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en│EC] Just say YES. [G]

　　※這是以黑鳳凰結局來延續的故事。

　　※2019年底歐美翁出的本子，整本都在談戀愛。

　　※可能有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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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logue


　　那人的身影出現在巴黎，他是這麼聽說的。

　　而現在……他沒看錯吧？

　　Erik愕然地揉揉眼，重新看往對面的街道。Charles確實坐在露天座位，他似乎正在和服務生點餐。

　　真的是他。確認了這一點的Erik不自覺地雀躍起來，他甚至根本沒發現自己的步伐因此輕快了許多。

　　跨越一條馬路後，Erik和Charles之間僅剩一分鐘內即可到達的距離；Erik在原地打住，低頭看向右手一直提著的隨身西洋棋組，提著它的指節不知何時已收緊到令人發疼的程度……

　　這是在緊張嗎？Erik腦中浮現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

　　藍色的眼眸望著那人近在咫尺的背影，Erik難得地有些退縮了。

　　先不說他們前陣子才因為Jean的事情共同奮鬥，以往就算超過十年的時間避不見面，再度碰到彼此時，也不會像現在這麼……不自在？

　　Erik從未對Charles產生如此微妙的情緒。面對彼此時，他們之間的氣氛可以是各種各樣的；偶爾是平靜的，抑或是憤怒的，甚至是悲傷的。

　　可這份心情卻不在那個範圍之中。

　　從什麼時候開始，光是想靠近Charles就必須先做個深呼吸才能移動雙腳呢？

　　像是想尋求安定似的，Erik伸手碰了下放在口袋裡的鑰匙。

　　儘管抱有疑惑，Erik仍不打算去探究。他邁開步伐，在充滿人聲的街道上做出放輕腳步這種無意義的舉動；Charles舉起剛送上桌的咖啡正要啜飲，然而杯緣即將碰觸到嘴唇之際便倏然停下。

　　他發現了，Erik心想。

　　在Charles回頭的同時，Erik毫不猶豫地來到對方的面前；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情立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你怎麼會在這裡？」Charles那雙漂亮的藍眼睛仰望著他。

　　「來找你。」Erik向他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退休生活愉快嗎？」

　　和Charles沉悶的表情相比，Erik則是滿面笑容地在對面的位置坐下。

　　他晃了晃手中的西洋棋組，試探性地問：「陪我下一局？」

　　聽見他提出的邀請，不知為何，Charles看起來更鬱悶了。

　　「現在不是時候，不想下。」

　　Charles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這麼說。這個不曉得聽了多少遍的回答，兩人之間的種種過往因此從Erik的內心深處勾起。

　　從初識到決裂，最終又在同一條路上交會；他們甚至共同經歷過好幾次生死關頭，每當面臨絕境，Erik總是會忍不住回頭護著Charles……縱然他知道對方一點都不弱小。

　　他們一起哭泣的頻率似乎比一起大笑的頻率還高；這沒什麼不好，不如說拜此所賜，Erik才確信Charles是他目前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很久以前，你救了我的命。」直視眼前仍是愁眉不展的Charles，Erik緩緩開口。「你給了我一個家。」

　　憶起過往歲月讓Erik情不自禁地將埋藏在心裡已久的話語說出口，他敢肯定自己嚇到對方了，可無論如何，他就是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他喜歡Charles，非常、非常喜歡。

　　「我想回報給你一個一樣的。」

　　直到他將握有棋子的雙拳展示在Charles面前，Erik都不斷地在思考──若是對方現在正在看他的心靈，那麼這份喜歡的心情便會直接曝光吧？

　　然而Charles並沒有那麼做，Erik感覺不到任何外力入侵大腦的異樣感。

　　即便等待Charles回覆的這段期間有些難熬，Erik仍是維持十分鎮定的模樣，絲毫沒有透露出不耐煩的徵兆。

　　眼前的人值得讓他耐心等待。

　　沉默了一陣子，Charles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對方緩緩伸出手，在Erik舉在半空中的雙拳做出選擇。

　　Erik張開被選中的那隻手，一枚白色棋子靜置於掌心上；與此同時，長久壓抑在心中的情感也隨之蔓延開來。

　　「我會手下留情。」

　　「不，你不會。」

　　這次不再只有Erik，Charles也因為兩人非得在下棋前說完這段對白而笑了起來。

　　雖然事實就如Charles所說，Erik真的不會手下留情……但那只適用於以往。

　　清澈的聲響自棋盤上傳出，Erik乾脆地放下黑棋。

　　是時候兌現承諾了。

　　Chapter1


　　除了那局棋，他們還一起吃了一頓晚餐。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散步，這裡的視野很好，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地面，夜空上的星點一覽無遺，令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自從接受了他的邀請後，Charles的言行舉止已不再像先前沉重，不只如此，對方看起來甚至心情不錯。

　　一起在晚餐過後出來散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望著前方Charles的背影，Erik懷念起兩人總是膩在一塊的時光。

　　他們會並肩而行，可現在……

　　「Charles.」他不禁喚住逕自沉浸在夜景中的Charles，對方回過頭，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有些遠了；Charles擺出困惑的神情，對此，Erik只得無奈地說：「你走得太快了。」

　　「走得比坐輪椅的人還慢？」Charles笑彎了眉，「怎麼會？」

　　那笑容真是該死的好看──莫名地感到惱火，Erik動了動左手；剎那間，Charles坐著的輪椅隨著他的操縱開始往後退，在某人的抗議之下，他最終將對方拉回自己身旁的空位。

　　「…Erik!」Charles不滿地抬手捶了一下Erik的左臂。

　　「剛吃完正餐應該慢慢走才對。」Erik舉起右手護住左臂，老實說那根本不痛，他只是想藉此掩飾自己過於明顯的笑容罷了。

　　果然比起各自走自己的路，他更喜歡並肩而行的感覺。

　　大概是不滿意Erik會說出這樣中規中矩的理由，Charles挑起眉，打趣地笑道：「也許我該看看你的腦袋還正不正常？」

　　Charles的話語讓Erik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扳起臉，輕咳幾聲以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

　　「不。」Erik防備地遠離了Charles一步，即使他知道這麼做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有秘密？」

　　Erik不確定對方是怎麼想的，可很明顯的，周遭的氛圍忽然變得怪異起來。

　　「是人都有不能輕易說出口的事，Charles。」Erik提醒道，希望那人別因為可以任意窺探所有人的心靈而忘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他的話語讓Charles稍稍發愣了一會，對方眨了眨透澈的藍眼睛，隨後失笑出聲。

　　「你說得對。」

　　「……」

　　Charles看起來挺失落的，是他的錯覺嗎？

　　有些時候，Erik總會因為眼前的青年而迷失自我；像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以喜歡Charles為前提，導致專注力都在對方身上──或單純只是Charles表現得太明顯罷了。

　　雖然這麼想似乎有點沒良心，但一想到也許Charles還在乎他，Erik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兩人之間回歸沉默。

　　即便Erik早已解除了對輪椅的控制，Charles卻也沒有離他而去，反倒是讓雙方的步調配合上，並肩漫步在這座城市的夜晚之中。

　　Erik好奇地悄悄瞥向位在左方的Charles。感覺根本沒在看風景的視線，以及這看似不經意的舉動……不論是哪一種，Charles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心不在焉的線索，彷彿就連再美的景色都打動不了他。

　　窺視著對方的Erik不禁產生幾分困惑。

　　Charles是不是真的很在意？在意他拒絕告訴他的事。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從不久前的對話開始，這些反應都令人忍不住猜想──Erik在Charles心目中的地位是否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高？

　　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Erik輕拍Charles的肩膀，好讓對方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我沒有說不能告訴你。」

　　躊躇片刻，Erik終是決定提起早就想說的事。他拿出在口袋裡靜置許久的鑰匙，並在Charles困惑的視線下遞了過去。

　　「你應該知道我喜歡親自說出口吧？」攤開的手心停在那雙美麗的藍眸前方，小巧的鑰匙倒映在Charles的眼中，對此，Erik只是目不轉睛地低聲說道：「還記得我說的嗎？你給了我一個家。」

　　Erik非常清楚這麼說簡直像是在告白，不如說他之所以會在這裡，最大的目的就是完成這件事。

　　他花費了好長一段歲月才真正意識到這份感情，既然那人就在眼前，若還選擇置之不理，那他肯定會把自己唾棄得體無完膚。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世上最強大的大腦還是聽不懂……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儘管抱持著對方一定能聽懂的信心，可Erik的內心還是潛藏著幾分不安。

　　不過要是真的沒聽明白的話也無所謂，反正他也不介意再對Charles多說幾次。

　　值得慶幸的是，對方並沒有他預想得那麼遲鈍。

　　Charles點點頭，隨即像是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抬頭看向Erik，臉上盡是說不出的驚愕。

　　「Erik……你是認真的？」

　　他沒有說出最關鍵的語句，是想聽到更精確的話語嗎？

　　意識到Charles也許是想聽本人親口說出來，Erik便不再有所保留；他偏過頭，與那雙仰望自己的藍眸對視。

　　「我也想給你一個家。」Erik低語，即便他的聲音很輕，然而在夜晚萬籟俱寂的街道上，卻清楚得足以讓所有路過的人聽見。「就在這裡，這座城市……和你一起。」

　　Erik毫無保留地將長年以來積累在心裡的戀慕脫口而出，Charles卻是移開目光，低頭開始陷入無聲的思考……

　　早在巴黎的街道上找到Charles開始，Erik最想對他說的就是這些話了。

　　他終於向他提出共同生活的邀約，同一個人、並且再一次的，他在巴黎的第二次邀約。

　　比起下一盤棋，這一次讓Erik緊張多了。

　　他很期待Charles會怎麼回應，與此同時卻又有點希望那一刻不要太快到來……他還沒完全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Erik沒有仔細去算這陣沉默究竟過了多久，畢竟他從未想過要催促對方馬上給出答覆。

　　「……Erik，我可以解讀成……這是在向我告白的意思？」

　　許久之後，Charles重新抬起頭，他猶豫著提問，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情緒。

　　對於這道題目， Erik認為自己並不需要再做任何保留。

　　「你果然是我遇見過最聰明的人。」Erik以眼神示意自己不曉得在空中舉了多久的左手，他調侃道：「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

　　Charles循著他的視線，將目光移至始終靜待答覆的、放在掌心上的鑰匙。

　　本以為得到確切答案的Charles會想得更久，然而他卻出乎意料的平靜；點頭並接過鑰匙，Charles只說了一句話：「你是刻意等我到這裡來的？巴黎。」

　　上一秒還因為鑰匙被收下而感到高興，然而下一秒那份喜悅就被突如其來的質疑給沖散；Erik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他說不出話。

　　其實他已經準備很久了──可他總不能把事實說出來。

　　最終，Erik選擇放棄辯駁。不像先前那般抗拒，這一回，他十分坦然地對Charles說：「何不窺探我的心靈來尋求解答？」

　　「不了。」Charles的態度也與一開始大相逕庭，端倪著手上的鑰匙，他調侃似的反問：「你不是喜歡由自己來說嗎？」

　　那倒是。Erik不禁搖頭失笑。

　　「你知道嗎？即使我們好幾次都選擇分道揚鑣，可最後還是會在某一處交會。」Charles停頓片刻，隨後抬頭對上Erik的臉龐。「等待交會的那段時光……老實說，我從沒停止過對你的思念。」

　　Charles的話語令Erik愣住。

　　如果他沒搞錯的話……老天，Erik好像有點明白Charles剛才之所以那麼猶豫不決的原因了。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任何回應的關係，Charles忽然笑出聲；即便以最快的速度端正儀態，Charles仍是無法掩飾唇邊明顯上揚的弧度。

　　「Erik，我的意思是，我也沒有不喜歡你的理由。」

　　Erik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互相喜歡是這麼容易的事嗎？腦中浮現了對美好結果的質疑，然而一想起他們在數十年間共同經歷的風風雨雨……與其說是容易，不如說正是因為跨越了所有困境，兩人才能在最後毫無阻礙地好好抓住彼此。

　　Erik這才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每一件事都不容易。

　　「也許……我們可以試試看？」

　　「你當然可以。」沒料到Charles竟會反過來提議，Erik只是將Charles空著的右手高舉至唇邊，他小心翼翼地在對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Erik以為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會是嘴唇，然而在這令人激動的情況下，他居然只是輕吻了對方的手背。

　　或許他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加珍惜眼前的人。

　　「這感覺真是……跟以前好不一樣。」

　　Charles扭曲著好看的臉龐笑了起來，彷彿被渲染般，Erik也笑著附和對方。

　　「確實很不一樣。」

　　他很喜歡這樣的改變。

　　Chapter2


　　確認所有行李都已順利送達，Erik和Charles先是向將行李搬進新住處的送貨員們道謝，隨後目送他們離開。

　　「事情的進展比想像中還要快。」一聽到公寓外頭傳來貨車駛離的聲響，Charles便馬上轉過頭，向身旁的Erik調侃道：「也許是因為有人早就找好住處的關係……你甚至根本不曉得我是否會同意就租下這裡了？」

　　被說到重點的Erik渾身一僵。由於實在想不出適當的辯解，因此他只好乾脆地放棄掙扎。

　　「對，我甚至沒考慮到這點。」明明邀請Charles的當下，他還挺擔心會被拒絕的──Erik心想，卻沒打算說出口。

　　「有時候你真的很不理智，Erik。」Charles笑著指出令本人無法辯駁的事實，他緩慢地轉動控制器，好讓自己能仔細欣賞兩人即將共同居住的環境。

　　這間套房的內部說不上非常寬敞，然而其規模卻也不至於讓人感到窒息般的擁擠，至少兩間臥房和公共區域的格局都有十分足夠的活動空間；不僅如此，室內不但乾淨整潔且設備齊全，宛如平時就有人在細心整頓……

　　像是察覺到什麼般，Charles回頭看向堆積在門邊、兩人各自裝箱的行李──Erik的東西少得不可思議，似乎除了必需品，對方壓根什麼都沒帶。

　　Charles的腦中立刻浮現一個極有可能的猜測。

　　該不會……

　　「是不是有人提早搬過來整理這裡了？」

　　Charles故作不知情的模樣在Erik眼裡看來真是可惡極了。打著不想再被對方抓住把柄的念頭，Erik走到Charles身邊，隨後略為強勢地抬手摀住他的嘴。

　　「別把你觀察到的每件事都說出來。」他的臉龐逐漸湊向Charles，本想嚴厲制止，然而兩人之間僅僅對視了幾秒，Erik便情不自禁地吻了Charles──這次的位置是在對方的眉心。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Charles錯愕地瞪大雙眼，也因為對方往後縮了一下，Erik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好事；放開限制住對方發言權的手掌，他向外退離一步，打算當作一切從未發生過。

　　「這個地方兩個人住……嗯，很剛好。」像是想掩飾真正的心情，Charles有些不自然的接續方才的話題。

　　Erik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些僵硬……臉頰上甚至還有一層薄薄的緋紅。

　　「你喜歡嗎？」瞧著Charles的側臉，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謹慎。

　　無法判別是不是故意的，Charles誇張地做了個深呼吸；戀人的舉止實在太過詭異，以至於Erik不得不向對方露出奇怪的眼神。

　　有必要困擾成這樣？

　　當他這麼思索著的同時，Charles便有了下一個動作。

　　彷彿覺得他的問題很荒謬，Charles不可置信地笑出聲來。

　　「喜歡？那當然。」

　　Erik不曾看過Charles臉紅的樣子。

　　他從沒想像過那會是什麼模樣，直到帶著緋紅的笑臉映入眼中……

　　原來是這種感覺。

　　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Erik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他的行為舉止間接回答了先前Charles所提出的猜測──他確實早就先來整理過環境了，否則現在不可能會這麼清楚套房內的地理位置。

　　「喝咖啡嗎？這裡有準備你常喝的牌子。」逕自拋下一句話，Erik打開收納櫃；Charles沒有說話，他也不打算催促對方；然而已經等了好一段時間，他仍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Erik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他回過頭，打算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Charles仍是待在原地，藍色的雙眼望著廚房的位置發愣……Erik看不出此時的他正在想些什麼。

　　這般失態的模樣可不是想看就能隨時看到的。

　　他們才正要展開同居生活──嚴格來說甚至還沒正式開始，Erik就已經從眼前的青年身上看見許多平時無法得知的樣貌了，往後的日子想必更加精采……總覺得心臟會承受不了這些改變，他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困擾於Charles老是做出觸動他內心的行徑，但往後還有更多機會看見對方不為人所知的一面……一想到這點，Erik就感到相當期待。

　　「Charles，我不會心靈感應，盯著我看並不會對咖啡產生任何幫助。」Erik最終還是沒有放任Charles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出聲提醒對方此刻的失態，語氣裡有著藏也藏不住的雀躍。

　　因為Erik的話語，Charles這才發覺自己竟然看得出神了；像是想掩飾方才的糗態，那雙藍眸迅速地掃視周圍，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門邊的行李上。

　　「不先整理行李嗎？雖然我想你應該不需要。」

　　「我只是先把東西搬過來而已，基本上還沒整理過。」

　　沒預料到會被再度提起這個話題，Erik無奈地反駁對方，用最快的速度結束這段小插曲；從收納櫃拿出一對咖啡杯，他重新向那人露出笑容。

　　「喝個下午茶再繼續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不等Charles開口回答，Erik便開始準備下午茶所需要的小點心。「我買了你喜歡吃的餅乾……」

　　話音未落，一股異樣的感覺竄入Erik的腦中。他稍稍怔住，意識到Charles闖入他的大腦後，對方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看到你這麼……體貼？總而言之，這讓我很不習慣。』

　　「別光說我，你也老是做出讓我難以想像的事。」

　　──而且我總是會因此更加在乎你。

　　Erik沒有把後半段的話語說完，即便對方無論如何都能聽見，他還是選擇將這句話放在心裡。

　　「Erik，我還是聽得見。」

　　伴隨著這句話，Charles轉動控制器，使輪椅開始前進。

　　「你就不能當作沒聽到嗎？」Erik忍不住回頭抱怨，儘管他很清楚這個要求對戀人來說無疑是強人所難──畢竟他們的心靈感應還沒中斷。

　　「很難。」Charles來到Erik身旁，他伸長手臂，拿了一塊倒在盤子上的餅乾。「我認為目前最該解決的問題，就是我們都要儘早適應『心意相通』後的改變。」

　　Charles沒說錯，一旦意識到雙方互相喜歡，接下來就會更加在意對方的言行舉止、想盡可能地對他好，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只為對方停留……兩人的關係會變得很不一樣。

　　這樣很好，只不過他們彼此都還不太習慣這樣的轉變。

　　「同意。」抬手將殘留在Charles嘴邊的餅乾碎屑抹去，他非常乾脆地表示贊同。

　　為了不影響往後的日子，他們得加快彼此的腳步才行。

　　×

　　這是他們共同生活後迎來的第一個夜晚。

　　喝完下午茶才慢悠悠地開始整理行李，雙方都達成了各自擁有一間臥房的共識，所以後續的整頓幾乎都是獨自進行；一直到晚餐前，兩人對話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除了紙箱和物品移動所造成的聲響，整個下午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那……晚安？」

　　Erik明顯帶著猶豫的嗓音傳到耳裡。將視線從手上的書籍移向已經站在房門前的Erik，他拿著馬克杯，深邃的藍眸看似不經意地望向此處；Charles瞥了眼牆上的時鐘，這才發現原來已經是該就寢的時間了。

　　「晚安。」不著痕跡地把書籤帶夾在尚未讀完的頁數，Charles一邊闔上書本，一邊回應對方的話語。

　　帶著那本書離開桌前，Charles轉動輪椅來到自己的房門口；扭開門把，他有些睏倦地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Charles，我們──」

　　這時，原本已經進房的Erik再度打開房門，Charles疲憊的神情正好和對方若有所思的表情對上；呆愣地維持抬手摀嘴的姿勢，他沉默著等待Erik把尚未結束的語句說完，然而Erik只是以相同的沉默代替方才的唐突……

　　他們對視了好一陣子，直到Erik終於撇開目光，這份沉寂才得以終止。

　　「……沒有，沒什麼。」

　　在Charles的眼裡看來，Erik的行為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尤其是他現在已經睏了的狀態下，專注力下降所造成的感受更是明顯；平靜地望著對方看起來並不像是沒事的表情，Charles不禁對他投以奇怪的眼神。

　　「Erik，你好奇怪。」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才變得這麼奇怪？」雙手抱胸靠在牆上，也許是找不出反擊的話語，Erik向他露出一抹苦笑。「只是在想……我們之間需要晚安吻嗎？」

　　剎那間，Charles全身上下的睡意因為這過於突然的問題一哄而散。

　　他說什麼？晚安吻？

　　大腦一時之間無法將這個詞彙和Erik連接起來，Charles先是愣了一會，隨即毫不留情的大笑出聲。

　　「沒想到你竟然會在意這個？哈哈哈！」

　　Charles現在的精神狀態可說是好得不能再好，他甚至可以回頭把讀到一半的書籍繼續看下去。

　　「只是覺得這樣做對習慣現狀會有幫助罷了……還是當我沒說吧，晚安。」

　　略顯尷尬地抬手半遮著臉龐，Erik準備就這麼逃回房間裡──不過遺憾的是，Charles可沒打算放過對方。

　　「我還沒回答你。」眼明手快地抓住落荒而逃的Erik，他揪著對方身上那件藍黑色針織衫；Erik起先還掙扎著不肯回頭，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Charles都沒有放手的跡象，他強硬的態度也不得不因此軟化。

　　那張俊俏的臉孔此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看見這副情景，Charles笑得更開懷了。

　　「自己一個人要躺上床有點費勁，我需要你的幫忙，不介意吧？」

　　Charles這輩子還沒見過Erik臉紅的畫面，他覺得好有趣。

　　要是以後沒機會看到該怎麼辦才好？這實在是太珍貴了，他得再看得更仔細才行。

　　「當然。」

　　Erik相當乾脆地答應下來，沒有一絲遲疑，他彎下腰，接著毫不猶豫地將Charles從輪椅上打橫抱起。

　　突然做出這種舉動，不論是誰肯定都會被嚇一大跳；花了幾秒來消化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Charles猛然回神，隨即有些驚慌地提出抗議。

　　「Erik！不用這樣──」

　　「作為剛才的回敬應該不為過吧？親愛的Charles。」

　　「……」

　　在Erik眼中，他的抗拒顯然沒起到任何作用；用背部將半敞開的門扉推開，Erik稍稍調整姿勢，好讓自己能把Charles抱得更緊；對此，Charles也相當乾脆的不再反抗，他將雙手環抱住Erik的後頸，好讓對方能更順利地把自己抱進房裡。

　　他能感覺出Erik在移動的過程中刻意放緩了腳步，就算他們已經順利來到床邊，可只要還沒把他從手中放開，Erik就一刻也不敢輕忽。

　　以坐姿的方式將Charles輕輕地從床沿放下，Erik先是屈膝為他把鞋子脫下，隨後一手扶著Charles的背部，另一手則抱起雙腿，緩慢且謹慎地協助他用最舒適的步調躺上床。

　　「謝謝。」側身抱住枕頭，Charles笑著打破這陣微妙的沉默──可就在對上Erik的臉龐時，他的笑容便在剎那間凍結了。

　　與先前的反應大相逕庭，Erik的表情明顯變得十分嚴肅，對方皺緊眉頭，沉重地站在床邊俯視著他。

　　「嘿，你還好嗎？」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展，Charles不免有些愕然。他伸長手臂去牽Erik溫熱的手心，安撫似的引導戀人在床邊坐下。

　　Erik看起來像是陷入了內心的某種迴圈裡，直到Charles出聲呼喚，他那心不在焉的模樣才終於消散。

　　「發生什麼事了？」Charles輕聲詢問，為了不讓氣氛太過凝重，他試著在提問中加入一點幽默感：「難不成是我太重了？」

　　Erik則是對他帶有自嘲意味的言論感到嗤之以鼻。

　　「Charles……拜託，當然不是。」

　　「我想也是。」抬手輕按隨著Erik露出笑容而逐漸淡去的眉間皺褶，Charles平靜地說道：「只是想稍微幫你緩和情緒而已。」

　　絲毫沒漏看Erik有一瞬間怔住的神情，儘管戀人還未提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Charles總覺得自己大概能猜出一些端倪……

　　不外乎是那件事，他想。

　　他們僅是注視著彼此，不需要太多的言語，甚至不必依靠心靈感應，Charles就能感覺到──兩人都在思考同一件事。

　　「Charles……關於那個，我很抱歉。」

　　率先表態的是帶頭想起那段記憶的Erik，低語的同時，他的視線望向Charles的雙腿。

　　他果然沒猜錯。Charles敢肯定，自己無疑是最了解Erik的人。

　　「我以為這件事早就已經有結論了？」Charles無奈地笑了笑，扣住Erik的下顎並將對方的視線扳回來，他試探性地詢問：「介意我……？」

　　與其讓這個話題把氣氛搞得越來越沉重，不如直接窺探戀人最在意的究竟是什麼──Charles認為這麼做能免除有可能會發生的、毫無意義的爭吵。

　　Erik平靜地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如同許久之前，他陪著他一起訓練控制金屬的能力一樣，那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知道Erik不會拒絕，說到底，這也是屬於他們之間的溝通方式之一。

　　當指尖碰觸到Erik的眉角，Charles便開始享有對方的記憶。

　　對Charles來說，古巴的沙灘一直是個充滿曖昧的地方；在那裡發生的一切是如此真實，同時卻又令人覺得有些遙遠……

　　混亂中的一枚子彈誤傷了Charles的脊椎，導致他得面臨嚴重殘疾的命運。

　　那時候的他無法理解Erik的內心在想些什麼，Charles被他阻絕在外；他還記得Erik立刻放棄攻擊人類的絕佳機會，只為了趕到他身邊，說出那句「對不起」。

　　在那一刻，Erik充滿憤怒與憎恨的神情全數消失，臉上只剩下無盡的慌亂與自責。

　　Charles會一直記得那個瞬間的轉變，以前是；現在也是；未來也還會記得。

　　與過往不同的是，現在的他能夠得知Erik當時的想法；沒有阻隔他的頭盔、雙方也沒有放棄溝通，他能透過Erik的回想，獲得當年那句道歉所包含的意義。

　　──為什麼子彈總是打在我最重要的人身上？

　　『是妳做的。』

　　勒緊Moira的頸部，Erik的心聲逐漸流竄到Charles的腦海裡。

　　『不……是你，是你做的，Erik。』

　　『……！』

　　──我不要我們反目。


　　──那會是最糟的情況，我連想都不敢去想。


　　──我還沒做好準備，還不想面對身邊沒有你的日子。

　　Erik曾說他們是一樣的，並且希望他能和他站在同一邊。

　　可是他拒絕了。

　　他甚至說出讓對方的心靈受到重創的話語。

　　──別那樣說，別推開我……


　　──為什麼人類要做這種事？


　　──因為這樣才能逼我不得不離你而去？


　　──人類根本不打算等我做好準備。


　　──看來不管再怎麼不願意，我還是得迎接失去你的未來。

　　一道又一道的心聲傳入耳中，Charles的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從Erik身上體會到的，是心碎所造成的痛楚。

　　「我不該說那些話的。」抵著眉梢的指尖緩緩離開，Charles輕顫著包覆住Erik的雙手。「我明明很清楚，那樣做……會傷害到你。」

　　「不，你沒說錯。」原本包覆著Erik的雙手在眨眼間被反過來緊緊抓住，即便因淚水模糊了視野，Charles仍能看見從Erik臉上滑落的眼淚。「如果我當時有顧慮到周遭……是我的錯。」

　　「Erik，聽著，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有些吃力地撐起身，Charles讓自己盡可能的靠向對方。「別再那麼說了。」

　　「……好吧。」

　　感受到Charles試圖靠過來的動作，Erik側身扶住他的手臂，緊接著將他一把攬進懷裡；Erik的體溫傳遞過來，與此同時，一股溫暖隨之湧上Charles的心頭。

　　輕輕地倚靠在對方的臂彎中，Charles閉上眼，沉浸在只有彼此的美好時刻。

　　也許Erik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接受他的說法，Charles能理解，畢竟這種事情急不來。

　　不管好壞，這一切都是他們雙方共同走過的足跡，Charles很樂意陪伴對方慢慢消除那份自責的心情──何況從『傷害對方』這點來看，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說起來，我們為何老是要哭哭啼啼的？」

　　因為雙眼閉上的關係，從剛才就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被擠壓而出，Charles隨即抬手擦了擦眼角；彷彿覺得有些滑稽，他抬頭看向滿臉都是淚痕的Erik，對方怔了怔，這才後知後覺的空出右手，用掌心將臉上的濕潤抹去。

　　「我不知道……但八成是因為你。」

　　「不能全怪我吧？我看到你的內心深處在哭泣，所以……」

　　他無辜地開口反駁，然而似乎不打算聽完他的辯解。

　　「讓我告訴你吧，Charles。」

　　忽然間，Charles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花了幾秒鐘讓大腦跟上現狀──他被按回枕頭上，始作俑者則在上方俯視著自己。

　　Charles注意到Erik垂下的髮絲，那看起來很柔軟，並讓他產生想伸手觸摸的念頭。遺憾的是自己的雙手被壓在床上，導致他無法馬上去實現這個欲望。

　　他的目光和Erik對上，那雙藍色的眼睛不再像以往帶有一絲距離感，取而代之的是毫無戒備的柔和。

　　是只有對待他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眼神嗎？Charles不禁有些好奇，儘管答案早已擺明在眼前。

　　「我只為自己最重要的人哭泣。」

　　一道不明顯的笑容浮現在Erik的臉上，因為這份笑容，Charles不自覺看得有些失神。

　　原來回歸普通生活的他們，作為伴侶……是這樣的感覺。

　　Erik總能在任何時機、以十分自然的口吻說出像是在告白的話語，神奇的是，Charles對此從來都不覺得排斥……雖然一開始挺不習慣的，但在每一次如同表白的言語和行動下，他都能深刻感受到，自己確實被對方深愛著。

　　「對了，我好像還沒給你答案？」

　　並未對Erik的真情流露做出正面回應，Charles提起先前尚未作結的話題；果不其然，由於話鋒轉變得實在太過突兀，Erik不免困惑地皺起眉，

　　「什麼答案？」

　　「晚安吻。」

　　語畢，他舉起雙手，隨即環住Erik的後頸。

　　「……！」

　　不顧Erik尚未反應過來的僵硬模樣，Charles將對方拉向自己，使得兩人在極近的距離下注視著彼此……

　　「這就是我的答案。」

　　悄聲說著，Charles在Erik緊抿的唇瓣上落下一枚蜻蜓點水般的親吻。

　　Chapter3


　　Erik在桌腳下發現了一捲錄影帶。

　　那不是他的，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收藏任何錄影帶。

　　他其實可以置之不理，可既然這東西被遺忘在公共區域的範圍內，撿起來查看一下總比繼續將它留在角落要來得好上許多。

　　錄影帶外殼的空白標籤是用端正的手寫字所書寫，那是Charles的筆跡。

　　優雅、整齊，一如以往，他的字體總能讓觀看者感到舒適，進而提起閱讀下去的欲望。

　　Erik淺笑著端倪錄影帶，笑容卻在讀出標題時消失無蹤。

　　『About Magneto』──上面是這麼寫的。

　　雖然偷看是不好的行為，但這似乎是和自己有所關聯的事，他應該有拿出來看的權利吧？

　　「Charles?」

　　朝Charles的房間方向喚了一聲，他靜待著對方的回應，然後經過數秒後，房內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大概還沒醒來吧？

　　在心中如此猜測，Erik的視線回到手中的錄影帶上。

　　「……」

　　只是看一下的話……

　　最終仍是敵不過被標題勾起的好奇心，把自己的行徑和Charles偶爾會闖入他腦中的行為合理化，Erik將錄影帶放進液晶螢幕下的播放機裡。

　　為了不驚動到待在房裡的Charles，他盡可能不製造出太大的聲響；拿起遙控器，Erik把音量調小了幾個幅度。

　　錄影帶所收錄的內容開始在螢幕上播放，第一眼闖入Erik眼中的，是身穿深藍色西裝的Charles；他的手裡端著一杯咖啡，微笑著朝正對面點頭致意。

　　Erik無法得知對方究竟和誰會面，不過那不重要，攝影機拍攝的重點也只聚焦在Charles身上，另一人則是完全沒有入鏡的跡象。

　　畫面中的場景他並不熟悉，與其說是誰的住家或學校辦公室，不如說更像色彩單一的攝影棚……估計是Charles受邀進行了一場訪談。

　　影片中開始出現對話，無法得知身分的那一方率先開口，是一名男性的聲音。

　　『Professor，我們都知道，並非所有變種人都像您一樣崇尚和平，最好的例子就是Magneto。您有什麼看法？』

　　果然沒錯，是一場訪談。

　　Erik打趣地專注於接下來的對話……以及Charles的言行舉止上。

　　訪談者開口的同時，Charles的注意力便立刻集中在對方身上；盯著訪談者的雙眼令人備感真誠，等到該回答的時候，他才放下舉在手中的咖啡杯，思索著這道提問的回應。

　　『呃，嗯，是這樣的。』Charles稍稍抿起唇，朝問話的男性揚起一抹略顯尷尬的笑容。『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差別只在於執行方法；我不喜歡也不支持他的做法，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我們所希冀的結局並無不同。』

　　Erik不禁扯扯嘴角，不愧是時常進行演講的人，光憑幾句簡單的陳述就能清楚解釋兩人理念間的差別。

　　『可是他的做法使自己成為罪犯，所以他是錯的，您難道不這麼認為？』

　　似乎是覺得Charles在說笑，訪談者毫不掩飾的嗤笑幾聲。

　　Erik對於訪談者的提問感到不以為然，不過他並未因此停止觀看；忽略對方的無禮，Erik挑著眉頭繼續關注影像裡的Charles。

　　也許那位男性是無意的，但這很可能會踩到Charles的底線。

　　果然，先前還掛在臉上的尷尬笑容瞬間凝固，Charles那對美麗且無雜質的藍眸在鏡頭前透露出些許敵意，說話的口吻也變得冷淡許多。

　　『或許我總說他是錯的，不過那是建立在我對他有足夠了解的前提下。』


　　『…Professor？』

　　大概是察覺到Charles的不悅，訪談者的語調明顯驚慌了起來。

　　『之所以能指出他的錯誤，是因為我們站在對等的位置上。』


　　『這個……是的，所以──』


　　『你憑什麼這樣批判他？』


　　『抱歉，我不該──』


　　『就這樣吧，訪談結束了。』

　　無視訪談者嘗試道歉和挽留的話語，Charles的臉上毫不保留地表現出厭煩的情緒；不顧訪談方的勸說，他向Alex傳達出準備離場的信號。

　　老實說，Erik已經很久沒有看到Charles這麼不耐煩的態度了。當他露出這種表情時，就已充分說明訪談方的言行有多麼踰矩。

　　『不是我要說，那位訪談者是真的很沒禮貌。』

　　腦中驟然響起Charles的嘆息，Erik怔了一瞬，隨即看往Charles的房間。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

　　拿起錄影帶的外殼快步走去，連門都沒敲，Erik逕自旋開門把；映入眼中的是撐著臉頰並望向門口的Charles，他看起來十分從容，宛如早已預料到Erik會直接闖進來。

　　「早安，Erik。」

　　「……」Erik沉默了數秒，隨後緩緩舉起手中的錄影帶外殼。「抱歉，擅自看了這個。」

　　對此，Charles僅是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見對方不以為意的樣子，Erik在心中猶豫了一會，他來到Charles身邊，並將外殼上的標題轉向他。

　　「這標題實在很難不讓人好奇……而且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關這場訪談的消息。」直視那對無瑕的藍眸，Erik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想這是一場不曾被公開過的訪談吧？」

　　「對於你的猜想，我沒什麼能反駁的。」瞥向寫著『About Magneto』的、自己親筆寫下的文字，Charles有些俏皮地眨了下右眼。「我不想讓這個訪談被公開，也不信任那傢伙會乖乖銷毀訪談紀錄，所以就把唯一的證據帶走了。」

　　「為什麼不想公開？」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愉快的感覺，Erik不曉得這份情感從何而來，只知道自己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來使其平復。「因為你幫我說話，並且這會影響你的立場？」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挺傷人的。

　　即便對方尚未表態，Erik還是逐漸被腦中浮現的想法影響了心情。

　　「不──對，就是因為我幫你說話。」Charles起先有些掙扎，然而話鋒一轉，他卻十分乾脆地承認了Erik的質問。

　　「……這還真傷人。」Erik低眸苦笑了下，原來自己當初是被這麼看待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料Charles忽然伸手撫向他的臉龐，反應不及的Erik驚詫地抬起眼瞼，隨後對上的是那人焦急不已的神情。

　　「你知道這段訪談像什麼嗎？」

　　Erik蹙起眉，他當然不知道。

　　接收到他的困惑，Charles先是做了個明顯的深呼吸；彷彿下定決心一般，他緩緩道出自己當時的真正用意。

　　「……這就像是在對全世界宣告，我喜歡的人就是Erik Lehnsherr。」

　　「……Charles，你說什麼？」

　　Erik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Charles格外小心的模樣一再提醒著他──這不是錯覺。

　　從他們確認彼此的感情、進而發展成交往中的關係，直到現在少說也將近一個月了……在Erik的記憶中，自己表明心意的次數遠遠超過Charles。

　　Erik甚至可以斬釘截鐵的說，Charles不像他會用言語表現出自身的情感……雖說他覺得有沒有都無所謂，只不過是不太習慣說出這些伴侶間獨有的話語罷了。

　　平時從來不直接言表出愛意的人忽然一反常態，直白地說出有如宣示主權的話語……身為另一半的他當然會被嚇一跳吧？

　　「怎麼？你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Charles困惑地皺起眉，不等Erik有所回應──或者根本沒打算聽他開口回答，那人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入侵他的思想。

　　沉寂了數秒，Charles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點點頭，自顧自地說道：「噢，我都忘了，你不會心靈感應。」

　　「……你這樣是犯規。」

　　Erik無奈地出聲抗議，卻沒有實際做出制止對方的行動。

　　雖然每次被讀心時都會感到些許煩悶和無力，但他已經逐漸理解對自己使用能力的原因了。

　　需要溝通的時候、說著令人害臊的話語的時候，只有在特定情況下，Charles才會未經同意去窺探他的心靈。

　　「原諒我，Erik。」對此，Charles略帶歉意地笑了笑，Erik只覺得從窗外灑落的陽光讓這份笑容變得更好看了。「事實上的確如此，我喜歡你，Erik。」

　　那人再一次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隨著對方的話語，Erik也在不知不覺間對錄影帶的事感到釋懷……事實上，他早就忘了彼此爭論的理由是什麼。

　　輕輕地搭上Charles停留在他身上的手腕，Erik仔細聆聽著對方接下來悄聲道出的話語。

　　「可是我不想以那種形式讓你知道……並非我們當時所處的立場不同，而是……」說到這裡，Charles稍作停頓。他躊躇著接續方才未完的語句：「……我只想在你耳邊、用只有你能聽見的音量，把這件事……說給應該第一個知道的人聽。」

　　『那個人只能是你，Erik。』

　　腦中再度響起某人的聲音，這一次，Erik已不再感到無奈，他輕咳一聲，轉而調侃對方：「這不能算是用說的吧？」

　　雖然有點耍小聰明，不過這確實不是用『說』的……稍微戲弄一下也無妨吧？

　　「怎樣都好，反正你聽見了。」儘管Charles平靜地予以反駁，Erik卻能感覺到對方傳來的溫度變得更高了。「能幫我起來嗎？」

　　看見Charles面露困擾的模樣，Erik終是沒忍住笑。

　　將戀人的手放開，他站起身，接著極為輕鬆地將對方打橫抱起。

　　與平時有所不同的是，Erik並沒有立刻把Charles放在輪椅上；他拉近與戀人之間的距離，導致雙方的眼中只有彼此。

　　「……我想我永遠贏不了你。」

　　輕聲說著，Erik將鼻尖湊近。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氣氛頓時變得十分曖昧。

　　「你說錯了，Erik。」雙手攀上他的背部，Charles的舉動造成他們的前額緊貼在一起。「是我們永遠都贏不了彼此。」

　　這個說法實在是太貼切了，Erik笑著附和。

　　「Charles.」在戀人的唇瓣輕吻一下，Erik仔細地端詳著Charles的臉龐；毫不閃躲地直視那對藍眸，他壓低嗓音，在對方耳邊一字一句的說：「要不要和我共度一輩子？」

　　「老天，怎麼說得好像我還有拒絕你的餘地？」

　　似乎被他的問題逗樂了，Charles低低地笑出聲來。

　　為了讓眼前總愛在重要時刻破壞氣氛的戀人閉上嘴，Erik在對方的嘴角一連吻了好幾次，等到Charles怔怔地不再動作，他才往那終於安分下來的雙唇親了下去。

　　這次他吻得比剛才更加深刻，效果可說是出奇的好，Charles空出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龐，非常專注在這過於甜美的親吻上。

　　「你只要說『好』就可以了。」

　　在頻率越來越高的親吻下，Erik低聲說出毫無威脅性的警告。Charles沒有多加理會，因為他早已深陷在彼此充滿熱情的觸碰之中。

　　Erik並不介意，不如說他早就無暇顧及。

　　撫摸著臉龐的手轉而伸進Erik的衣服裡，與此同時，Charles的聲音也在腦中響起。

　　『好。』

　　他有預感，往後和Charles攜手相伴的旅程，一定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Epilogue


　　打從一開始，他就收到了Erik正在尋找自己的消息。

　　他還記得收到消息的那天是雨天。

　　──你們告訴他了？

　　輕啜著每天一定要喝上一杯的咖啡，為了不讓旁人察覺到異樣之處，Charles只能盡量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雖然我沒有說，呃……Peter倒是說溜嘴了。』

　　Hank支支吾吾的語氣讓人感到困惑，不過就在他說出重點後，Charles便理解了對方之所以含糊其辭的背後原因。

　　──Peter？那個臭小子。


　　『抱歉。他似乎不曉得該怎麼拒絕Erik的請求……』


　　──不，沒關係。

　　Charles不打算接受Hank充滿內疚的道歉，拜託，說溜嘴的人可不是他。

　　不過就算被透露行蹤也無所謂，畢竟對象是Erik……

　　是Erik的話，他不介意。

　　『……我想Erik應該會去找你。』

　　Hank說得十分果斷，聽見對方如此斬釘截鐵的語氣，Charles不禁陷入短暫的沉默。

　　見到面之後，他該說什麼？

　　他可以選擇馬上離開巴黎，這樣就能降低和Erik碰面的機率。可這麼做實在沒道理，他又不是因為想躲開對方才煩惱的，而是……

　　內心深處隱隱傳出一股躁動，那是為何而掀起的漣漪，身為當事人的Charles再清楚不過了。

　　一想到能和Erik在巴黎見上一面，他就感到期待不已。

　　『你會離開巴黎嗎？』

　　腦中響起Hank憂心忡忡的嗓音，看來這段維持不過數分鐘的靜謐讓對方產生無謂的擔憂了。

　　──不會，我會等他來。


　　『…Charles?』

　　沒料到Charles會這麼回答，Hank無法置信的發出驚呼。

　　──Hank，老實說我挺想念他的。


　　『是嗎？好吧，我想也是。』

　　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Charles抬頭仰望天空；原本還下著綿綿細雨的天色逐漸好轉，雨停了，雷聲也離這裡越來越遠，用不了多久，陽光穿過散去的烏雲，重新將被雨水洗滌過的大地照亮。

　　『Charles……祝你好運。』

　　這是結束對話前，Hank在他腦中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

　　「Charles，你到底打算讓我看什麼？」

　　收拾完餐盤的Erik走回餐桌前，只見Charles若有所思地盯著桌面，毫無反應的模樣讓他覺得有些無奈。

　　「你就別賣關子了……怎麼回事？！」

　　話還沒說完，他的雙腳忽然失去控制的自己動了起來；Erik花了幾秒從驚嚇中回神，隨即意識到是對方的傑作──Charles正在強迫他走到沙發的位置。

　　「Charles，你犯規了。」

　　被強制坐在液晶螢幕前的Erik面露不悅，對此，Charles只是滿意的笑了。

　　「話別說得太早，你看完這捲錄影帶就不會那麼說了。」

　　這句語帶保留的話成功勾起Erik的興趣，他挑起眉，將注意力集中在接下來即將播放影片的螢幕上。

　　「我拭目以待。」

　　「相信我，你肯定會愛死我的。」

　　面對Charles過於自信的結論，Erik不禁搖頭失笑。

　　事實上，他對他所抱有的愛情早就滿載了，哪需要再依靠什麼影片來升溫？

　　話雖如此，他還是有認真在看影片的。

　　『好……應該可以開始了。』

　　Charles的面容出現在螢幕裡，大概是在調整器材，他正對著鏡頭自言自語；此時Erik發現對方身後的背景是現在同居的地方……也就是說，這是最近才錄製的影片。

　　『Erik Lehnsherr.』

　　影像中的Charles看似緊張地搓了搓雙手。

　　『天啊……這比想像中還要困難。』

　　洩氣似的將目光移開正在錄影的鏡頭，Charles煩躁地嘆了一口氣。

　　「嘿，看著我，再困難我們還不是挺過來了？」

　　他忍不住出聲安撫影像裡的戀人，殊不知這句話讓待在餐桌旁的本人無聲地笑了起來。

　　『……』

　　沉默了好一下子，Charles才重新面對鏡頭。

　　『Erik，你要記住，我此生的摯愛只會是你。』

　　Charles以極其鄭重的表情說出這句話，這對Erik來說實在過於衝擊，無暇顧及始作俑者在後方的笑聲，他正拼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很慶幸能和你相遇，也許早在初次見面的那片海裡，我們就註定要共度此生了。』


　　『若你不介意和我攜手相伴……那麼就牽起我的手吧。』

　　影像定格在Charles深情地注視著鏡頭的畫面。

　　加諸在Erik身上的控制早已消散，往後靠躺在沙發上，他從容地動了動指尖。

　　Charles的驚呼聲伴隨著他的動作響徹整個空間，由於對方坐在輪椅上的關係，要讓他移動位置，對Erik來說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

　　「Erik，這不公平！」

　　「我倒是認為我們打平了。」

　　望著Charles坐著輪椅漂浮在半空中驚魂未定的樣子，Erik滿意地揚起嘴角。

　　他執起Charles的左手，注視著那枚戴在無名指上的純銀戒指，無暇的指環刻有他的名字──Erik Lehnsherr。

　　「我抓住你了。」Erik舉起右手，隨即指揮似的勾了勾食指；他控制門把使之轉動，當房間的門扉順利開啟，一道銀色的光輝也在同時從房內衝刺而出。

　　銀色的光芒筆直的飛向他們，直到它快要撞上Erik的後背，他忽然做出握拳的動作，那道銀色便隨之停下。

　　Erik攤開掌心，緩慢地控制銀色的物體來到Charles面前。

　　那是和Charles同款的對戒，與對方稍有不同，Erik這枚戒指刻的是Charles Xavier。

　　「幫我戴上？」眼見Charles對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戒指發愣，Erik不禁出聲喚回對方的注意。「你知道該怎麼做。」

　　「……」

　　Charles那雙藍眸直勾勾地注視著他，Erik心想，這絕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對眼睛。

　　沒去計算究竟經過了多長的時間，畢竟不論多久，他對Charles依舊是老樣子；不去催促，因為他願意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對方身上。

　　終於，Charles從空中接下那枚戒指。

　　「好。」

　　耳邊傳來戀人輕聲語出的答案，Erik注視著Charles為他戴上戒指。

　　×

　　和Charles在巴黎的那局棋，Erik非常乾脆的輸了。

　　但是不要緊，那只是一場棋局，他隨時都有機會雪恥。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將那人的心贏到手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意圖有多明顯──甚至可說是毫不掩飾，Charles就算不用心靈感應也能察覺。

　　所以這讓他更加確信了一件事。

　　Charles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拒絕他的打算。

　　《Just say YES.》──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