的,巡邏的員警都不會轉進來,我每天走走增加點人的氣息也好,省的附近居民走過去提心吊膽。

  呀──松田警官,超帥氣!真有男子氣概!

  我這麼對他喊,模仿昨天前往某間高中排查的時候,在員警們組成的封鎖線外對松田尖叫應援的女孩們。據昨天一同前往現場的同事所說,他們對松田的崇拜之情如濤濤江水,竟然能在一群JK圍繞中滿心只有工作。

  松田的回應是一記惱羞成怒的拳。

  那條巷子是某隻貓的據點。松田告訴我,他每天早上都在圍牆上看見那隻貓悠悠哉哉地走過,「比某個每天都害我踩點上班的人勤勞多了。」他說。

  「是你太早起了啦。所以呢?和他變成好朋友了嗎?」

  「那是一隻貓。」

  松田狀似對貓不感興趣。事實上,那之後我每個星期都能在他家存放的籃子裡發現一張購買寵物零食的收據。剛剛一起去超市的時候,櫃檯小姐還和他推銷了新口味的零食,主打「創造動物朋友們美好一天的開始」。

  「是嘛、是嘛。」我趁機摸摸那頭捲毛,「那要好好相處啊──」

  「……你是我老媽嗎?別碰我頭髮,還嫌不夠炸?」

  我以為他們已經變成好朋友了。直到今天我醒得特別早,想著難得到他家樓下等他,路過巷子時恰好遇見了那隻貓,被不該出現的人驚擾了晨間打理,嚇得炸成一團毛球。

  真抱歉、抱歉。我邊向他道歉,邊快步走過,卻忽然聽見他的叫聲,低頭就看見那隻貓靠到腳邊,蹭了我褲管全是貓毛。

  「調皮的小傢伙,我還要上班呢。」

  我蹲下來揉揉他的頭,他發出短促的貓叫,好似不在乎的態度,卻執著地把頭擼進掌心中。

  ……貓真好啊。

  小動物就是有特別的魔力,只是摸摸柔軟的皮毛,連續工作數天的倦怠不知不覺散去了。怪不得課裡嚴肅的前輩一談及他的狗就瞬間化身傻爸爸,拿著手機興奮地安利。

  他不會回答我,不會告訴我辛苦了,不會誇我做得好──但不會,正好。有些時候人只是需要一個說話的對象,而不是需要安慰或勸誡。面對毛茸茸的嬌小動物,連黑道老大都會軟下心吧。

  「小陣平他啊明明是個帥哥卻總浪費那張臉,說話太直來直往啦,成天戴著墨鏡,嚇壞了多少想聯誼的女孩子,還有初次見面的人以為他是黑社會呢。」

  「喵──」

  「是嗎?你也這麼覺得。哎、哈哈!別舔我,好癢!哈!」

  「喵!」

  「所以萩原警官在此給你一個任務:小陣平他啊,就拜託給你了!」

  「喵。」

  「啊,時間差不多了,再見啦。」

  我拂去貓毛,站了起來。

  恰好和巷口的松田四目相對。

  「小陣平早上好──你怎麼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他就肯讓你摸?」

  ……呃。

  事情發展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了。



  松田說他不受貓歡迎。

  搬家至今每天見面的巷口的流浪貓,到現在還是只肯在圍牆上與他相望。

  「那傢伙,明明吃了我一個月的點心。」

  車窗玻璃忠實反射松田忿忿不平的模樣,看起來是想和貓先生講講道理。過於純真的想法讓我的腦中自動播放迪O尼的歌曲,拚了命才壓下差點衝出喉嚨的笑聲。

  穿著白雪公主套裝的小陣平?沒問題的,他哪怕穿個麻布袋都好看,畢竟是個美男子嘛。就是唱歌吸引小動物可能不太行,他啊,除去為了聯誼方便,我陪著他特別練過的幾首歌,其餘唱得都一般般,能不走音就謝天謝地了。而且從貓先生的反饋來看,他的動物緣可能也馬馬虎虎吧。

  話說回來,要是白雪公主有松田那般氣勢十足,可能會直接握緊雙拳衝入城堡,一拳揮向龍椅,面對面發起決鬥,「一回合決勝負。」也許會這麼說。森林裡的小矮人會哭的吧?王子也會哭的吧?完全無用武之地呢──

  「萩,雖然我不會讀心術,但你好像在想很失禮的事。」

  「怎麼可能──」

  「我是絕對不會穿迪O尼公主裝的。」

  「主題樂園裡穿沒問題啦,那可是有魔法的地方,大家都很開心,不會特別關注你啦。如何?下次和我一起去迪O尼吧?」

  「絕對不要。就算我不准你也一定會找機會偷拍,我不想回過頭發現警視廳的茶水間話題與我有關。」

  「那當然,和小陣平去主題樂園不留點紀念太可惜了嘛,留下來日後可以一起回憶啊。」

  不知道松田什麼時候會發現我的手機裡有一個資料夾,書架上還有相簿,裡面滿是他的照片?需要留點線索……嗯,就下次洗幾張裱框放在電視機上吧。感謝現代科技,便利商店就能印照片真是太棒了,讓人完全停不了按快門的手呢。

  「還有啊,上次那個痕跡還不夠嗎?所有路過我的人都盯著我看!」松田指著上回被迫貼了OK繃的地方,「整整三天!你這傢伙難道是章魚吸盤嗎?」

  「章魚吸盤是怎麼回事?太倒胃口了吧!」不要,真討厭,要是下次準備快樂一下的時候想起這件事,一定要松田賠償我。眼珠一轉,我眨眨眼,轉向松田,「好嘛,我上網訂一套,下次在家穿給我看?」

  「……開車就好好注意前方。」

  「是、是,不過轉移話題對我行不通的喔。」

  「在家穿也不是不行。」松田思考片刻,提出交換條件,「你穿我就穿。」

  「嗯?」竟然不是叫我回家做夢?今天真是充滿意外的一天,鬧鐘詛咒的準確率一如既往的嚇人,「我OK呀,那就訂兩套。」

  反正之後再哄哄小陣平把另一套穿了也不是不行。

  「不對,我們本來不是在說貓嗎?」不自覺被帶歪話題的松田重新擺正態度,「你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那傢伙吧?別說摸了,他都不肯讓我靠近,零食都得放在某個角落退開,或者遠遠拋過去。」

  不遠處信號燈轉紅了,我緩緩放慢車速,車子恰好停在白線後。我倚著方向盤,趁機轉頭看向正扳著手指計算自己到底被貓先生冷落多少次的松田,那頭自然捲隨主人的動作一跳一晃的,沒忍住伸手搓了兩把。

  松田毫不客氣地揮開我的手,「都說別碰了。」

  明明平常都完全不在乎地往我肩膀蹭,還特別喜歡靠著我看電視,為什麼我一摸反應就這麼大──

  啊,原來如此。

  「怎麼了?」

  「我好像明白了,明白貓先生不肯親近你的原因。」

  「是什麼?」

  「嘛,你先親我一下?」

  松田當真起身往我臉頰親了一口, 「親了親了,快點告訴我。」

  「這麼敷衍?」

  看來他對這件事的答案的渴望,確實相當高。

  「你也沒說要親哪跟怎麼親吧?談條件還給別人留這麼多空間,是你大意了。」松田又一次催促:「你這愛賣關子搞氣氛的習慣真的該改改了,快點說。」

  「其實答案很簡單,不就是『同類相斥』嗎?」

  「……你說誰跟貓是同類啊!」



  所以說,今天的意外真的太多了。

  我沒想到松田會這麼在意這件事,在意到連吸菸室都要選錯開的時間去。

  點了一根菸,我靠在吸菸室的牆上,下訂兩套迪O尼公主套裝,把購買明細傳給松田,順便再一次給他發訊息,在此之前,已經有十條訊息慘遭已讀不回的待遇。我真心誠意地向他道歉,附帶詢問狀況。起因是鄰近午餐時段,警視廳再次接到電話,說帝丹國中疑似出現爆裂物,所以松田領隊前往現場了。

  這回松田沒無視我了,先回覆上一條詢問狀況的訊息:「無炸彈,是誤會,在車上,準備回去了。」然後才回歸日常,只給我發了個貼圖,一隻翻肚皮的白貓,上書「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真的很抱歉。」我又一次向他道歉,「午餐吃了嗎?便利商店?」

  「嗯。不像某人還有冷氣悠悠哉哉的,呵。」

  我現在有點想念遇見貓先生之前的松田了。

  其實我也沒說錯啊,我行我素、旁若無人本就是大家對他的一貫評價。有一頭蓬鬆柔軟的捲毛,和又大又亮的眼睛。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撒嬌,可以把頭髮隨心所欲地湊到頸邊,搞得我脖子癢得要命,我卻摸一下就炸毛──仔細想想,確實很像養了一隻大貓。

  但這話絕不能告訴松田。

  「為表歉意,我請你吃晚餐?」

  「OOO的烤肉,可以吧?明天放假,我要喝酒,你開車。」

  「遵旨。」

  哎,真狠。回想價目表上的金額,無比慶幸今天帶了信用卡,不至於讓我這個月接下來都只剩下便利商店可以選。

  貓,真難伺候。

  我一瞬間和煩惱於貓先生不肯親近他的松田,達成了心靈合一。

  松田是個氣來得快也消得快的直性子,回到警視廳後他又像平常一樣邀請我去抽一根。現在這個時段人少,吸菸室無人的機率很高,可以要點福利──這次絕對會指定部位和方法。

  我正想答應他誘人的邀約就接獲出隊通知,這次是帝丹小學。前去的路上,同事向同車的人匯報案情,據報警的女孩說,她的青梅竹馬在體育館倉庫發現了一顆炸彈,看起來是C4,讓她趕快告知警察拜託爆炸物處理班來一趟。已經轉告老師找藉口清場了,他們正守在倉庫口防止有人進入。

  我聽得嘆為觀止。現在的小學生真是不得了!遇見炸彈不僅不慌張,還能精準辨別出種類,知道趕緊告知老師,並撤離在場所有人,自己在安全處守住入口。

  等我拆除那顆炸彈,正摸著男孩和女孩的頭讚美他們的勇敢,並叮囑下次絕對要遠離炸彈,先找大人幫忙而不是自己判斷的時候,男孩卻說這件事還沒結束,附帶一通推理,大致是他們倆是今天的值日生,體育課前負責取設備,那時候確定還沒有炸彈。

  這其實不是我的工作範圍,但破案講究時機,於是我帶著孩子們找到教師辦公室,確認當時那個時段進出倉庫的人有三位老師,經歷一番調查,案件水落石出。兇手最後持刀反撲,也被我壓制在地,交給負責的刑警們。

  於是收隊回去,做好相關紀錄時,已經是原定下班時間後的一個小時了。

  我把今天奇妙的遭遇轉告松田,巧合的是松田告訴我,他前天去拆除大樓炸彈,第一發現者就是那兩位孩子。

  「那個男孩確實不得了。」松田喝著清酒,邊說:「不過隨便靠近炸彈太危險了,還是該教訓他。」

  「你說得對。」我附和著,又幫他把酒杯倒滿,「還要叫嗎?」

  「你這麼殷勤,感覺很奇怪。」

  「畢竟是道歉嘛,叫嗎?」

  「當然叫,又不是我出錢。」

  我既希望松田可以對我的錢包友善一點,又希望他喝了這杯酒,忘了那件事。

  如計畫預期,松田喝得連路都走不穩,一上車就在副駕駛座呼呼大睡。

  我拍拍他的臉,「喂、先別睡。」

  「嗯……別吵……」

  「你要去我家還是回你家?」

  「去你家。」松田這次回答得很果斷,「我不想洗床單。」

  竟然還能想到一身酒氣回家,整個空間都會滿是酒味而決定去我家,我現在懷疑松田酒醉全是假裝的,也許他一睜開那雙眼,我就會發現裡頭笑意滿盈。

  得到松田的同意,我直接把他帶回我家,替他脫下外套、領帶和襪子並抽下皮帶後,掀開棉被把人拋在床上。松田攢著我的被子往頭上蓋,把自己縮成一團球。

  我摸著露在外面的那頭捲毛,這回松田沒有揮開我的手。

  「不生氣了?」

  「……本來就沒有生氣。」

  完全看不出是這麼回事呢。

  「別吵,萩,上來陪我睡……」

  「是、是──等等,別拉我,先讓我脫衣服啦。」

  貓,真是難伺候的生物。

  不過很可愛就是了。



  END.



  某日出門前,我收到松田傳來的訊息,彼時我正在玄關穿鞋。

  怎麼了?怎麼了?真是罕見,待會就要見面了,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給我傳訊息。

  點開訊息才發現,他給我發了一張照片,主角是貓先生,他只有一隻手入鏡,附帶一則訊息:「你看。我今天碰到了。」

  看來有好好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呢,非常謝謝你,貓先生。

  「恭喜你,得償所願。」

  真可愛。

  兩者都是。


  

  
  
  
  看完最新的1087話。
  松田你在幹什麼啊?只有手靈巧的人居然還敢徒手握刀?而且高木啊,松田的回憶跟白月光的濾鏡已經摘不下來了,你又來添磚加瓦,還是千速姊在佐藤面前上BUFF。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2-2-20 21: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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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2-2-14 22: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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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とプリンセス

  感覺變成奇怪的系列的超水日常……我到底都在寫什麼啊。

  總之就讓有情人的我CP代替我過情人節吧,擦邊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這一天,終於到了。

  我把桌面所有東西都挪開,架好手機,打開攝影模式,並調好完美的角度。隨即拿起美工刀,深呼吸幾次穩定情緒,才小心翼翼地劃開封裝膠帶。拆裝有水銀汞柱的炸彈時剪電線都穩妥的手,如今抖得不能自已。

  打開紙箱,先取出最上層的防撞材料,然後捏著包裝袋,取出兩套衣服,撕開封條,把衣服在桌面上完全攤平,柔軟的布料隨裙擺綻放,大片的藍色和紫色映入眼簾──真的是白雪公主和長髮公主的套裝,和賣家的照片一模一樣。

  神啊,真是感謝您。我雙手合十,虔誠向上天致敬。我一定會好好地使用它的!

  「恕我直言,有需要這麼誇張嗎?」

  據可靠情報顯示:公主裙今日到貨,晚飯後我便邀請松田來我家,一起見證奇蹟的時刻。松田欣然接受挑戰,先回家一趟換下西裝才過來。

  然而拽著一個抱枕,全程坐在沙發搖滾區第一排圍觀拆箱的松田表示: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何一個男人對裙子──還是公主裙──能期待至此。

  「要是工作時候能這麼謹慎,我也不至於每天盯著你有沒有穿防護服……」松田碎唸道。

  「當然需要!你不明白,我為了它們已經付出了太多。」

  「比如說?」

  「光是男士尺碼的公主裙我就找了好幾家店!一間一間對比材料、價格和商家風評,最後才選定這家店!」

  「真、真是辛苦你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根本就不需要對這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這麼上心,不穿也完全沒問題──」

  「這件事很重要!」我打斷松田的吐槽,繼續訴說辛酸,「決定店家以後,我點進去一看我們要的尺碼沒貨了,只好問一下店家什麼時候會到貨。結果他們居然跟我說前幾天有人買走最後一套,因為買的人少,除非有人訂,否則不打算再進。」

  「任何尺碼我都不想要──算了,倒是這東西竟然真的有人買……」這世界怎麼了?我彷彿看見這幾個字在松田臉上具現化。他似乎已充分體悟到我的決心,今天這件公主裙,他是再不想穿也得穿了,決定放棄掙扎,只問:「那你再換家店不就得了?」

  「我原本是打算換的,結果其他店都沒有合適的尺碼。我只好又回頭問這家店。原本事情很順利,都談好了,結果他們突然問我:『先生,冒昧請問一下,是要給個子很高的女朋友穿嗎?』」

  「這很普通吧,正常人都會這麼認為。」

  「你怎麼可以性別歧視呢?松田警官,你說,男人難道就不能想當公主嗎?」

  「這不是性別歧視。還有你這是買給我們倆穿的吧,你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確實是不想當公主啊。」松田不自在地搓搓手臂,長袖帽T遮掩下著實看不出端倪,「別在這種時候喊我『松田警官』,判決是法官在做的事,你這是僭越職權。」

  「總之我就回答他們:『是要給男人穿的。』結果他們竟然對我說:『您曉得強迫他人是違法的吧?』」

  「噗哧──」

  「小陣平!」

  「抱歉、抱歉,真的太好笑了。現役員警被平民百姓關懷的感覺如何,萩原警官?」

  「其實感覺還不壞呢。如果大家都能這麼有法律意識,那我們需要拆的炸彈應該也會變少吧?」

  米花町,一個犯案手法時常超乎常理,且人人熱衷謎語的城市。我已經從剛入職時每天感嘆到底都是哪裡來的炸彈,以及如何想出來的暗號。到現在變成若一星期沒出現解謎和炸彈,一顆心就七上八下地懸在那兒,唯恐哪天警視廳接到傳真,被迫體驗雙重地獄。

  「不過米花町的市民感覺對刑法和刑事訴訟法都有充分的認識,尤其清楚殺人、傷害、放火和擄人勒贖相關條文,持有槍枝和炸彈的危險份子也不少,他們主張權利的時候從不馬虎……總之他們的法律意識說不定比一般執法者還高。」

  「……確實是呢。」

  我們面面相覷,下一秒默契地把工作拋到腦後。

  「反正我回答他們:『是要跟男朋友一起穿的,順帶一提,我確實是男性喔。』然後他們不僅祝我們幸福,還決定加急調貨了,真是太好了呢。」

  「……是啊,真是太好了呢。」松田的「太好了」就像擠快用完的牙膏,勉勉強強吐出那麼一點。把公主裙毀屍滅跡是不可能的,所以可能更想找兩個沙袋好好發洩一頓吧,「姑且問一句,你應該沒有透露你的職業或是工作地點、內容這類的資訊吧?」

  「當然沒有。」

  現代社會詐騙手法層出不窮,怎麼可能隨便洩漏個人資訊。

  得到肯定的答覆,松田整個人癱在沙發上,像是拋去某種沉重的負擔。

  大概是,帥哥包袱之類的?

  「別擔心,你長得好看,穿公主裙也會很好看的,畢竟時尚的完成度全靠臉嘛。」

  「誰會擔心這種──算了、算了,衣服給我,我現在換。」松田自暴自棄道,「可惡,我們之間什麼時候產生這麼深的代溝,難道是最近工作太忙缺少交流嗎?可是以前大學考試前的衝刺也沒這樣啊……」

  我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只能把白雪公主套裝遞給他。也許真的是缺乏溝通?要不下次兜風取消,一起去哪裡走走吧?釣魚可以考慮,平時快節奏的工作,偶爾是該享受慢節奏的活動陶冶身心,找個可以做森林浴的地方,倘佯芬多精的懷抱。野營也不錯,近年很流行懶人露營,兩個外食派難得自己動動手也不失風趣。或者結合兜風和旅遊,殺到哪座山去追日出,再去附近玩玩也行。

  正當我開始盤算行程時,松田已經拽著下擺乾脆地往上拉,露出一截精實的腰線,「等等、小陣平!先別脫!」

  姿勢不方便說話,松田又把脫到一半的帽T重新拉好,布料捎帶的靜電讓他的頭髮有幾撮弧度特別翹,「做什麼?」

  「你去我房間換。」

  「哈?同為男人──」

  「──有些事也是不能看的!」我幫他把後話接完,不顧松田的罵罵咧咧,把他推進房間裡,隨後立刻關緊門,「好啦,別說了,快點去!」

  就算知道是男人,也給我留一點想像空間嘛。



  松田的速度驚人。

  即便是他沒興趣的事依然以最高規格對待,乾脆俐落的精神叫人目眩神迷。他進去房間還不到三分鐘,便重新推開門走回客廳了。

  「這身衣服未免也太重了,難不成是防護服嗎?萩,幫把手,背後的拉鍊我拉不到──喂、別拍!」

  我撐住扶手翻躍沙發,就地一滾脫離松田的攻擊範圍,成功捍衛我的手機。服裝受限,松田沒辦法做出同樣的動作,只能捂住胸口以免衣物滑落,惱怒地聽著快門聲喀嚓喀嚓響個不停。

  「該死!所以我才不想──」

  「公主怎麼可以說粗俗言論呢!」

  「我又不是真的公主!」

  「還有小陣平,至少現在把自稱換一下吧!拜託──」

  「還提要求?你把我當作迪O尼樂園的工作人員嗎?需不需要我唱首歌給你聽?」

  說歸說,可能是已經這麼破廉恥了,不差這一點,松田十分配合地換了自稱。

  「這麼謙遜的小陣平感覺好奇怪。」

  「感覺好奇怪。」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

  松田背對我,方便我替他拉上拉鍊,邊說:「嗯,意見一致,我還是用回去吧。」

  我點點頭。

  拉好拉鍊,我順帶替他挪正歪斜的肩線,撫平裙擺的皺摺,壓平幾縷翹得過分的髮,好奇地問:「話說回來,內褲呢?」

  我記得套裝組合應該是包含衣物本體、小配件、鞋子和其他附贈品。那時商家神神祕祕地不肯透露,說是要給我們一個驚喜。方才拆開包裝才知道是內褲。松田頭上沒有蝴蝶結,還踩著室內拖走出來,少了兩樣樂趣,至少要讓我看看第三樣的效果!

  「……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有點在意──不、啊啊啊!快住手!別掀裙子!不要啊!」

  我趕緊摀住雙眼,縮到沙發後瑟瑟發抖。

  「你不是想知道嗎?反應未免也太大了。」

  「就算想知道也不是用這種方式!」有哪位公主會直接掀開裙子給別人看!禮儀課會打掉重練吧!「魔鬼!居然毀滅少男的夢想!小陣平就是魔鬼!」

  松田動作敏捷,我行動也不慢,不該看見的黑色清晰映入眼簾,配合早就輸入腦袋的資訊:松田陣平是個四角褲派──我第一次對自己靈活的腦筋心生厭煩。

  黑色四角褲!我敢打賭下面絕對是黑色四角褲!

  「少男的夢想難道是完全女裝的男朋友嗎!好啦、好啦,是我不好,真的很抱歉。」

  「那作為交換,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目的是這個?我寧可請你吃飯,XXX家的套餐?」

  實在誘人的提議。但難得的機會和一頓隨時能吃的餐,傻子都知道選哪個,於是我堅決地搖搖頭,「不換!」

  「真不換?」松田仍不死心,咬咬牙又開了一個條件,「陪你去迪O尼也可以,米、米O鼠套裝的話可以。」

  「別說了,我絕對不換!」自己人變成「敵人」果然格外棘手。米O鼠的尾巴,該死,那可是尾巴啊!拒絕他提出的條件,心尖都在淌血。我用力擠出幾滴淚水,然後看向松田,「絕對不換!」

  別再提了,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沒自信能堅持住啊!

  「……行,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知道了。」

  呼──至少是暫時性的勝利。

  「我總覺得你又想算計我。」

  「沒有,絕對沒這回事。」

  松田仍不改狐疑。

  他只是一時不察,暫時被我討巧偏移思考方向,要是讓他再繼續想下去,遲早會識破關鍵點,距離本回合鐘響只剩下十秒了,此時被他扭轉局勢就麻煩了。

  我趕緊拋出話題轉移目標:「衣服穿起來感覺如何?」

  萬幸松田似乎不打算追究,給面子地接下話題,「比我預期的還怪。」

  「可是很好看喔。」

  松田的眼睛以男性而言偏大,常使人錯以為比實際歲數還小,若回頭穿上高中制服,配上那一身不好惹的氣質,也能有模有樣地混進學生族群,只不過可能被當成是不良少年。稍大的衣服巧妙地柔和屬於男人的線條,身高足夠撐起稍長的裙子,蓬鬆的裙擺讓腰看起來細了一圈。近期因公事繁忙,去拳館的比例降低些許,上臂肌肉沒有過去那麼突出──總體而言,真是出色的扮相。

  我對他豎起大拇指。

  不枉我頂著普通市民的質疑下訂的苦勞。

  「裙襬又大又厚,我現在連轉身都怕勾到桌子或書架,恨不得拿條繩子把下擺綑起來。」他不停拽著裙子,行動完全無法比擬平常的俐落。雖非本人所願,但自幼他就抄著一把螺絲起子拆光視線範圍內一切物體,因此這可能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文靜,「下半身還涼颼颼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

  「嗯……確實。」

  「她們不是要準備挑戰BOSS的嗎?高跟鞋就算了,警視廳不就有一堆穿高跟鞋還健步如飛,飛簷走壁,可以隨時隨地給人一個大外割的女人。但是穿如此累贅的服裝,光行動都很困難,真的來得及碰上BOSS嗎?」

  「雖然比喻有點不恰當,可你說得也有道理。」至少白雪公主絕對不會大外割,「但不管是白雪公主還是睡美人,都不是她們自己打BOSS吧。」

  「靠工具人?」信奉能靠自己的雙拳解決問題就絕不多話信條的松田警官表示:「自己上不是更快嗎?」

  「不要喊王子跟小矮人是工具人啦!」松田公主太過強悍自立,一個人殺得七進七出,他們的出場戲份被刪得一乾二淨,真的會哭啦!「人家是滿懷愛與夢想的戰士,前來幫助公主的。」

  「聽起來比較像聖O士,不像童話故事。」松田說,「尚且不提我個人覺得連面都沒見過就能喜歡上是一件奇怪的事。如果見過面一見鍾情也合理,畢竟我也有過這種經驗。」

  「的確有這麼回事,是姊姊嘛。」松田點點頭,我撐著臉頰,感慨道:「你和我說的時候嚇死我了,沒想到小陣平居然是這麼浪漫的人。」

  「浪漫什麼的……也不是這麼回事,話說我現在都跟你在一起了,你有感覺到浪漫嗎?」

  「哎?」突然把問題拋回來?我停頓半晌,直言:「我覺得小陣平很浪漫啊。」

  就算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還是會樂意穿公主裙來哄我。本來就護短的性子,加上戀人的身分就更不用說了……簡直浪漫過頭了。他還總說我擅長花言巧語,話不多說卻用實際表現證明,比我帥多了好嗎?

  「浪不浪漫本來就沒有一定的標準,情趣也是,只要我喜歡不就是了?不管是喝一杯、看電視還是工作,或是在家裡待一整天什麼事都不幹,只要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特別開心喔──我愛死你了。」

  「咳、不要突然說這種話!」

  害羞了?

  明明自己就是直球系,更勁爆的發言都不在少數。

  「總之所謂的一見鍾情就是感覺對了。千速姊確實是第一眼十分驚豔的類型,不管外表還是個性都是。」

  過來人的話讓人完全不知從何反駁,畢竟松田當年也是第一次見到姊姊就發出類似宣言。姊姊神經有點大條,以至於若不直接和她說,便容易把別人的戀愛方面示好當作是友情。我幫她處理過幾位追求者,全都是因為外表糾纏不清。

  「話說回來,你們家好像都是這種類型。」

  「哎呀,多謝誇獎。」

  我衝松田拋了個wink,他還以一個沒好氣的白眼。

  「既然覺得長裙很麻煩,要不下次試試短裙?JK水手服之類的。」

  「……你的想法有時候連我都感到害怕。」

  會嗎?明明是很尋常的黃色劇情吧。哪個人沒買幾本讀物?還在老家的時候,松田不還做了一個小零件隱藏抽屜夾層,把刊物全藏在裡頭嗎?

  「好吧。對了,快站好讓我拍!裙襬都亂掉了,我幫你整理一下。」

  「不准拍!我只答應過要穿而已!」松田提著裙擺往我身上一跳,層層布料登時堆積在胸口,一時間呼吸困難,算是體驗了一番睡夢中被愛寵登門踏戶的感覺。他氣急敗壞地奪過手機,點開相簿查看我的戰利品,「你什麼時候拍這麼多?居然還有影片!到底是什麼時候?」

  松田拿著我的手機刪個不停,手指速度快得出現殘影。

  「至少留一點給我啦──」

  「少來,你肯定設定同步備份吧?」

  「啊,被發現了?」

  「你以為坦承犯罪就會減刑嗎?」

  「我絕不會逃避刑責,所以還請松田警官手下留情,放過我親愛的照片。」

  「駁回。」親身上陣僭越職權的松田警官按下最後一個鍵,把手機一拋,準確地嵌入對邊沙發的夾縫中,「而且我說的明明是『你穿我就穿』吧!快換!」

  「在這裡換?」

  「我又沒有什麼『少男的夢想』需要保護。」

  「你先下來吧,耶?別扒我衣服!我自己換,自己換啦!」

  像挪開團坐在肚皮上的貓一般,我把松田往旁邊推。早已習慣厚重衣物──再重也重不過防護服,所以他其實是需要適應穿裙子──的他長腿一跨就避開我的攻擊,趁飛躍的裙襬短暫遮擋我的視野,搶先一步拾起另一套裝往我懷裡一塞。如同施放技能的語音,他發出狂暴宣言:「快換!我要拍個痛快!」

  「沒問題啊,到時候記得寄給我。」

  「總覺得你接受得太快了。」松田念念有詞,「你那個沒提的條件該不會就是下次要找我去參加什麼有主題的變裝大會吧?還是漫展cosplay?」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男朋友總是有特權的嘛,你做什麼我都會欣然接受。」我趁機撈回手機,再度開啟相機,「來自拍嗎?換手機鎖定跟桌布怎麼樣?」

  「……絕、對、不、行!」



  END.



  警視廳的吸菸室是一個交流的好去處。

  一根菸,一個眼神,專業員警就能明白彼此間都握有「重要情報」,也不吝於在吞雲吐霧的短暫中談天說地。

  「哎──」

  「怎麼啦?前輩。哀聲嘆氣的,連菸都會變得不好抽喔。」

  「是我女朋友啦。」前輩抽完一根,又點了一根,「她忽然說明天要參加變裝派對,主題還是迪O尼!在主題樂園以外的地方搞得這麼熱烈,真的不怕法務部找上門嗎?」

  「是嗎?不過迪O尼很棒啊,前輩的女朋友很漂亮,特別適合。」

  「能得到你這樣的帥哥的讚美,她一定很開心。」前輩說,「只能下班找一家店趕緊買一套了。不過她很高,近180了,每次買衣服都得挑店家,今天晚上真的買的到嗎?」

  「扮成白雪公主怎麼樣?前輩的女朋友膚色很白,藍色會很好看。還是喜歡長髮公主?紫色襯托矜持和高貴,自信漂亮的女朋友一定能成為全場焦點。」我捻熄最後一截菸,準備繼續工作,「如果是這兩個我可以提供服裝喔,絕對穿得下,但是高跟鞋就沒辦法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立刻問她要哪套,高跟鞋她會自己處理。萩原,下次我們請你吃飯啊!」前輩叼住菸,飛快地傳送訊息,「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會有這種服裝?」

  「這個嘛──」

  我衝他眨眨眼,豎起食指抵在唇前。

  「秘、密。」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2-2-25 23:19 編輯

留言

好可愛~甜甜的 2024-2-18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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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2-2-20 19:4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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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と事件


摸魚用日常第三彈。
感覺沒寫什麼,為何這麼長。








  警視廳今日的茶水間話題主角是松田。

  更確切地說,松田是主角之一。

  「真難得另一個主角不是你呢,萩原。」

  連鮮少參與下屬八卦的課長都這麼對我說。

  那也是當然的吧。正值上班時段,地點還是吸菸區,那可是全警視廳情報流通速度最快的處所之一──順帶一提,其餘還有訓練室和茶水間──主角還是爆處班的明日之星,用女孩子們的話來說:「性格殘念,但長相無話可說。如果每天和他一起用餐,而他一句話都不說的狀況下,可能一個月後就發現衣服緊了。」

  天時、地利與人和一應俱全,戰爭一觸即發。而引爆戰局的導火線就是隔壁班的紅花,以及那封粉紅色的書信,配上一句:「松田君,請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

  於是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松田答應了?」

  「沒有。」

  「真的?那可是機動隊最漂亮的女性。」

  「聽說是松田告訴她:你不是我的菜。」

  「是嗎?那位是美女耶。我聽說她紅著眼眶跑了,可能是被松田罵了。他那個人說話真的不好聽,上次我學弟跟他一起出現場,差點被他說得哭出來。」

  這樣誇張的傳聞,我已經聽好幾種版本了。

  若非當時我就在現場,可能勉勉強強還能當作趣聞來聽,並回頭對松田說些「所以說小陣平說話太直接了才會被誤會成這樣嘛。」諸如此類的玩笑。

  松田說話是直截了當,不是不讀空氣。學弟會被罵情有可原,因為當時他沒有留意到現場還有尚未撤離的一般民眾,便莽撞地想進行拆解。挨罵和吃警告,當然是挨罵為上,松田的用心良苦完全不被理解呢。

  至於鬧得沸沸揚揚的告白事件,其實松田認認真真退還班花小姐的情書,並告訴她:對不起,我不能答應妳。

  能成為警察的女性,多半都有不甘示弱的特點,當下她也沒有表現出一星半點的難過,僅僅是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被告白和告白被拒事件,何以演變成這種場面呢?

  「沒關係。」

  我向松田詢問需不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他正埋頭趕昨日出現場的報告書。松田一向不喜歡文書作業,畢竟實際操作優秀,不代表擅長作報告。至於松田,他寧可多拆或組裝十顆炸彈模型來抵一份報告。

  撇除奇怪的謠言,今天原本是安靜平和的一天。松田邊和我聊著晚餐話題,邊替報告收尾,松田剛說到「難得可以準時下班,要不要去喝一杯?」時,同事便急急忙忙衝進辦公室,大吼:有任務!

  於是下班時間被整整往後推遲三個小時,晚餐也順勢變成宵夜。

  「隨他們去吧。」

  「不行,小陣平的清白很重要。」我努力查閱「資料庫」,是有幾件有價值的情報,但不足以打消眾人對告白事件的熱情,「不過最近沒有什麼事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真遺憾。」

  「……清白?」松田的表情像是一瞬間吞了蒼蠅,「那種東西不是早在那三天之後就消失無蹤了嗎?」

  他又一次指向脖子,那個曾經留下過我到此一遊印記的地方,「成年人身上出現那種痕跡,用蚊子咬唬弄過去就太牽強了。而且是騙員警。就算再怎麼糊塗,觀察力也是經過訓練,一個個眼睛利得跟X光似的。你今早是左腳還是右腳先跨出車門,他們都能列出一二三四五說得頭頭是道……嘖,當初應該別遮才對,擦肩而過是一瞬間的事,大方一點可能還沒那麼顯眼。」

  「哈哈,完全把同事當作嫌疑犯來對付呢。」

  下次買遮瑕膏送松田吧。但要是被哪位眼尖的同事發現,恐怕又是一輪腥風血雨。

  「還笑?」

  你才是帶頭污我清白的人。松田彷彿使出畢生的演技,用眼神表示譴責。

  冤枉啊。只是和男朋友──雖然那時候還不是──做快樂的事,那能叫污人清白嗎?

  而且松田明顯對自己的受矚目程度完全不理解。人人都對八卦感興趣,對帥哥的八卦那就更感興趣了。因此就算真如他所說照辦,至多只是延遲發現的時間罷了。

  「總之大家工作壓力都很大,只是需要紓壓管道,這種流言要不了多久就會平息。」松田敲擊最後一個字,按下列印鍵,機器轟隆運作著吐出幾張紙,「所以算了吧。」

  他將報告書放到上司桌面,回到座位拎起椅背上的羽絨外套和一旁的工具箱,「走了,超市都快關門了。」

  原本預計把車先開回去,再一起徒步到附近的居酒屋喝一杯,悠哉享受難得的兩人時光。結果在松田又一次套上四十公斤重的防護服後全泡湯了。現在什麼都不想管,哪怕來個人要我們去參加什麼過關有獎金一百萬的節目,我們應該也會選擇回家,換身舒服的衣服,喝啤酒配小菜,形象全然拋之在後,姿勢要多難看就能多難看。

  ──可惜了。

  「綠燈。」

  「啊。」

  同時後頭的車輛也按了兩下喇叭催促,我趕緊排入D檔,踩下油門。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松田拿起點菸器,順手打開車窗,寒風灌入驅散菸味和倦怠,連帶我們的頭髮也變得亂糟糟。我伸手撥開掛在睫毛上的頭髮,左手覆蓋右手,聊勝於無地搓揉,「只是覺得最近好常發生這種事。你想想,上個星期發生過吧?前天也有過吧?老是在下班前出現緊急事態,總覺得很煩躁。員警也是普通人啊,我們也需要休息。『現在打烊了白天才受理業務。』我們也不能這麼說吧。」

  「因為是夜晚吧。」松田吐了個完美的菸圈,墨鏡被勾在胸前的口袋,在車水馬龍之下倒映不同色彩,漂亮極了,「大概是希望藉黑幕能掩飾他們的罪惡,讓獵犬找不著人吧。」

  「什麼啊?跟暗號一樣,怪中二的。」我忍不住笑了。既貓之後是狗嗎?他還真喜歡動物呢。「我們是獵犬嗎?」

  「可能是最近太常接觸奇怪的謎語吧,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松田扶額,耳朵的微紅在經過車輛的燈光照射下一閃而過,「追逐犯罪的氣息──我們可能是追逐火藥味啦。」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職業傷害了吧?」

  「說的也是。」松田用力吸了最後一口,掏出便攜式煙灰缸投入菸支,「不過呢,想和你一起做什麼,這種心情我也是一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你平常不是總這麼說?『悠哉悠哉地來吧。』」

  他很堅強。

  我不只一次這麼認為。儘管松田總是板著臉,從業後還愛上了戴墨鏡,連夜晚也捨不得拿下,笑起來也捎帶員警兇狠的氣息──看來職業傷害比我想像中嚴重──生生浪費那張帥氣的臉龐。但我鮮少看見松田失態的模樣。

  他總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什麼。我想就算哪天我在哪一場爆炸中粉身碎骨,松田也只會帶著一捧白百合到我的墓前,狠狠地訓我一頓,然後轉頭又投入工作吧。

  我將車輛駛入超市停車場。這是附近商品最完整的超市,因此鄰近打烊時段仍是一位難求,幸運的是剛好有一台車要離開,我便順勢接替位置。

  松田在停車場入口先下車去找推車了,我在約定地點順利找到倚靠推車遠望超市內部發怔的松田。

  「抱歉,讓你久等了,前面那輛車買的東西太多了,花了點時間才離開……怎麼啦?等太久連腦子都凍僵了嗎?」

  「才不是。有兩個人和我擦肩而過,剛好另一邊也有人進出,所以湊得有點近。我總覺得,聞見很熟悉的味道。」

  「味道?」

  等等,雖然我贊同你的獵犬說,認同警察本就該死咬犯罪者的脖頸,但絕不是要你立刻親身上陣表演給我看何謂獵犬的專業啊。

  「火藥味。」

  「會不會是你搞錯了,一小時前從現場回來,太累了?還是趕緊回家休息吧?啤酒下次再喝也可以。」

  「那種惡臭我才不會搞錯呢。」松田煩躁地把那頭自然捲抓得更加凌亂,「普通人身上會有火藥味嗎?」

  「也可能是兩個人在來超市之前在哪裡放煙火之類的?」

  「剛才來的路上也沒看到煙火。」松田說,「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算了,趕緊進去吧,冷死我了。」

  松田或許也覺得自己多心了,否則按他緊咬不放的個性,怎麼可能還站在這裡等我?

  酒區人滿為患。雖然松田評價為用詞錯誤,但我覺得非常貼切。畢竟是宵夜時段,超市特賣通常是下午,那時才是家庭主婦或主夫們的戰場。如今連小菜都開始打折販賣,那就是成年人的時間了。日本人本就嗜酒,明天仍然是平日,多的是和我們同樣在疲倦的職場過後想喝一杯後好好休息的人。

  換句話說,很容易與人相撞。

  「真的很對不起!」

  我拎著六瓶裝的Asahi Super Dry,在努力擠出人群的過程中,鼻尖不小心撞上某個男人的肩膀。

  「不,對不起啊,我也有錯。」

  我揉揉發疼的鼻頭,關心道:「有哪裡受傷了嗎?」

  「完全沒事──」

  「喂、你在做什麼?」男人的同行者湊近我們,一把將男人拉走,「快走了,再拖下去會耽誤重要的事。」

  「啊、好。」男人不敢違逆同行者,踉蹌地被拉著走,不忘轉頭和我說:「抱歉啊,小哥!」

  「不要緊的,再見啦!」

  我看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直到松田帶著幾盒小菜回來,才問他:「小陣平,你剛才遇到的人,是不是一個畏畏縮縮的男人和另一個戴眼鏡、稍微強勢的男人,穿著像是許久沒整理的衣服?」

  「是啊。」松田順著我的視線方向看過去,緊戒地瞇起眼。若真是獵犬,此刻大概雙耳矗立,壓低身子隨時準備起跑,「你遇到他們了?」

  「不小心撞上了。」我再也不敢小看松田的敏銳嗅覺了,獵犬當之無愧,「好像不是錯覺呢,火藥味。」

  「是嗎?」

  「和我相撞的那位應該不是製作者,他身上的味道更像是沾上去,而不是親自觸碰。至於另一位,味道重多了,大概才是製作者吧。」我回憶著鼻尖的氣味,不得不肯定松田的判斷。普通人可能因為玩煙火沾染火藥味,但不會是彷彿去火藥堆裡滾一圈的程度──興許是到超市來之前才接觸過炸彈?「怎麼辦?」

  「現在追上去也缺少證據。」松田說,「總不可能他們等會準備去裝炸彈,所以就放在後車廂吧?」

  「……或許真的是喔。」我想起他們趕時間的說詞,心想直覺系真是太可怕了,再繼續進化下去,可能只一個照面,松田就會識破我的計畫,「追上去嗎?」

  「當然,事到如今沒處理好這件事只會一直掛念著吧。哪能輕易放過打擾我休息時間的人,我的拳頭已經飢渴難耐了。」

  松田揚起噬血的笑容,搶過推車就往櫃台衝去。

  哎,就是因為他總是擺出這種表情,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比如什麼「這種簡單貨色三分鐘就足夠了。」之類的便拿著工具把炸彈四分五裂,才會時常讓圍觀群眾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爆破狂。唯有那身機動隊制服能證明他的清白,而現在是下班時間,西裝在身,或許此刻我們倆就像是黑社會要尋仇。

  不過我也很不滿。耽擱下班時間就算了,連逛超市都得給我添麻煩。

  他們難道不曉得和喜歡的人一起並肩逛超市可是人生大事嗎?一起討論該買什麼回家,一起篩選品牌,氣氛好還可以順勢回家做點什麼……就算未來還有機會,但每次境遇都不同。

  打擾別人談戀愛是會被天打雷劈的!是會被愛神厄洛斯的金箭惡作劇,強行和身旁的人相愛的!

  我們趕到櫃檯時,恰好輪到那兩位可疑份子結帳。松田立刻選了沒人的櫃檯,恰好是熟識的櫃檯小姐。他負責快速地把購買物品全放上檯面,再抖開環保袋放進去。而我負責買單,先用自動收費機結清停車費,再算好足量的現金衝回櫃檯交給小姐,沒空細數機器吐出的一大把零錢,一股腦地塞進錢包。

  「萩原先生,今天真晚來呢。」

  「社畜嘛,加班正常。」換作平時,我還有餘裕和她聊幾句,此刻分秒必爭,不知何時跑到出口的松田拼命使眼色,銳利的眉眼清晰傳達出「那兩位可疑分子快跑了還在逗女人!」的鄙夷,我在心裡向櫃檯小姐說聲抱歉,快步離開,「我還有急事!先走啦!」

  東西被胡亂擱置在後座上,即便車速一快或者來幾個漂移,小菜就會變成一大坨黏糊糊的詭異物體,我亦無暇顧及。松田直勾勾盯著某處看,確實地讓我回憶起機動組的警犬們。他繫好安全帶,指向某台正好駛出停車格的白車,車殼灰濛濛的似是許久未打理,真是白瞎了一台好車。

  我們跟著那輛白車,謹慎起見保持一段距離。白車的主人似乎真的是普通人,連基礎的反偵查都做不到。

  不過大多數的犯罪者都是普通人,尤其是米花町。雖然和伊達班長畢業以來從未見面,但也時常簡訊聯繫,聽現今仍在地方派出所當值的他吐槽米花町居民的犯罪:很有想法,但動機很奇怪啊。這麼說可能不太妥當,真的多問一句再考慮要不要殺不行嗎?

  原先順利的追蹤作業在遇見一次停等紅燈後跟丟目標。我不是不能踩死油門強硬地衝過去,但首先這麼做太顯眼了,即便未受過訓練的普通人都能輕易發現;其次是旁邊正好有一臺迷你警車經過,一個不巧,「爆處組的萩原和松田昨晚在街頭和警方上演飛車追逐」這種話題就會取代松田的告白事件,一躍成為熱門話題。

  是能保護松田的「清白」,但肯定會被上司罵到臭頭,一個不慎還會失業吧……真可怕。原本是想絕對不會倒閉才從事警察這一行,想不到畢業未滿一年就出現倒閉危機!

  然而現在不是關心倒閉危機的時候。眼下失去跟蹤目標,我趕緊問松田:「如果是你會去哪裡裝炸彈?」

  「……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模擬犯罪心理也需要線索或知道犯罪者的性格。」松田也很無語,「說起來我們只是因為聞見了火藥味起疑,知道他們一個是主導一個是跟隨。也知道他們趕時間,可能是明天會出現事件,才一頭熱地追上來,根本沒有充足的線索。總不可能真的像狗一樣靠嗅覺追蹤吧?」

  「說的是呢。」

  眼下看來只剩下土法煉鋼式笨拙尋找方法,不僅可能一晚上都找不出結果,明天還得頂著黑眼圈拆炸彈;或者嘗試向上級說明狀況,請求必要協助。然而缺乏證據,不被採信的可能性極高──

  該怎麼辦才好呢?

  「啊,是之前拆彈的警察先生。」熟悉的幼童音讓我們一同往右看去,之前帝丹小學的炸彈事件的小偵探和他青梅竹馬的小女孩,他向我們招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出於對控場能力出色的小偵探的信任,我切了右方向燈,確認前後無來車後向路邊停靠,並按下警示燈,「小朋友們,這麼晚了,怎麼沒回家休息?大人呢?」

  「先不管那個了。」小偵探嚴肅地說,「我們在速食店遇見兩個男人,意外聽見他們的談話。說什麼盛大的煙花、晚點要在附近的高級公寓準備明天給什麼人的驚喜,還有只要按我說的照辦就好、晚點買酒慶祝之類的話,怎麼聽都不像是想為某個人慶生的口吻。」

  「所以你追著他們?半路追丟了準備回去的時候又再次看見可疑車輛,然後剛好遇到我們?」小偵探點點頭,我訓斥他,「這麼做太危險了!你還是個孩子,也要考慮你隔壁這位小小姐,遇到狀況應該先向大人求助才對!」

  小偵探似乎未料到我居然是先責怪他的衝動,流暢的話語一度卡殼,好一會兒才憋屈地說:「我知道了。」

  「你剛剛說高級公寓?」

  松田插入話題打破僵局,小偵探趕忙接話:「是的!你們也在追他們吧?」

  「這個方向過去的高級公寓,不是神谷一號就是二號吧?」我從副駕駛座的置物箱拿出地圖翻看,「那兩個人到底想做什麼啊?」

  「如果小偵探說的是真的,炸彈就是肯定的。」松田說,「應該不是立即性爆破的純粹殺人或傷害危險,是另有目的的全面計畫。」

  確認沒有其他高級公寓後,我收回地圖,「勒贖、嗎?」

  「大概是吧。警視廳明天或許就會接到『準備多少錢給我,否則就引爆炸彈。』之類的傳真。」

  哎,看來宵夜也泡湯了。我伏在方向盤上,剛想點根菸,拿出菸盒又想起外頭的小朋友,便默默塞回口袋。最近諸事不順,難不成是我的好運不再眷顧我了嗎?

  「現在呢?先請示上級?」

  「我們先過去確保炸彈吧,說不定是烏龍一場。」

  「希望如此。」

  「我也要去!」

  小偵探說著就跑到後座試圖拉開車門,還好仍上鎖才沒叫他得逞。

  小朋友的好奇心真是太恐怖了──不,也許這孩子是特例?畢竟當年松田沉迷拆解各式物體的時候,也不會拉著我冒生命危險前往案發現場。

  「不行,現在是大人的時間,小朋友該回家了。」

  臨時停車的容許時間已超過,迷你警車正緩緩靠過來,我索性下車出示證件,和交通課的女警們溝通,無視小男孩的不悅,拜託她們將兩位小朋友安全送回家。「請務必將小朋友們交到家長手中,尤其是那位小男孩。」我特別對她們交待。

  送走小朋友們,我們前往神谷一號,繞行一周後於路邊順利找到那台白車。保險起見,松田肩扛工具箱在旁望風,我悄悄湊到車窗邊看,確定裡頭一個人都沒有,轉而拿起手機開始三百六十度連環拍攝。

  「萩,人來了!」

  我們躲到另一台車後方,小心地探頭察看,果然是那兩位可疑份子。待車輛離去後,我們趕緊前往電梯。

  總共二十層樓的公寓,到底是哪一層呢?

  「肯定是公共空間,現在是多數人待在家的時段,他們一個膽小,一個一看就不是武力派,所以應該不是選擇潛入房間。」松田嘗試推斷,「是我的話會選低樓層。一旦低樓層爆破,上面容易一起完蛋,威脅性不是更強嗎?」

  我贊同松田的公共空間意見,那兩位男士的確不像有本事無聲無息潛入他人家中,或能給予長時間威脅以至於至今警方仍未接獲民眾報案的人……他們又不是公安或FBI之類的特工。

  但樓層的部分有待商榷。「米花町的犯罪者有時候挺不講道理。」這番來自伊達班長的「諫言」此刻在我腦中耀武揚威。我沒說出口,只默默給出相反意見,「那我就選高樓層吧。」

  我按下頂樓按鈕,和松田兵分二路。

  到達第二十層,我直奔公共區域,隨即發現一樣可疑物體。這個尺寸、液晶螢幕和配線構造,象徵松田的希望落空。錯不了了,真的是炸彈,從大小判斷,還是足以轟掉一整層樓的自製炸彈。

  感謝伊達班長,下次我一定會請你好好喝一杯!不醉不歸!

  我趕忙打給松田。電梯的樓層急遽下降,又緩緩上升,叮的一聲,松田大步跨出,直奔炸彈檢查,得出與我相同的結論。

  構造簡單,但陷阱很多,似乎還有手機遠端控制裝置。總之三分鐘之內想解決它有點難度。在未疏散一般民眾的狀況下,我們也不能貿然行動。

  「──請示上級吧。」

  松田說。
  
  
  
  我感覺我的好運到了盡頭。

  是啦,人是不該貪得無厭。我的好運讓我安然無恙地度過人生前22年,也讓我交到一個完美的男朋友。我要是再強求什麼,也許連老天爺都不忍直視。

  如當年家裡的修車廠那般。畢業以來太過順利的事態,讓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受松田影響甚鉅,只一味踩死油門。

  接獲上級指示原地待命的我們,倚著高樓欄杆,一人一根菸吞雲吐霧。有一隊人馬正往我們這處來,另一隊前去神谷二號。據說交通隊透過我傳送的照片已經確認可疑份子的車輛,現正實施逮捕計畫,不多時便會傳來捷報吧。

  才剛想到,手機便發出震動,我解開鎖定確認訊息內容,轉給松田,「確認逮捕兩位目標。車廂有裝設炸彈工具,炸彈上有指紋,這下人贓俱獲了。恭喜阻止一樁大案件,松田警官,升職加薪近在眼前。」

  「我們可是公務員,哪可能那麼簡單升職加薪。」

  「也是啦。」樓下發現機動隊的車輛,我熄滅菸支,伸了個懶腰,「但要是能給個假期就好了。」

  眼看電梯的數字向上跳動,正調整心情準備進入工作狀態,松田突然開口,「下次找個下班後不必花太多時間就能到達的地點吧,郊區的溫泉之類的?」

  「哈?」松田沒頭沒尾的一番話讓我不禁發出奇怪的聲音,「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長假可能辦不到,但還是能好好休息的。下班就開車趕過去,反正你很擅長在違規邊緣試探,應該花不了多長時間。」松田扯著我的臉頰肉,手勁有點大,疼得我淚眼汪汪,「愁眉苦臉一點都不像你,這樣下去會變得不受歡迎,所以振作一點啊,萩原警官。」

  糟糕。

  總覺得快要哭出來了。

  我摀著發痛的臉頰,卻無法催眠自己是因為疼痛所以想哭。

  犯規。這麼做是犯規啦。裁判會強行介入的。

  我突然很想抱他。

  松田看了眼電梯,張開雙臂,「……要抱一個嗎?還有時間。」

  騙子。小陣平大騙子。機動隊以效率聞名,拖拖拉拉的人都被料理過了,隨時都有人會上來。

  我緊緊地環抱他,把臉埋入肩頸。

  「說好了,下次一起去泡溫泉!」

  「是、是,嘶──輕一點,要窒息了!而且你頭髮太長了,癢死我了!還有,你看起來都快哭了,這也不是需要那麼感動的事吧?隨時都能去啊。」

  「這種時候就不要煞風景啦!」我報復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惹來松田陣陣笑聲,鎖骨不停顫抖,「再下次就找伊達班長出來喝酒吧,好久沒見了,有點想他。」

  「等他也穩定下來再考慮。聽說馬上要調到搜查一課去了,他也很忙,還要陪女朋友。」

  「他之前說要給我們介紹來著,把女朋友一起帶過來呀。」

  「算了吧。就算我們很熟,也沒有熟到能完全放鬆的程度,更不用說我們和他女朋友是陌生人。上班累得要命,好不容易下班了比起應付兩個臭男人,誰都更想找女朋友。」

  「小陣平也是嗎?」

  「當然。」耳邊傳來松田低沉的嗓音,「我這不就在陪你了?男朋友。」
  
  
  
  END.
   
  
  
  結果一時興起的擁抱被逮個正著。
  
  整個電梯的機動隊成員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最前頭的人默默收回跨出電梯的腳,似乎是以為電梯意外通往某種神祕異世界,想重新下樓再來一次,然後就被最後頭的領隊毫不留情地踹出電梯。

  「你們在幹什麼?」

  「你們想知道嗎?」

  松田這口氣讓我回憶起當年警校時期前晚和小降谷熱血搏鬥,隔天被鬼塚教官訓話的模樣。

  啊,真懷念。明明只是半年多前的事。畢業後就聯絡不到人了,據說已辭去警察的工作,但想也知道以小降谷和小諸伏個性不可能是辭職,所以肯定在從事什麼危險的事吧?

  希望他們倆平安,穩定後也和我們聯繫一下吧。

  機動隊的成員們不知何時站了一排,同時用力地向松田點點頭。

  「既然這麼想知道,那我就跟你們說吧。」松田彎起唇角,「其實是萩原等會要負責拆彈嘛,他突然說需要進行拆彈前的儀式,跟我要一個擁抱。」

  「什──」這傢伙搞什麼呢?問要不要抱一下的不是松田嗎?「哈?你在說什麼啊!小陣平!儀式又是什麼東西!」

  「想不到啊,萩原,你居然是這麼有儀式感的人。」明知松田在胡說八道的前輩逮住機會,使勁數落我,「我下次一定會叮囑陪你拆彈的隊員們,一個一個給你大大的擁抱。」

  「不、不,那就不麻煩了。」

  「沒關係的,萩原,我們都樂意效勞。」

  前輩說著說著,當真走上來給我一個擁抱,那身堅硬的機動隊制服直撞我的鼻尖,可憐我的鼻子二度遭殃。由前輩領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伴們也輪番上陣,立誓要讓我感受到溫暖。

  真是、真是夠了!

  這樣的溫暖我才不需要!

  我在胸肌中艱難求生,拼命向松田使眼色。豈料松田只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雙手合十。

  等等!該不會是!

  雖然我是提出過找別的事轉移注意力讓松田的告白事件退燒,但不是這麼個轉移法啊!

  太過份了吧!

  不、別過來!別再來了!

  救救我啊!

  小陣平!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2-2-21 22:30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4#
原作者| SIMA 發表於 2023-8-20 19:2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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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と雨の日

  
Summary:鋒面接近,當心驟雨。

  突然想寫流水帳日常,遂從資料夾挖出塵封的文檔。  
  
  
  
  愛車送修是災難的開始。

  起因是昨夜的飛車追逐。恰巧在回家路上聽見警鈴大響,警車上的人不停廣播要前方的白色麵包車停下,而對方充耳不聞,更進一步提升車速。

  正值下班尖峰時段,龐大的車流令人寸步難行。但警察會顧及民眾安危,嫌疑犯可不會,麵包車在街上橫衝直撞,逆向行駛,張狂的舉止不斷惹來急煞和尖叫聲。

  「萩。」原先正閉目養神的松田睜開雙眼,數分鐘前呵欠連連的倦怠已不知所蹤。他今天於兩個現場來回奔波,屁股碰上座椅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一上車便一推出風口,冷氣吹來的剎那尚聽見他的嘆息,隨即便不作聲,抱胸閉眼,於路況廣播中呼吸逐漸緩和。他拽拉安全帶再次確認,順帶將廣播聲調大,說:「車技沒有退步吧?」

  「──那當然。」

  幾個進退,白色馬自達流暢地脫離車潮。

  未能同時起步,那便得仰仗技巧和外力,我正想提醒松田,他已心領神會地咬緊後槽牙。馬自達以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行駛於小巷,於末端借力一躍,飛過柵欄,駛回正道,此時麵包車已近在咫尺。

  好機會。

  而再過去可能會進入另一條通勤幹道,那時要再追上又得費一番工夫,且危險性高漲,必須盡快停下車輛。然而援軍尚未跟上,而要想設點攔截勢必得再花時間。我盤算著最佳處理方式,心一狠道:「松田,解開安全帶來我這裡。」

  他瞧了我一眼,聽話地解開安全帶,車內空間略狹窄,勉勉強強才擠來駕駛座,蜷縮於我的懷抱,認命地拽著我的外套護住腦袋。我將方向盤往右打死,拉起手煞車,橫於麵包車之前的瞬間俯身將松田禁錮於懷。不及剎車的麵包車撞碎馬自達的副駕駛座的同時失去行動能力,被後頭趕來的警察當場壓制。

  我後來才曉得麵包車上的兩位嫌疑犯是數小時前的珠寶大盜。那會兒松田正捏著棉花棒替我處理玻璃碎片劃破臉頰的傷口,疼到我不禁齜牙咧嘴。情況緊急,職責在身,身不由己,但任憑我如何解釋,罔論那時松田根本沒拒絕我的提案,他嘴上說著:「恭喜你,萩原警官,升官有望。」可毫不留情的包紮無一不在斥責我過於亂來。

  「我這不為了──」

  「嗯?」

  「……我錯了。」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眼見松田一臉「敢再說一句試試看」的表情,我果斷低頭認錯,面上十足誠懇。然而這點裝乖的小花招唬弄外人還能行,對松田是一點也不起作用,證據就是再次回到警視廳後他親手把我拎到大隊長面前,放任大隊長左一句行事粗暴,右一句不顧後果,把我臭罵一頓。

  我無數次求救地看向松田,後者卻抱胸在旁,幸災樂禍全寫在臉上,偶爾還提示隊長多罵一點。

  終於逮到機會承認錯誤──這回誠懇許多──而能離開警視廳,我揉揉被唸得快長繭的耳朵,萎靡地跟在松田身後搭上同事的便車。

  「你的車已經送修了,短時間內大概回不來。」同事說,「需要幫忙接送嗎?」

  「不,這樣太麻煩你了。」

  「小事而已,不用客氣。」

  「反正也不遠,我們搭車或走路就行。」松田說,「早晚吹吹風也許能讓這傢伙學會冷靜一點。」

  「──我真的有在反省了啦!」

    「萩原確實車技了得──大約是家族遺傳?」同事話說得委婉,乃因先前至神奈川支援時我請他替我將新買的衣服順帶交由千速,而尚未前往報到便遇見連越兩個欄杆追緝兇嫌的她,以至於印象深刻,「只是你們握住方向盤的時候和平常簡直不像同個人,就像、唔……龜O公園前派出所的本田?」

  「……」

  松田噗哧一笑。

  相較於我,外人看來松田更為直接火爆,因此多半都認為擔當剎車役的人是我。然而合作過的同事大多都持相反意見,他們可沒少聽我被大隊長唸反骨,也沒少在那時候幫腔嗤笑。

  同事將我們在松田家門口放下,藉口時間已晚,我死纏爛打要松田收留我。可他仍在氣頭上,就連賣色都無法攻陷他的鐵石心腸,最後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一個人的被窩。睡前發送可憐兮兮地抱著松田留宿時用的枕頭的自拍照給他,在得到「活該」的答覆後含淚入睡。

  我們約定隔天起得早一些,畢竟平時都是開車上班,從未確認過搭乘交通運輸工具需耗費的時間,因而遲到顯非明智之舉。我們嘗試幾日各項交通工具搭配:電車快又穩定,卻敗於早晨擠得如沙丁魚罐頭的痛苦;公車不如電車快速,勝在警視廳旁恰好有站牌,擁擠程度卻是不相上下。計程車最為輕鬆自在,然而對於錢包最不友好。

  最終我們得到共識:既然年輕力壯,不如仰賴11號公車。

  儘管徒步通勤的時間花得最長,炎熱的天氣能讓三分鐘的路程曬出三十分鐘的效果。但機動隊本就訓練嚴苛,這點路程至多是開胃菜,且相較大熱天身著四十公斤的防護服提心吊膽,至少衣著和心情都相當輕鬆。

  和松田並肩前往警視廳令人懷念起從前的光景。我們住得近,交情好,又讀同一所學校,結伴通勤再正常不過。儘管隨年歲增長有各自的生活圈,但我仍鍾情於只要側過頭去就能瞧見松田的側臉的生活。沒有開車,不加班的日子也不必煩惱車該先開回去放還是停放一夜,而能順理成章地相約喝幾杯再回去,進一步擁有美好的夜晚。

  雖然松田仍堅持在車修好前拒絕親熱的懲罰,卻默許我佔據床的一側,能擁著睡,睡前還能偷個吻,夫復何求?

  過於美妙的體驗令我不禁肖想倘若愛車歸來後仍能不時和松田相約徒步上下班,也不失為一樁美事──直至一場雨澆滅了我的興致。

  被迫在洗手臺擰乾濕透的西裝時才憶起上星期的氣象預報:鋒面接近,當心驟雨。

  突如其來的雨於嗅得柏油氣味之際再做防範便為時已晚。雨珠先是落於側頰,尚不及反應時又是眼睫一沉,隨即濃重的雨幕落下,我們連忙躲入屋簷下。

  當今世道,突然狀況多半能從便利商店的多元性得到解方,然而運氣不巧,最近的便利商店在三條街之外,且警視廳就在下一個街口轉彎不遠處。眼看上班時間將近,我們便決定直接奔向警視廳,而踏出屋簷的剎那早上梳好的髮型便已功虧一簣。

  人總是直面不順遂之際猛然憶起曾經的美好,因而這下是真情實感為當時粗暴的攔截反省。松田顯然也把氣象預報忘得一乾二淨,以致於早上出門忘記帶傘而與我落入同樣的境地,但不妨礙他邊擰外套邊嘲諷:「活該。」

  他比我更不好運,我還只被路過的車輛濺了一身,他則被屋簷的排水裝置襲擊,從頭到腳無一處是乾的。

  此刻不得不慶幸日日大汗淋漓的訓練令我們都在置物櫃準備充分,至少還有辦法挽救今日的地獄開局。悲慘的外在狀態令我們不必多加言語便得到充分的整理時間,一大早縮在更衣室處理外表,濕淋淋的襯衫抽出褲腰,透出些許皮膚的顏色,甚至是胸前的……

  松田瞪了我一眼,大有肚子裡那些花花腸子瞞不過他的意思,為免他又延長懲罰時間,連忙高舉雙手表示投降。

  濕髮被煩躁的人或往上或往後撸,不時拽起肩膀的毛巾抹去下落的水珠,平常蓬鬆得困擾的捲髮不復存在,毫無髮型可言,此刻的松田就像毛全濕的博美──只有毛蓬,全是虛胖。

  直至再也擰不出水,松田將西裝外套甩開,支上衣架,往更衣室為今天的悲劇演員們特別拉上的曬衣繩一掛。濕透的毛巾被扔到一旁,他褪下尚在滴水的襯衫和長褲,發現內褲也逃不過同等命運,連同皮鞋和襪子一同踢到一旁,又換了條乾毛巾胡亂擦拭,換上乾爽的衣物,最後穿上機動隊的紺色制服和長靴,除了頭髮已然看不出曾經的慘狀。

  松田倒置皮鞋,裡頭的水嘩啦啦流出。我聽見他在嘀咕:濕得能養魚。最近都下雨得曬多久。希望別報銷,我還挺中意這雙鞋。

  那雙鞋是父母的新鮮人禮物。從前丈太郎先生因誤捕一事格外頹喪,他放棄了事業,終日飲酒,振作起來後便不曉得該如何面對松田。他本就不擅長坦露真心,妻子看多了他的糗樣當然不介意在她面前示弱,然而兒子向來以他為榮,一朝英雄失格,又該以何種態度相會?

  灑脫是閱歷的積累,彼時的松田儘管明白不是父親的錯也免不了怪罪,他不知該如何向父親表達善意,不清楚該如何破冰。雙雙無計可施,最後竟默契地選擇以拳交流。

  那會兒松田阿姨時常和我吐槽:父子倆都彆扭,彆扭加彆扭,一句話得繞地球一圈。

  我憋笑憋得內傷,連連安慰:反正丈太郎先生很開心,松田也很開心,結果好就好啦。

  而那雙鞋出現於松田自警校畢業後第一次回家的時候。一打開房門就被擺在他房間的書桌上的紙盒吸引,打開一瞧正是一雙嶄新的皮鞋。儘管沒有署名,不過松田阿姨的禮物是一整套的西裝,親手送到松田手中,那麼皮鞋是誰送的便昭然若揭了。

  為求證去問松田阿姨,她爽快地賣了自家丈夫,並和我們加碼爆料:他們是一起去買,叔叔和松田的鞋碼恰好一致,他便一雙一雙穿著試。一會兒問鞋尖款式會不會顯得太老氣,一會兒問是否看起來不夠嚴謹,這雙太軟緩衝不佳,那雙太硬容易傷腳,幾乎每雙都嫌棄一遍,再三確認才買單。

  我聽得津津有味,接連應和阿姨的吐槽,而松田沉默良久,在餐桌上時不時瞧向丈太郎先生,欲言又止。待我以為他終於鼓起勇氣時竟拋下一句晚點回來,拽著我出去喝了一晚上的悶酒。我聽他說起以前對父親的憧憬,對誤捕的警察的憤怒,對被忽視的委屈,卻不曾聽聞半點對丈太郎先生的怒意。十多年前的松田陣平也許不能理解夢想功虧一簣的落差,但連最終都選擇了諒解,現在當然只會更加心疼距離冠軍腰帶咫尺卻不戰而敗的父親。

  他隔日拉著我跑向拳擊用品店,用從前打工的存款買下新的拳套,最後才在離開的當日鼓起勇氣和丈太郎先生說自己很喜歡這份禮物,將拳套往丈太郎先生手裡一塞,後者同手同腳走回客廳的模樣至今仍記憶猶新。

  事後在和家裡人褒電話粥時聽聞轉述,松田阿姨說丈太郎先生沒事就在擦拳套,寶貝到就差抱著睡了。都說血緣無庸置疑,松田也很珍惜那雙鞋,開始學著照顧,工作再忙都要抽空保養。

  過去幾日,送廠的馬自達總成為他拿來取笑我的話題,他說我一定是車技退步了才想暴力拆招,他說連自己的車也要充滿名譽的負傷也是狠人,他說我專屬司機失格因而失去近期要求陪兜風的資格,不過這種時候倒是不會聽他抱怨一句都是我的錯害他狼狽不堪。

  萬幸西裝沒穿出來,至少有一樣逃過一劫。

  「要是報銷了你得陪我一雙,省了你明年還得煩惱送什麼生日禮物。」

  「要是報銷了我當然會賠你一雙。」但紀念意義又該怎麼彌補?這回倒是真的為自己的魯莽滿懷歉意,「對不起。」

  「道什麼歉,雨又不是你招的。」

  「可是──」

  「鞋原本就是用來穿的,壞了也正常。」松田說,「所以沒必要和我道歉。」

  松田抽出鞋墊,把報紙團團塞入皮鞋,和襯衫一同擱到角落晾乾,最後拉整一下制服,面上再看不出剛剛遭遇倒楣之事的厭世樣,好似不順遂從未出現過。

  除了髮型。那頭捲髮和主人的脾氣同樣硬,松田的粗暴對待只會招致更炸裂的結果,見他對鏡奮戰,試圖力挽狂瀾。我哭笑不得地招來松田,將人摁在椅子坐好,拿著吹風機處理。

  「別忘了你欠我一頓飯。」

  受吹風機干擾,我實在沒聽清松田的話,只得拔高音量,「什麼?」

  他同樣大聲回應:「我說你欠我一頓晚餐!」

  「今晚?」

  「都行,沒加班的日子都好。」

  務實的見解讓人很難不贊同,畢竟長期人手不足,大半夜出勤也不在少數。

  我梳開最後一撮打結的髮絲,收起吹風機左瞧右看,想了想從置物櫃取出定型噴霧,示意松田閉上眼睛後對著那頭捲髮一頓噴。

  「……你的置物櫃到底都放些什麼啊?」

  「形象管理乾淨整齊是基本禮儀。」

  「愛漂亮。」話雖如此,在我拿起防曬噴霧對著他的臉時,松田也乖乖閉上眼,「這麼精緻的生活我可過不來。」

  「沒辦法,既然不像小陣平天生麗質,我就需要額外努力嘛。」

  松田睨了過來,「你這個從入職以來就是榜上有名的帥哥,被聽見了挨揍我可不救你。」

  我深深地探口氣,故作苦惱,「那你就得和豬頭共進晚餐了。」

  「有何不可?反正老闆娘也不會因為你長得帥為你省錢。」輕鬆的談吐於聽聞出動警鈴的剎那收斂,「走吧,該工作了。」

  我把噴霧塞回置物櫃,匆匆跟上松田的腳步。

  那場雨在鄰近中午時停下。彼時我們正在商場聽松田吐槽下雨天犯罪還不消停,手裡還壓著一條漏網之魚,膝蓋抵住尾椎的疼痛令犯人直哀嚎。

  「老實點!」松田再次加壓,犯人頓時不敢掙扎,唯有叫喚更為劇烈,聲音之淒厲令我差點沒拿穩工具箱。

  支援暫時沒過來,我只能在犯人聲聲慘嚎中檢查炸彈,確認是假貨時才鬆口氣。

  我向松田回報消息時,他明顯比早晨落湯雞事件更為厭世。壓制動作不曾鬆懈,神情卻難掩動搖,窄小空間的回聲加上魔音穿耳攻擊頗深,「這傢伙真能叫。」

  松田將人交給其他同事處理,原先抬頭挺胸的優秀警察官突然垮下肩,搖搖晃晃地走出商場,爬上車後頹喪地癱在座椅上,一手不停揉按太陽穴。

  「還好嗎?」我湊到他身邊,推開他的手,松田樂得偷懶,借了手,連頭也靠在我的肩窩,蓬鬆的捲髮騷得有點癢,「回去休息室睡一下?」

  「我還想準時下班。」

  ……這大約就是社畜的執念吧。畢竟人生苦短,罔論是實際或天馬行空的目標皆有助於產生動力。

  但執念會成為執念,絕大多數都是心知肚明成功機率微乎其微。儘管犯罪不分淡旺季,罔論手藝如何精湛,但米花市的犯罪率顯然不是那般講道理的玩意兒,無數次於前往更衣室的路上討論著晚餐吃什麼的下一秒就變成宵夜吃什麼了。

  松田直勾勾盯著懸掛的時鐘,滿心滿眼都是分針和秒針,重疊的剎那便如得令的獵犬奪門而出。惟他還記得尚在職場,顧忌禮貌仍端著儀態,我跟在他的後頭,見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左顧右盼地深怕突然衝出一個人攔阻,就連換衣服都無法安心,彷彿能看見他豎起的耳朵和繃直的尾巴。

  早上晾起的衣物被善心人疊好,一套一套安放在桌上,倒是都乾了,只是礙於工具欠缺無可避免多出幾道皺褶,可惜了昨夜燙好的襯衫,皮鞋勉勉強強,回到家得繼續晾才行。

  我邊更衣邊盤算是否應該往置物櫃塞一個熨斗,期間松田眼巴巴地看著我,在我換好後轉而拉住我的手向前拽。緊繃的神情直至離大門口越來越近愈發緩和,唇角微微揚起,腳步甚至輕盈了起來,在跨出大門的瞬間還聽見他的呼氣聲。

  無風,無雨,和早上的慘狀呈現鮮明對比。儘管夏季晝長夜短,惟常態加班令許久未在還能欣賞夕陽的時間點下班的人甚至有些恍惚和不真實。

  松田拽著我快步往前,說好請他吃晚餐,一切交由他決定,我暗忖他會藉機嚐鮮,但走著走著仍然回到熟悉的回家路上,進入熟悉的定食屋。腿長的優勢被松田發揮得淋漓盡致,十五分鐘的路程愣是被縮短成五分鐘,入店時甚至是全場唯一一桌,連正在燉煮魚肉的大將都詫異地看過來,「今天沒加班?真難得。」

  「我們為了您的美食當然不能加班。」

  大將一哂,遞來菜單。松田接手後左思右想,正反面不斷翻轉,總算下定決心,明明落筆時大有要全畫了的氣勢,最後仍在老慣例塗寫正字,隨後將菜單轉交予我。我接來一看,方知他口口聲聲的請客不過是增加一樣可樂餅和一壺酒。

  我們本就時常互相請客,借此名義約會,借此名義分享,同時又有再續的理由:下次輪到我請客,想吃什麼?

  補償性質的晚餐被當作尋常約會,頓時拿著那張菜單都有些燙手。點得少了,無法表達歉意;點得多了,下次松田必然會擇一間稍高價位的店回禮。

  「選擇困難又犯了?」見我遲遲無法抉擇,松田笑了笑,隨後悠悠道:「你之前說想試的那間義大利餐廳,下星期發薪後去吧?我這個月的餘額已經被你上次的酒吧喝乾了。」

  「……所以說了我出錢。」

  任何東西經過優秀包裝就會擁有不同的身價,簡簡單單的調酒,喝的全然是金錢的滋味。我當然曉得會價格不會太輕鬆,本就沒打算讓松田請客,然而後者堵得啞口無言。

  「我喜歡這種遊戲。」他用一模一樣的話重申,面上看不出半分負面情緒,「想終止也得等我回禮完。」

  然後我也不肯罷休,所以沒完沒了。他的執拗我再清楚不過,鼻青臉腫,牙都打斷了,也沒見他自願從擂台上下來。松田對此總說彼此彼此,要想說服我把線路換一個方式,口乾舌燥也不見得成功。

  正如我對順風順水秉持戒心,我同樣不相信天作之合。和松田感情再好,以前也曾有過吵得再也不理對方的經驗。畢竟再默契的人都不可能完全認同彼此的觀念,他嘲諷我老頑固,我譏笑他死腦筋,此時對彼此的了解更能讓我們字字誅心。有些人因此別離,但我們最終都選擇低下頭,尊重對方的堅持。

  我說服不了他,只能替他多倒幾杯。松田端著酒杯,抬眼瞧我,似笑非笑,「想灌醉我?圖謀不軌啊。」

  「你多吃點多喝點,我下次才能理直氣壯地找大餐嘛。」

  「……嘖,那我得先吃回本。」

  松田又劃了幾樣小菜和一瓶酒,大將送上餐點時還添上兩條烤魚請客,得益於他的大方,我再度要瓶酒,成功把松田灌得腳步踉蹌。

  我攙著他走在路上,聽見某間店門開啟後流出的音樂,他也哼起歌,一句歌詞勉勉強強準了一個音,不成調的歌聲使我忍不住笑意。他瞪了過來,酒意致使眼神水汪汪的,半分殺氣也無,倒更像是吻得投入了以後加倍的索求。

  驟然間,我見他眼皮一顫,以為是他終於按捺不住睡意,卻見他朝天望去,「又來了。」

  什麼又來了?不待我發問,豆大的雨水便平等地打在我的臉上,我匆匆忙忙地拉著松田轉進一旁的屋簷,隨即雨幕便模糊了夜色。

  我的目光投向對街的便利商店,說:「你在這裡等,我去買把傘。」

  「這麼大的雨,走出去就濕透了,跑去買傘再回來有什麼用?」松田說,「就差一條街,跑回去吧。」

  我不贊同他的提案,「你還喝了酒,這樣會感冒的。」

  「囉嗦。跑不跑?」

  「……」

  這種時候眼神倒是堅定著,全然看不出一分鐘前的迷糊。

  我把外套往頭上一罩,和松田一同在雨中狂奔,剛剛跑出去幾步遠便徹底成了落湯雞,待我們回到松田家樓下,連寬鬆內褲都成了貼身款。

  「不回去?」

  我睨著又一次把自己擼成大背頭的男朋友,他的白襯衫透得遮不住美色,直叫人心猿意馬,我眨眨眼,理直氣壯地說:「雨下得太大了,請收留可憐的萩。」

  「……你最好祈禱雨今晚不停。」

  我心滿意足地跟在松田身後,於踏入玄關後環抱他,連雨水都變得甘美。

  而那場雨恰如松田的寄語,徹夜未停。
  
  

  

  短篇再錄集預售中,走自家通販,量少→賣貨便
  代理已聯繫楓林館。



本文最後由 SIMA 於 2023-8-20 21: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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