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雲月] 劍風雲/月無缺 [G] (集中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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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醉人多忘事(風雲登場週年快樂)



月無缺很煩悶，夏夜的風拂過瀏海，帶去暑氣，卻帶不走心中無名的惱火。
他伸手撐開衣領，目光直直盯著鎖骨上緣的紅痕，礙於人體構造的限制，他最多只能看到這樣，但這就夠多的了，他可不是涉世未深的愣頭青。
昨晚和風雲喝多了，如果真發生了些什麼，他倒也不覺得意外。但劍風雲這個認真正直好青年，除了平時牽牽手或幫他按摩外，最多就是碰碰嘴唇這種程度，這個顯眼的吻痕著實令他匪夷所思。
然而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昨晚玉川仙境也只有他和風雲留宿。晌午起床的時候就不見劍風雲人影，以致於他想問也找不到人問。等到月亮都出來了還沒回來，八成還在為靖玄事務奔波，就算最近武林比較安穩也不見他偷閒。
「哼，浪費玉人時間。」
心情欠佳，就該飲酒作詩。一罈酒、一紙書頁、削下的丹桂葉化作金泥，月無缺時而寫時而畫，酒更是瀟灑下肚，嗆甜的滋味總是讓人甘願沉醉。濃厚的酒氣悄無聲息地釋放惑人的邀約，他忍不住又抿了兩口，直到手中毛筆被抽走才勉強回神。
「喵咪，別鬧了，把玉人的筆還來。」
「喵嗚－－」
「撒嬌也沒用，餓了等風雲回來餵你。」
「無缺，信君是請我們代為照顧喵咪，而不是虐待牠。」
「切，明明是牠虐待玉人。」
青年的嗓音稍微喚醒月無缺被酒侵蝕的神智，等待許久的人一回來竟不是先關心他，而是那隻瘋狂要人幫牠嚕毛的小貓仔，還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斜睇著青年伺候小貓仔，隨手又打開新的酒罈，坐回丹桂樹下繼續喝，腦袋雖然昏昏沉沉的，但他還記得有個重要的問題今天絕對要得到解答。
按奈好喵咪的劍風雲一回身，就看見月無缺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抱著酒罈，清俊的眉眼盈上一層擔憂。他打算將喝醉的人從樹下撈起，然而手才剛穿過對方的膝彎，懷中的人便突然清醒，月無缺身體一挺，足尖踏地旋了半圈，劍風雲只覺眼前一花，轉眼就被禁錮在丹桂樹和月無缺之間，動作可謂一氣呵成。
「無缺，你這是？」
「玉人說，你也太沈的住氣了吧。」
「嗯？何意？」
看劍風雲一臉茫然，月無缺心中的無名火彷彿到達臨界值，他倏地扯開自己的衣襟，指著頸項間的紅痕，咬牙切齒道：「弄成這樣還想裝作沒事？」
「這……難道無缺你還疼嗎？」
「疼？玉人可沒這麼脆弱！」
「那就好，但晚點還是再敷藥比較好。」
蛤？什麼情況？這是敷不敷藥的問題嗎？月無缺覺得思緒有點轉不過來，他用力眨眼，試圖從風雲的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但很可惜，剔除看到膩掉的擔心神情外，什麼都沒有。
聽說以前的風雲可不是這個性子的，賭劍、弄獅、愛熱鬧，處處都是年輕人的花樣。他縱未曾參與過那些，也能從丹青那略知一二，更知曉如今的沉穩是歷經多少滄桑蛻變而來的。
都說失去是一種成長，但在成長之前，是空洞和絕望，以及無人能分擔的錐心刺骨，能否捱過都未可知。腦子裡亂七八糟地跑過許多想法，原先的惱怒像是撲在棉花上，沒勁兒。月無缺低頭掃向自己還紅著的鎖骨，也許風雲只是想撒嬌卻又不好意思承認，也罷，又不是親不起。
「哼，下次想親就親，玉人又不是不給親。」
「什麼？」
「真要玉人講這麼白嗎？這個！吻痕！」
「嗯？等等……無缺你以為這是我用的？」
「不然呢？」
見月無缺一臉寬宏大量兼無可奈何的語氣讓劍風雲發覺對方不是在說笑，這下可好了，要是臉皮薄的無缺知道真相肯定要生氣。劍風雲忍著瀕臨失守的笑意，緩緩騰出一隻手，指向遠處的喵咪。
「昨晚飲酒的時候，喝醉的你不小心把小魚乾灑了，然後喵咪跳上來……」
「等等！喵咪？」
「是喵咪。」
話音一落，就見月無缺紅著臉狠狠湊近，劍風雲頓覺唇角一陣刺痛，隨後是溫軟的舌迅速滑過，空氣中飄散淡淡的鐵鏽味，混著越發濃烈的酒味，複雜又令人窒息。



後話

「那我帶喵咪回天下一品囉。」
「麻煩你了，琴心。」
「小事，話說風雲你嘴巴受傷了？」
「嗯，貓咬的。」

02.歸家(原劇向腦補)



「玉人不要！」
「無缺，你不能這麼任性……」
「玉人不要就是不要！風雲要留在這裡！」
這可真是讓人頭大，雖然知道無缺現在一時半刻還無法離開風雲，但這程度實在超出大家的能力範圍。
「再吵以後就不准你喝酒喔！」
「人家也是要回家的。」
琴心跟丹青還在勸，然而無缺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不想風雲離他太遠，那會讓他感到心慌。
「我想劍風雲也不會希望見你如此。」
「是啊，之後還是能時常去看看他的。」
「那不一樣，風雲必須留在玉川！」
他需要風雲留在玉川。
倦收天跟原無鄉的話他並非不懂，琴心和丹青的勸說也是，但這不妨礙他堅持將風雲留在身邊的決定。
劍謫仙也好，劍風雲也罷，他沒機會拒絕做為被選擇活下來的人，幽幽歲月只餘下自己獨自品嚐綿長的悲傷，總該有一次允許他任性吧。
月無缺越想越委屈，眼睛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除非風雲親口說要回南域，不然他無法放手。
細微的吸鼻聲讓剛剛還在說話的人都停下了，眾人面面相覷，傲氣的月從不輕易以淚示人，也許今天不再適合談論風雲。
「沒關係的這事不急，前輩不願意的話……」
「徒兒，我們明日再說吧。」
夢丹青按住小水仙，夜已深，空氣中滿是壓抑的情緒，待天明大家都沉澱過後，興許一切都會好的。
人群散去，眾人有默契地將空間留給月無缺。身旁頓時全安靜下來，原本憋著一口氣不肯鬆懈的人，肩頭一洩，將目光投向躺在棺木中的青年。
「風雲……你會怪玉人嗎？」
「怪玉人如此恣意妄為。」
人都是這樣的，逝者已矣，卻仍企盼能得到回應。月無缺席地倚著棺木而坐，想著要將風雲的墓建在丹桂樹旁，這樣他就能夠隨時看見他……隨時知道他早已遠去。
「真的……好想見你啊……」
哭泣的衝動讓月無缺止了聲，鼻水唾沫混在一起的滋味全化為苦澀，他硬生生吞下，心頭彷彿更加沉甸。今晚月光昏暗，連星子也見不著幾顆，貪狼星的方向依舊晦暗，再不復往日燦然。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中多是過往在玉川仙境發生的點點滴滴，他就像個在戲棚下的觀眾，台上的人事物再再提醒他曾經擁有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他放任自己沉淪在回憶之中，試圖將風雲的輪廓更加清晰地刻在腦海，直到角落緩緩走出一人，那人輕輕搖著扇，低喚一聲。
「無缺。」
忍耐都成徒然，嚥下的酸楚重新堆積在眼角，他原以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開口卻發現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劍風雲沒有停下腳步，幾許抽咽的聲音溜入耳裡，在無缺潰守的同時，將人緊緊按在懷裡。
那是痛徹心扉的哭聲，毫無保留的宣洩，縱然埋在層層衣物間，也令聞者落淚的悲泣。
感覺好像過了很久，直到喉嚨發不出聲音，直到風雲的衣袍溼淥一片，也或許這都只發生在轉瞬之間，畢竟夢裡的時間並無規律可循。
「好些了嗎？」
「一點都沒有……」
劍風雲習以為常地笑笑，他舉起另一邊乾燥的衣袖幫無缺擦臉，哭過的眼睛、鼻頭全都紅成一片，彷彿被狠狠欺負過一般。雖然不捨，但他相信傷痕總會有痊癒的一天，只希望那天不要太晚來臨。
「無缺不想我回南域嗎？」
「留在玉川不好嗎？」
回問的句子染上濃重的鼻音，劍風雲沒有馬上回答，他撥開沾黏在無缺臉上的髮絲，將紊亂的瀏海輕輕分向兩旁，仔細地將每一個結都梳開。
「南域是我生長的地方。」
「那裡有很多對我很重要的人。」
「無缺不想我回去看看嗎？」
月無缺沒有回話，他低頭抿著唇，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劍風雲不以為意，他繼續說道：「玉川仙境也有很多重要的人。」
「對無缺你重要的人。」
「無缺不會想拋下的，對吧。」
劍風雲捧起無缺低垂的腦袋，輕輕在他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吻。月無缺猶疑了一陣，最終還是抬手回抱住給予他諸多難忘回憶的身軀。
「謝謝你。」
「玉人有答應你了嗎？」
「南域好山好水，相信你會喜歡的。」
「說得好像玉人會去看你一樣。」
相擁的人不再回話，黎明將起，最後這一點時間，只屬於彼此。

03.弄獅(原劇向小短篇)




「這是什麼意思？」
「吼吼－－」
「噗哈哈，無缺這是沾了好運。」
借問被噴一臉的菜算什麼好運？月無缺手裡大把大把的東西，只得搖頭輕甩煩人的菜屑。例行去一趟中道真看顧眾人的生活，好不容易婉拒留宿的邀請，卻拗不過這手上一堆的菜肉美酒。
「喏，拿去。」
「太好了！剛剛才和風雲發愁今晚煮什麼呢，廚房只剩枚快壞了的白菜。」
「恆山這麼窮的嗎？」
「還不是你們三不五時就把島給弄壞，吃穿用度能省則省。」
得了，預感琴心即將開啟說教模式，月無缺趕緊將手裡的食物全數塞過去，還順道點了幾樣菜。琴心本想再念幾句，一見這麼多食材要處理，頓覺到廚房忙活還比較實際。
「呼……簡直跟劍謫仙有得一比。」
「琴心也是為大家著想。」
「玉人還沒說你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月無缺可沒忘記用臉吃菜這筆帳，才要轉身教訓一下罪魁禍首，誰知罪魁禍首就自己靠上來，毛茸茸的獅子腦袋蹭在他身上，一副討饒的模樣。
「你怎麼還沒脫下來？」
劍風雲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蹲低身體舉著獅頭，將頭歪向一邊，動動機關讓獅子眼睛一眨一眨。
「無缺不喜歡嗎？」
「……哼，幼稚。」
內心實則吶喊太可愛了吧的月無缺偏過頭，深怕被人看破心思。
劍風雲輕笑一聲不以為意，反倒緩緩起身重整姿勢，向後退了幾步跳上一旁岩石，將獅頭舉高，兩腳交錯踩踏，騰空一躍。
「吾以瑞獸之名，為人世逢凶化吉，驅邪辟鬼……」
流暢的身影在眼前不斷遊走、旋轉，口中念詞是常見的祈福祝語，他合該在市集、廟會、任何熱鬧的地方，散播歡笑與活力。
那時，靖玄九星、七大神秘還未滲透他的人生。那是，少年無憂的歲月。
「如何？」
突如其來的問句打斷月無缺漫漫無邊的思緒，跳完一回的劍風雲終於拿下獅頭，額際佈滿汗水一片濕漉，瀏海雜亂，呼出的熱氣再再顯示他跳得有多賣力。
一般來說，大多都是想聽到很帥很有氣勢之類的稱讚。月無缺盯著風雲明亮的雙眼，不若平時的沉著穩重，只見幾許波光流轉，是對喜愛事物投入全副心神的認真和專注，充滿自信的目光。
像個孩子似的。
「很……可愛、啊不是！玉人是說很不錯！」
「哈，原來無缺覺得很可愛嗎？」
「你耳朵有問題嗎？」
知無缺要面子，劍風雲適時打住蔓延的笑意，但動作卻沒停，他快步走到無缺面前，伸手探向頭頂，撿了一片白菜葉子。
「什麼！它還在？」
「看來是好運還不想離開呢。」
「別再轉移話題，快給玉人解釋清楚！」
劍風雲一邊制止無缺往自己頭上亂抓，一邊說道：「弄獅有一個啃掉白菜或萵苣並把菜葉灑到觀眾身上的環節，在習俗中叫採青，意思是招財開運。」
弄獅可以為他人帶來福氣安康，遠離災厄，用一曲歡快，換他人平安吉祥。
倏地，劍風雲勾起無缺的下頜，俯身貼上他的唇瓣，輕柔啄吻。細密如雨點般的觸碰止不住讓人害臊，月無缺掙扎著想起身，才發現自己早已落入懷抱。
「你到底……做什、唔……」
「所以說被獅子的菜渣和口水噴到，能帶來好運。」
希望能將我全部的好運，都帶給你。

04.酒(七夕快樂)


無缺愛喝酒。
眾人都知道想請無缺幫忙的時候，帶壇酒拐人特別有效。
明明心知捎酒來的人多是有求於他，嘴上說著不會再被騙了，瓊漿玉液卻是不曾浪費半點。面子高高掛，有時想下個臺階還需對方給他造階梯。
即便經過了這麼多事，他早已不再需要這層偽裝，也能坦率地主動伸出援手，這個習慣仍然刻在骨子裡。
酒，是通往無缺內心的鑰匙。酒後的無缺，溫而有情，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隨心而往，不存罣礙，甚至恣意任正義感燃燒。
清醒時的他，理智背負太多執著，活著成為一種枷鎖。酒後的他，卸下滿身風霜，會坦然難過，包容傷痛，珍惜守護重視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希望無缺能夠多為自己著想一點，畢竟無缺總是把自己放在最末的人啊。劍風雲盯著躺在卧榻上的人，在心裡小小聲地嘆息。
夏夜微涼，幾個空酒壇擱在地上，殘餘的酒香彌散在空氣中。今晚月色怡人，美景自然得有美酒相陪，淺酌怡情，無缺早些時候拉著他喝酒時是這麼說的。事實上，無缺也確實只喝了一些些，無奈對酒精缺乏抗性的他這麼一點也足夠讓人說倒就倒。
夜風徐徐，吹散劍風雲還殘留些許的酒意，他輕輕地梳開無缺被風吹亂的瀏海，幾根髮絲不小心搔上酡紅的臉頰，讓睡著的人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
「癢……別弄……」
「外頭風涼，該進屋了。」
「不要……玉人還要喝……」
月無缺開始掙扎要起身，剛剛他可還沒喝過癮，怎麼能輕易睡去？未過的酒勁讓人睜不開眼睛，月無缺在一片迷迷茫茫中只能依循著醉人的味道。
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在劍風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香甜的酒氣倏地鋪天蓋地朝他襲來。柔軟的唇舌毫不客氣向他掠奪，似是要將他口腔裡殘存的酒水全數捲走，一滴不留。
「等、無缺……」
月無缺像是聽不到一般，反倒將雙手搭在劍風雲背上，拱起身體拼命湊近香氣的來源。劍風雲怕他摔著，只得一手撐著卧榻，一手扶穩他的背，嘴上還要應付醉鬼無缺。
甜膩的吻持續了一小段時間，月無缺或啄或舔，彷彿他最愛的玉川酒若沒全進自己胃裡誓不罷休。
「不愧是玉人的好酒……嗝……」
醺人的酒味縈繞在鼻息間，劍風雲見他醉得厲害，怕是明早又要犯頭疼，只好任由無缺揪著他親，一邊悄悄將重心往自己懷裡帶，並抓準無缺換氣的空檔輕聲安撫，讓他親完早點休憩。
要是其他人看到這番景象，肯定要說全天下就他月大無缺醉酒了還能耍無賴，也就劍風雲還能耐著性子哄他。
「不……玉人不想睡……酒來……」
「都喝完了呢。」
「不可能，玉川最不缺的就是酒了……」
「今天喝多了，無缺不陪我休息嗎？」
「可是……」
「改日我們再喝，嗯？」
腦袋雖被醉意浸得昏昏沉沉，月無缺還是能聽出風雲詢問的語調上揚了幾分，微顫的尾音像羽毛般輕輕落在心上。在他等著這份癢意緩緩褪去的時候，風雲又傾身蹭了蹭他的鼻子，帶著恰到好處的撒嬌求饒。一瞬間被滿山滿谷的溫柔包覆，充滿暖意的親暱讓人心跳禁不住加速，月無缺想風雲到底還是個年輕少年，偶爾也該讓讓他。
見無缺終於點頭，劍風雲也露出笑容。他不知道無缺方才百轉千迴間想了什麼，但如果知道了也無妨，畢竟無缺就是那吃軟不吃硬的拗脾氣，特別難按奈，卻特別可愛。
「傻笑什麼？」
「沒事，我們走吧。」
月無缺慢吞吞地曲起雙腿，卧在榻上久了知覺也變得遲鈍，直到腳踏上地面，酸麻癢疼霎時從背脊一路竄升，讓他下意識將腳又縮回半空。
「無缺？」
「……你先進去吧，玉人再坐會兒。」
麻到站不起來這種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就算是風雲也不能例外。月無缺低下頭緊緊盯著不中用的雙腳，似乎瞪得越用力不適感就能越早消失一樣。
然而覆在他身上的影子不僅沒有離開，反而更加靠近，幾乎將他整個人籠罩。疑惑未停，突來的失重感令月無缺一陣懵，身體憑藉本能繃緊，撐著脖子四處張望。
「別動。」
溫柔清朗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同時帶著一點堅定不容拒絕的沉著，月無缺剛想回話，將他打橫抱起的人卻先一步把他按回胸口，耳邊盡是渾厚的心跳。
然後，他聽見風雲在念歌的聲音。聽風雲說過，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念的歌謠。
月光柔和，雲輕如棉，安穩簡單的節奏敲在心間。在即將跌入夢鄉前一刻，月無缺想，人世神仙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了。
「睡吧，願你有個好夢。」

驚醒，是一瞬間的事情。
房間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簾灑下淺淺的暈影。
風雲……他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無數次，就算刻在心上仍舊遠遠不足。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有血，有淚，鮮紅覆過暗沉的褐色，直至紅也褪成褐，再被新的紅疊添，如此反覆，無盡透明的淚也帶不走這份濃重。
不能想像，不敢想像，風雲會有離他而去的一天。那是將靈魂割裂的痛，從此不再完整，碎裂破散，再也拼湊不出原始的樣貌。
他喜歡風雲的聲音、風雲的擁抱、風雲的觸碰，所有關於風雲的一切，那融進骨血中的溫情。無缺，每一聲，都是飽含最深切情意的呼喚，全身細胞都如浸了蜜，他的世界有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件事。
眼睛逐漸適應灰暗的環境，醒睡之間的朦朧也已消散大半，唯獨心中空落依然真實。他轉過頭，看到少年人安靜的睡顏，不是夢裡浴血的了無生息，他聽見輕淺平穩的呼吸。
「風雲……」
他的聲音很輕，藏著一份不願吵醒少年人的壓抑。緩緩握住那雙承載著他無數任性和撒嬌的手掌，這雙手不比他大，握著卻能給予他無限的安心。
睡吧，沒事的，夢皆虛妄，你依然在我身邊。
「嗯……無缺？」
「啊、玉人吵醒你了嗎？」
「別在意，怎麼哭了？」
溫暖的指腹輕按在眼尾，一瞬恍然讓刻意壓下的酸楚通通湧上，縱然安慰自己是夢是夢，但失去的絕望痛苦太過鮮明，被拋下的委屈如何釋懷。情緒驅使他一頭鑽進少年人的懷裡，緊緊抱住這個他永遠不願放手的存在。
「你不可以離開玉人！」
「無缺做惡夢了嗎？沒事的，我在。」
「不可以丟下玉人，怎樣都不可以！」
「好好好，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少年人抽出一隻手輕輕拍在他背上，一遍一遍溫聲安撫，被惡夢驚醒的人被如淵海般的柔情包覆，終是再次回歸夢鄉。
「睡吧，我保證，這次絕對不會離開。」
同樣被夢魘糾纏，夢裡，他看見無缺的血淚、無缺的悲痛、無缺的執著，看他自封閉走向坦然，坦然走向自毀，不斷重複，再沒人接得住他。
所以這一次，不論如何，我希望你安然無缺，就真真切切由我，許你一世安然無缺。

大寒三白定豐年。
這時節越冷越是好兆頭。
雖是如此，這波寒氣還是凍得人手腳冰冷，就算架起火堆都趨不盡滿身冰霜。
身負天火的月無缺倒沒這個困擾，天火依附於他的骨血，就算不刻意使用，天然的炎流仍在他體內循環。
更何況，火堆這半點談不上風雅的事物更不存在於玉川仙境之中。
但看著眼前少年低頭輕輕呵氣，淺淺霧白從指縫中飄散，他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煩悶。
「過來！」
「嗯？」
「玉人叫你過來！」
面對少年一臉的疑惑，月無缺哼了一聲，逕自抓起劍風雲的雙手捂在手心，嘴上一邊嚷著手這麼冰練武彷彿都練假的。
劍風雲輕輕笑著沒有反駁，任由他那愛操心又嘴硬的兄長給自己搓搓。突然一股明顯的暖流順著脈息充盈包裹他的那雙手，意識到無缺似乎有借用了一點天火的跡象，劍風雲趕緊掙開，同時皺起眉頭低低喊了一聲。
「無缺。」
「嘖，玉人只用了一點。」
「癒者說過，少用為妙，甚至不用。」
月無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那個住在一水澈的醫生明明沒那麼愛說話，居然還叨叨念了一堆。
剛剛搓手用的火都還沒他點煙來的多。當然，這話也只是心裡講講，他可不想再被叨唸一次。
內心活動滿滿的月無缺，一邊想著改天要去找醫生算帳，一邊捉過少年還冷著的手，準備乖乖用普通方式給他捂熱。
誰知劍風雲快了他一步，屬於少年的氣息將他團團籠罩。
「就這樣讓我抱著取暖可好？」
少年總是這樣，明明上一秒指出他的不對，下一刻卻又能順著他撒嬌，偏偏自己又總吃這套。
「哼！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