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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ヒプマイ│簓盧] 森林、紫色羽毛、和你 [G](奇幻AU)(10/27更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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ヒプマイ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ARB活動的賢者簓x貓頭鷹鳥人盧笙
※大量私設注意
※緩更,努力在九月更完



傾盆大雨落在晦暗的森林,氣若游絲的深紫色羽毛,烙印在賢者金色的眼底。
「人類⋯⋯?」
那是他們初次相遇。



「喂!你還好嗎?」
白噪音般的雨聲將賢者焦急的語氣掩埋,側伏於地面的身影沒有回應,偌大的身軀隨著一聲聲微弱的喘息上下起伏。
白膠木簓顧不得被大雨浸濕而逐漸厚重的衣著,將手杖倚在肩膀,走上前蹲了下來,仔細察看對方的狀態。

定睛一看,便能夠發現倒在地上的並非人類,鳥類般深淺不一的紫色的羽翅落在軀幹兩側,豐腴的大腿下方則長著能夠牢牢抓住樹枝的三隻爪子。簓望著對方微微起伏的身軀,伸出手,將注意力集中於手指前端,戴著手套的指尖泛起細小的白光,他在眼前的生物身上尋找著使其痛苦的蛛絲馬跡,魔法匯聚的微弱光點於滂沱中顯得無比渺小。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他終於沿著擴散的血跡找到了源頭,結實的側腹看上去中了槍傷,正血流不止,簓再次呼喚了對方幾次,在確認對方並沒有因疼痛而昏過去後,賢者手中的白光漸漸轉為淡綠色。
「別亂動呀小鳥,現在就幫你止血⋯⋯」

擁有紫色羽毛的鳥類發出細微的低吟,身子狠狠抽蓄了幾次,便再次癱軟下來。
賢者並非高強度輸出的魔法師,但每每碰到這種時刻,簓總是慶幸自己在治療上擁有異於常人的天賦,能夠在消耗極少量魔力同時圓滿地完成任務——他很快止住了傷口內傾瀉而出的大量鮮血。
直到豆大的雨珠打在臉龐,他才慢半拍地發現原先戴在頭頂的帽子早已不知去向。

呀,又解決一件困難的事了,不愧是簓大人。
賢者滿意地瞇起眼,用手背抹了抹額頭,即便附著在上頭的汗水早已被無數雨水取代。

嘛不過,傷腦筋呀⋯⋯這樣子的大雨,總不能丟著這傢伙不管。
簓抬起頭望向四周,原先就是一片黑暗的蓊鬱,在傾盆大雨造訪後,烏雲更是抹去了唯一能夠作為光源的月亮。

「⋯⋯哈啊。」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朝落著大雨的天空望去,無數雨點淅瀝嘩啦地下,只比修行的瀑布力道來得輕一些。簓的臉蛋被打得疼了,終於像是認命一般抓起手杖,心不甘情不願地緩慢地起身,接著彎下腰,拉起對方的衣領向後拖去。
布料摩擦泥濘草地的聲響、與賢者用盡力氣的喘息聲,於傾盆的交響樂中顯得不大協調。他終於將對方拖至一棵勉強還算大的樹下,幾萬顆叫囂著掉落的雨水變得稀疏,賢者讓大鳥平躺於地面,自己則吃力地撐著手杖站了起來。
不適合纖瘦身軀的體力活可累死他了。

好不容易緩和了呼吸,簓架起手杖,在兩人身邊圍起一層球形防護罩。
傳說中,居於森林好幾千年的老樹,有著不可多得的靈力,能夠幫助魔法發揮至平時的好幾倍。
看來此言不假。賢者望著發光的空間內部,輕輕敲了敲內壁。雖然無法找到洞穴之類的現成休息區,這樣隨意搗鼓搭建的也能將就著用了。

回頭望著看來已經昏睡過去的生物,他盤腿坐至對方身側,細細的眼睛瞇起,幾滴水珠滑落草綠色髮絲。
幾分鐘前的一片晦暗遮擋了簓的視線,沒能讓他認出對方的品種,但在看見那張即使佈滿著灰也沒能遮去精緻的五官,以及掛於面龐上那早已因著碰撞而出現不少裂痕的圓框鏡片後,他的腦海僅是自然地浮現出一個名詞。
森林中的賢者——梟。也就是俗稱的貓頭鷹。
加上深淺不一的漸層羽毛、和足底展開的三爪,品種上大致能夠確認。

那張沉沉睡去的臉上,只有依舊緊蹙的雙眉顯得有些突兀,像是做了惡夢,又像連睡覺也在煩惱著什麼。
簓沒能忍住伸出手,朝對方的眉心一戳,向上方緩緩推開。
直到貓頭鷹嗯嗯嗚嗚地看上去有些難受,他才收回手指,挪了挪臀部倚向樹幹,長長的手杖抵在賢者肩上,同樣靠著樹幹,而彼端的主人喬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面以最低精力維持防護罩,一面輕輕闔上眼,小歇片刻。


人類攻擊貓頭鷹的案例並不多。
興許是在書本中亦有不少關於此類生物的記載,對於能夠被稱為森林中智者與賢者的梟,更多的人類有著敬畏與信仰的心,更不用說,有些歷史裡頭甚至記載著許多王國與貓頭鷹交好,藉此獲得森林中的訊息,使得某些王國身處於森林中,依舊能與大自然和平共處。
然而,近期城中有些騷動,謠傳只要能將森林中的貓頭鷹活捉並進貢給城中的魔法師,便能獲得大筆金額的犒賞。於是,城外逐漸集結了一批專門獵捕貓頭鷹的獵人,他們不僅抓貓頭鷹,對於能夠化為半人形的奇幻生物更是毫不手下留情。殘忍的行徑和手法總令人不禁懷疑,這些人或許真正想獵殺的,是身為同伴的人類。

「⋯⋯唔!」
一雙猙獰的紅眸撐開,盧笙在冒著冷汗的半夜醒來,他下意識往側腹摸去,卻沒摸到預想中的血肉模糊,傷口也不再如昏睡前般劇痛。
他花了一些時間從夢境回到現實,翅膀輕輕刷過早已風乾的草地,他動了動雙腿,似乎有些失去知覺,原先被大雨淋濕的羽毛和頭髮半乾,逐漸聚焦的紅眸再次定睛向天空望去,卻抓住了一絲不對勁,這才發覺自己正身處於某個空間,外頭依舊下著滂沱大雨。
他的頭頂上方傳來均勻規律的呼吸聲。

人類?
盧笙的腦中警鈴大作,他拍動比身體還巨大的翅膀,很快起身正對靠在樹幹休息的身影,雖然在發現對方似乎正熟睡時稍稍鬆了口氣,他仍然渾身保持著僵硬的警戒。
腹部的傷口因著大動作拉扯而隱隱作痛,盧笙努力回想著昏過去之前的事,卻無法清晰地想起,只記得自己被人類攻擊,腹部中槍後勉強繼續飛了一段,在森林的樹叢間穿梭,最後因為不斷流血的傷口而失去力氣,加上突然下起的暴雨,而倒在森林某處,原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死去。然後⋯⋯?

——喂!你還好嗎?
——別亂動呀小鳥,現在就幫你止血⋯⋯

「嘶⋯⋯」
腦子一陣刺痛,混亂夾雜著近乎令他昏厥的痛楚中,似乎傳來了誰細小的聲音。
是對方救了自己嗎?盧笙稍稍放鬆了警戒,望著那人奇怪的穿著,又看了看高高豎立著靠在樹幹的法杖,這傢伙是魔法師吧的想法冒出頭來,城中那些奇怪的謠言再次縈繞在腦中。
他不曉得那些被抓走的同伴最後被如何處置,也不曉得眼前的人是否會對自己不利,但若真的是對方為自己治療了傷,又為自己築起了防護罩,那麼至少,也要向救命恩人道聲感謝才行。

盧笙小心翼翼地靠近,雙腿穩穩地扎在對方面前的草地,他蹲了下來,歪了歪頭,盯著對方熟睡的臉龐,竟有些出了神。
草綠色的漸層頭髮,奇裝異服的賢者大人⋯⋯他似乎曾在哪裡聽過這樣的一號人物。

「嗯?」
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將他拽了去,盧笙結實的雙腿沒能跟上上半身,整個身體往前方跌去。

TBC.

本文最後由 幻月x雨戀蝶 於 2021-10-27 15: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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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9-11 15: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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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著夜空的烏雲總算在清晨到來前散去,探出頭的月光蒙上一層厚厚的光暈,四周皆是泥土與草皮混雜的清新氣味,彷彿能夠吞噬一切的晦暗森林,也在曙光劃開地平線的剎那悄悄收斂起來,變得小小的,躲在一個個樹蔭底下,成為茂密枝葉的影。

怒吼聲自一顆高大的樹幹下竄起,驚動了一群棲息於附近的鳥兒。
「你幹什麼!放開我!」
「嘛——嘛——對救命恩人溫柔一點嘛⋯⋯」
「哈?誰知道你為什麼救我!放開——」

穿著奇裝異服的賢者一臉打趣地瞇著眼笑,在他寬大的袍子中正緊緊抱著一位掙扎的半人半鳥生物,牠驚恐地拍打著雙翅,被驚動而落下的羽毛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周圍的雜草。
賢者終於肯放開對方,只見高大的身軀掙脫開來,拍了幾下巨大的翅膀,立刻在物理上拉遠一段距離,警戒地瞪視,腥紅色的眸子裡充斥著不信任。
簓並不生氣,他擺了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撐著被充當拐杖的施法工具站起了身,對著不安的對方自顧自解釋起來。

「嚇到你了抱歉呀,因為沒看過那麼大隻的鳥人品種,忍不住就伸手抱了——」
盧笙顯然對於這樣的解釋毫不領情,仍舊保持著戒心。「這算什麼⋯⋯你是魔法師吧?」
「嗯——算是啦,不過大家都賢者大人、賢者大人地叫,這次特別為你破例,可以叫我簓大人哦。」
「⋯⋯為什麼救我?」
簓的雙手交疊,擺出思考的姿勢,一隻手靠在下顎歪著頭,輕輕地笑。「誰知道呢。」
「你這傢伙!少耍嘴皮、唔⋯⋯!」
腰間傳來無法忽略的疼痛,從清醒到剛才盡是做了大量拉扯身體的動作,盧笙能夠感受到止血的傷口再次裂了開來。「嘖⋯⋯」

賢者的笑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迅速走上前,卻見對方一步步踉蹌地遠離自己,難得地讓簓認真思考自己是否玩笑開過頭。
「欸⋯⋯好嘛,我們和好吧?你受了傷,這樣下去又要繼續流血囉?」
「要你管!唔、哈啊⋯⋯」
「那種被子彈打到的傷口很深,少說也要休養個好幾天,而且,拿著槍的傢伙說不定還在附近埋伏喔。」
他隨意比了個槍的手勢,在身側晃呀晃的,一番話卻更加激怒盧笙。
「別開玩笑了⋯⋯你以為是誰,才害得我們一直被獵殺?」
「不就是你們這些⋯⋯自稱賢者的魔法師、哈⋯⋯想要得到一些奇珍異獸賞玩嗎⋯⋯」


嗖。
明明是夏日,明明是氣溫逐漸升高的清晨,盧笙卻在對方半睜的金色雙眸中感受到一股寒氣。他有些被嚇住,看不見的冷汗流過後腦勺,同時,一瞬間冷卻下來的情緒亦使得他對於脫口而出的傷害產生一絲愧疚。
站在眼前的,確實是救了他的恩人,然而自己卻因為對方是人類,而不假思索地遷怒了他。

盧笙原先責備的眼神緩和下來,有些抱歉地瞥向一旁。
戲謔的笑臉又重新回到簓的面龐。
「嗯⋯⋯確實是有這樣的傳聞?不過我簓大人和那些垃圾渣宰不同,你大可放心。」
提到其他魔法師時,他輕蔑的語氣明顯加重了幾分,隨後若無其事地將焦點回到治療上。「吶,讓我看看傷口吧?我不會傷害你的。」

貓頭鷹靜靜佇立在原地,躊躇了好幾分鐘,終於緩慢地移動腳步來到賢者身邊。
簓稍稍彎下腰,望著對方那件沾染了泥土、灰塵和血漬的寬鬆上衣,一隻手輕輕掀開。昨日因著他急救而止住血流的傷口果不其然再次裂開,他放下法杖,雙手貼上對方的側腹,再次集中精神治療。
誰也沒有開口,僅是放任時間靜悄悄地流逝。

「我叫盧笙。」
上方傳來平靜溫和的語調,簓微微抬起頭,便看見對方繃著一張臉,以及有些彆扭的表情。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還有⋯⋯抱歉說了那樣的話。」
盧笙盯著簓望上來的視線,一下子又轉過頭,猶豫了半晌,才再次緩緩開口。「⋯⋯簓。」

賢者的表情很是驚訝,微開的嘴張成一個小小的O字型,如果那雙眼睛像普通人那樣,盧笙想著,對方現在大概就是睜大眼睛愣愣地盯著自己吧。
簓像是被開啟某種奇怪的開關,傻呼呼地笑了起來。「收到啦,盧☆笙」
「⋯⋯那個語氣是怎樣?」盧笙被喚得寒毛豎起,渾身不對勁,一瞬間好像感受到上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賊船,被貼住的身子只想立刻拔腿就跑,他試圖使自己鎮靜下來。「你這傢伙,不是城中的魔法師嗎?」
「所以說——我是賢者大人!大抵上來說,就是個整天幫助人的大好人!」
「⋯⋯自己說嗎?」
「哦啊!出現了!經典的吐槽表情!嘿嘿,成就感滿滿☆」
「哈?那算什麼⋯⋯」
「沒事沒事,總之,要說賢者和一般魔法師有什麼不同嘛⋯⋯」

大部分的魔法師都有自己主要的元素魔法,賢者或許也有,不過主要的魔法不是用在攻擊,比較像是輔助或者治療用途,簓一面機哩瓜啦地解釋起來,手上的治療依舊進行著。比如我會一點火的魔法,像是這樣。他一手壓著傷口,另一手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指頭,食指指尖竄起一小撮火花。看往專注盯著自己的盧笙,簓聳了聳肩。「頂多可以點燃油燈,不過大範圍的攻擊就沒有辦法了。」

他們交換了一些魔法知識相關的資訊,身為森林中的智者,盧笙懂的顯然不比簓少,傷口勉強能算癒合後,他們又一起走了一段路。盧笙的身體高大,卻只穿著一件寬鬆的衣衫,與相對起來身形瘦小卻身著複雜衣裝的簓相比,幾乎令人懷疑兩者是否處於相同時空與季節。
簓答應他回城內調查人類獵殺貓頭鷹的真相,以及那些被抓走同伴的蛛絲馬跡。

分別時,鳥人用力拍動雙翅,高大的人形一下子縮小為一隻擁有紫色羽翅的貓頭鷹,顯眼的三爪雙腳騰空,牠在空中停留了數秒,火焰般燃燒的雙眸盯著朝自己揮手的簓,致意般點了點頭,隨後轉身,朝遠方飛去。

「要好好養傷呀——!」
一手半掩著嘴做出擴音的手勢,另一手拚命在空中揮舞,賢者看上去就像要跟隨對方飛上空中般,在原地又叫又跳地道別。

難得走出城外晃晃,他遇見了一隻貓頭鷹,擁有一雙真切又炙熱的雙眼,會在他自言自語時冷淡地吐槽,對人類充滿敵意,卻還是好好地讓自己治療了傷口,不會說阿諛奉承的好聽話,卻比他至今遇過的人類都更加坦率。
簓決定明天再來森林找對方一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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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9-17 15: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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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過了好幾天,簓總在下午四點左右造訪森林。

能言善道的賢者,自是獲得了城內許多貴族的喜愛,除了平時總邀請他來到城內發表遊歷各國、四海為家的旅行細節,偶爾也委託他尋找某些城外獨有的植被或奇珍異獸。尊貴的城內人永遠不會靠近森林一步,除了對於未知的恐懼外,更多的是自認高於所有生物一等的驕傲心理。
那些被委託尋找的動植物,若能以紙筆描繪出樣貌便好,能夠直接帶回城,更是能夠獲得大筆錢財與珠寶,雖然簓大多時候看不慣那些高抬著的扭曲嘴臉,但他沒必要為了保持清高而與能幫助自己生存的財富過不去。

換過一件備用的衣著,賢者悠哉地於樹林間晃蕩,他的手中捏著無趣的牛皮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委託項目。簓瞇起眼四處張望,留意著周遭樹叢、枝幹與葉片,腦中想著的卻是另一個身影。

「你每天都很閒嗎?」
高聳的樹幹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簓在樹幹前停了下來,法杖搭在肩側,他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青綠色的髮絲向上晃去,視線落在自上頭飄落的零星羽毛。
盧笙以鳥人的姿態,站在一根有著足夠厚度的枝幹上,他的雙腳緊緊扣著強韌的樹皮,失去眼鏡使他的紅色雙眸更加銳利。

「呀,別這麼冷淡嘛,我帶了東西想給你。」
對方依舊是那樣輕浮的語氣,盧笙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好奇,他拍了拍翅膀降落於簓身前。
賢者拿出一方木盒,白色手套擦過木質紋路,輕輕撥開扣環,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內側鋪著一層絨布,裡頭躺著一副圓框眼鏡。「上次受傷的時候,你的眼鏡壞了吧?我擅自把壞掉的那支帶給認識的工匠修理,他只說眼鏡沒有度數,就換了新的鏡片。」
簓說著,從盒子裡頭取出新眼鏡,仔細地撫過金屬邊框,推開了鏡邊,雙手朝著盧笙伸了過去,他的表情看上去輕佻,動作卻很細膩。盧笙沒有拒絕,他靜靜聽完對方的解釋,隨後微微低下頭,閉上雙眸,讓熟悉的眼鏡掛上自己的鼻樑。
「謝謝。」然後重新眨了眨眼。

賢者對於鳥人坦率的道謝顯然很滿意,他雙手叉腰。「對了對了,上次就想問,盧笙的衣服是怎麼穿上去的?」
「這個?」鳥人以羽毛碰了碰自己身上的白色上衣。「嗯⋯⋯有意識以來就一直在身上了?」
「咦?」身為人類,簓顯然對於這個答案感到不可思議。
盧笙歪著頭,圓框鏡片下浮出一層困惑,接著像是想起什麼般補充道。「這麼說來,長老曾經說過,因為是必要的東西,所以在保持真身的時候就會出現,啊,眼鏡也是。」望著簓依舊有些難以釋懷的神情,盧笙向後退去,與對方拉開了一段距離,隨後如他們分別時看到的那樣,拍了幾下翅膀,身子輕盈地向上飛起,轉眼間眼前的鳥人化為身型較小的貓頭鷹型態。

貓頭鷹型態的盧笙並未穿著人類的衣物,亦沒有幾分鐘前戴上的眼鏡,就如同普通的貓頭鷹。
簓恍然大悟地發出驚呼,大動作地以右手敲擊左手手心,彷彿用力地演示出他的驚訝。


隔天,盧笙收到了一件披肩。
他困惑地盯著落在身上的新衣物,如同眼底般的紅、有些厚度的布料以及四周垂掛著的裝飾。「這是⋯⋯?」
「別問那麼多啦,來,變成貓頭鷹型態試試?」
簓掛著一張笑臉,半哄半騙地催促對方,像是做著某種無傷大雅的實驗。
盧笙依舊不在狀況內,望著賢者滿面期待的樣貌,只好半推半就地拍了拍翅膀。

唰、啪嗒。
縮小成普通貓頭鷹的身影騰空飛起,原先置於身上的披巾卻沒有改變,隨著重力向下墜落。
「哎,果然不行嗎?」簓失望的表情僅維持了一秒,又再次掛回平時的笑,他輕輕撿起落至地面的披巾,拍了拍上頭沾染的灰塵。「這是剛剛在市集買的,想著如果可以跟昨天的眼鏡一樣一起收進盧笙的異次元空間就好了。」
「啥?別隨便做起實驗來啊你這傢伙!」
不知何時已變回鳥人型態的盧笙不滿地將雙翅交疊於胸前。「本來就會有些限制吧。」
簓乖巧地點了點頭,表情看上去頗為無辜,他低頭看了一眼抱在懷中的披肩,重新披至對方肩膀,順帶在胸口處打上一個不怎麼死緊的結。「那,至少現在這樣可以披著!」
「⋯⋯你開心就好。」
嘴上這麼說,脾氣不大好的鳥人卻微微放低肩膀,好讓披肩能夠被穩妥地擺在肩上。「你剛剛提到的市集,是人類世界用貨幣交換各種事物的場所吧?」
「嗯,是沒錯。」簓似乎對於這個問題有些驚訝。「怎麼?盧笙想去?」
「才不要,只是問問而已。」


又過了兩天。
「盧——笙!好久不見——」
「也才隔了一天而已吧?我看你不是賢者,是閒者才對吧。」
「好過份——但我喜歡這個諧音笑話!」
「才不是笑話!」

見到面的耍寶與吐槽漸漸成為日常,對比剛開始盧笙總在遠遠的地方窺視觀察,而簓總要花費好長的時間邊找他、邊完成委託打發時間,如今只要簓踏入森林,大約十分鐘內,對方就會自動現身。
「話說回來,平常老是看你拿著一大張紙東張西望的,是在找什麼嗎?」
「一些無聊的東西而已,找到之後還要畫下來,真是麻煩。」
「哦——?你還會畫畫?」
「當然!沒有簓大人不會的東西!」
「什麼啊,這麼有自信?」
盧笙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調侃兩句。「那麼簓大人可會在天上飛?」
「當、當然!別小看我!要比賽嗎!」
見簓一副勉強的樣子,盧笙本想著收斂,卻在那之前先被對方下了戰帖。人類自信滿滿地對貓頭鷹鳥人下比賽飛行的戰帖,這畫面不管怎麼看,都可說是這幾天下來勇奪冠軍的最佳槽點。
盧笙的笑容幾乎要收不回去,整個語氣都在笑。「那⋯⋯不能用攻擊魔法,如果能抓住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真的嗎?好!」
簓欣喜若狂地召喚出魔法書,一手握著法杖,認真地查閱起來。

竟然從這裡開始嗎?
盧笙很快以鳥人的姿態飛上空中,在簓伸手碰不到的高度停了下來,有趣地盯著笨拙的魔法師。
看來完全被小看了啊,我。


兩個小時在眨眼之間很快過去。
盧笙悠哉地拍著翅膀,抬起頭看向離自己有些距離的斜上方,某位大名鼎鼎的賢者正以倒掛的姿勢懸吊在高空中。
「這是一種人類魔法師的飛行姿勢嗎?」
「怎麼可能啊!」
難得扮演吐槽役的簓雙手交疊在胸前,青綠色的髮絲隨著地心引力垂落,在空中晃呀晃的。「唔⋯⋯到底是哪裡不對啊?」盯著半漂浮在空中的魔法書,簓懊惱地抓了抓頭,那些上下顛倒的魔法文字彷彿要被哀怨的視線盯得燒出一個洞來。
忽然,書本砰地一聲消失,他感受到腳底一鬆。「咦?」

「欸?啊、喂!」
只見上一秒還煩惱不已的賢者,下一秒如同抓捕獵物的鳥類迅速下墜,但從對方那張大事不妙的表情判斷,若放任這隻鳥繼續墜落,恐怕不會再度起飛。
盧笙拍動巨大的雙翅,朝著簓墜落的方向平飛,高大的身子化為流線型,彷彿與風融為一體。紫色身影破開氣流,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便穩穩妥妥地以腳上的爪子抓牢了墜落的狼狽身軀。「你這傢伙⋯⋯給我估算好魔法的使用量啊。」

「唔哦——還、還以為死定了⋯⋯」
簓的雙臂被有力的爪子牢牢緊扣,衣裝和頭髮因著受到上升的氣流衝擊,凌亂得不成樣貌,他大大鬆了一口氣,雙腿在空中胡亂擺動了幾下,被抓住的高度正好落在高聳的樹群上方。
Nice catch。「盧笙,謝謝你啦!」
而且⋯⋯
簓單手向上摸去,正好抓到盧笙三爪上方的腿根。「還有,抓!嘿嘿。」

那雙原先摻雜著些許無奈和擔憂的紅色雙眸,全在一瞬間轉為虛無。
賢者的慘叫隨即響遍方圓一公里的森林。
「啊啊啊啊——我開玩笑的!不要放開我啦盧笙——會死、掉下去會死掉啦——」
他死命抓住對方的腳,但盧笙只是鄙視地瞪著他,然後踢了兩下。簓見狀更加厚臉皮地伸出另一手,抓住鳥人的另一隻腳踝。
「放手,卑鄙的東西。」
「啊哇哇哇——我開玩笑的!原諒我啊盧笙——從這裡掉下去簓大人的帥氣臉龐會毀容的——」
「誰管你啊!」
「嗚嗚嗚好過份——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誰跟你是好朋友!」

一人一鳥在半空中拉拉扯扯,說是爭吵更像鬥嘴,賢者巧妙地躲開鳥人投擲而來的憤怒,再揉碎成求饒的笑語扔回去,這樣一來一回數次,盧笙被惹怒的情緒最終還是在對方的攻防中軟了下來。「哈⋯⋯真是夠了。」他鬆了鬆緊皺的眉心,腳上的爪子重新抓住對方被凌亂布料包裹的臂膀,拍著翅膀向前方飛去。「不會飛的話不用勉強吧?我又不會笑你。」
「我會!」
「⋯⋯我放手囉。」
「啊啊啊——好啦我我我不會飛,盧笙大人手下留情——」
簓高聲求饒著,隨後刻意僵硬起身子,好證明自己會好好聽話,不再亂動。


鳥人抓著賢者飛翔的身影掠過一棵棵大樹,落下的夕陽火紅地燃燒了半邊天,橘紅色的陽光打在他們半側的臉龐,簓懸在半空中的身子安份地被拎著,那張嘴卻依舊停不下來,一下子對著盧笙沒來由地撒嬌、一下子說著無聊的城內事、一下子開心地分享起在森林內發現的各式物種。
旅人和貓頭鷹的身影愈發靠近夕陽,隨後,過度靠近太陽的翅膀因著溫度升高而漸漸融化,他們雙雙落進了無人察覺的深海中⋯⋯

「不對啦!」
盧笙不滿地朝著下方的哈密瓜色頭頂吐槽。「那是希臘神話故事吧,話說,我的翅膀可不是蠟做的,才不會融化⋯⋯」
「嘿嘿,開玩笑的,說個故事嘛——」
簓的笑眼瞇一成一線,微微抬頭向上拋去。「不過,世上的萬物,想要朝著有光芒的地方去也是天性吧?」
「欸?嗯⋯⋯」
學識淵博的鳥人眨了眨眼,紅色眸子落在逐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生物的話,有著背光性的也不少⋯⋯」
「一直朝著光的方向前進,卻不考慮自己能夠承受的影響⋯⋯」賢者彷彿沒聽見,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最終不管有多堅韌,都會永遠墜落吧。」他歪著嘴,往面前的空氣扔了一個詭異的笑。

盧笙沒聽懂對方想表達的意思,卻感覺到深入問下去的違和感,彷彿一條看不見的線,若是執意跨過,則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他徑直向前飛去,直到整顆夕陽沒入了遠處山巒。

夏日夜晚的森林像一幅黑壓壓的作品,簓感覺自己的腳下出現了一片漆黑的汪洋,下一秒即將翻騰著吞噬掉他。所以在盧笙加速下墜時,他悄悄以雙手抓了對方的腳踝,雖然並非人類,屬於生物獨有的觸感和溫度依舊讓他安心不少。

「啊⋯⋯對了。」
在森林與城牆的邊境將對方放下後,盧笙溫和的聲音響起。與幾分鐘前大聲吐槽的聲音對比,變換的速度甚至讓簓懷疑貓頭鷹到了夜晚會生出另一副聲線。只見鳥人微微皺著眉。「雖然你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我可不想違反遊戲規則,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這傢伙到底要單純坦率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這個問題也是在簓的心中關於盧笙的未解之謎之一,考慮到對方反悔的可能性,他壓下自己想要大笑出聲的衝動,但嘴角依舊不爭氣地上揚,他只好以前手臂遮擋住下半臉,假裝認真沉思著,等過多的笑意被完美地掩飾過去,才帶著恰好一百分的笑容抬起頭。「那,陪我一起去市集吧?」

果不其然,盧笙原先就不怎麼甘願的神情更加不情願,他將翅膀交疊在胸前。「我說啊,貓頭鷹可是一種晝伏夜出的生物,平常要和你這傢伙在下午見面就夠折騰了,市集那種大太陽下舉行的⋯⋯」
「不然,盧笙願意當我的貓頭鷹嗎?」
「啊?」

鳥人皺著眉說教的語氣停在半空中,愣愣地看向發語的對方。賢者正擺著一副看不出是說笑或是誠懇的表情,依舊是平時的戲謔,被微弱燈光照進的眼尾卻透露著專注與認真,他興致沖沖地解釋著。
「不是有的嗎?把人類和魔法生物連結起來的,那叫啥⋯⋯契約?是叫契約吧?」
雖然只是一瞬間,那雙視線中確實夾帶了某種不可言喻的炙熱。

盧笙大睜的紅眸尚未完全掌握狀況,便感受到某種程度的暗示,他迅速眨了眨眼。
這傢伙,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強裝鎮定,持續與對方瞇起的雙眼對峙,隨後裝作無奈地妥協。
「⋯⋯好吧,市集的時間?」
「啊!竟然直接無視!」
自然而然地盯著對方的衣著,自然而然地避開了視線交錯。

「嗯——那,後天中午我會來這邊接你。」
那雀躍的語氣聽上去與平時相同,或許只是自己想太多,也或許根本不用認真細想對方隨口的提議,但盧笙依舊瞪著賢者身上的衣料,沒能將視線上移。
「我知道了,那就這樣。」
他很快轉過身,胡亂拍了幾下翅膀升空,朝森林深處飛去。


魔法師與魔法生物簽訂契約,與單純的豢養不同,在契約建立的強大羈絆所產生的魔力加成下,存在著嚴格的共生關係。即使同為擁有魔力的生物,人類的壽命終究比貓頭鷹來得長上許多,而簽訂契約意味著他們的壽命長度將趨近相同,不論是人類的壽命縮短,或是貓頭鷹的壽命拉長,最終只要一方死亡,另一方亦無法存活。

那傢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問什麼嗎?
簽訂契約,就等同於生命意義上的永恆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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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9-24 15:3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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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者在陽光明媚的早晨醒來。
柔和的光線透過窗帘間的隙縫照入屋中,簓微微睜開雙眸,金色眸子在不大的眼框中游移,隨後再次隱藏於瞇上的眼皮。
只要他開口,就能夠在城堡外最好的一塊地擁有小莊園,以及過上一生也用不完的財產,但,這豈不是太無趣了?天選的才華,就必須用在肉眼可見的有趣之處才行,所以簓選擇了這間不大也不小的木屋,只要在惡劣的天氣到來時能夠遮風避雨就行,至於貴族送的錢財和珠寶,留下供自己生存以及購買魔法用具所需的數量後,便會被他帶去典當,分送給生活在城牆邊緣的貧民。

簓大人果真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每天做做自己認為有趣的事情,以及好事,然後每天被自己的心地善良感動到醒來。
在這個城鎮待著也接近一年的時間了,每天過著這樣不壞的生活固然好,但會感到無趣也並非滔天大罪。

然後就那樣出現了,有趣的事物。
賢者的笑容深了一些,想起前天晚上的對話以及悻悻然離去的對方背影,至少他是那麼解讀的,以對方認真的個性,絕對會對自己輕易說出契約的事情感到氣惱吧。簽訂契約,某種程度上就是永恆的共赴生死,但那又怎麼樣呢?如果不能為了一時興起的衝動而傾身追尋,人生在世上豈不是太無趣了?
哎呀,不過這句話可不能對女孩子說,會惹上麻煩的。
他換上新的衣服,披上那件有著複雜紋路的大衣和外袍,將隨身袋收入身側,便出發去迎接他的小夥伴。


「⋯⋯喂簓,這樣真的好嗎?」

頂著一頭青綠色髮絲,簓自走入市集後便忙著與人打招呼,市集的攤販老闆、路過的居民和小孩,全都賢者大人、賢者大人地叫著,原以為簓只是誇飾地炫耀自己的知名度,沒想到是真的。但讓盧笙煩惱的可不是這些,打完招呼後的人們,下一秒鐘總是很有默契地將視線轉至賢者肩上的紫色貓頭鷹,緊接著一切皆可預期般,那稀有的紫色羽毛會成為他們與偉大的賢者大人搭話的最佳話題。
對於久居森林的盧笙而言,一次性面對大批人群的眼神關照令他備感不適。

「嗯?哪個部分?別擔心,這種程度的我簓大人早就習慣啦!」
「哈⋯⋯是嗎,我倒希望他們能看不見我⋯⋯」
「話說,原來貓頭鷹型態也能說話啊你!」
「我才意外⋯⋯」

「賢者大人!您在跟貓頭鷹說話嗎?我也想聽!」
一位孩童開心地詢問,他的手中拿著咬了一口的長條麵包,看上去一臉天真。
被打斷了對話,簓也不生氣,他衝著孩童回了一個相同溫度的笑。
「被你發現啦?這隻貓頭鷹,是我在整個森林最喜歡的動物哦。」
「咦——好好,下次也帶我去森林嘛!」
「嘿嘿,可以啊,但要經過媽媽的同意才行哦。」

盧笙的身子僵在原地,聽見「喜歡」兩個字從簓的口中說出,不曉得為什麼令他腦子一陣空白。
一定是大太陽底下還得陪著這傢伙遊街害的,思考都變遲鈍了。
見簓一臉從容地向跑遠的孩童揮了揮手,盧笙歪了歪頭。
這傢伙到底是真傻還是裝笨?

「剛才被小鬼打斷啦,你要說什麼嗎?」
「不,也沒啥⋯⋯」
簓對著孩童說的、和對著自己說的是不同的語言。真身型態的自己確實是說著人類語言,但貓頭鷹型態時說的是類似古文字的發音,若不是簓驚訝地指出他「會說話」,盧笙也不會猛然發現對方其實能夠與現在的自己溝通。
不過,本人似乎完全沒察覺。

貓頭鷹的爪子抓在賢者的肩上,骨架較窄的身子使他們時不時碰在一起,甚至讓盧笙懷疑起這是簓今日刻意沒有帶著手杖的原因。他們路過了各式攤販,即使沒有付出錢財,簓也在每一攤停下的攤販前收到了各種贈禮:大大小小的水果種類、質地高級的進口衣料、甚至是放入小瓶裝的魔法藥水。

「⋯⋯這算是頂著名譽的招搖撞騙嗎?」
「好過份!才不是呢,那是因為簓大人平時做人成功的關係!」
接過水果攤遞來的麻布袋,簓將手中抱得滿懷的水果放入袋中,再將布袋扛在另一側肩上。

炎熱的夏日曬得盧笙有些頭昏腦漲,平時不習慣在白天行動的貓頭鷹,即使能夠好幾個夜晚不睡,也不代表能夠長時間沐浴於日光的洗禮中。牠的爪子來回抓著,似是要將神智拉回般,身子不自覺愈發靠近簓青綠色的髮絲。
「盧笙?還好嗎?」
「唔⋯⋯嗯。」
「我們到旁邊休息一下吧,啊,不好意思我想要這個和這個!」
休息前,簓向最後一攤買了一些食物,雖然攤販主人堅持贈送,簓依舊給了對方不小數目的金幣,盧笙微弱地呼吸著,視線中的人群逐漸變得模糊。

走出市集,賢者選了一棵鄰近城堡的大樹下歇息,微風輕輕拂過,搖晃的樹影終於替他們遮擋住大半駭人的烈日。
簓放下麻布袋,靠著樹幹坐了下來,一隻手臂接過昏昏沉沉的貓頭鷹,另一手自隨身袋中拿出了碗型容器,倒入幾秒前買來的清水。少了許多令人窒息的陽光,盧笙稍微恢復了視線和意識,牠低下頭,迅速在容器中啜了幾口。

「抱歉抱歉,今天特別熱啊,還要你陪我來。」
自己的大褂裡頭也早已滿身大汗,賢者一臉歉意地望向隨後撇過頭的貓頭鷹。「別生氣嘛盧笙,吶,我買了這個。」他拿出幾秒前在最後一個攤販買的食物,看上去卻不似能夠當成正餐的麵包類,淺色塊狀物恰好地盛裝於木製容器,平滑的表面泛著反射的光線。「叫做布丁的樣子,是幾年前剛發明出來的新玩意,聽說很好吃哦。」
儘管對於人類的食物不以為意,好奇心依舊驅使貓頭鷹回過頭,牠拍了幾下翅膀,湊上前,輕輕啄了一口。
好吃。
軟綿綿的甜膩和富有彈性的口感在牠的腦中不可思議地融合在一塊,盧笙眨了眨眼,彷彿在消化過多的資訊量。簓一臉微笑地望著對方一口接著一口,原以為會被無情地打臉或拒絕,看來他簓大人的一片真心終於感動了冰山。

「吶,簓,那邊都沒有人類居住嗎?」
滿意地吃光了所有布丁的盧笙恢復了精神,牠抬起頭盯著簓,又看了看起分鐘前盯著的遠方。簓抬眼望去,一片荒涼的空地映入眼簾,原先能夠想像雜草叢生的地面亦早已被清理,徒留整塊的寂寥,彷彿正等待著誰的到來。
「啊——那邊,似乎要建新的莊園⋯⋯嗯,或是貴族太太們的下午茶空間?」
他隨口回答,印象中確實有見過這樣的一塊地,如果是在城堡旁,不需要太高深的邏輯也能想見用途。

休息足夠之後,賢者將貓頭鷹放回肩上,站起了身。
「還要繼續逛嗎?」盧笙有些不情願。
簓搖了搖頭,瞇起的眼底斂下了多餘的戲謔。
「去貧民區吧。」


貧民區,一直以來都不像說出這三個字如此單純,在大略圓形的城牆內側,就像年久失修的水管內壁總附著一層深色的垢似的,大多數因著沒有金錢而窮困潦倒、三餐不繼的人們生活在此處,城牆是最接近城外的地方,也是離那些喧囂熱鬧、榮華富貴最遠之處。
簓看著那些人,鬆開那只於市集收到的麻布袋,沿途分送著食物和衣物,只給自己留下魔法用具。他對著那些遭世界遺棄的卑賤民族,同樣熱絡地打著招呼,說著不怎麼好笑的諧音雙關,彷彿他們就和那些在城堡內外生活的普通人沒兩樣。
盧笙靜靜待在簓的肩膀上,幾小時前那個彷彿要將人烤熟的烈日似乎不再如此難以忍受。

忽然,一雙手伸了過來,自後頭捧住了貓頭鷹小小的臀部,牠狠狠一顫,身子迅速拍打著翅膀欲掙脫,而那陣詭異的溫度亦識相地很快放開。
簓感受到身旁的騷動,向後轉過身,一位穿著正式服裝、頭頂戴著深色高帽的貴族就站在離他僅一步之遙的距離。
賢者依舊面帶笑容,卻下意識退離一步。「伯爵大人。」

明顯較簓高上一個頭左右的伯爵,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所親近的臣子之一,傳言他為人狡猾、心機重,喜歡在城中掀起不實謠言,鬧得風風雨雨後又若無其事地表示自己亦是不知情的受害者,是個將損毀他人名聲及八卦謠言當作人生樂趣的麻煩傢伙。除此之外,也聽說這位伯爵時常造訪貧民區,原以為或許只是個愛鬧事實際善良的人,然而往往見到他的人總說,他只是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端著架子緩步路過,好似勘查貧民區就是他愉快的生態觀察。
不要扯上關係是最好了。簓默默在心中下了結論。

「下午好,賢者大人。」
那人臉上帶著饒富趣味的微笑,淡淡的眼神盯向拍著翅膀飛在空中的盧笙。「那是您的貓頭鷹嗎?」
簓的視線瞥向飛在空中、眼神充滿敵意的盧笙,瞇起眼回話。「呀,伯爵大人眼力真好,那確實是我的貓頭鷹。話說回來,您在這裡做什麼呢?」
「嗯?」那人眼底沉著深紫,態度轉為輕率。「您問的是認真的嗎?來這裡參觀這些賤民,除了讓他們明白自己的階級以及認知到自己多麽無能外,還能是什麼呢?難不成⋯⋯」他的視線瞥見簓手中的麻布袋。「是要施捨他們食物,好讓自己看起來高尚嗎?」
簓的眉毛微微抽動了兩下。看來和傳聞說的一樣,這傢伙講話真讓人不爽⋯⋯
「不過,這樣啊,這次的貓頭鷹是紫色的。」
伯爵偏過頭,眼神重新回到飛在空中的盧笙身上。
簓聽得一頭霧水。
「您說什麼?」
「嗯?不對嗎?」
伯爵刻意稍稍提高音量,彷彿要讓擁有一身紫色羽毛的貓頭鷹也能清楚聽見。「難道說,城裡的傳聞不是真的?獵殺貓頭鷹、貢獻給城內魔法師的傳聞?」
「那、那種事⋯⋯」冷汗自簓的後腦勺滴落,眼前的人到底要有多白目,才會刻意在這裡談論這些?而且光看那種語氣和音量,似乎壓根沒有懷疑過貓頭鷹可能聽不懂人類的語言。「還不曉得真相的事,到處說可不好呀,伯爵大人。」

雖然答應過盧笙會去城內追查獵殺貓頭鷹相關的線索,實際卻沒有任何作為,只因為不想惹上皇室家族的賢者,就像忽然面臨重大試驗卻毫無準備的考生,此時只想盡快結束話題。
「事情的真相?」
然而對方似乎對於簓的反應食髓知味,並沒有結束的打算。「還真敢說呀,賢者大人。」
「⋯⋯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副明顯輕蔑中帶著指責的語氣令賢者少見地有些動怒,他瞪著對方,平時的笑容早已不復存在。
伯爵深紫色的眼眸盯著簓那雙露出獠牙的金色瞳孔,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再次瞥了一眼盧笙,然後噗哧一聲,忍不住誇張地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他笑得擠出了眼淚,高帽險些脫離,接著回到原先虛偽的微笑。「嗯⋯⋯看來您不想讓新的貓頭鷹知道呢,不過,總而言之,您就是那個帶頭叫城裡的魔法師蒐集貓頭鷹的人吧?」
「⋯⋯啊?」
「不是嗎?每隔一段時間就進森林抓貓頭鷹,回到城中就到處展示,教導那些城內的魔法師該如何訓練,然後命令城外那些獵人獵捕貓頭鷹回來,騙他們這樣能夠拿到很多錢,其實只不過是賢者大人的娛樂而已。」

伯爵慢悠悠地說著,一字一句卻讓簓的理智逐漸瓦解、崩落。
「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嗎⋯⋯」
「當然,因為這全部都是事實。」

啪嗒。
啪嗒啪嗒。

翅膀拍動的聲音使簓瞬間回過神。
「盧笙!」他很快回過頭,卻看見原先停留在空中的身影,頭也不回地向著森林的方向迅速飛去。「盧笙!!」
賢者的呼喚拍散於空氣,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抓過伯爵的衣領。「你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將對方的領子扭得死緊。
伯爵依舊面不改色地笑著,他的雙手舉起,一臉無所謂地擺出投降的姿勢。
「再不追上去,賢者大人的新獵物就要飛囉。」
「咕⋯⋯不用你提醒!」
簓推了對方一把,拔腿就往城門的方向奔去。


他彷彿能親眼看見,那道好不容易瓦解的心牆再一次築起,如同高聳的城門隔開蓊鬱的森林。
而那株剛萌芽而出的信任,在尚未成長茁壯前,就被冷不防襲來的黑色惡語攔腰斬去。

分離永遠不只是擱在信紙上頭逐漸乾涸的墨跡,有時它只是一條遭人輕鬆斷開的紅線,卻斷得你鮮血淋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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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10-1 15:3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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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朝著光的方向前進,卻不考慮自己能夠承受的影響,最終不管有多堅韌,都會永遠墜落吧。

紫色身影迅速穿梭於茂密的樹林,遠處傳來的急促腳步聲、以及分明呼喚著自己的聲音令貓頭鷹小小的腦子嗡嗡作響。

——每隔一段時間就進森林抓貓頭鷹,回到城中就到處展示,教導那些城內的魔法師該如何訓練,然後命令城外那些獵人獵捕貓頭鷹回來,騙他們這樣能夠拿到很多錢,其實只不過是賢者大人的娛樂而已。

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幾秒鐘前聽見的話語丟出腦海。
他知道的,他其實曉得,簓不是那樣的人,會拿著從市集得到的食物衣料分送給貧民的賢者、城內城外都備受敬重的賢者、在下著傾盆的大雷雨下二話不說救了自己的賢者,不管是他所熟知的哪一個,都不應該讓他相信那個來路不明的貴族所說的話。

但是,如果呢?
盧笙拚了命想淨空自己的思緒,但十幾天來相處的細節全都洪水猛獸般地灌入腦中,清晰地浮現在眼前。簓在那張戲謔的笑容背後流露出的深淵、沒有看著自己時異常的沉默、總是語帶保留的說話方式⋯⋯
最後,畫面全停留在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微微睜開的銳利金眸。
那雙眼中挾帶著的,比起憤怒,更多的是敵意、不耐煩,以及深深的、對於世間萬物的蔑視神情。

——我簓大人和那些垃圾渣宰不同,你大可放心。
他記得他那麼說,然後再次瞇起雙眼。
貓頭鷹拍了拍紫色翅膀,停了下來。

「盧笙!」
簓近乎是用盡了全力奔跑,從城牆一路追著盧笙,也不管自己身上披著多重的大衣或雙腿逐漸麻痺,縱使早已看不見貓頭鷹的身影,也只管使著氣力往前奔跑。在遠遠地終於望見對方停了下來,他狼狽地踉蹌了幾步,最後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前方跌去。
「盧笙!你聽我說!我發誓剛才那個人說的都不是事實!」
臉上沾了些許灰塵,簓依舊以雙手撐起身子,對著落在樹上的身影高聲解釋。「剛才那個人、在城內是出了名喜歡製造謠言的貴族⋯⋯」

「簓。」
盧笙依舊維持著貓頭鷹姿態,午後斜陽穿透蓊鬱的樹林打在他的背脊,於那雙清澈的紅眸上了一道陰影,牠不帶著任何情緒的呼喚打斷了賢者的解釋。「你⋯⋯之前答應我要去調查的事⋯⋯現在怎樣了?」
「那、那件事⋯⋯目前的線索還不夠多,要斷定兇手是誰還⋯⋯」
「如果是和貴族交好的賢者大人,這種事情應該隨便都能問出來吧?」
「盧笙!你該不會真的認為⋯⋯」
「那你當初為什麼救我?為什麼每天都來森林找我?」
「我⋯⋯」

面對盧笙一連串的質問,簓的話語忽然哽在喉頭。
是啊為什麼,下著麻煩大雷雨的那晚為什麼救對方?為什麼在認識這傢伙後,老是每天一起床就想著去找對方?因為有趣?因為一時興起?總不能說因為賢者大人的生活太無聊想找點樂子,那聽上去就像是間接承認了自己是兇手。

「盧笙,你不相信我嗎?」
最終,他依舊選擇了不正面回覆的答案,然而這次對方顯然不吃這套。
「你要我怎麼相信一個連接近我的原因都說不出口的人?」
「我們不是一起相處了很多時間嗎?難道我做人就這麼失敗?」
「你⋯⋯」
盧笙一時語塞,他確實是了解對方的,嬉皮笑臉的骨子裡確實是善良的人,可那依舊無法消弭他內心的不安。「⋯⋯如果你真的是教唆獵殺貓頭鷹的人,那麼那些相處時光不過只是你算計好的,全都是假的⋯⋯」
「才不是假的!」
簓吞了吞口水,腦子飛快地運轉著。「和盧笙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很有趣⋯⋯盧笙不這樣想嗎?」
貓頭鷹望向一臉狼狽的賢者,心虛地移開視線。

剛開始只是出於對方的救命恩情,才勉為其難地陪著對方聊聊天、練練魔法、找找稀有草藥,也從沒被這傢伙少煩過,習慣了森林的清幽寧靜,簓就像隻吵死人的麻雀,成天嘰哩呱啦說個不停。但也不過十幾天的時間,他竟然有點習慣了,每天一過了烈日曝曬的時點,總是默默飛至離城牆不遠的樹洞中歇息,等待某人出現,閒聊的話題漸漸變得多樣,從魔法到人類習性,到對方的喜好,然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精準地在簓的玩笑話後大聲吐槽,幾乎練成了一種反射動作。
而從這些日子裡能夠感受到的,只是純粹的開心。

但是,如果呢?盧笙眼底一沉,不願繼續思考。他吸了一口氣,強裝鎮定。
「你這幾天都不要再來了。」
「盧笙⋯⋯!」
「別過來。」
見簓起身又朝自己跑來,思緒有些混亂的盧笙使力拍動翅膀,透明的風匯聚成刀刃般的氣流,一下子便將賢者掃至幾百公尺外。
他立刻就後悔傷害了對方,但飛快轉動的腦子不允許他回頭,於是貓頭鷹最後一次瞥了對方一眼,再次轉身沒入森林。



回程的路上顯得特別漫長,簓刻意繞過了人群聚集處,徑直回到了熟悉的木屋。
一關起門,連厚重的外袍也沒脫,渾身看上去狼狽不堪的賢者大人就這樣隨著地心引力倒下,躺到了地面,托平時有稍微努力打掃房子的福,木板拼成的地面上並沒有積著一層青綠色地毯。
他瞪著天花板,金色雙眸微微撐開,視線卻有些模糊,前一秒躺下的身子重得像鉛塊,熟悉的房間忽然天旋地轉起來,簓皺了皺眉,仍無法抵抗鋪天蓋地而來的暈眩感,只得任由沉重的眼皮再次闔上。
恍恍惚惚間,似乎看見一道紫色身影在眼前晃著,他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到。

盧笙。
——不過是賢者大人的娛樂而已。
才不是。
那麼,是什麼呢?
高帽伯爵嘲諷的話語和腦中描繪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簓感覺腦子的刺痛感使他無法思考,忽然不曉得該如何辯駁。

好無聊,好無聊啊。
對,一開始確實是因為想找找樂子才進入森林的,但在雷雨開始傾瀉而下後,他一心只想快點回到家。
是嗎?好吧,或許,或許,他也曾經幻想過能在白噪音掩蓋世上所有雜音的雨天,來段刻骨銘心的某種相遇。
所以即使被豆大的雨滴打得刺痛,身子催促著他的步伐,簓依舊拖著緩慢的節奏行走,厚重的外袍吸飽了雨水,濕濕沉沉地包裹著他的身子,而他幾乎就要預見隔天會在床上發高燒醒來的自己。
後面的一切發生時,對於現在的簓而言依舊不怎麼真實,那就像一場煙火,而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抓住,緊緊抓住,然後用盡所有力氣出現在對方的視野中。
他以為只要自己不讓這段緣份隨隨便便消失,就可以一直理直氣壯地擁有下去。

都怪那個奇怪的伯爵。
為了生存下去,不想得罪皇家的人也是沒辦法的啊。
不過,就是有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壞人存在吧?書本中的故事裡也常常有的。
於是什麼呢?以結局來說,果然還是自己做人太失敗了嗎?

好想見盧笙啊。
簓的意識逐漸遠離,最終聽著自己微弱的呼吸聲沉沉睡去。



——你這幾天都不要再來了。

一、二、三!
簓掰著手指算,然後揚起笑容。
已經過了三天,應該可以算是「這幾天」了吧?
闔上書桌前的魔法書,他披上依舊顯眼的外袍,帶著手杖踏出家門,可以見到好久不見的有趣小夥伴令他滿心雀躍,沒關係,總而言之今天他如果沒找到對方是不會回去的,如果被大聲怒罵的話,他也早已想好該如何嬉笑著應對,把一切畫面創造成十分感人的重逢場面。
想到對方皺著眉、雙手抱胸,嘴裡碎唸著卻依舊放任自己的樣子,簓真是想念得不得了。

即使只有三天,對他而言也過了好久,像是自己去了時空旅行,沒有盧笙這個動力他連出門都懶,第一天試圖跑去了熱鬧的地方,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和人們吵雜的笑鬧聲成為強烈對比的挫敗與寂寞好似要將他整個人拆吃入腹,更別說時不時從那些人嘴裡問出的關心話語,三句不離前一天看見的紫色貓頭鷹。
這使得簓在後面兩天乖巧地窩在自己的天地,總是訓練魔法到筋疲力竭,而後像斷了線的木偶,向著床鋪或是地面倒下。

呀,肚子開始餓了。
等把正事辦完後,就問問盧笙森林裡能吃的植物種類吧,雖然自己知道的也很多,但他就想聽對方娓娓道來。
下午四點到來,簓幾乎是一分不差地踏入森林,輕巧的步伐落在草地與樹枝間,發出沙沙的聲響。與以往他總是一邊進行著委託,一邊看似等待實則以退為進地尋找對方,今日的賢者趁勝追擊,距離分別之日已過三天,他不曉得哪來的自信認為對方或許也想念著自己,抱著這樣的想法穿梭於大大小小的樹林間。

十分鐘,草綠色髮絲融入森林中,在各個樹洞間來回尋找著。
三十分鐘,賢者在森林裡的湖邊裝了清水,外袍下的衣著被些許汗水浸濕。
一個小時,他很快翻越四分之一的森林,還是沒看見任何影子。
兩個小時,簓找到一根紫色羽毛,二話不說就往自己帽子上插。

太陽漸漸從西邊的天空降落,在海平面上燒成一顆橘紅色的生蛋黃。
他還是沒找到他。
貓頭鷹是夜行性動物啊,簓盯著下降的斜陽想著,再多找一下吧。

天空的顏色很快從橘紅變成深藍,又從深藍變成純黑。
漫天不受光害的星斗佔據夜晚,卻被頭頂上一棵棵高聳的樹幹遮去。
簓在法杖前頭點了白色的光,蹲在樹幹邊休息,他已經找遍了森林的所有樹洞,接下來呢?
自頭上摘下那根不久前在路上撿拾到的羽毛,瞇成一線的雙眼盯著上頭深淺不一的紫,簓的腦中浮現某本魔法書中記載的項目,大抵是講述如何從一根毛髮或生物身上的衣物來得到生物本尊所在的位置,範圍則是施法者近一個星期內曾經路過之處。
雖然不曉得這根羽毛是否是盧笙的,但試試總無妨?

他向前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張開,一本厚重的魔法書砰地一聲出現,像是有自我意識般浮在空中,迅速地翻動。
「啊!有了!我看看⋯⋯是魔法陣系列的啊⋯⋯什麼什麼,要畫出的東西有⋯⋯」
簓隨意選了湖邊一塊較為貧脊的土地,邊看著書本邊以法杖抵著土壤畫了起來。
魔法陣的中心是城內、市集那群人住的、貧民區、然後城牆,接著畫上好幾棵代表樹的圓圈,外圍組成森林,簓有些慶幸自己練就了一身不算太差的繪畫技巧。
「接著是⋯⋯在上面畫上陣形就行了吧?」
畫了一個大圓將城內城外的俯視圖圈了起來,簓小心翼翼控制著法杖,在圓內畫上了六芒星的線條。

大功告成,他將紫色羽毛放至魔法陣中心,再以法杖咚地一聲壓住羽毛。
法杖落下的正中心,光芒沿著簓所繪製的魔法陣延展開來,淡紫色陣形打在簓的臉龐,他專注地盯著。
忽然,一顆閃著綠色光芒的點浮現在畫中,位置看上去並非在森林,而是較接近城堡。
那裡是——

——吶,簓,那邊都沒有人類居住嗎?
——那邊,似乎要建新的莊園⋯⋯嗯,或是貴族太太們的下午茶空間?

是盧笙曾經問過他的,那片沒有任何建築物的寂寥空地。
賢者的心臟猛力跳動著,睜開的金色眸子直勾勾地瞪著畫上閃爍的綠點,一滴冷汗滑落他的側臉。

冷靜點,簓,只是紫色的羽毛而已,不一定是盧笙。
興許是幾小時前找得過於認真,沒有注意周遭環境,賢者稍稍冷靜後,才一點一滴地回想起不對勁。
今天找了一整個下午,沒找到盧笙就算了,所有的樹洞裡甚至沒有任何一隻貓頭鷹。
⋯⋯怎麼回事?


「⋯⋯!」
金色眼眸緊緊捉住的綠色光點再次閃爍了幾下,而後
自淡紫色的地圖中無聲熄滅。

身著奇裝異服的賢者身影再次狂奔而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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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10-8 15: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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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這樣,老樣子。」
「嘿,知道啦,交給老子吧!」

黑色身影轉過身,步入黑暗,刻意遮蔽的斗篷下似乎藏著什麼。
被留下的一群人正忙著將一大袋金幣分裝成好幾袋,好讓每個人都能擁有平等的酬勞。
忽然,一位眼尖的注意到空地另一頭的動靜。「誰在那裡?」

剛到不久的白膠木簓錯過了某些重要訊息,他調整好呼吸,深吸一口氣,掛上平時的笑。
「晚上好呀——諸君們。」
迎面而來的是十多人組成的一群,各個看上去凶神惡煞,估計戰力都不弱,懷裡可能藏了小刀。
領頭的是個大塊頭,身高比簓高上許多,體重目測是三到四個簓加起來,總之是不好對付的傢伙。
對方用力皺了皺眉,隨後扯開嗓門假惺惺地笑了開來,醜陋的五官擰在一塊。
「喔?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賢者大人嗎?」
身後的人群一聽見大塊頭高聲唱名,悉悉簌簌地交頭接耳起來。「來到這有何貴幹?」

「哎,也沒啥——只想問問你們有沒有看見一隻貓頭鷹?」
提到貓頭鷹三字時,原先零零星星討論起的細小聲音,全都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賢者感受到些許困惑,但他現下無暇顧及其他,開始在人群面前比劃起來。「是紫色的,大小大概這樣!飛得很快!」

「你說貓頭鷹?」
大塊頭雙手叉腰,張開嘴大笑起來,簓愣在原地,比畫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看來果真是你這傢伙。」
「咦?」
「不好意思啊,我們身為獵人也只是想努力工作賺錢,然而你這傢伙是破壞市場啊。」
「搶別人的工作可不好啊賢者大人。」
「既然這樣,把你和你的名聲一起收拾掉也只是剛好而已吧。」
後方的人群忽然你一言我一句地嘲諷起來。

簓向後退了一步,一頭霧水同時,腦子飛快地轉動。
⋯⋯這些傢伙說了身為「獵人」,也就是「貓頭鷹獵人」嗎?
所以,城外集結了一批人組成貓頭鷹獵人,對貓頭鷹進行大肆捕捉及獵殺的傳言是真的?
大塊頭後面的人看上去不像是小弟,反倒像同夥⋯⋯
破壞市場又是啥?

眼看面前的一群人步步逼近,賢者微微壓低身子,想了幾個實用的小範圍攻擊魔法,卻在此時發現了不幸的事實。
魔力,不夠。
尋找位置的魔法是簓第一次使用,壓根沒去記需要的魔力用量。
腦子裡一瞬間閃過的,是訓練飛行那日,盧笙大力吐槽自己沒估算魔法使用量的語氣。

蠢啊我,簓望了一眼天空,在心底嘆了口氣。
幹什麼一頭熱的闖入敵營啊。
面對看似一拳就能將自己轟至幾公尺外的敵人,他抓緊手中的法杖,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戲謔的眼神再次勾起。
沒有魔法,看來只能依靠腎上腺素啦。

賢者身子向下一蹲躲開了揮過來的拳頭,延伸的法杖前端用力往大塊頭的下顎突刺,對方被撞得踉蹌了幾步,簓趁著空擋大喊著朝一群人衝去,原以為他想從大塊頭的攻擊中逃跑,一群人紛紛握起拳頭抓起武器,卻見簓一個轉身,像是打地鼠般,將幾公斤重的法杖往大塊頭的頭部尻下。
「咕喔!」
一聲痛得不行的低吟後,那人掩著頭部的撞擊處蹲了下來,卻沒有昏過去,簓撇了撇嘴,自己的力氣果然很小。
他將法杖打橫舉至頭頂上方,戴著白手套的雙手巧妙地將棒狀物旋轉起來,原先想靠近他的人全退了一步。
沒人知道鼎鼎大名的賢者為啥不用魔法,反而像是耍著什麼雜技。

「咋啦?沒人要攻過來嗎?雜碎們。」
沒辦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師,大概跟脫去禮貌和偽裝的賢者身份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貓眼在空中瞇成一線,他熟練地甩動法杖,像是拿著玩具槌子,一下下朝獵人們揮去。
受過訓練的獵人當然不是省油的燈,對付的雖然像是貓頭鷹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鳥類,卻有著能夠騙過智者的狡猾。
一個人抽出腰間的短刀,自賢者背後衝去。

簓忽然側過身,尚未放下的手臂使厚重的披風向上掀起,布簾一般往偷襲者的臉上蓋去。
「嗚呃!」
短刀隔著披風刺入原先站在簓面前的人的腹部,那人嘔了一口血,震驚地望向他。
「哎⋯⋯呀,可不是我刺的哦!」
簓轉過身,另一手抓住偷襲者握著刀柄的手。「不過,可以放開我的披風嗎?」在向外抽出短刀同時順帶向對方補了一腳,好彌補氣力的不足。
暗紅與鮮紅色的血噴灑於黑暗的夜晚,如豪邁揮霍顏料的水彩畫家。


二十分鐘過後,獵人們奇蹟似地各個被制伏在地。
簓一手叉著腰,看了看眼前的狼藉,雖然血的部分濺了不少,但大抵來說沒有人死亡。他滿意地點點頭,果然自己還是個好人。
雖然本來,設計成有點重的法杖並不該具備把人敲昏的功能。
比起這個⋯⋯

簓走向被他堆成一座小山的獵人們,不小心沾染上暗紅色血漬的法杖前端戳了戳被壓在最底部的大塊頭。
「吶吶,大個子先生,能告訴我你們抓了貓頭鷹都交給誰嗎?」
「唔⋯⋯」
被連續戳了好幾下的大塊頭視線才模模糊糊地聚焦,見著簓就破口大罵。「哈啊?誰會告訴你這傢⋯⋯唔!」
「喂。」

肥胖的臉頰被簓一手掐住,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完整句子,被迫直視那雙充斥著蔑視的雙眼。簓的笑容全垮了下來,出聲的語調像包裹於黑暗中的寒冰,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語氣裡卻充滿了不容拒絕。「最好在善良的簓大人失去耐性前快說,否則撕爛你的臉。」
「噫⋯⋯來、來人⋯⋯」
被嚇住的大塊頭反射性呼喚了同伴,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他不可思議地望向賢者,眼神充滿恐懼。「我、我知道了⋯⋯我說就是了⋯⋯是、是伯爵!告訴我們你在獵捕貓頭鷹的人也是那傢伙!」
錯誤懲罰遊戲般的法杖再次自上頭落下,渾身顫抖著的大塊頭又不說話了。


真困擾啊。
賢者拖著疲憊的身子,撐著法杖站起了身。雖然贏了也問到了想要的情報,但只能算是險勝,看了看到處破洞的外袍和衣服,身體該脫臼的該瘀青的該被劃傷的一樣都沒少,渾身上下還沾滿了惡臭的血腥味和灰塵。
這副樣子被盧笙看到可不行啊。

他抬頭望向高聳的城堡,即使夜晚籠罩,城堡內外依舊像是白晝般綻放著華麗的燈光。
用力自肺部吐出一大口氣,賢者試圖讓腦子恢復清晰。
看來城內的人要的是「活捉」貓頭鷹,所以不會那麼快殺掉牠們⋯⋯依現在的身體,要是冒然衝進去只會死得更慘,如果只有自己被抓起來倒好,要是被那位伯爵知道了,最危險的是在他們手中的盧笙。
只能暫時先撤了。
而且⋯⋯
簓一臉難為地扶著沾了血漬的法杖,整個身子癱軟地跪到了地面。

「已經⋯⋯不行了⋯⋯好餓⋯⋯」



浮誇華麗的外袍使用魔力修復完畢,掛在接近門口處。賢者難得地坐在書桌前,一手撐著頭,另一手握著筆,被臨時拿來做筆記的牛皮紙上寫了幾行歪歪扭扭的字,旁邊裝飾著幾枚精緻的小塗鴉。

那之後又過了三天。
前兩日簓與以往相同,以表演之名進入城內,與貴族們相談甚歡,閒談間他話鋒一轉,若無其事地問起了謠傳的獵捕事件,但別說問出事情的起因,從開啟話題那一瞬間貴族們擺出的為難表情看來,要期盼能從他們口中挖到什麼情報只能說是緣木求魚。
伯爵的謠言傳開了嗎?

能夠待在城內的時間極其珍貴,賢者很快放棄了直接從大人口中問出真相的念頭,他轉而與貴族們的孩童親近。雖然身為教養極好的貴族小孩,似乎被告知保守秘密般看上去有些猶豫,但總在簓拿出了各式新奇的禮物後,很快在一來一往的套話間供出了情報。
生而為魔法師的貴族,在城內的數量似乎不算少,但養貓頭鷹卻是某個爵位以上的特權。
「啊——資訊量不夠啊——」
簓高舉著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癱在木製椅子上頭,盯著天花板。「看來要更直接一點了⋯⋯」


「賢者大人的☆貓頭鷹面相解說」這類打著娛樂性質標語的活動很快在貴族間傳開,而罪魁禍首本人亦有模有樣地在城內要了一小塊空間擺起攤位,並且放上五花八門的魔法道具。
簓猜測,許多非魔法師的貴族只是因為能夠提顯身份、或聽信帶來好運的謠言而飼養著貓頭鷹,在這樣的前提下,這些人不可能不在乎身旁的貓頭鷹是否真正能夠帶給自己價值及幸運。而這樣的推論,從第一個客人來到攤位前起,賢者的攤位再也沒有空下的時間看來,至少獲得了七成的勝率。

「前幾天不好意思呀賢者大人,因為城內最近有奇怪的傳言,才沒有和您說我也養了貓頭鷹⋯⋯」
「不呀,別在意別在意,人總是會有一兩個祕密不想告訴其他人的嘛。」
簓的眼睛瞇成一線,面對著貴族夫人說話,視線卻落在一旁的貓頭鷹身上。

高帽伯爵喜歡空穴來風地造謠並非一兩日之事,久而久之總有放羊的孩子那般教訓,雖然對方身為貴族的近親,使大多數人依舊保持暫且相信的態度,但若另有誘因又如何呢?
舉辦這樣的活動,除了堂堂正正利用貴族的虛榮心外,更重要的是拉回自己的聲望,以及附帶的
能夠直接接觸貓頭鷹的機會。

有點奇怪。
試圖使用自己所熟知的古老文字語言和眼前的貓頭鷹對話,卻無法從那雙虛無的眼神中得到回應。簓拉緊了白手套,如同醫生觸診般將一手貼至眼前的貓頭鷹身上。
紅棕色的羽毛像褪去一層厚重的灰,露出乾淨且柔順的深綠色漸層。
「呃⋯⋯?」這是⋯⋯?
「請、請問怎麼了嗎?」
望著面前似乎絲毫沒有查覺異樣的貴族夫人,簓在貓頭鷹及夫人身上來回看了一眼。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您的貓頭鷹可真漂亮——是這樣子的顏色呀!」
「咦?是、是的,在我剛得到這孩子時,就是像這樣漂亮的紅棕色了。」

原來如此,是幻覺。包括這個也⋯⋯
簓的金色眸子落在貓頭鷹細細的腳爪,以及踝上扣著的黑色枷鎖,像給囚犯上的腳鐐,相連的鏈子一路延伸至貴族夫人的手腕,上頭散發著詭異的紫色光芒。
「你是⋯⋯」
他猛然抬頭,眼前的貓頭鷹與幾秒前不同,雙眸恢復了神智,像是對於放在自己身上的魔力感到不可思議。
簓先是微微愣住,接著迅速壓低聲音回應。「你⋯⋯沒事嗎?腳上的那個⋯⋯」
「⋯⋯如你所見,我是森林裡的生物,某天遇到了攻擊,等回過神來就是這副模樣了。」
「我叫做簓,正在尋找你們的夥伴⋯⋯想請問有沒有見過紫色羽毛的貓頭鷹?」
「紫色⋯⋯?」

「請、請問!怎麼了嗎?剛才開始就不說話⋯⋯」
貴族夫人的聲音嚇了簓一跳,他的視線離不開閃著紫色光芒的黑色枷鎖,不安感逐漸在心中凝聚。
「不、沒什麼!只是⋯⋯」
賢者刻意壓低音量,假意欲言又止地輕聲開口。「夫人的這隻貓頭鷹上似乎沾染了某種邪氣,恐怕無法如您所預期⋯⋯」
「什麼?怎麼會⋯⋯」
他靈機一動,掛上平時的笑容。「呀——別擔心,過幾天我會在城內發表驅趕以及治療的方法,是我最近研究的心得,不介意的話歡迎夫人來捧場!」
「我、我知道了!請務必!」
簓一面笑著,在放開手前與貓頭鷹留下了暗號。
看著自己鬆開手後再次變回展品般乖巧寵物的貓頭鷹,他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於是,方向忽然明確起來。
接下來的兩三日,賢者藉著為貓頭鷹查看並分析面相的噱頭,實際正與城內所有因著不明原因被魔法束縛的貓頭鷹傳達訊息和暗號。與此同時,他發覺少數貓頭鷹並沒有被「下咒」,如同普通貓頭鷹般能夠與自己對話,甚至能夠與身為魔法師的主人聊天,看上去亦不曉得城內忽然多了許多同伴的原因,雖然有些在意小細節,但簓想的並非這些。
紫色貓頭鷹沒有出現。

嘖。
雖然並非意料之外,他亦很清楚,那個伯爵在自己如此大動作的引誘下絕不會自動送上門,但令人心煩的不安、及不好的預感並沒有隨時間消失,反而一天比一天強烈。
那個混帳,要是他敢對盧笙出手⋯⋯
握著法杖的手背及額頭少見地爆出青筋,簓試著壓下情緒,逼自己冷靜。



大紅色布簾後勾出一抹詭譎的笑。
伯爵坐在高級絲絨製成的座椅上頭,手中正握著盛滿葡萄酒的高腳杯,手腕上扣著黑色枷鎖,上頭泛著紫色光芒,連接著的鏈子一路延伸至黑暗中。
演講廳堂上方的燈光打下,鎖鏈彼端繫著的,隱隱約約透著深淺不一的紫。
鏈子被微幅扯動,發出細細小小的金屬聲。
伯爵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乾淨的皮鞋扣上鋪著紅色地毯的架高舞台,白膠木簓依舊披著那身花俏的外袍,雙眸看上去認真無比。
表演開始了。

「來吧,賢者大人喲。」
坐在二樓貴賓席的伯爵眼底閃爍著異常興奮的光輝,他高舉起酒杯,遠遠地向準備開口說話的賢者致敬。
「讓我看看最好的絕望表情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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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10-20 15:3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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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傳的對象,是貓頭鷹因著某種不明原因被上了黑色枷鎖的貴族們,而簓假意難為地開口的預言,也在「少數貴族的貓頭鷹是健康並且能帶來好運」的事實中顯得更加具有可信度,於是,在表定將會舉辦演講的日子,看過宣傳的貴族們紛紛趨之若鶩地前往演說廳,準備好收獲治療自己心肝寵物的秘訣。

「好——的,那麼首先,感謝大家捧場來到咱的演說會!」
歡樂愉快的嗓音響起,賢者帶著一貫的燦爛笑容,站在演說廳高起幾階的舞台,為演說拉開序幕。
演說廳的空間不小,大約和平時舉辦舞會的房間相同,高度挑高兩層樓,擁有特殊地位的貴族能夠坐在二樓觀賞。
賢者的視線很快在二樓垂落的布簾間,瞄準了不懷好意的伯爵。

「這次請各位聚集於此,不用說,是為了教大家『治療』貓頭鷹們的方法。」
所以,相信愛慕虛榮的各位都有好好地帶上自己的貓頭鷹,好讓簓大人「施法」吧。
他的手探入口袋,輕輕碰了碰兩只淨空的小瓶子,在上台前他可是將魔力補充至上限,做好了萬全準備。

「不過嘛,這一次就先由咱簓本人,來替大家的小寵物進行一次性治療吧☆」
簓將一隻手握拳,向上方平舉。「各位請將自己的貓頭鷹小心地放到手臂上,可以的話把手舉得越高越好!」
語畢,只見貴族們雖然有些遲疑,卻紛紛照著指示,讓貓頭鷹站到自己的手臂,高高舉起。
整個畫面看上去,就像是某種大型宗教儀式。

「好咧!要開始囉——」
賢者雙手緊抓,將法杖直直豎立。
法杖前端泛起藍綠色光芒,能量緩緩聚集,匯聚而成的光球愈發變大,接著,如同放射線般發散開來,光芒匯聚成線,向著被高舉的貓頭鷹腳踝射去,再煙火般散成晶亮的點光,於空中緩慢落下。
幾百個人的演說聽,瞬間成了冬日降下雪花般的美景,閃爍的光芒如同星空墜落凡間,碎落一片。
被高密度光線擊中的黑色枷鎖,一瞬間便隨著散落的光芒裂開、消散。

第一隻貓頭鷹拍打著翅膀向上飛起,啪嗒啪嗒地,然後第二隻、第三隻。
細微的驚呼聲傳來,一些眼尖的貴族發覺自家貓頭鷹的羽毛顏色變得完全不同。
所有被光芒射中的貓頭鷹紛紛向上飛起,在散落的光芒中自由自在地穿梭,自然和星空融合的畫面美不勝收。
牠們一齊朝著簓飛去,在賢者周圍佈置出了螺旋階梯。
簓悠遊地擺了擺手,貓頭鷹群隨著指揮排出了各式隊形,那陣仗,就像乖巧的聽眾忽然上了台成為演員的一部分,令人驚喜。

第一個人拍起手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誰也沒想到「治療」也能是種視覺饗宴,一個個起身給予賢者掌聲。
簓大動作地深深鞠躬,視線卻投向暗處。
接下來才是重點。

「好——的,這個樣子就完成第一階段的⋯⋯哎呀。」
他將一隻手平舉在額頭前,做出遠遠眺望的動作。「是誰——的貓頭鷹,沒有接受治療呀?」
台下的貴族們微微騷動起來,誰都在看哪位的貓頭鷹不在隊伍中。

「嗯⋯⋯不如這樣吧?」
簓豎起一根手指,飛在空中的貓頭鷹散了開來,在高空中拍打著翅膀。「咱來給大家說個故事!」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清了清喉嚨,重新提起嗓子。
「前前前前——幾天、的前好幾個天,咱在森林裡面碰到了一隻漂亮的貓頭鷹。」
笑眼瞇成一線,賢者若無其事地說著、觀察著,就像一直以來談論著他旅行的經歷那樣。

「相信在座不少人見過,鳥人——也就是所謂半人半鳥的生物。」
「是貓頭鷹品種的鳥人,有著一身紫色的羽毛。」
「咱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遇見了這樣一個生物。」

根據調查,伯爵並不是個會魔法的人類。
也就是說,在貓頭鷹們身上施加束縛的另有其人。
敵人不只一個。

「咱們一起練習魔法、談論元素學,還在空中飛。」
「那傢伙變成人類的樣子時,戴著的眼鏡和穿著的衣服全是長在身上的東西。」
「長在身上!和我們的眼睛鼻子嘴吧一樣呀!」
「很神奇吧?」

但沒找到。
雖然是那種和契約型沒得比的劣質束縛,但能做到如此大量,想必亦是實力驚人的魔法師。
然而在城中尋了個遍,卻沒見到足以與其相互媲美的角色。
難道,其實伯爵會魔法嗎?
如果會,又為什麼在這之前不使用?
以那種能夠製造出幻覺的實力,想必能讓城內更加雞飛狗跳,更加豐富他的餘興節目。
相反地,如果必須隱瞞,又何必為了對付自己這種小角色露出馬腳?

「若各位平時有到市集逛街的習慣,就會知道咱前幾天帶著那傢伙去啦。」
「然後咱們遇到了一位陌生人。」
「陌生人先生看到咱,就一口咬定咱是到處獵殺貓頭鷹的人。」
「而咱可憐的新朋友,就那樣相信了陌生人,飛走了。」

簓的眼眸微睜,坐在台下的一雙雙眼睛盯著自己看,就像聽著繪本故事、期待著劇情轉折的孩童般。
同時,些許視線開始飄忽,雖礙於氛圍無法直接旋轉身子,微微瞥向某處的眼神亦說明了一切。
如此坦率的心虛倒是令賢者十分滿意。

演講前喝下的另一瓶,感知藥水發揮作用了,看來幸運女神是站在他這邊的。
賭一把看看吧?
簓的話鋒一轉。

「而就在幾分鐘前,在這群乖巧的貓頭鷹身上,咱感受到了那位陌生人先生的氣息。」
「那些氣息令各位的貓頭鷹染上了邪惡和噩運!」
「這麼說,陌生人先生聽起來就像是一位作惡多端的壞人呀。」
「不過呢,他其實就在各位的身邊喲。」

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曾聽信過謠言的人默默低下頭,有的人不安地皺著眉。
賢者沒能看見二樓布簾後的表情。
待會場稍微安靜下來,他帶著歡快的語氣再次開口。

「好——的,那麼公佈答案!」
「犯人就是——那邊那位,鼎鼎大名的伯爵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二樓。
面對這樣的直球攻擊,布簾後方的人勾起笑容,放下高腳杯,泰然自若地走了出來。
臉上的表情依舊高傲且目空一切。
「這還真是,還以為今天是賢者大人的個人表演呢?不會臨時興起,要我充當演員吧?」

簓的單邊眉毛抽了抽,只想立刻抄起法杖,管他魔法還是物理,總之先將對方揍上一頓搶回盧笙。
保持著的笑容逐漸鋪上一層又一層的虛偽。
他安靜地保持微笑,像在場所有人那樣,當個期待故事轉折的聽眾。

「那麼,你有什麼證據呢?」
伯爵冷冷地輕笑,裝出他一貫的風格:不知情者姿態。「你說我指責你,但在場沒人能作證吧?還請別將賢者大人的幻想加諸於我。另外,你說在場的貓頭鷹都被我染上邪惡氣息,但我可是個連魔法都不會的人類呢。」
他雙手向外攤,聳了聳肩。「至於賢者大人的謠言,也是我聽城外的人說的,賢者大人該怨恨的,是外頭那些卑賤的人類。」深紫色眼眸中自然地流露出鄙視,以及一點也不似受害者的從容。「⋯⋯不過,如果傳言是真的,在座的各位就麻煩大了。」

「證據?當然。」
而且是剛剛才確定的。
不愧是聽說耍嘴皮子功力一流的貴族,比起幾秒前的火大,簓對於眼前一本經地說著屁話的伯爵,感到更多的是噁心。
他拉上白手套,擺了擺手杖。「我遺失的紫色貓頭鷹,現在,能將牠還給我了嗎?」

感知藥水的感知對象,並不是「貓頭鷹」。
而是「有魔法的物品」。
簓瞇起眼。如果他猜得沒錯,伯爵手腕上的魔力,與其他貴族手腕上的是同一種東西。
而另外一端,八成是被變成展示品的盧笙。
那種劣質的束縛沒辦法讓兩端連繫的生物離得太遠,所以他才有把握,在場的人都會帶上貓頭鷹。
想到這裡,腦子又開始一頭熱地叫囂,簓沒把握自己還能表現得有教養多久。
一網打盡,然後收拾走人吧。

「牠現在應該就在您的身旁,瑟瑟發抖著吧?把不是自己的東西據為己有可不好呀,伯爵大人。」
「請將牠還給我,好嗎?」

最後一句話近乎失去任何名為耐性之物,簓那張像是鑲嵌上去的完美笑臉,吐出的話語化為寒冰。
同樣保持著微笑的伯爵,見著賢者那張崩到極限的臉龐和咄咄逼人的語氣,似乎非常滿意。
兩人在原地僵持了幾十秒鐘,伯爵忽然大力呼出一口氣。
接著和初次見面時相同,就那樣大笑出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還給你吧,賢者大人喲。」

他單手揮了揮,甩出魔力製成的枷鎖,簓迅速反應過來,剎那間切斷了泛著紫色光芒的黑色束縛。
盧笙、盧笙、盧笙。
我終於能再次見到——
白膠木簓的雙眼大睜,金色瞳孔在虹膜裡用力收縮。

會場上方的天花板忽地裂了開來,像自地底下升起表演者前打開的地板,展開了通往天空的道路。
那是表演的一部分。
是簓盯著夜晚城堡外煙火後的突發奇想,陽光照入城內,刺眼的光芒落入他睜大的雙眸中。
場內的貓頭鷹再次於賢者周圍盤旋,幾百隻鳥類生物圍成了螺旋樓梯。
那是他為了不擅長飛行的自己所想的,最華麗的退場方式。
帶著所有被人類禁錮起來的貓頭鷹,以最完美又帥氣的姿態完成他最後的任務。
然後他會帶著盧笙離開,永遠不再回來。

伯爵的笑容綻放開來,那如同彼岸花般綻開的笑容,比放肆地大笑更加猖狂。
他如願以償,獲得了最好的絕望表情。
就在舞台上的那人臉上。

簓微微張開嘴,嗡嗡作響的腦子卻難以組織語言。
黑暗中的紫色貓頭鷹向他飛來,而後加入將他包圍的螺旋階梯行列。
他顫抖著身子,僵硬的視線釘在會場所有貴族的臉上。
釘在微笑著朝自己揮手的伯爵臉上。

紫色貓頭鷹不是盧笙。
不是。
不是盧笙。








貴賓席的門被緩緩推開,正忙著欣賞「表演」的伯爵不悅地瞥了一眼。
「我不是說過,演講中途不要進來嗎?」
「喔——喔,好可怕好可怕。」
進門者卻沒感到任何畏懼,伯爵這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面對門口,佇立著的陌生身影披著一件毛皮大衣,頭上戴著帽子,外頭照入的燈光令他無法清楚看見來者的臉。「⋯⋯你是誰?」

「有勞伯爵大人了,這一次的工作完成得很漂亮嘛。」
高大的身影舉起手臂,將帽簷壓得更低。
伯爵這才注意到,對方手中握著的,是正閃著光芒的巨大法杖。

「不過,已經沒你的事了,能夠請你去死嗎?」



TBC.

本文最後由 幻月x雨戀蝶 於 2021-10-20 15: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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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幻月x雨戀蝶 發表於 2021-10-27 15:3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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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又過了好幾天。
簓不怎麼記得了。

賢者窩在森林的某棵樹幹下方休息,法杖倚著他的肩膀,身旁是搭建起的球形防護罩。
微風寧靜又吵鬧地拂過他的臉龐,土壤上的雜草和頭頂上方的樹葉搖晃著,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簓緩緩抬頭,樹林圍出的中心有著一方湖,清澈的湖直通往清澈的藍天,瞇起的雙眼盯著天空,草綠色髮絲隨風晃動。


伯爵把施展束縛魔法的魔法師變成了紫色貓頭鷹。
當天,在簓終於自衝擊中回過神來,隨著獲得自由的貓頭鷹群安全地降落至森林某處後,這是他發現的第一件事。
「你是⋯⋯人類⋯⋯?」
那隻被伯爵綁在身邊的紫色貓頭鷹是個人類。

賢者歪著頭盯了對方好一陣,接著便著手開始翻閱魔法書、查詢破解魔法的解藥。
想問的事情像山一樣多,但那些又似乎又都不重要了。
被變成貓頭鷹的魔法師悲慘又哀怨,他抱怨著伯爵如何威脅他、在他做了所有事情後卻被對方下了藥等等。
簓沒有回應,他查閱著魔法書,乾脆假裝自己聽不懂貓頭鷹的語言。

腦子高速轉動時,人類能做的事通常有限,因為總是思考著策略與效率。
相反的,腦子一片空白時,反倒能使人馬不停蹄地嘗試各種失敗,最終完成任務。

於是,不到幾天的時間,簓便配調好了解藥,並在對方承諾要給出多少豐厚的錢財時,以淺淺的微笑拒絕。
待兩人回到城內,魔法師憤恨地抱怨著,要將伯爵的罪行向上稟報,隨後卻訝異地發覺伯爵早已被繩之以法,訂立罪行。
城內上上下下的人們齊聲歡迎魔法師和賢者的回歸,一下子整個城鎮熱鬧了起來。

但怎麼著呢?
簓可是記得,自己就像是謠言裡面說的,「奪走」了大部分人的貓頭鷹呀。以這樣幽默的方式將謠言兌換成了「預言」,要是平時的簓,大概會像是發覺世紀優秀的搞笑段子,放在心底自我誇耀個好幾天。
可結果,他怎麼也雀躍不起來。


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簓盯著天空發呆,放空了幾日的腦子像生鏽的齒輪,緩慢運轉著,他甚至能夠聽見嘰咿嘰咿的金屬摩擦聲。
那座城堡裡面已經沒有束縛魔法了。
所以,從一開始就不對了嗎?
紫色羽毛的主人不是盧笙?出現在空地的綠色光點是被變成貓頭鷹的魔法師?
既然是被伯爵下藥,又為什麼羽毛會掉在森林⋯⋯?
算了。

至少可以確定盧笙沒有被抓走,僅僅是這樣就好了。
簓盤坐著的雙腿一歪,整個身子向側邊倒去。
厚重的衣服包裹著他的身軀,外頭的氣溫降了一些,像是午後雷陣雨後的大地、又像即將迎來下一個季節。
草地混著泥土清新的氣味竄入鼻腔,他將注意力放在呼吸上頭。
時間安靜地流動,傾身倒入的雜草隨風搖晃,賢者瞇起的雙眼放鬆下來。
接著,再次微微睜開,向身後的樹幹瞪去。

「噢,被發現啦?」
黑色墨鏡落在生著疤痕的臉龐,那人手中握著刻上複雜金屬紋路的金色法杖,另一手提起黑色帽子的帽沿,身上披著較賢者的外袍大上一號的黑色毛皮大衣,一臉悠哉地探出頭來。

簓一眼便看出對方並非等閒之輩,看上去不像是貴族,之前也從未在城中見過。
但那一身透露出的氣息,不論是物理或是魔法,觀察的結論告訴他,若真打起來,即使能贏,也是斷手斷腿的險勝。
他嘆了口氣,將瞪視的視線移開,緩緩坐起身。

「大叔,你是誰啊?」
「那聽起來⋯⋯並不是一個正確的問題呢,白膠木簓同學。」
「⋯⋯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滿意地給出笑容,看上去獲得了正確的問句。
「明天同一個時間,也過來這裡吧,有重要的東西要讓你看看。」
「重要的東西⋯⋯?現在不行嗎⋯⋯啊、喂!」

沒能來得及阻止或拒絕,男人早已單手將披在肩上的大衣重新掛在肩頭,揮了揮手,踏著悠哉的步伐離去。
留下一臉困惑的簓呆坐在原地。
「什麼啊⋯⋯奇怪的大叔⋯⋯」

要逃走嗎?
不過,對方看上去沒什麼敵意的樣子,而且他說重要的東西⋯⋯?
簓伸出手,手心向上砰地一聲召喚出魔法書,書籍自動翻頁,最終停在尋找位置的魔法。
上頭躺著一根紫色羽毛,是那天他在森林中撿到的。
所有事實的推論,都指向了那根羽毛並非他所找尋的鳥人,即使如此,他依舊沒有丟掉羽毛。
原因,或許賢者本人也不曉得。


他在附近找了幾根樹枝和落在地上的淺色果實,塗上發光藥水,搗搗鼓鼓地在大樹上掛了好幾個淺色裝飾。到了夜裡,整棵大樹就像為了慶祝某種節日而掛滿了燈泡,閃閃爍爍地發著光。
「啊⋯⋯本來只是想做記號的⋯⋯似乎弄得太多了⋯⋯」
望著自己的傑作,簓騷了搔臉頰,心中默默忖度,等再次見到那位奇怪大叔後就把果實收起來吧。
他再三確認後,才一臉滿意地走入森林。


他很久沒有回「家」了,準確一點來說,是城牆內的那間小木屋。
城內的傳聞依舊風風雨雨,雖然事情算是結束了,伯爵被抓,森林中的貓頭鷹們也沒事了,但簓暫時不想回去,不論是以普通人、或是以「賢者」的身份。他在某個深夜安安靜靜地潛入房間,將有用的東西整理成了能夠隨身攜帶的小包,之後幾日便定居在森林,持續到現在。
餓了就吃森林的可食用果子,渴了就喝湖水,這些對於長期旅居在外的他壓根不算難題。


約定的時間,因為沒有能夠準確計算的工具,簓只得望著天空刺眼的太陽估算。
呃⋯⋯正上方是中午,所以到了那邊的話⋯⋯兩點?不對,還有季節的問題⋯⋯
對著太陽和城鎮的方向試圖比劃了幾次,在森林中晃蕩的簓,最後半放棄地決定乾脆去湖邊等人。

他深了個大大的懶腰,午後斜陽靜靜地照著整片森林,陽光穿透葉片,在腳底下的土壤間曬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樹影。
中午不再是頂著火燒的烈日行走,賢者走過一棵棵大樹,沾上泥土的短靴落在細碎的光影間。


夏天要過去了。


一個念頭,像滴入清澈水杯中的墨漬,不斷擴大、再擴大。
夏季的夜晚,大雨、治療、混亂中的相遇。
夏季的午後,夕陽、翱翔、伊卡洛斯的警告。
夏季的夜晚,樹洞、尋覓、褪去偽裝的魔法師。
夏季的午後,舞台、演說、通往天空的螺旋階梯。
有趣。
失去。

不對,失去的不是有趣。
不僅僅是「有趣」。
那是——

樹林盡頭的陽光淅瀝嘩啦地灑下,簓握著法杖的手收緊了些,失去遮蔭的光芒刺入視線,他下意識伸手遮擋。
一道有別於自己影子的黑影迅速掠過空中。
簓愣了愣,踩踏的步伐在距離湖面不遠處停了下來,他放下充當遮蔽的手,抬起頭。
安靜的風吹得整座樹林沙沙作響。

他聽見拍翅膀的聲音。
巨大鳥類拍動翅膀的聲音。

時間,像是倒流回那些日子。
同樣的夏日、同樣的午後,或許,同樣的下午四點鐘,一隻貓頭鷹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深淺不一的紫色羽毛,魚鱗般覆蓋著小小的身軀,呼嘯著切開寧靜的風。
紅色的眼瞳。
貓頭鷹拍了幾下翅膀,矮小的身子像是一瞬間被施了魔法,忽地化身為巨大的鳥人。
一身潔白的上衣,鼻梁上掛著圓框眼鏡。

那道視線投了過來,原先疑惑的表情在一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驚喜展開的笑顏,那人興高采烈地揮起雙翅。

「簓!」
「我回來啦!」



——是渴望能夠一生待在身邊的存在,硬生生從自己生命中脫離的空虛。

一道圓弧滑落臉龐。

簓的法杖摔到了地上,柔軟的泥土咚地接住了它。
他張開口,卻不曉得該呼吸還是說話,好不容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艱難地自唇齒間吐出某個他以為會遺失一輩子的發音。

「盧⋯⋯笙⋯⋯?」

那道身影揮完手,又拍了幾下翅膀,輕鬆地將身子騰空,一眨眼的時間便來到簓面前。
鳥人伸長爪子,豪邁地降落、著地,紫色頭髮和白上衣被風吹得凌亂不堪。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再次開口,於簓而言就像爆炸式的資訊量灌入腦中。

「抱歉呀,沒想到處理花了一點時間,本來以為幾天就能回來了⋯⋯簓?」
那人睜著紅色大眼,盯著愣在原地的簓,歪了歪頭,有些疑惑地湊上前。「簓?沒事吧?你⋯⋯你在哭?咦?」
「盧笙⋯⋯」
「你受傷了嗎?怎麼了?傷在哪?快讓我看⋯⋯!」

高了一截的盧笙被扯了過去。
一棵草綠色的頭埋進了肩窩。
他的衣服被一雙細瘦的手臂緊緊扯住,手指陷進柔軟的布料中,緊抓的力道像是要將白衣撕碎,簓緊緊抱著他,彷彿不這麼做,下一秒他就會自空氣中消失。
盧笙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雙翅落到了簓的身子,柔軟的羽毛輕輕拍撫著對方的背。
事實上,距離他離開也不過隔了十多天,對方如此激烈的反應令他有些困惑,但現下似乎不是吐槽的好時機。

「好,好,沒事了,不哭不哭。」
「盧笙⋯⋯盧笙是笨蛋⋯⋯」
「什麼也不說就離開,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回來,這算什麼啊⋯⋯」
「啊?我、我有⋯⋯我不是⋯⋯咦?」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還以為你被抓走了,結果把城堡裡被抓的貓頭鷹都救出來了,現在沒地方住了啦⋯⋯」
「你、你說什麼!我⋯⋯」

被帶著哭腔指責的盧笙一頭霧水。
而對方那副緊張又慌張的表情,反倒惹得原本想藉由誇大事實開開玩笑的白膠木簓一陣說不上的懷念,自胸口暴漲而出的情緒、以及溢出眼眶的淚水更加無法收拾,只好又整個人埋回盧笙懷中,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沒辦法,他實在太想他了。
他怎麼能。
他怎麼能用一句「我回來了」就打發掉他?
但是他的確回來了,他回來了。
盧笙回到他身邊了。

簓將自己的頭壓得更深,他咬緊牙,渾身顫抖,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真丟臉,竟然開心到哭了,這算什麼啊。

盧笙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收了回去,見著如此脆弱的簓,一陣說不上的心疼竄上胸口。
到底發生什麼了?

柔和的嗓音和安慰安撫著簓的情緒,柔軟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青綠色髮絲上頭。
緊緊抱著盧笙的氣力漸漸放鬆下來,像被馴服的小動物。

待簓的情緒終於緩和下來,盧笙才開口詢問。
「簓⋯⋯你聽我說。」
「你遇見了一個戴著黑色眼鏡、穿著毛皮大衣的大叔嗎?」
「一位臉上有傷疤的大叔,有點⋯⋯奇怪?」
埋在身側的草綠色髮絲上下晃動,點了點頭。
「那,他跟你說了什麼?」

「⋯⋯啊。」

簓一下子抬起頭來,正好對上盧笙放大一號的漂亮臉蛋,尚未恢復過來的腦袋發出過載的哀嚎。
他隨意用袖子擦了擦臉,終於離開盧笙的身子,隔著一座湖,往那棵被自己掛上許多果實的樹木望去。
樹下站著一道身影,是昨天和他有約的人。

「那傢伙⋯⋯」盧笙皺起眉,眼底瞬間充斥著敵意。
「盧笙?怎麼⋯⋯哇啊!」
賢者細瘦的身軀被迅速起飛的鳥人提肩抓起。
看似粗暴隨意,實則穩妥地緊扣。
就像他陪著他練習飛翔那天。



「喂你!」
「喔——喔,時機算得正好不是嗎?」
「啊?咦?什麼什麼?什麼意思?」
被安全放下後,剛恢復狀態的簓,視線在盧笙和披著毛皮大衣的男人臉上來回看著。

望著盧笙有些憤怒的表情,男人聳了聳肩。
「別生氣嘛,多虧了大叔我巧妙的安排,賢者大人可是完美地解決了事件啊。」
「也就是說,你這傢伙什麼也沒說是嗎?」
「嗯——」男人的視線轉到了完全被蒙在鼓裡的簓身上。「嘛,可以這麼說吧。」

盧笙眉頭深鎖,眼底的敵意少了些,但仍舊擺著肉眼可見的不信任。
他回過頭,望著一臉擔心的簓,有些欲言又止。「所以你才⋯⋯唉。」
最後嘆了口氣,猶豫了幾秒,才重新開口。


盧笙回家鄉去了。
在和簓吵完架,沉澱了一天後,他忽然收到了家書。
鳥人的家鄉在遙遠的北方國度,僅僅是來回一趟的距離也要飛上兩、三天,再加上不曉得要處理的事情是什麼,粗略估計最少也需要花上四到五天。然而,依簓的個性,絕對再過幾天就會跑進森林,但既然都收到家書了,也不能裝作沒看到地拖延。
況且,當初說了「這幾天都不要再來了」的也是自己⋯⋯又怎麼能擅自預設對方會在短時間內回來呢?

『怎麼?你看起來相當煩惱啊?』
『那封信,是準備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就在煩惱當下,他遇見了披著毛皮大衣的男人,從沒在森林中見過,看上去亦不似普通貴族的裝扮。對方一眼便看出他手中的不是普通的信,並隨口提起平時和盧笙走在一塊的賢者這兩天在城內看上去狀況不大好,若有急事必須離開,他很樂意當傳話筒。
雖然對於這位來路不明的男人感到懷疑,但對方驚人的洞察力和正好認識簓這兩點,對於說服正在煩惱上頭的盧笙已經擁有足夠的條件。


「就是這樣。」男人隨性地擺了擺手,不知何時已經席地而坐。
「『就是這樣』個頭!結果咱從頭到尾啥都不知道啊?」聽完盧笙的解釋,簓雙手叉腰,不滿地反駁。
「如果我老實地告訴你,簓同學就不會去解決貓頭鷹獵殺事件了吧?」墨鏡下的視線從下方掃上來。
「呃⋯⋯」被戳破的簓啞口無言,他戰戰兢兢地望向一旁盯著自己的盧笙。「唔⋯⋯嗯。」
「就算是這樣,」盧笙的語氣依舊充滿著不信任。「讓簓去解決事件,對你有什麼好處?」

「問題變多了呢,小貓頭鷹,明明剛開始什麼都不問就信任了我。」
被點出的盧笙咬緊牙,視線瞥向一旁。男人笑了幾聲,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我叫做零,你們可以把我當作皇家顧問。」
「我被委託解決最近很流行的獵殺貓頭鷹事件。」
「結果意外地發現搞事的是皇家自己人,還發現他很討厭這邊這位賢者大人。」
「所以,就花了點心思安排了一場小小的表演。」

簓的思緒慢吞吞地運轉起來。
如果他先前所困惑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自稱「零」的大叔造成的,確實說得通。
「你說,有重要的東西要讓我看⋯⋯」
「嗯——」零再次露出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怎麼?不夠重要嗎?」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在今天回來了?」盧笙的視線緊抓著對方。
「不,只是運氣好猜中了而已。」
男人聳了聳肩,瞇起一隻眼睛,擠了個詭異的媚眼,隨後摸了摸毛皮外套的口袋,拿出了某樣東西。「來,簓同學。」

見對方伸出手,簓沒多想便伸手接過。
那是一只手掌大小的金屬圓盤,兩圈明顯的圓相互交疊。「這是⋯⋯?」
「我會在這裡再待一陣子,之後會離開。」
零拉起外套,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這個是聯絡用的,遇上了什麼麻煩可以用這個聯絡我。」一面說著,手指覆上圓盤,金屬圈亮起光芒,向上投影出零的面龐,與真實的零做著相同的動作和表情。
「就當作是替我工作的報酬。還有,不小心傷害了你,我很抱歉。」

見簓將投影滅去的圓盤握在手中,男人再次揮了揮手,向森林另一頭走去。
「那就這樣,不打擾二位了。」


「⋯⋯走掉了,果然是奇怪的大叔。」
賢者瞇著眼,愣愣地站在原地。「嗯?盧笙?怎麼了嗎?」隨後注意到一旁似乎正思考著事情的夥伴。

「啊、嗯,沒事⋯⋯」
忽然被叫到的盧笙嚇了一跳,一面否認,卻又明顯正考慮著什麼。「呃⋯⋯簓。」
「嗯?」
「簓接下來還會繼續待在這裡嗎?」
「呀⋯⋯不啊,住的地方沒有了的話很困擾的,大概這幾天就會離開了吧。」
說到底,繼續留在這裡的原因本來就⋯⋯

「那麼,帶上我一起走吧。」
「⋯⋯啊?」

簓以為自己聽錯了。
或許,在與盧笙重逢後,他就一直在煩惱。沒想到在他開口前,對方先給出了答案。
包括接下來從盧笙口中聽見的,都讓簓以為自己在做著太過美好的夢。
一切看似不切實際,卻又像是早已寫好的劇本那樣理所當然。

「簓之前提到過吧?契約的事。」
「我⋯⋯回家鄉的時候順帶問了長老。」
「因、因為我們這種品種很稀有,做這種事要經過同意的⋯⋯」
「你這傢伙,應該還沒有反悔吧?」
「沒有的話,就和我簽契約,之後⋯⋯也帶著我,一起去旅行吧。」

夏末的微風吹過,深淺不一的紫色髮絲凌亂地飛散著,襯托出那張笑得靦腆的臉龐。
一字一句裡的難為情像是有著渲染力,簓聽著對方的話,感覺雙頰亦跟著發燙。

夏天還沒有過去呀。





後來,城牆內外再也沒有人見過賢者大人。
大大小小的傳聞流竄著,有的人說他是好人,有的人說他是壞人。
市集依舊熱鬧、城堡內的人們依舊杯酒交碰,茶餘飯後間,歡談著這裡曾住了一位有趣的賢者。
貧民區的人們依舊困苦,不同的是,開始出現固定將食物和衣物分送給他們的善良人士,每當有人問起,他們會笑著說,都是賢者大人的功勞。


「所以說,簓大人果然是徹頭徹尾的大善人呀。」
「所以說,這種事一般不會自己說吧?」

下午四點鐘,南方的天空出現一隻巨型鳥人,正朝著東方飛去。
鳥人的背上攀著一名人類,遠遠地看,就像扛著一只鮮豔的大布袋。

「話說,你為什麼在我背上?」
「我不會飛呀。」
「不啊,簽訂契約後可以共享能力,你應該會飛了吧?」
「我不會飛呀。」
「所以我說⋯⋯」
魔法師握著法杖,雙手環住鳥人的脖頸,雙腿更是直接勾在對方腰間。
「可是我喜歡窩在盧笙的背上嘛,很舒服呀。」
「你給我下去!!!」

簓騰出一隻手壓著帽子,上頭插著的紫色羽毛隨風飛著,卻牢牢地固定在帽子上。
盧笙大聲吐槽,胸前掛上的鏈子同樣被風吹得亂跑,戒指形狀的墜子卻很好地勾著。
他見簓笑得一臉開心,向後方撇過頭。
「怎麼?」
「沒事,嘿嘿。」

兩道身影乘著風飛向更高的天空,白膠木簓縮了縮身子,雙臂間的溫度令他安心。
他最後看了一眼城堡外圍的森林,瞇起眼笑,揮了揮手。


這個世界有我們相遇的森林。
你有著美麗的紫色羽毛。
而我有你。

今後,旅程也會一直持續下去。



——《森林、紫色羽毛、和你》fin.


完結大撒花!!
也感謝看到這邊的你&提前祝最好的賢者大人生日快樂!
第一次好好地完成一篇中篇作品(´▽`)想說的話有好多但寫完就不記得了xD
有任何感想都可以跟我說!
喜歡的話也幫我在右下角戳個愛心吧☆
それじゃ、またねーー


留言

幻月喜歡我也好開心😊 2021-11-8 06:29
@仙草鮮奶凍 救命ㄚ仙草!!天啊謝謝⋯⋯謝謝你嗚嗚嗚QQ(來回看了三遍才回過神)你的評論寫得好好我要表框收藏每年複習⋯⋯謝謝給我這麼大的肯定真的好開心!也謝謝你喜歡我筆下的簓盧跟這篇中篇(;-;) 2021-11-8 00:33
最後的最後,零和賢者以及貓頭鷹結下了緣分,而賢者和貓頭鷹即將簽訂了契約── 零和簓道歉的時候心頭一暖......大阪三人組好棒哦.......(๑´ㅂ`๑) 然後收回契約伏筆的時候我真的想大叫,太棒了吧快簽快簽 ( 欸 最後的旅程會一直持續下去真的是最讚的結尾,謝謝幻月寫了篇這麼好看的故事ε٩(๑> ₃ <)۶з 2021-11-7 22:49
第六回結尾的零出場時,說的話有夠帥氣耶xDDDDD 而且他也讓精彩的第六回劃下一個超讚的結尾,真的是令人迫不急待往第七回看下去!! 最後的第七回收尾的有夠完美!! 「一個念頭,像滴入清澈水杯中的墨漬,不斷擴大、再擴大。 夏季的夜晚,大雨、治療、混亂中的相遇。 夏季的午後,夕陽、翱翔、伊卡洛斯的警告。 夏季的夜晚,樹洞、尋覓、褪去偽裝的魔法師。 夏季的午後,舞台、演說、通往天空的螺旋階梯。 有趣。 失去。」 上面這段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喜歡,很好的總結了到現在為止的整篇故事,我當時看到這段的時候反覆咀嚼了好多次,這段的表現實在是太美了......請問出書嗎? ( 等等 停在失去的結語卻聽見了拍動翅膀的聲音,看見盧笙說的那句「我回來啦!」直接哭出來(物理),我停不下我的眼淚......ヾ(;゚;Д;゚;)ノ゙ 後面一大段的重逢,幻月使出了用文字逼哭一個人的技能!!。・゚・(つд`゚)・゚・ 「他怎麼能。 他怎麼能用一句「我回來了」就打發掉他? 但是他的確回來了,他回來了。 盧笙回到他身邊了。」 幻月是天才啦。・゚・(つд`゚)・゚・ 2021-11-7 22:46
我第五回看到賢者因為魔力不夠轉而用物理攻擊時,又回去看了第四回的這個部分,這邊真的很厲害,非常合理自然,就像是角色們本來就會這麼做一樣(´///☁///`) 第五回中能看到一直使用魔法的賢者因為魔力不足時,都替他捏了把冷汗,結果原來他超會打架嘛!!xDDDDD 明明是如此暴力的場景卻用潑灑顏色的水彩畫家來形容,真的是超讚耶我好愛你(╭ ̄3 ̄)╭♡ ( ?? 簓在打架與威脅時的冷血超級戳中我的......好喜歡>//////< 而明明緊張,簓卻還是冷靜地尋找線索,找尋突破點能夠拯救盧笙,再次讓人深刻感受到何謂「賢者」,這裡的簓真的是超有魅力,謝謝幻月......(´,,•ω•,,)♡ 然後伯爵雖然很惡趣味,但是這個反派在第五回結束時說的那句話,真的是讓人有點生氣,這種為惡而惡的壞人雖然也是有點吸引人的地方(......),但總歸來說還是很謝謝幻月把他的壞寫得這麼好(´▽`ʃ♡ƪ)" 再來的第六回也是十分精彩的一回! 簓引領著貓頭鷹們在舞台上的表演,光是想像就很盛大,很想要在現場看一次,但即使是這麼完美的表演,卻還是因為伯爵綻放的笑容和簓絕望的表情讓表演增添了一股破碎感。 2021-11-7 22:36
第四回的市集果然是一個很棒的劇情轉折點!幻月的故事下,每個部分都如同被精心設計好一般,完全沒有多餘或是遺漏的部分,這點真的深感佩服......Σ>―(〃°ω°〃)♡→ 市集帶出了身為紫色貓頭鷹的盧笙究竟是多珍貴的物種,還有貧民窟時反派伯爵大人的出場,原本位高權重的伯爵大人應該很少與簓會有交集,卻因為伯爵本人總是帶著傲氣與惡意去逛貧民窟,遇上了開朗且又善意的簓,兩人在貧民窟相遇的場景真的很令人印象深刻! 我超喜歡這樣的安排! 而後幻月用了一小段解釋了伯爵的背景和惡趣味,最後那一小段個性介紹直接體現在劇情上,由小至大的層層推疊真的超厲害,而盧笙離開時那混亂的場景和結尾的兩段信任破滅的描寫,真的是超級厲害的,幻月你怎麼這麼棒(((゚д゚))) 再來第五回的前段,盧笙的獨白真的是非常切和角色!讓人感嘆果然是森林中的智者,雖然情緒會影響判斷,但盧笙卻依舊保有理智,真的是從頭到尾都很正直單純,卻不會輕易被蒙蔽心神的令人讚嘆的角色。 而當簓在森林中找尋盧笙時,時間越拖越長越令人感到一絲絕望,但簓比讀者們還要心平氣和的使用了魔法陣找尋盧笙,而這邊也是帶出後段賢者使用物理攻擊的伏筆!! 2021-11-7 22:23
幻月你好棒啊!!・゜・(PД`q。)・゜・ 這篇真的好好看......・゜・(PД`q。)・゜・ 最前面如一幅畫般的前言道盡了他們初次相遇的瞬間──傾盆大雨中晦暗的森林、金色的眼眸和紫色的羽毛,加上細緻的動作描寫更讓這畫面增添了許多靈動的想像,仿佛讀者本人正與他們共處於那座被烏雲遮蔽了月光,卻有幸得於賢者的魔法所助而成的臨時防護罩中,和他們一同在養傷與積蓄精力的時間裡休憩片刻。 而第二回開頭那終於散去的烏雲和露出光暈的月光,流暢的物體畫面從大至小越縮越小,最終縮在了樹蔭底下那層疊破碎的光影,然後透過怒吼聲將讀者從樹蔭的光影中拉回了賢者和貓頭鷹兩人的打鬧聲,每一句對話都完美的切合著主題,引導讀者在心中建立起主線的故事道路,在第二回結束時將故事停在了似乎可以就此結束,卻讓讀者對其中伏筆心癢難耐的結尾,不得不說幻月好會寫故事結尾! 而第三回開始則是以簓的生活介紹了一些皇室貴族們的惡趣味,還有簓本人對於生活的態度,本回以簓跟盧笙的日常鬥嘴與玩樂作為主軸,依舊很好的發揮了幻月很會寫場景跟角色心態的功力,在最後講到了簽訂等同生命上永恆的契約替結局埋下了超動人的伏筆!( ♥д♥) 2021-11-7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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