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一文字>
「唔喵——⋯」充滿著倦怠感的呵欠聲從大張的嘴裏發出,隨即對那像貓叫的聲音感到嫌惡般,眉頭深鎖發出了不耐的彈舌聲。
今天沒有被排到任何勤務,在拒絕了同樣休假的後藤他們的購物邀約後,南泉一文字本來打算去先前發現的秘密地點睡個舒服的午覺,悠閒度過這一天的。
即便已是初冬,白日的陽光依舊溫暖,絨毯般的紅葉躺起來也很舒適,就算偶爾吹起的風有些寒冷,只要蓋上毛毯就沒什麼問題。
只是當他蓋好毛毯、用手當枕後閉上雙眼,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腦裡的煩雜思緒阻礙了他的午睡,但是就這麼起身又讓人覺得有些不甘願。
金綠貓眼石般的雙眸無奈睜開,對上那萬里無雲的藍天,他緩緩吐了一口氣,嘴角微微勾出一抹自嘲弧度。
「啊——啊——真讓人不爽。」吐出的話語將他的內心展露無遺,睜大的眼顯得有些猙獰。
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大家!有聽說嗎?』
初秋,空氣還帶著夏日暑氣,伴隨著電扇嗡嗡聲響,他和物吉正在折疊曬乾的衣物時,休假中的鯰尾一手拉著後藤一手抓著平板突然衝了進來。
平常總帶著歡快表情的鯰尾藤四郎當下卻是滿臉困惑,連頭上平時高高豎起的呆毛都顯得無力的垂下。
他與物吉互看了眼便停下手邊工作,畢竟熟識的他居然露出那種表情,看來不是小事。
『怎麼了嗎?』
『切國先生修行中寄給主上的信件內容,有別的本丸的審神者張貼到揭示板上了!』
『⋯⋯信件內容?』
『對!你們看這個!』
鯰尾遞出的平板上,顯示著由政府管轄的審神者與刀劍男士專用共同電子揭示板的頁面。
而其中一個版面上張貼了山姥切國廣的信件。
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
先不說將私人信件在本人不知情下公開在網路上這件事是否不道德。
那信件的內容與下方其他審神者們的評論⋯⋯
『⋯⋯這個,有點⋯⋯』
『⋯⋯那個傢伙。』
『啊!等等南泉先生!切國先生還沒從修行中回來啊!』
物吉和後藤都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而他只覺得眼前一紅,反射性起身隨即被鯰尾給拉住。
啊啊,明明還曾以為是被詛咒的同伴的。那個傢伙,該說不愧是那傢伙的仿製品嗎?說的話總是讓人火大。
——不對,跟那傢伙的刻意為之相比,沒有多想的那個傢伙或許還是好一些?以性格來說。
回憶至此,南泉一文字再度翻了個身,像是要將繁雜的思緒隔離在外般地緊緊閉上雙眼。
山姥切國廣,他的孽緣的仿刀。以刀身來看並不相像,然而人身卻很是相似。性格上可說沒有相似處,但麻煩度根本一模一樣。
言語具有力量,被比較的言語化成的枷鎖束縛住的仿製品,跟被詛咒了沒兩樣。但是,對,但是——
掙脫鎖鏈跟把枷鎖套到他人身上,是不同的事。
言語具有力量,脫離正軌的言語經過累積成為眾人的記憶,久了就成為真實,成了常識,事實將不再被重視。
而當有人突然出現高喊事實時,指責、否認、拒絕、謾罵,充滿攻擊性的反應是人之常情——然而那傢伙可不是被人呵斥就會退縮的性格。
那一天,政府送來特命調查評價優異的報酬的那一天。
當憑代獲得顯現,紛飛的粉色中顯露出了銀與藍,從勾勒出完美弧度的唇瓣中響起的高傲口吻,帶著挑釁的眼神從主上移至那個傢伙身上。
那是他的宣戰佈告,他懂。
那是屬於他們倆之間的事,他明白。
「喵哈——⋯」再度打了個呵欠,睡意總算隨著一陣風襲來,他將毛毯拉好,放任思緒緩緩蓋上一層薄紗。
半夢半醒之間,他彷彿又見到了那雙湛藍的眼。
啊啊,他懂,他也明白,那不是旁人可插手的事。
——但是,那雙眼下的執著真是——⋯
<山姥切國廣>
「哈⋯⋯」滿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想起了兄弟們的叮囑而抿嘴,雖然臉部表情沒有什麼動靜,望著墨藍黑夜的湖水綠雙眸中卻是滿溢著困惑。
今天被排到照顧馬匹的工作,幾十匹的馬照料起來就算有式神幫忙依舊是個大工程,清洗、扒糞,最後補充馬廄內的飼草與水,山姥切國廣與同樣勤務的笑面青江一起收拾洗刷用具,結束一整天的工作後去了大澡堂,在迅速地洗去身上的汗水與髒污、泡了個舒服的澡後,就到了晚膳時間。
今晚的主要配菜是醬煮鰈魚,甜甜辣辣的醬汁雖然下飯,但比起魚他還是更喜歡肉類料理,例如薑燒豬肉之類的,畢竟魚類吃起來都不太有飽足感。
不過有鑑於刀劍男士主要的工作是上戰場戰鬥需要充足的體力,這個本丸有著主菜是魚類料理時可以多拿一條的規則,加上其他配菜與能吃到飽的白飯,對他來說每餐都吃得很滿足。
用完膳原本打算早早回房休息,但轉念一想他決定在庭院散散步、吹吹涼風,順便整理一下腦裡的思緒。
畢竟從修行回來後,他多了一些煩惱。
想起了某些同伴們的眼神與本丸內的氣氛以及外頭的傳聞,他又忍不住想嘆氣。
山姥切國廣並不是這個本丸最初的那把刀,但依舊是本丸創始初期的一員,即便不善表達自己的意見,他也有好好觀察周圍。
起初他並不明白為什麼,直到那把刀——他的本科出現。
與本科的對話讓他明白了那些眼神的意義,但也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湛藍的眼,勾勒出笑容的嘴,挑釁般的在眾人面前喊他「冒牌貨」。
明明本科山姥切有著眾多仿刀,比誰都清楚兩者間的差異。
而他也在經過修行後決定不再為傳說和自己的定位苦惱,但面對本科,面對本丸內微妙的氛圍,面對外頭騷然的「山姥切問題」,他必須去想。
畢竟本丸可說是戰前基地,內部的不合會影響到作戰,更可能導致分裂,作為本丸的初期成員,他無法容許自己成為紛爭的原因。
『你不是把我這本歌放在一旁,自己用「山姥切」的名字出名了嗎?』
可是他在極化前,就說過無數次自己不是「山姥切」。
即便歷經修行,他也能夠說出自己不是山姥切——就算他知道彼此都有斬殺山姥的傳說。
這樣不行嗎?⋯⋯是哪裡出錯了?
突地一陣寒風吹拂,將他披著的布吹得嘩嘩作響,也使他那因混沌的思緒而發燙的腦袋得以稍微冷靜一下。
他甩甩頭,望了望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散步到了平常不會走的地方。
這裡似乎是庭院深處,沒有多餘的光源照射,遠方依稀能見主屋燈光。 雖然四周很暗,但身為打刀的他也不至於完全看不見,況且目前時間尚早、煩惱未解,就在他打算在附近多繞一下的時候,身後傳來的沙沙聲響使他回過身望了過去。
「『啊。』」
出現的是他的本科的孽緣——拿著毛毯,一臉倦怠的南泉一文字。
對方似乎也對他出現在這感到驚訝,但隨即收起了訝異,懶懶地舉起手代替招呼,並沒等他回應就打算離去。
「⋯⋯南泉,你在外頭午睡到剛才?」看著那雜亂的頭髮與手中毛毯,他忍不住開口提問。
「嗯?⋯⋯對啊,所以我現在可是又餓又冷啊。」對方給予的是不冷不熱的回應,但他卻從撇來的視線中感到了明顯的拒絕。
「這樣啊⋯⋯等一下,南泉!」見對方又打算離開,他頓時有些慌張地出聲。
「⋯⋯什麼事?喵呵⋯⋯」帶著呵欠的語尾顯得有些不耐,望過來的金綠色雙眼更顯蟄人。
「⋯⋯關於山姥切,你有想說的話吧。」深吸一口氣,他直望向對方肯定的說道。
南泉一文字,尾張德川家的無代寶刀,與他的本科山姥切長義是持續了五百年的孽緣。
⋯⋯也是他修行回來後,眼底染上不悅的其中一把刀。
在那之前明明是能隨意閒聊的關係,雖然他仍舊不懂對方說的被詛咒是什麼意思,但那時確實不會這樣怒目而視。
「⋯⋯啊——,那個啊,」搔了搔頭,大大吐了口氣,南泉一文字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我啊,可是很不滿啊。——從知道你去哪裡修行的那一刻起。」
「⋯⋯為什麼?」
「說實在的這不是旁人好插嘴的問題喵——」原本帶著弧度的唇角拉成平行,金綠色的眼滿是冰冷,就像要刺穿他的深處般,「不過,雖然你是那傢伙的仿製品一事眾所周知,但你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什麼樣的想法顯現的刀劍男士啊?」
「?!」
「你在修行前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根基嗎?你是國廣作的傑作,由堀川國廣所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吧?」
「⋯⋯確實,我是、」
望著對方猶如肉食貓科捕食中的兇惡神情,氣勢完全被壓制的他有些艱難地開口,此時卻從後方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兩位,聊得很開心啊。」
那冰冷的、高傲的、挑釁般的語氣,就如同那一天一般,宣告了一切的開始。
本文最後由 社畜C 於 2021-12-26 06:51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