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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排球少年│影及及影無差] tl;dr=太長懶看 [普](5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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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 發表於 2021-7-20 23:4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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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從520偶然寫出第一章,到了大王720生日前完成了關於他的一章,在此給及川徹做個紀念。

tl;dr(1)

縮略語:too long; didn’t read=太長懶看。
Summary:及川前輩離開之前的偶遇,影山對此一無所知。

  「……」
  影山飛雄望向登館的長梯。
  夏日搖曳著濃密樹影的體育館,現下散發出毫無層次的冬季陰冷。
  高一暑假他在這裡偶然遇上及川徹,使盡一切死皮賴臉──更多還是前輩那位外甥適時插嘴幫的忙,才從前輩那邊獲得一點意見。與其說意見更像是斥責。
  「……不可能遇得到的吧。」
  去前輩學校還差不多。影山糾結。現在折回車站換車,還能在天黑前抵達青葉城西。
  他穿了假日常服跟長外套,沒半點烏野高校的標示,也未印有西谷夕學長深愛的四字成語。
  早知該穿件豬圖猛進……啊。
  眉頭深鎖、思忖半天的影山,突然意識到今天是週末。
  春高之後緊鄰期末,三年級生們極大概率是社休,在準備應試或是畢業事宜。
  「聯絡方式……」
  聯絡方式,武田老師有的吧,畢竟當時也是老師接獲青葉城西指定舉球員的要求。
  影山頓時愈發無頭蒼蠅,掏出手機想還能找誰拿主意。
  在館外道路長跑的及川徹,就這麼邊拉筋,邊看後輩在原地神色陰鬱地喃喃自語。
  「──飛雄你找我幹嘛?」
  影山的手機立時摔在地上。



  兩人就近選擇星巴克。
  估計你不能喝咖啡吧?及川給影山點了杯名字有點複雜的飲料,紅茶拿鐵上面有鮮奶油、焦糖跟爆米花,花裡胡稍的。
  「飲料錢……」
  「算我的。」及川喝的大概是冬季限定,飲料表面浮著鮮奶油跟金色糖片:「找我有事?」
  影山正要摸杯子的手止住。
  「比賽都比完了,沒你我的事吧?還是你們排球社有什麼問題要解決?」
  「不是排球,」影山端坐:「只是,那個,稍微想找下前輩……」
  「稍微。」
  及川直擊影山脆點。要是這是動作場景排練,影山現在大概已經跪了。
  及川暗自好笑:「想問啥問啥,反正我心情好,姑且回你一兩個也不是不行。」
  後輩定定神:「及川前輩大學會去哪裡?」
  及川盯了他好會兒,影山以為自己這一問又命中什麼地雷,吶吶地說:不能問嗎?
  是沒對外說過啊。及川心忖。
  「我沒要念大學。」
  「那是……」及川在北一成績不壞,青葉城西偏差值也高,升學可以是選項之一:「去聯賽嗎?」
  「算是吧。」及川回得模糊:「總之先去見識一下。」
  「前輩很快就能融入隊伍吧。」
  「咦~飛雄覺得我這麼厲害。」
  「嗯。」
  「……」答案過於直接。及川突感沒勁:「太天真了,天才就是這點討厭,反正什麼都靠才能跟直覺。」
  「……前輩不要無視我以前的經歷。」
  「你只是不會用它而已,笨蛋。」
  IH上窮其能力的舉球員。
  春高上貪得無厭的烏鴉們。
  鮮奶油慢慢溶掉,飲料上稀薄一片。影山偶爾吃點心,就沒喝過這種半固體似的花稍飲料,有好會兒像是認不清該吃還是該喝一般地陷入苦戰。
  及川看他小心翼翼端了半天杯子,想起中學時自己曾覺得這個一年級生比起貓更像狗,他撕開包裝將一條吸管塞進影山的飲料裡,兩人就這麼坐到了晚飯時間。
  「謝謝……那個,」影山鞠躬:「讓及川前輩破費了。」
  「反正接下來很久不會見到了吧。」
  影山飛雄如果知道及川徹說的「很久不會見」超過五年以上,當時大概會更加語無倫次。



  烏野畢業生們應試完大學放榜,紛紛喜迅來報,寒假小聚時有人提起青城眾人動向,影山滿心以為及川徹在聯賽隊伍,在餐桌上光想想沒說出口,話題就此結束;後續提起這事,已是新學年的宮城縣內資格賽,剛升上二年級的烏野怪人出陣。
  邊接收高知名度目光洗禮、邊被熟人吐槽春高慘況的日向翔陽在場上哭哭。
  沒課跟請假來看比賽的菅原孝支跟澤村大地在場外聊起青葉城西──烏野今天的對手。
  「沒在V聯盟網頁上找到及川啊?」
  「我沒聽說他去哪個隊。」
  賽後影山直接叫住對面的金田一勇太郎問了。
  金田一聞言皺眉:「他去的不是聯賽……」
  「前輩沒不讓講吧?」正在休息區擦臉的國見英抬頭:「及川前輩現在在阿根廷。」
  「大王在阿根廷?!」
  衝回前場的日向叫出多人份的驚嘆號。

  影山在電腦網頁上輸入及川徹加入的聯賽隊伍名稱。
  阿根廷的主要語言不知道是什麼,長得與英語似是而非,影山逐頁翻過去,在U19的隊員照片中找到及川徹。
  「……不知道國外的比賽怎麼看。」



  如今。
  施懷登阿德勒的首席舉球員,望著日向翔陽從巴西發來的照片:沙灘上面目猙獰的前後輩。
  ──為什麼。
  「路過啦,大王還是在阿根廷。」
  ──就算是隔壁,那是有很近嗎。
  「所以這不才說是奇遇嗎!」
  訊息發到一半,日向的視訊電話打過來。
  「大王沒有跟你說他留在阿根廷?畢竟待了三年欸?」
  「你覺得及川前輩會跟我說嗎……」
  「知道他去阿根廷,沒想到一直待在CA聖胡安啊!」日向一臉混合著驚奇跟讚嘆:「我老覺得他會去義大利!」
  「……我高二前都不知道他是出國。」
  救命啊!
  親自打的視訊電話,這是死也要講完嗎?沒料到對話趨勢的日向把手機拍在桌面上,無聲慘叫了一陣。
  「影山。」
  「啥。」
  「有時候人的距離其實也沒那麼遠啦。」回到畫面上的日向以手指比了一個短縮手勢。
  「不知道你在說啥。」
  日向衝手機做了個鬼臉。
本文最後由 --鶴-- 於 2024-1-1 11: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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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鶴-- 發表於 2021-7-20 23: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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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l;dr(2)

縮略語:too long; didn’t read=太長懶看。
Summary:北一的兩位二傳手,一方毫不對盤。
  
  ──我從來都沒教過你。



  北川第一中學排球社。
  「及──」
  岩泉一剛張口、就遭到及川徹結結實實撞上。
  正想跟及川說事的副隊長被撞個措手不及,差點沒背過氣,才要開口罵混帳怎麼不帶眼這樣走路,就見到追在後面、滿臉不知所措的一年級。
  「前輩……」
  「走開。」
  「及川前──」
  「你不是天才嗎,用看的也學得會吧。」
  影山飛雄咬咬牙、低頭繼續:「請您聽我說……」
  「真太煩了!不幹!你走!」
  「及──影山!」
  及川怒意高漲,岩泉沒攔成,只來得及拉住影山:「我們等等說?」

  「影山是不是惹到及川前輩啊?」
  「不知道。說真的,影山也不是很好相處吧。」
  一年級的影山飛雄講話一板一眼,技術又過硬,沒啥交流空間,在社團裡沒交到幾個朋友。
  社長及川徹雖是高年級,為人並不嚴肅,跟板凳社員們也能聊上兩句,唯獨對影山不咸不淡,一二年級也有點見機行事,如今見社長明面翻臉,也幸災樂禍起來。
  集合!遠方岩泉揉著胳膊叫道。
  及川徹吸氣,微笑回到臉上:「晨訓開始,請多指教!」

  今天份的熱身已經完成,基礎練習表剩接托球,高年級紛紛要求來一場練習賽。
  「不然接到及川發球我們就接著比?」
  「你們這是在說我球好接還是不好接?」
  及川話音剛落,球已自對面接球員腕上彈飛出去。
  「……再來一球!」
  「願賭服輸喂。」
  不見緩勢的第二個高速球。
  對場上的自由人衝到網前:「你的球怎麼變難接了!」
  「我都沒想讓你接上好嗎!」
  球路不太好,對面場上齊盯球的落點。及川調動得太快,對面費心接起的傳球剛托上網就被攔回。
  「還打嗎?」
  「不打不打。」隊友們興致索然:「你在對面真的太討厭了。」
  「怎麼這樣!難道不該說希望我在你們那邊!」
  「歇著吧您。」
  場上哄笑,眾人開始自主訓練。
  跟前輩連句話都沒能講全,影山在旁張望片刻,只能收拾場邊幾個球抱走。
  岩泉本掛心著跟他談,視線剛交會、影山就低頭致意走掉。
  一個兩個的都。岩泉只剩無奈。



  課本一片白,連枝筆都沒上桌,教室度日如年。
  影山按捺住收拾跑路的衝動,走上講台去擦黑板。
  他今天是值日生,晨練返回教室略遲,共同值日的同學已經完成上課的準備工作。影山暗想至少下課的部份要全部做完,在看到教室日記頓時一籌莫展。
  同學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接去,數行填完事項,遞給影山。
  「麻煩你拿去給班導了。」
  「啊。」影山很是敬佩地看著那本日記:「幫大忙了。」
  「社團加油。」
  影山點頭,抄起東西就跑。



  經理提著備用球網離場,跟門邊影山打招呼。
  及川徹立在場邊,雙眼勾勒地面。
  拋球、助跑、跳躍、擊出。
  球砸中一邊車腿。
  不是及川要的,目標是對面場上的集球車,差不多在邊線。
  及川用腳測量地面距離,後退數步,球再次拋起。
  這次發球跟集球車擦身而過。
  聽到及川「切」了聲,注視他發球的影山發現自己靠太近,延著邊線朝對面走,邊轉頭看,居然沒能走準直線,意識到時已經快撞上集球車。
  ──站在這裡會、
  高速球堪堪擦過頭、砸在集球車裡,頓時好幾個球橫飛──即使發球極其暴力,終究準確打進了球車。
  只來得及見到球彈飛的影山頓時腦袋空白。
  及川本意也不是想往人砸,就是見影山來氣,想嚇唬嚇唬,沒想到他會動都不動。
  「擋啊!白痴嗎!」
  「那個我能接嗎!」這次的跳發好厲害!
  「笨蛋!」及川邁步過來,抓住影山衣領,一年級頓時被拖離球車數尺:「真打上臉看你還說不說得出這種話!難道你是來讓我揍的嗎!」
  ──但及川前輩好厲害……
  及川突然注意到影山耳朵變紅。
  及川徹的朋友多半性情豪邁,包括女友,都是個性大方,用當下說法就是有點肉食性,不是及川自誇條件好,他就沒缺過聰明漂亮的女朋友,不夠自信的女孩子沒一會兒就連候補都排不上。
  像影山這樣只是遠看著的人,根本不會進入及川的視野。
  也絕沒誰如此朝及川低頭懇求說拜託。
  所以這是怎麼樣呢。
  甩開的手裡還殘留著之前抓住影山衣領的觸感,及川深感荒謬地想笑:不過是排球,不過是不斷練習、便能做到的事情。
  「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吧。」
  「──咦?」
  「除了排球以外。」
  「咦……」
  影山發出茫然的聲音。
  「期限是今晚社課結束後。」

  「謝謝教練指導!」
  及川帶頭向總教練鞠躬,結束本日晚訓。
  緊張的一年級緊盯社長動向。及川留在場上拿塊板子簽東西,不時跟社員交頭接耳,這次影山沒貿然靠近。
  將文件交出的及川投以視線,影山沒能揣摩出這一眼,彼此原地僵持幾秒,直到及川很受不了地招手。
  甫走近影山連忙低頭:「請跟我握手。」
  「……」
  握手?
  就這?但確實無關排球。
  及川五味雜陳,深感自己遇上條沒幾週大連路都不會走的幼犬:「行啊,你洗過手了嗎。」
  影山點頭,見及川眉頭皺起,以為他沒信自己說的,慌忙解釋:「洗過了,真的。」
  「那走吧。」
  走?以為現場就會被打發的影山迷惑,轉念一想或許是及川不想給體育社團的人看到,連忙拎上袋子跟出去。
  結果體育門剛合上,想也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及川徹直接抓住他手腕,從館側台階走下去,影山被扯得踉蹌、慌忙跟上。
  「……及川前輩。」
  「幹嘛。」
  「這不是握手……吧。」
  「握的手啊。」
  ──這是牽……抓手吧。影山想,張張嘴,沒能說出口。
  「你家有沒有門禁?」
  門禁?影山辨認對方說的詞彙,耗時五秒才搜索到對應的詞:「沒有。」
  「真寬鬆。」
  那是因為……
  影山低頭。他想到獨自去醫院的爺爺,考上職校埋首實習的姊姊,父母忙於工作,家裡總是很安靜。
  「及川前輩呢。」
  「姊姊沒事帶外甥回來玩,總待到外甥睡了才走,門禁只是虛設。」
  及川的手移到影山腕上,影山的手幅差他一指節,即使如此以初一生來說也算手大。
  飽含批判地掐住影山的雙手,感到對方明顯僵直。
  本來及川手勁就大,後輩的雙手在他手裡擰出糾結的痕跡,腕骨特別硬,皮膚下面包裹軟筋跟肌肉,及川自己都覺得手累,但這麼折騰影山都不吭一聲。
  「你這樣都沒所謂?」
  「……那個說、」影山被迫組織語言:「要是前輩放手……沒法這樣跟您說話。」
  「顛三倒四的。」及川咂嘴:「知道為什麼不是那種握手嗎。」
  ──為什麼?
  「在球場上握手是對比賽抱持敬意。」及川折了半天影山的手:「我跟你又沒比賽。」
  影山以被一把拍開的姿勢楞神,手懸了半晌,才找到包的系帶慢慢抓住。
  後輩抬起頭,顯得失落卻沒畏怯,看得及川額際發緊,不知手中流竄的是自己的血流還是對方殘留的心跳。



  壓著會面時間去了趟醫院。
  影山輕輕關上房門,放下球袋。
  被孫兒女們稱呼「一與先生」的爺爺仰頭,嘴微微張開,這麼在床上睡了,呼吸很淺。
  爺爺的頭有點太后仰,顯得這個躺姿並不舒服,影山試著把爺爺頭底下的枕頭稍稍拉鬆。病床上的人沒有受到驚擾。
  日光燈很亮,影山把病床上方主燈關暗,暗下來的房間產生灰霧,自床際收回的手臂下編出陰影。
  「一與先生,前輩今天也不肯教我發球。」
  雙鞋匯聚著地面的暗色,影山坐到凳子上,輕輕抬起一邊鞋尖,鞋帶結得很緊,甚至沒滑動分毫。
  「雖然您說隊友也是對手……」
  我還無法把那樣厲害的前輩當對手。
  但他說沒想跟我比賽時,我又有點難過。
  「我該怎樣才能接近那樣的人呢。」
  房裡靜寂在監測儀運轉聲裡凝望他們。
  雙腕上遺留的觸感星點如火。



  岩泉套上晨練T恤,穿幾秒感覺不對,標籤一直翹起來。可能衣服晾的時候沒掛好。他整理了會,聽到影山打招呼。
  「岩泉前輩您早。」
  「早。」
  數度拉扯衣領,岩泉終於把標籤塞好,朝現下才見著臉的影山望去。
  後輩剛伸手扣上置物櫃,岩泉就發現不對。
  社員練習服有套藍上衣,衣服顏色挺不好維持,有人穿久變藍綠、有人洗多了成灰藍,就影山那件特別原色。
  一年級生的手腕上出現交錯的青青白白,被藍衣襯得特別顯眼。
  「──你手怎麼了?」
  「這個──沒事。」
  影山連忙搖頭、又低頭鞠躬,匆匆離開更衣室。
  岩泉轉頭,見及川嘴邊角度若有似無,登時想給他來一腳──還是給他整套拳腳吧。
  「你不是吧!」岩泉朝對方怒扔記事本──這是他唯一沒法雙手並用拿來絞死及川的物品:「你這傢伙搞什麼!」
  「反正小岩不用擔心,見到那傢伙搖頭了吧,我會說謊,他不會。」
  及川啼笑皆非的表情反倒讓岩泉一楞。
  這都什麼跟什麼。及川看上去心情鬆弛,影山簡直是伺機而逃,怎麼看都是及川欺壓後輩。



  面對便利商店琳琅滿目整面飲料,岩泉一愈發氣不打一處來。
  有批飲料與歷史組織連動,印著偽名言般的標語,其中有瓶標語印「惡即斬」,隔壁那瓶是「不許私鬥」,岩泉一邊心想「沒想到印在瓶子上這麼中二」一邊暗自覺得被針對。
  眉眼慵懶的男學生望來,是宮城縣內中學排球比賽時、偶有幾面之緣的外校MB,曾被及川點名表示很中意對方三年級生冷靜的風格,得知彼此志願高中都是青葉城西之後,迅速熟絡起來。
  「──松川?」
  「小岩。」
  「岩泉。」
  「哈哈,你們社長一直叫你岩醬岩醬的啊。」松川一靜笑道。
  「別,那傢伙亂喊一通已經很煩了,外人跟著叫好像配合他一樣,他要得意忘形的。」
  「及川怎麼樣?」
  「老樣子。」煩人。
  各自走出店門打開飲料,發出「好久沒見傍晚天還亮著」感嘆的兩人交流社團現況,一邊是體育館送水管維修,一邊是要處理社團文書作業提前結束社訓,兩人都獲得大把時光。
  「我說,」岩泉頓了頓,望向松川:「你們社內遇到矛盾都怎麼幹?」
  「大的還是小的?」
  「還分大小?」
  「大的矛盾、先跑一趟岩沼市海岸線,小的矛盾、魚躍體育館一週。」
  北川第一中學排球社的副社長以打顫表示感受。

  「……也不知道那個一年級跟及川置什麼氣。」
  縱使深感及川不近人情,岩泉對於影山的固執也感到不解:
  「用看的也能學點皮毛吧,發球畢竟是靠手感跟經驗,難道跳發過網這事還要學長畫分解圖嗎?」
  「你們學弟大概是較真的傢伙,認為要學就該拜師。」松川一靜聳肩:「有沒有問過學弟為什麼非找及川不可?聽著執念很深啊。」
  影山的仰慕確實異常,甚至那天練習賽及川被換下來、之後對影山表現出的憤怒,也沒對此造成折損,後輩並未失去敬意跟堅持,每一次來都在對及川低頭、越來越低。
  「不知道。」岩泉搖頭:「問了不講怎麼辦啊倒是。」
  「也許是有點急吧,三年級也快畢業了。」松川搖搖飲料瓶:「說不定都不需要你幹什麼,畢業就沒事了。」
  「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
  「不如意的事多去了。」讓學弟知道萬事不盡如人意,等想明白也算是種成長。
  「松川你啊……」該說是豁達還是心態老呢……
本文最後由 --鶴-- 於 2024-1-1 11: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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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鶴-- 發表於 2021-7-20 23: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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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略語:too long; didn’t read=太長懶看。
Summary:影山篇,篇幅橫跨過往至職業隊。

  被影山家姊弟稱呼為「一與先生」的爺爺,待在影山出生至今的前半截生命裡。
  影山小學之前的記憶,就是白天拉著一與先生的手,一起走去體育館;傍晚回家時追在姊姊美羽後面、跑長長的爬坡。
  打小就玩姊姊練習用的排球,影山從跟球差不多尺寸,長大到可以站著拍球,蹲都蹲不穩就可以跟姊姊拋球對打。
  原本一直這麼陪影山玩球的美羽,上高中後不想為校排剪頭髮──這麼地向一與先生講了,還提及了「男朋友」這般非常具備大人風味的詞。
  一與先生看上去有點受到打擊,似乎不全是因為姊姊放棄排球這件事。
  爺爺自院子裡踏上台階,在廊道跪下,美羽見長輩一本正經,也轉身跪坐在了對面,聽著爺爺說「選擇屬於自己」。
  影山聽他們講話,手裡捧著球,小小胸膛內暗下決心,決定自己會一直選擇排球。
  隔天爺爺陪同早起練跑時,影山前方少了一個人,坡還是那麼長。

  早上起床時美羽待在浴室弄頭髮,父母還在睡,影山等在浴室外面,幾次等到坐在牆邊睡回籠覺,這麼一來二去之後美羽改成在房間裡梳妝打扮,有時早上出門跟下午回家還會是兩種造型。
  有次美羽回來得晚,神神秘秘地高舉翻蓋式手機,特別嚴肅地教育弟弟以後千萬不可以看別人手機很沒禮貌。
  只覺得翻蓋式手機像小玩具的影山,在幾次驚嘆這物品可以代替座機電話、不用插線之後,又去院子裡玩排球了。
  姊弟的對話逐漸縮限於「你回來了」跟「飯在桌上」。



  影山飛雄初中進了上北川第一,美羽考上東京美髮職校,似乎學校跟外地的壓力都很大,第一年過了好幾個月才回家。
  兒子參加的排球社有晚訓,父母考慮安全,要給買手機,在自家座機電話前跟女兒提了。
  美羽率先寄禮物回來──新手機,回來那天在餐桌上跟父母報了個數,轉身悄悄跟弟弟說實價,睜大眼的影山嘟噥了聲好貴。
  「電話費是爸媽付,可別亂用網絡看不該看的。」
  爺爺笑著走過來:「在說什麼悄悄話?」
  美羽本有提議也給一與先生買手機,長輩得意地拿出自己的翻蓋手機說夠用就行,最上面是孫子孫女的手機號碼。
  「說飛雄這瀏海,太呆了,什麼時候給我練手?」美羽轉頭就嫌棄起弟弟的髮型:「算了等你頭髮長長……」
  爺爺拉開椅子,坐下來笑看姊弟戰力毫不平衡的鬥嘴。



  學校第一次考期末,想著自主練習但體育館熄燈,無功而返的影山提前返家。
  進屋的他注意到並不算暗的餐廳已開燈,桌上食物以保鮮膜覆蓋,影山下意識去摸餐盤,平常至少帶點溫熱的食物,今天摸上去特別涼。
  影山望向屋裡叫道:「一與先生?」
  爺爺位於一樓的房門虛掩,影山輕推房門,長輩在床上發出移動的聲響,詞語含糊。
  「──飛雄你回來了。」
  沒有後續。
  影山聽到爺爺的呼吸聲,像掉在看不見的水裡,聲響濕漉漉的。
  光映出房裡一方黑,桌上堆積著零零散散的紙張跟塑膠藥袋。
  影山把長輩的房門拉回原先位置,在廊上走出幾步,從包裡翻出手機,給姊姊發訊息:一與先生的藥好多。
  美羽排休返家,連同影山陪爺爺去醫院。

  這年一與先生變得偶爾需要去醫院,本由他照顧姊弟兩人的職責,縮減成照顧影山一人,這幾年慢慢變成只能照顧他自己。
  那趟看診,影山全程待在診療室外,四周稀稀落落坐著人,很多高齡者跟隨同人士,沒多少談話聲,都坐在現場假裝漫無目的。
  影山到前排坐下,把腕上錶帶調緊又調鬆,他打排球從不戴東西,戴著總覺怪誕。
  一與從診療間出來時,孫子是站立在椅前的姿態,也不知是那樣地站了多久。
  或許是孫子的不安,讓爺爺認定自己該替安心施以模樣,笑笑地對美羽跟影山說:爺爺一個人來也可以。
  美羽搖頭:一與先生,讓飛雄一起吧,也算是替替我。
  「飛雄要練球的吧?」
  ──趕得上的話我會來。影山朝美羽說。
  沒過幾週,一與先生住進醫院。

  二年級的影山飛雄,在排球社練跑隊伍衝在最前頭,跟社員們距離越拉越開。
  就算在體育館收拾到最後,包攬大部分的收尾工作,到了練接托球時跟社員說你能幫我嗎,也只是得到「抱歉」的回答。
  一與先生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影山除了排球以外,僅有的慰藉,便是爺爺讓他不斷向前的那些寥寥數語。
  那年爺爺走了。
  守夜前,影山站在儀式場地內最前排椅子前:姊,我沒趕上。
  美羽靠過去,牽緊弟弟的手,兩人什麼也沒說。



  影山飛雄升三年級後,變得有點難以親近。
  美羽記得自己偶爾打電話給弟弟,有時會獲得睡意濃重的回應。
  親自回家一趟,弟弟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沙發裡睡覺,總是要喊或是要搖他才會醒,一離開球場就像嗜睡的小孩。
  但問起球場上的事情,問到隊友或是朋友,也只能獲得「一直在練習沒什麼空」這麼個答案。
  美羽打量弟弟布置精簡的房間,他打小就不是成績好的那類學生,作業和桌上的參考書都略嫌乾淨,因為沒排球以外的興趣,連點遊戲模型跟動漫周邊之類的都沒放多少。
  懸掛牆上的隊服標示從12變成2,北川第一中學似乎有個編號等同於出場順位的習慣,如果現在是2號,或許可以說是僅次於隊長吧。
  放下要給弟弟的飲料,美羽想著不禁有點為他高興:下個月有資格賽吧?排球練得怎麼樣?
  影山接起飲料慢慢喝,回說一般吧。
  答案比預料的消沉,美羽心裡浮現自己不喜歡的想像,不由得像爺爺曾經的那樣,在地板上跪坐下來,影山見狀連忙起身,待在姊姊對面。
  飛雄──打球不開心嗎?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
  影山答得很快,加強話語一般地又搖了頭:不是那樣的。
  那是怎麼了?
  美羽想告訴弟弟: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一樣,沒什麼事情是非得自己扛著的。
  你要記得自己有別的選擇。美羽最後說。



  ──很久沒做夢了。
  影山醒來時意識到自己汗流浹背,風扇不知為什麼停了,窗簾描繪出過度濃郁的影子。
  天光映照出比凌晨更之前的氣息,他看向鍾,醒得太早,離施懷登阿德勒的早練時間還有三小時。
  影山坐起來,扯鬆枕頭,半晌後將枕頭套抽起來、連身上汗濕的衣服脫下捲一起。
  夢裡的畫面──什麼人都沒有,除了穿著藍色隊服的自己,場上只有球網跟日光燈閃爍。
  結束它。影山把織品跟衣服扔進洗衣機。三小時後就可以。



  「我說影山,你知不知道大王覺得你以前是個盜版?」
  日向翔陽自原地三點倒立的標準姿勢放下腳,望向正在熱身的影山飛雄。
  MSBY的新任隊員,朝施懷登阿德勒舉球員搭話。
  盜版。側蹲壓腿的影山楞楞地回望,險些以原姿勢後仰著地。

  ──我的發球,是跟那個前輩學的。
  高中第一年的影山如此向烏野排球社介紹及川徹,雖說並無因果錯誤,帶有一廂情願的發言卻並不確實,導致烏野全員都以為影山飛雄是受到及川徹教導的那一方。
  在實際看到青葉城西排球社社長動用影響力,指定影山飛雄上場、不斷試探、處處針對後,算是敏銳的菅原孝支跟緣下力,都對影山師承及川的說法感到疑問,卻因難以真正理解兩人過往內情,只能歸結於這組前學長學弟的互動彆扭。

  直至多年後路線交會──神奇的巴西之遇,心大的太陽之子、日向翔陽直接向及川徹提問。
  「我從來都沒教過他,只是他單方面纏著我而已,懂?」
  「糾纏」這詞說來不算錯。
  雖然聽出了某種翹尾巴的神氣。
  ──所以完全搞錯了啊。日向暗暗評價了當年的影山:國語不好是這樣的。
  「就算說是學我,飛雄根本也學得不像。」
  「大王覺得不像嗎?」
  「你說呢。」及川聳肩:「也不是我炫耀,高速發球有很好學嗎?我們又不是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球,過個兩三年誰也不會像誰。」
  大王者的頭銜突然需要重新定義。日向只能慶幸當年及川徹姑且接受了此外號,要是深究外號緣起,憑昔時吹毛求疵的及川怕是要當場翻臉不可。
  「那大王怎麼評價影山當時的發球?」日向握拳比擬麥克風。
  「自己學得四不像,還要掛著我名號,不覺得這小子很不像話嗎,」及川笑得蔫壞:「不就個盜版嘛。」



  「你們為什麼會聊到這個。」
  「就普通地聊……?」
  見影山面露殺意起身,直覺危機的日向就地起跑:
  「幹什麼你至於要殺人嗎!等一下你不要這樣!讓我死前先做個交代!」

  死裡逃生的日向翔陽同學雙手遞上交代物品。
  「大王給你的。」
  「這什麼?」
  「不曉得。我前陣子從巴西回來嘛,大王寄過來托我帶,沒說是啥。」
  影山拆開包裹,內容物是繫緞帶的硬盒,入眼即見天鵝絨包裝。
  濃厚的要素察覺。日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三維結構過於立體的盒子。
  「靠?!」
  「你幹什麼!」影山被嚇一跳。
  「不是!你們才是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裡面是什麼!信呢!有沒有信!快讀!」日向驚嘆號連發。
  影山打開盒子,出現的東西是款胸針,設計很中性,鑲著紅色礦石──不會閃閃發光的那總歸不是紅寶石。
  附了張小紙卡,手寫字體:是紅紋石不是瑪瑙。
  沒有別的信或便箋,日向翻來覆去地抖了抖包裹跟包裝盒,不信邪地又抖了抖。
  「這個大概是給我姊的。」
  「影山同學你是不是省略了一個中篇故事?」
  「什麼中篇故事?「
  ──前輩推特提了阿根廷國石,有評論說看起來像瑪瑙。
  ──我姊正好有個造型工作,也拍了瑪瑙胸針,我點了讚……
  「不對這好像沒什麼關係。」
  「有關係啊你這傢伙。」
  不是中篇故事,而是個峰迴路轉極短篇,中間發生的情況過於不銜接導致故事很跳tone。
  說起來,不管是這樣輕描淡寫提取事件、直接口述的影山,還是拿小號(反正一定不是主帳)緊盯影山SNS動態的大王都好可怕!
  啞口無言的日向撿回遲來的吐槽。
  「為什麼你說是給你姊,大王難不成還跟你姊認識。」
  「知道有,不認識。」
  日向還是沒理解影山的腦迴路。
  「我姊……稍微、對前輩……有點意見……可能。」
  「稍等,你不是說不認識嗎,大王還不至於因為你讚一張工作圖去挑釁沒見過的人吧?」
  這是從哪生出來的對抗意識?日向問號。
  影山楞楞地望著日向,手裡還拿著那盒紅紋石胸針──剛才影山還念錯寶石名、講成了火紅石。
  這,分明是給你的?日向頓時不知該勸影山同學從哪邊重做閱讀理解──不如先八卦。



  影山有姊姊這件事,是烏野怪人升上高二,因排球社經理谷地仁花的無意之言、才為社團所知。
  頭髮長得慢的排球社經理想換造型,翻雜誌找中意款式,看到個模特旁附設計師小圖,造型提供者叫影山美羽,在視染髮為常態的美髮師當中擁有一頭很稀罕的烏黑髮色。
  「跟影山同姓呢。」
  谷地仁花以手機相冊展示給山口忠看。
  「對啊,是我姊。」
  路過的影山看著相冊答道。
  做了一年多隊友,資訊突然被刷新的排球社成員大表震撼。
  一干社員的兄弟姊妹,大都有參與烏野過往的比賽、並將之視為盛事的共同經歷,相比之下影山簡直是憑空冒出個家人。
  原來不是十個影術式裡蹦出來的孩子啊。社員吐槽。
  說誰。正好穿得一身黑很是應景的影山撇嘴。
  「影山,你跟你姊關係好嗎?」日向問得精簡。
  「還行,不過我們年紀差比較大,我中學時他已經去東京工作了。」
  「東京美髮師!!!難怪你對我姊一介女大生那麼淡定!」
  「這是你沒有在第一次見面就對潔子小姊下跪的原因嗎?!因為已經有抗體了?!」
  「那應該只是國王沒在意而已。」
  開啟能坐不站模式的月島螢靠在球柱上,打斷田中龍之介跟西谷夕的穿鑿附會,緣下力點頭認可烏野智者的評價。



  秋分時節返家替爺爺掃墓的美羽待在客廳,見弟弟自樓梯轉折處走下來。
  高中三年間影山長高了8公分,最新身高直逼一米九,在家過通道都得低頭,美羽看了看弟弟頭髮,問要不要給他換個髮型。
  影山張口:「姊,我明年畢業會去施懷登阿德勒。」
  美羽張大眼睛:「哎呀,慘了,家裡沒有念大學的,不知道爸媽介不介意。」
  「姊都工作幾年了。」
  美羽笑:「他們什麼時候邀請你的?」
  「……怎麼知道是邀的。」
  「不然V聯盟還放著你嗎!」
  有沒有契約?口頭的可不行。美羽看上去真心地高興:要拿去給一與先生看看。
  「──這樣的話,飛雄是不是會跟前輩一起工作?」
  「啊?」
  「你不是說中學有個很厲害的前輩,高中後又遇到,後來去了V聯?沒留在那嗎?」
  「啊,那個。」影山對於及川徹的資訊在高二時才得以翻新:「後來發現是搞錯了,去的國外。」
  搞錯了?
  弟弟看上去對這個話題反應很平淡,是真平還是假淡未知,美羽想。
  原本影山很是喜怒形於色,這一兩年反應比較趨向緩和,臉還帥,偶爾看過去都不知道到底是在不高興還是在放空──憑藉親姊的直覺,他多數時間是在放空,這次看著不像是。
  美羽心思幾轉,換了個話題。
  「飛雄,去東京的話,要不要來跟我住?」



  ──再見啦。
  ──嗯,再見。
  烏野高中畢業式後,眾人忙於應考就職,在球場上道別後紛紛散去。
  影山挑了一天上東京,去施懷登阿德勒總部確認入隊流程,晚上去等姊姊下班,搭電車回美羽住處暫居。
  整理完待辦事項,影山就在居家桌前坐下來用平板開影片。
  美羽擦著乳液出來,見弟弟在看排球比賽,畢竟也是同行出身,很是專注地跟著看了一陣,沒聽懂播報員的語言。
  「這哪裡的比賽?」
  「阿根廷聯賽。」
  「那個……叫CA?舉球員是日本人嗎?感覺有點眼熟?」
  「那個是及川前輩。」
  「飛雄,」美羽停頓:「你說的,去國外的高中前輩……是及川?」
  「呃?嗯,對。」
  「不是烏野幾年前在IH跟春高的對手嗎,青城的。」
  「姊記得啊……」
  「我看過青城賽後訪談,就記得隊長有點輕浮。」影山的姊姊豎眉:跳發倒是沒話說。
  「……」
  莫名有點連坐感的影山飛雄試圖說點什麼,又閉上嘴。

  以及川徹起頭,到及川徹中轉。
  在東京第一年,影山飛雄的中學時代被親姊終極地揭了底。
本文最後由 --鶴-- 於 2024-1-1 11: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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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寫到影山跟姐姐的故事!好細膩好喜歡 2024-3-22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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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鶴-- 發表於 2021-7-20 23:49:44
只看該作者
tl;dr(4)

縮略語:too long; didn’t read=太長懶看。
Summary:及川篇,中三至高三,兩次離去。私設從頭到尾。

  不知該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是災難從不孤單,在及川徹拿到最佳舉球員獎項的隔天,便莫名其妙地扭到腳,早上起床時覺得腳感不好,還沒抵達體育館前,就演變成了需要人攙扶的場合。
  及川比岩泉高,重量差不多,岩泉背起人邁了兩步、就想把青梅竹馬扔草地裡,還是一年級生金田一勇太郎過來救的場。
  等學弟氣喘吁吁將人送達保健室,及川認真給他標五星評價:「北一感謝有你。」
  岩泉交代:「讓大家先自主熱身,我晚點過去。」
  「好。」
  保健室教師替校隊主將做檢查。
  「大概是輕微扭傷,先給你固定,要是會疼就馬上去醫院。」
  岩泉看向自己的球袋跟及川的包,才意識到為什麼覺得特別沉,剛才就該把東西留在體育館。



  熱身跑的操場就在保健室外邊,及川跨了張椅坐在邊廊看眾人跑,隊員們沿著彎道越跑越近時紛紛朝扭腳主將投遞份量不一的吐槽跟問候還有招呼。
  ──及川學長請多保重。
  ──哦好好好去去去。
  跑在最前,特地繞來致詞的一年級,回到跑道上一騎絕塵。及川懶洋洋地托腮。
  岩泉緊隨在後舉起拳頭:「你幹嘛坐在這。」
  「因為很寂寞嘛。」
  寂寞你個大頭啊。岩泉用表情說。
  「不過我沒看過大家這樣跑步呢,跑起來痛苦的樣子有夠五花八門……你等等讓藤堂回去的時候多做幾組緩和,我覺得他那樣跑大概會抽筋……等下我又幹嘛了?」
  已經不知不覺放下手的岩泉瞪他。

  及川姊姊正好休假辦事回了趟家,得知弟弟不良於行的消息,說要開車來接,還在盤算要不要去體育館坐一頓晚練的及川剛下課就被催促著收拾。
  去找社團指導替及川請假的岩泉腋下夾著本書回來。
  薄薄的教材書,及川瞄了眼封面:運動……什麼理論……
  「那是啥?」
  「不是給你看的。」見及川包還開著,岩泉開口提醒:「你那獎狀還塞著呢?回去收拾下吧。」
  「嗯?哦。」及川扁嘴:「喂,是縣內最佳舉球員呢,為什麼講收拾啦。」
  「你想被我一起收拾是嗎。」



  §
  「恭喜岩泉學長畢業。」
  「謝謝。」
  影山望向少數沒跟進隊伍的人。
  准畢業生在球網前拍完社團大合照,社員們換上鞋一齊朝外衝,徒留橫七豎八的室內鞋。
  岩泉踏下台階換好鞋,朝地上那堆鞋裡找了圈、抓起及川在體育館裡踩的那雙。
  兩人朝遠處望,及川這趟跟滑翔翼似的跑得老遠,聽不見喧鬧聲。
  「要幫你傳話嗎?」
  影山一頓,搖搖頭。岩泉望他半晌。
  「我們要再見啊。」
  「是。」



  §
  「──及川。」
  松川一靜從樓道遠遠喊他。
  「嗯?」及川徹從樓上扶手邊露出臉,松川見他身邊站著人,髮尾精緻的輪廓和細長的頸子──及川的女朋友。
  見松川沒有要說下去的趨勢,及川朝身邊人道別,折返下樓。
  「怎麼了。」
  「你學弟影山,他爺爺過世了。」
  「──啊。」
  「這週日告別式。」
  松川一靜家裡主持葬儀業。基於大兒子剛上高中又忙於學生活動,家屬並不常跟他提及工作,是弟弟來問事順口提到有個排球教練病逝,松川訝然問是哪位教練,查了儀式舉行日跟親屬關係,得知有影山一與這號人物。
  「那傢伙有爺爺啊。」
  「多少有些吧,長輩之類的。」松川邊說邊上樓:雖然在我看來不絕對。
  及川在後頭自言自語:「我都沒聽他提過家裡什麼。」

  「跟我報備社團請假兩天,還拜託了說希望別講。」
  怎麼知道的?諮詢仍在北一中學就職的排球社領隊,收到這麼份回應。
  影山飛雄畢竟是校隊成員,教練跟領隊都準備出席告別式。
  才兩天假?看來也不是很親近?皺眉掛回話筒,及川略帶成見地想,走進廚房詢問家人喪禮出席的須知。

  及川有點自帶人多勢眾交友廣泛的陣仗,身邊隊友多具兄長風範、或是另有弟妹,單論及川這麼個人待在隊裡,就跟個家族麼兒似的。
  影山留給及川的基礎印象,便是他素來行單影只。
  明明國一就攜帶手機來學校,卻沒印象看他接起來對話過。歷年北川第一中學赴賽,他不談家裡人,沒有親友來觀賽,社團成員晚歸時「太晚回家要被老媽念」這種話也只有別人說。
  ……什麼人這是。
  及川在儀式上略有感觸。
  告別式上的人意外地多,其中不少相互認識、很是熟悉的女性們,言談之間提的都是身為指導的一與教練或是一與老師。
  及川聽旁人交談,想起松川說過影山的爺爺是地方媽媽俱樂部的排球教練。
  所以影山飛雄的排球是爺爺教的嗎?站他旁邊的人是家屬?姊姊?
  影山飛雄身上釋出的線索片片段段。
  及川望著後輩,影山飛雄比記憶裡高了些。
  縱然並非身處被後輩不斷追問的球場,及川還是對他眼裡毫無生氣的模樣很陌生。
  身旁教練跟領隊接連起身,及川拉平制服外套、一道走出。

  見到教練跟領隊,影山低頭致意,突然認出站在後面的及川徹,有幾秒沒動,顯然沒料到會在儀式上看到學校前輩。
  「──前、」
  北一領隊還是影山的學校老師,致意完朝他與家屬多提了句慰問,目光被切斷的影山略略站直,沒再能接續。
  及川轉身跟著教練步出場外,走到建築廊邊。
  「讓你專程走了一趟啊……在青城過得怎麼樣?」
  「下午還得回去練習。」及川望向腳邊凸起的黑色門檻:「教練呢?飛雄最近怎麼樣。」
  北一的教練露出苦笑。
  「很亂來。」
  什麼都自己一個人。



  岩泉踏入體育館,就看到躺在地上、熱身運動也停擺著的及川,看上去不是那種日常作妖的心情差,是遇到他收拾不了心情的那種情緒差。
  及川心情差,不是最難纏的,難纏的是他會讓別人跟著一起心情糟糕。
  「喂垃圾川。」
  「勸你講我全名喔。」
  「及川徹。」
  及川垮下臉:「不要用那種媽媽喊小孩的口氣啦。」
  「你個傢伙真難搞。」



  §
  男排社總教練入畑伸照,見識過及川徹在北川第一中學排球社的組織,在北一的年輕司令獲得最佳舉球員之名──比那更加之前,入畑教練便親自諮詢過及川對於排球繼續深造的意願。
  青葉城西的首席,很早便留出了一個位置給及川徹。



  松川雙臂打直,撐在地面上,俯臥撐做到第四組,隔壁的及川跟他等速,兩人一起一伏,手持表格的岩泉審視碼錶讀數。
  「我要換佛系撐。」
  「那是什麼?」
  松川趴到地上,翻了個面,開始對空舉臂。
  岩泉挪開表:「喂。」
  「我也要,我腳累了。」及川說,側頭瞧了眼站如峭壁的岩泉。
  岩泉的表移回去。
  「小岩──幹嘛不理我──」地面上的及川嚷道。

  自北一畢業不到一年,及川徹再次獲得宮城縣內賽事舉球員獎提名,是此次舉球員名單裡唯一的高一成員,最後仍因整體資歷及賽事考量頒給其他學校的三年級。
  提名並未公開,是來自總教練及工作人員的私下談話。
  及川對此一派輕鬆:明年看我的。

  一個飛球彈中及川。
  「搞什麼啦阿卷!」
  走過來的花卷嘖嘖嘆氣:「看你這麼有自信就手癢。」
  「小岩第二禁止!」
  「花卷,來給他加個負重。」



  春高出線權落敗隔天,社訓照舊,二年級們率先找指導確認練習清單,提前進體育館,代替前去參加出路指導的正副社長,號召社員集合、分發練習編號服。
  總教練入畑伸照跟教練溝口貞幸到場時,及川已經接連猜輸五場拳,邊喊「太可惡了你們等我上場!」地對分組隊員嚷嚷、邊跑去翻計分版。

  要是運氣是種能力,恐怕排球之神──有的話,肯賦予及川徹的份量,是殘酷地稀缺至無。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練習賽、縣大賽、IH選拔、春高資格,宮城縣內的青葉城西對上白鳥澤,都沒法從名為「牛島若利」的障礙面前跨越。
  全國大賽變成來年再戰的口號。
  就算再怎麼放遠目光,結束這些只需一場比賽,他們被迫只能注視眼前逼近的敵人──反抗而得的,只有落敗。
  即使嚮往牛島若利那樣的攻擊者,擁有那樣勢如破竹的才華者,幾乎是種機運,在排球來說也許是種神運。
  及川徹便是青城的那份運。
  但,就算不斷地打磨本能,一旦剔除運氣,契機依然不可能降臨在無人聞問的地方。
  絕不能讓他停在這個地方。

  青葉城西排球社,首度定下每週一為休息日,打算於期末後的寒假開始實施,並延續至下一學年。
  在雀躍歡呼的眾社員之中,及川顯得很平淡,好像休息日跟他沒分毫關係。
  「你看起來好像沒差。」
  「嘛。」
  及川笑道:小岩過陣子會知道的。

  那個週一晚上,岩泉在他校觀景台,眼看及川徹朝一群像是該校排球社主力的眾多高三生鞠躬打招呼,從困惑、驚嘆、到得知比賽背景之後,只有無以言喻一種心情。
  全程旁觀的岩泉說不緊張是假。及川在陌生人居多的賽場上很謹慎,第一局輸,第二局贏,第三局收尾,跟這支隊伍領頭的MB維持住步調,在休息區的時候被學長們叫過去問問題。
  獲得高年級主動交流,似乎受到些肯定跟鼓勵,賽後走出場地的及川腳步甚至還挺輕盈,看清岩泉神情直接在數米外停步。
  「為什麼那樣的臉。」
  「是教練們安排的吧。」
  「不愧是小岩~」及川語調輕鬆,內容倒是正經:「後面肯定得讓青城參加進來……我們得跑得更快一點啊。」
  「啊啊。」



  §
  「一年6班渡親治,」剃著和尚頭的新生,將雙手背到身後:「國小跟國中都有參加排球社,位置是舉球員,請多指教!」
  「一年5班矢巾秀,以前也是舉球員!那個、欸──各位前輩好。」笑容緊張。
  「……1班京谷賢太郎,以前是WS。」神色冷漠。
  這是朝哪裡打招呼呢?鄰近的社員們失笑,開始討論新社員:是南第三的京谷吧?倒是聽說挺能打的……
  ──哪個造型都跟我們制服不太搭啊。及川歪頭。
  ──說些什麼五四三的,給我站直。岩泉警告。
  「舉球員及川徹」極具標竿性,從他進校以來,曾任舉球員的學長學弟替補,到剛才的新生,已追加至第六名。
  舉球員,怎麼說也是競爭位置。
  岩泉瞥向及川,後者狀似無辜地回望。
  岩泉頓時火從拳起。
  排球社主將是三年級,從及川還在就讀北一時就認識,直接問他覺得新加入的舉球員們怎麼樣。
  「我還沒到光用看就能點評的程度啦。」及川笑:「每個位置都打看看吧。」

  「還以為你個傢伙又要鬧彆扭。」
  及川試圖再次擺出無辜臉──這次岩泉沒抑制由腳底竄升的怒火,及川的水瓶頓時飛出兩米高,附近的花卷接個正著,興致勃勃地朝兩人張望,想來個趁亂夾擊。
  從地上爬起來的及川噘嘴。
  「你好像小孩長大了的媽媽。」
  死孩子!岩泉以拳頭擊打掌心:「你也知道自己長大了啊!」
  「討厭耶,你說的話我還記得啦。」
  什麼話?說過的話畢竟有點多,首先想起北一中學練習賽當晚,也是因為擁有獨一無二的另一個舉球員,及川徹未能言明的天才。
  「什麼,明明那時候像是告白一樣地說了那麼多,不記得了嗎~?」
  「誰跟誰告白?」花卷拎瓶子過來,塞回及川手裡。
  「為什麼我的水瓶是空的啊!卷──」



  「什麼狗屁傳球!剛才那個攔網應該攔得到吧!你個肉腳!」
  「每個位置都打看看」一說言猶在耳,不到兩週,京谷賢太郎就完整引發了三年級們「光看到他出現就血壓升滿」的滔天怒火。
  ──搞屁啊這傢伙!
  ──STOP!STOP!
  周遭隊友們連忙阻攔,試圖阻止情勢惡化,自主練習近乎演變成鬥毆,參加教師會議暫離的教練們接到訊息,教練溝口貞幸連忙趕回來,把京谷跟起爭執的隊員一併叫過去臭罵。
  「階級社會……」花卷托腮:「溝口桑該高興他現在的大叔身分是壓得住的。」
  「怎麼會有這種一年級!太有趣了吧!」及川笑到直拍大腿。
  「哪兒有趣啊?」花卷拿手肘頂惟恐天下不亂的及川側腹:「別說學長了,跟隊友也這樣講話算個啥。」
  「反正我們不肉腳。」
  「這話講得,你想被學長吊在仙台城門上嗎。」松川跟著蹲成一道地面攔網。
  「還以為會是更有骨氣的傢伙。」剛去幫忙逮人的岩泉走回來。
  「我覺得還挺有的,反骨那種就是了。」
  及川望向場邊,溝口的怒吼通常分三階段:怒、凶、勸,現在是勸──看一年級生撇頭的架勢肯定是沒在聽。
  「剛剛隊長是不是說要觀察看看?」
  「這社團都還沒過一個月呢,期中過了再說吧,逼小狂犬聽話肯定沒戲。」
  「小……個啥?」
  「欸,他叫京谷賢太郎對吧,京跟賢,念起來不是像狂犬嗎。」
  哪裡像了?及川的同年隊友們思忖。
  「偶爾你會讓人覺得『啊!你對危險人士的危機感好薄弱?』這樣呢。」
  「薄弱……」居中的及川發懵:「我沒那麼脫線吧!」
  「你不脫線,你很奇怪。」松川一靜評價。
  花卷貴大比讚表示肯定。
  岩泉一伸手過來追加。



  §
  青城排球社的暑期集訓最後一天是週日,過午就解散。逢午的場館特別熱,及川躺在地板上昏昏欲睡。
  「喂。」岩泉蹲下來,把一張紙拍在及川額上。
  「什麼玩意!」紙下面的及川被驚動。
  「晚上的賽程表。」
  紙下面發出沈悶的呼吸聲。
  「聽說金田一攔網不錯不是嗎,見得到的話,鼓勵他一下吧。」
  紙下面還在呼吸吸呼,約莫是及川在哼哼。
  「你臉很油欸。」
  「我哪有臉油!」及川彈起來,傳單從額間飛出去:「你看我臉不油吧!」
  岩泉沉默地投以不具有死亡意味、但依然很往深淵逼近的凝視,及川閉上嘴,默默爬起來去撿拾那張傳單:中學綜合體育縣預選賽,男子排球決賽7/24。



  影山飛雄的消息首度在青葉城西流通,是在集訓頭幾天的就寢時間前。
  「是說,及川前輩跟岩泉前輩都是北一的吧?應該跟那個影山同社團?」
  ──那個影山。
  矢巾秀這孩子挺好理解,就是八卦。
  青城的兩個大人物都不在場,松川自手邊讀物裡抬頭,側躺的花卷托起頭應聲,「影山飛雄嘛,我也知道,怎麼啦?」
  「最近中學比賽,在謠傳他有個外號,」矢巾高深莫測:「管他叫『球場上的國王』。」
  ──國王。花卷複述。
  ──好中二。松川有感。
  「為什麼叫起來跟新山的女王好像不是一個檔次。」花卷,盛大跑題。
  「因為女王喊起來感覺比較性感吧。」
  新山女子高中是女排強校,女王的封號其來有自,球員素質跟外貌條件都極高。男排對美麗的事物總是很有夢想。
  「學長們的思考太過大人了。」
  「你就別裝清純了。」花卷爆笑:「好啦所以,這個……球場上的國王?話說影山是二傳對吧?」
  「對。」松川替矢巾答。
  這角色不是什麼簡單角色,跟及川徹認識久了,就算他半句不提影山飛雄,偶爾也能從及川在球場的態度上窺見他背後存在著無以名狀的事物,讓他完全無暇回頭看的那種。
  「影山現在應該是……國三?舉球員怎麼當才能當到有這種外號啊?」說叱吒風雲那種感覺嗎?
  「這就不知道了,就是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你這八卦怎麼還卦不全的。」渡親治精準回球。
  「我也沒看過比賽嘛,好像他身邊的人取的,傳著傳著就出名了。」
  ──身邊人取的?
  松川瞥向花卷,對方從被褥上坐起來,跟他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過國王……嗯……如果是及川前輩,該取什麼外號呢?」
  「誰要給我取外號?」及川走進來。



  §
  進入觀眾席,岩泉很輕易地在場中認出金田一勇太郎。根據資料,他是這場比賽當中高身高第一高的隊員。
  國見英在休息區附近,有些自己跟及川三年級時特意關照過的一年級成員,如今也還留著,球服背號以個位數跟兩位數,輕易地將他們區隔成主力跟板凳。
  岩泉還在張望,托腮的及川出聲。
  「2號。」
  岩泉第一眼幾乎沒能認出他們這次為之而來的對象。
  在球場上熱身的舉球員,外觀改變了,這三年內他起碼長高了超過10公分,在隊員裡很具身形優勢,看準備動作足以只手執球,周遭人群在他身旁來來去去。
  隊伍敬禮選攻守順序,影山飛雄自隊列脫離,走到發球的位置上等候。

  第一局,北川第一影山發球。
  ──拋發,不是跳發。
  岩泉看球迅速過網。
  ──他沒練跳發嗎?
  及川抱著胳膊,大概也在想差不多的事。
  僅僅30秒就出現一分之差,對面光仙學園失誤,球沒過網。
  ──不要在意。光仙的隊員鼓勵道,拍拍沒傳穩的球員,自由人往後退。
  影山的第二球從自由人肩上砸出去。
  觀眾鼓掌。
  「真誇張。」岩泉說。
  「好像本來不是要打那邊。」及川偏頭:「表情不對,可能想打前排吊球吧。」
  表情……
  岩泉補了句:「你也誇張。」

  影山來到前排,攔網產生明顯的變動,阻擋次數增加。
  有些球不一定需要攔,錯開時機更好,更多的可以留給後面的人接,影山的指示很敏捷──很費力。
  岩泉低聲向跟及川交換意見,卻隱約開始感到不適。
  明明是得分的一方,北川第一這邊簡直不為所動,隊伍散發著凍結的氣息,但不是對比賽抱持緊張,是隊員之間根本不跟影山互動。
  來自影山的第一個舉球失誤,岩泉下意識認定是節奏不好。
  「舉球太急了。」
  「想避開攔網吧。」及川趴到欄杆上:「與其說是急,應該說是變快了。」
  「有什麼不一樣?攻擊手是別人啊,急還是快,不都打不到。」
  「急是失誤,飛雄那種是在叫別人跟上去。」場上的攻擊沒能連貫,失球,發球出界,輪換時誰也沒得分:「這倒是有點出乎意料。」
  「你之前有想過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別問這麼噁心的事。」及川嗤了聲,勾起嘴角:「但『超出想像』這事總是有點意思的。」
  這個後輩,簡直是沒有握柄的刀刃。

  光仙學園開始上軌道,暫停期間他們自教練那獲得了新指示,明顯影山發現了。
  攻擊來得又高又遠,會讓傳球變得複雜的類型,北一後排的WS退後、判斷一秒決定不接──那球出界。
  「接球啊!」影山咆哮:「為什麼不救球!」
  ──冷靜點,我們得分了。附近的隊長想拍影山肩,被一把甩開。
  「再快一點!」
  鋒利言語揮動責難的長槍,名為影山飛雄的指揮者握緊拳頭,幾乎要作勢揮動。
  個頭高大的MB原本垂著的雙手擺向腰際,WS則陰沉地不作聲。
  一個是對抗,一個是否定。
  北一隊伍寂靜。
  MB──金田一勇太郎轉身,望向休息區。
  總教練跟領隊回望。
  搖頭。
  點頭。
  及川自欄杆上收回雙臂。
  結束的信號。

  那一球落地,沒人去接。
  ──影山,離開休息區。北一的總教練說。
  及川轉身就走。
  你不看了嗎?
  岩泉沒問出口,跟著一道離開。
  ──「球場上的國王」。
  ──這麼看就明白了。
  本只有及川在意這個稱號的來歷,岩泉沒特別關心,沒料到此刻心頭胃裡都跟堆滿石頭似的,說不上來究竟是名為驚愕、不安、或是擔憂的冷冽情緒,在腹部和心臟之間結凍。
  走下階梯的及川徹腳程有點快,遙遙走在前,岩泉喊了他一聲,想問他怎能如此顯得毫不在意。
  「真是毛骨悚然。」
  「──什麼?」
  「明明打成那樣子,可是、」
  及川突然停下步,岩泉差點撞到他背上。
  「──太厲害了。」
  「你……」
  「如果飛雄來青城,我是不是又要讓位?」
  光想都做惡夢!及川笑起來。
  穩住身形,岩泉嘖了聲,沒接這話荏。以為對方無動於衷是自己的錯。
  及川回頭看向場館,燈光在眯起的眼角熄滅。
  「飛雄,」及川低聲:「快點來吧,快點。」

  我要成為你唯一的、和最後的見證者。



  過兩天早練,花卷跑來,跳到及川身上,正想問比賽觀感,及川笑嘻嘻地說打得可爛比賽都輸沒了。
  ──所以確實不是誇獎吧。松川低聲問岩泉。
  ──壓根不是啊。
  岩泉手端訓練筆記,往身上摸筆,一時沒摸到,松川目送皺起眉的他生氣莫名地走開了,回頭望著及川在跟花卷講無關緊要的事情。
  看過影山飛雄最後比賽的兩人,再沒提起這事。



  §
  這天有豪雨特報,影山踏向車站階梯,將濕淋淋的雨傘捲緊,握在手裡。
  他跟清晨的乘客一同等車,月台望出去,陰鬱雲雨挾帶濕氣,七月末熱氣淋漓。

  眼簾下墜。
  地板在腳底慢慢陷落,濕漉漉的水與沙流進腳趾,影山試著舉起腳,但夢境左右不分,他踉踉蹌蹌,究竟是向前跌入海水,還是朝後落進海水,海浪涌過來,淺,急,湍流不止,白色泡沫在眼前成為海浪的形狀,影山張嘴,空氣在肺裡耗盡。
  北川第一的旗幟在視線裡飄蕩。
  風在海面上吹揚的音色愈發嘹亮,像遠方的人群在笑,越來越遠。
  旗幟墜落入海,隨他下沉,落在身上,以他果腹。

  影山蹲在車廂門邊。
  傘的束帶斷了,濕淋淋地攤在地板上。



  北一輸了決賽,將最終名號拱手讓給光仙學園。
  這件事實似乎在同時嘲笑北一與影山的存在,有他,沒他,都只有輸一途。
  隊友比以往更冷漠,一二年級們本來就怕影山,綜觀階級來說,最高位的總教練把他從這支隊伍剔除了,但也沒人敢藉此要影山離開或是道歉。
  及川前輩在練習賽被換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失誤。
  他從決賽被換下來的原因,則跟失誤沒有關係。
  一切都直接了當地不同。
  長跑改成室內熱身,總習慣待在前面的影山慢幾步,社員們從旁躍身出去,影山抬了抬頭,加入後端的隊伍。
  走進場上,他的位置還是舉球員,他的攻擊就是丟進湖裡的石片,隊友有時候會接,有時候不會接。
  在這位置上他已經沒有決定權。



  §
  八至九月的IH宮城縣資格戰,路樹枝葉繁茂的夏季,青葉城西出席。
  「伊達工比練習賽那次更難打了。」
  「他們小白臉挺會挑位置的。」
  「小白臉……是哪個?」
  伊達工業高校排球社在數月前添加兩名很有存在感的新隊員,WS二口堅治,身形修長、臉長得還不錯;以及雖然還不如三年級們結實強健,但體格高大、動作還出奇敏捷的MB青根高伸,在綠制服映照下,膚色蒼白得很有威脅性。
  岩泉之所以沒能立即識別及川說的人是哪一位,便是因為「臉很白」這點。
  「老吐槽茂茂的那個。」及川揚下巴:「高大的那個是雪男。」
  茂茂是對方的隊長茂庭要,在對面一海票比拼男子氣概打鐵工業隊員裡面,值得特別頒布好脾氣先生獎項。
  雪男倒是好理解多了。岩泉接住場邊遞來的水:「發球還想著給人家取綽號你行不行。」
  「我發球又沒問題!」擦拭雙手的及川抗辯:「小白臉的風格有點像以前的白白。」
  「……白白又是誰。」
  「白布。」跟身旁一年級自由人「小渡」渡親治下指示的花卷恰好接上話尾:白鳥澤的白布賢二郎。
  「這什麼外號啊。」岩泉喝光水瓶最後一口。
  及川之所以說「以前」,是因為白布賢二郎進入白鳥澤後,打球風格做了很大調整。風格這東西說起來不像外表改變那麼直觀,及川提及白布說他風格變了,岩泉問知道這事要做什麼,及川解釋:攻擊性高的傢伙,持續挑釁總能煽動。針對,壓迫,封鎖,讓對方失去耐性。人也是人。循環,循環,循環,讓對方煩躁到想動手扯開身上的束縛。
  「緊迫盯人嗎。」松川轉脖子。
  「試試看吧,隊長?」及川向三年級請示:「對面WS大概不是很介意失誤的人,但如果能讓他生氣也不錯。」
  ──你真差勁。岩泉斜眼。
  ──我收下小岩的誇獎了。上場前及川笑嘻嘻地轉頭:「小矢巾,第二局你上場,做好心理準備挨揍吧。」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心理準備?」矢巾秀一臉「我容易嗎」的表情接下前輩的毛巾跟水瓶。

  青葉城西在夏末最後一哨結束時,將歷年八強的身分推向了四強。
  三年級社長結束職務,高二的及川徹直接就任青葉城西男子排球社社長。



  雖然如此,但這個人私下真的毫無社長樣。
  岩泉抱臂望向地上的一團棉被。
  期中已經過半,青城師生都忙碌於校務,教練安排給及川的練習要再過一陣。
  本跟及川定好晚上出去跑步,岩泉收拾出門前收到簡訊,是及川發來個心碎表情說被女友甩了──搞不清到底是第幾任。
  撇開針對某些特定人物的差勁行為,及川長得人樣、本性不惡,歸功於及川家姊姊的高壓教育跟外甥的存在,及川自帶討人歡心的能耐(主要對象為女性),也很習慣陪小孩對話。
  本來就沒必要奶聲奶氣地講話,徹舅舅如是說。
  別人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時間被占用而為難,及川可以自然地把自己跟別人的事併在一起做,也不會事後抱怨。
  「這次是為什麼被甩?社團太忙?」
  「白天明明都在一起的……不是啊!」及川掀開棉被露出頭來:「說是沒有心動的感覺了……」
  心不動是死了吧?岩泉自知此話不解風情,耐著性子接話:「你對對方有心動嗎?」
  「這……普通吧!」
  岩泉翻白眼。
  「那你有什麼好煩的,也算好聚好散?」
  「感覺Me的價值降低了很傷心啊!」
  「價值是別人講的好嗎哪有自己講!」岩泉沒好氣:「交往這事,不就是你好我也好的那種情況嗎,你這樣跟換衣服似的哪有交往樣。」
  「哦所以我才一直分手啊。」
  及川懶洋洋地說,說詞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反駁。
  這回應總結得居然很有道理。岩泉的拳頭蠢蠢欲動,揍人顯得自己太心胸狹隘,折衷之舉是朝床墊上的及川踢了一腳。
  「幹嘛啦小岩!」及川大叫。
  「你給我滾出來!現在給我換好衣服!去跑步!」岩泉怒吼:「還有!給我想想社團成果展要幹什麼!」



  §
  11月初,青葉城西參加春高預選宮城代表決定戰,決戰對手白鳥澤。
  又是白鳥澤。
  場邊悠揚的歌聲與響亮的加油聲各據一方。
  ──好啊好啊青城!加油加油青城!
  ──榮光的白鳥澤……
  「抱歉,借過。」影山在後排觀眾席上找位置。
  這場是春高預選最終決賽,觀眾很多,排場也遠比中學比賽盛大。
  影山在位置上束手束腳,注意力投向兩邊隊員。
  因為這場決賽,北一排球社晚間很乾脆地休練了,前一天影山聽到隊員聊比賽猜趨勢,相約到視聽教室看比賽。
  本想著休練也能自主練習,幾經猶豫,影山還是在下課後來了決賽場館。

  及川高一那年,春高全國大會仍辦在隔年三月,屆時高年級早已畢業,青葉城西在宮城縣內選拔時期果斷換血,留在球場上的都是二年級,一年級的及川徹走在先發隊伍後面。
  那屆青城半決賽輸了,排第三。
  這屆春高提前到隔年一月,很多排球社留著三年級成員,但求一戰全國;而青城自前一年那支隊伍開始駐紮,成員依舊只有高二跟高一。
  及川徹穿著一號球衣,隊長的記號線在號碼下面留了短短的一橫。

  影山朝休息區觀望。
  青葉城西的隊伍一直在交頭接耳。
  另一側的白鳥澤隊員們,雙手背在身後、站成筆直一列,年老的教練抬高頭在說話。
  將視線移回青城休息區。
  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同的影山略略屏息。
  ──青城的教練們,從熱身開始,就沒有呼叫和指示過隊員。

  隊員朝彼此比手勢後上場。
  ──好啊好啊青城!加油加油青城!
  ──發個好球徹!
  「發個好球──」
  青葉城西的音色響亮地在他腳邊迴蕩。
  球拋上高空,及川徹自邊線跳起。



  「剛剛我好像有看到影山。」
  「是嘛?」聽松川這麼一提,花卷四下張望。
  「我說入場的時候。」
  「隔太久了吧喂!」
  就算兩人中的哪個現在突然擁有延遲時間的能力,也遠遠超過時限,自然是沒看到什麼的。
  花卷穿好外套,抱怨既熱又冷,走了兩步意識到什麼,在護欄旁停下。
  怎麼?注意到對方沒跟上的松川轉頭,隨他視線看去。
  及川正穿過一樓大廳,循的來時路線,應該是在確認有無遺漏的事物。
  比賽剛結束時他連髮根都是濕的,髮型是差不多塌完了,背後走形的程度乍一看還真有點像別人。
  不甘心的感覺湧上喉嚨,花卷甩甩頭,大步走出去:「去找及川。」
  嗯。松川跟上去。

  花卷跳到及川背上的時候,岩泉正從反方向走來會合,當場目擊促不及防險些一起摔倒在地的兩人,邊罵及川怎麼腿腳沒力、邊跟松川一起把人扶起來。

  ──榮光……
  ──的……
  在舞台上演奏,將歌曲最後一聲唱盡的,是白鳥澤。
  聚光燈等著指揮,他們要讓及川留在那個位置上。



  §
  期末大掃除似乎使得青城排球社辦更加凌亂。
  戴著口罩跟手套的松川抬起一大箱回收物品,跨過地面障礙物,從社團門口擠出去,同樣裝束的及川跟花卷靠在門邊疊疊樂,路過的岩泉踹了公然偷懶的兩人一腳──主要踹的及川。
  哼哼唧唧揉腿的及川站直了,他剛剛跟花卷正在聊新學年的社員。
  「金田一跟國見已經確定會來我們學校了吧?」
  「問過了,確定會來排球社,應該能成為即戰力。」
  「欸,所以影山去的哪?」
  「縣立烏野高中。」
  ──烏野,烏野在哪?
  短暫的停頓顯示出及川以外的三人都在想差不多的事。
  「烏野的烏養教練以前在那。」
  「如果是那個學校我知道,」花卷捶手心:「但那個教練不是退休了嗎?因為中學時聽人說『呱呱叫的烏鴉不見了』我特別記得。」
  「『飛不起來的烏鴉』──什麼的吧?」松川接話。
  「對對、好像就是那個。」
  岩泉自口罩底下發話,問的及川:「你怎麼找到他的。」
  「如果他去有排球社的高中,早晚要對上啊。」
  我可不打算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對付這小鬼。
  話講得合情合理,但對於心思並不怎麼算坦直的及川,岩泉又豈是會說「啊,原來如此」就此輕易放下疑問的同伴。
  「喂,你問的誰?」
  「我沒問。」
  岩泉從清理箱裡掏出把老虎箝──不知是哪個社員遺留的危險物品,見狀及川眼神一飄。
  「我只是問了金田一跟小國見考得怎麼樣,領隊就把幾個人的學校都告訴我了。」
  小隊長還考上東京的學校,可是不打排球了,領隊還跟我哭訴呢──及川開始揭身為學校教師的北一領隊老底。
  基於好奇一問,岩泉思考的倒是很普通的事情。
  球隊通常都擁有自己的風格,而風格有部分是仰賴教練形成的,如果影山被北一教練們舉薦,他加入的校排有可能具備某種傾向。
  看向蹲地思忖的同伴,及川側了側頭,還是走進來,跨坐到長凳上。
  「那所學校是飛雄自己選的。」
  還在想的岩泉抬頭:「咦。」
  「總教練跟領隊都沒推薦。」
  ──嗚哇?花卷低聲。

  青葉城西的入畑總教練考慮過影山飛雄,這事不是秘密。
  別說是及川自己曾想像過影山加入的光景,岩泉也問過是否有其可行性。
  未能實現,究竟是遺憾或是慶幸,則難以言說。
  「讓影山參與也許可以,但要交付給他,應該是沒有辦法的,現在由徹帶領的、你們這支隊伍,以後不一定能再出現,短時間內青城沒有餘力讓影山這樣的選手成為隊伍唯一的重心。」
  及川在隊伍擁有很高的話語權,但這份話語權是他跟青葉城西共同布置的,有人尚在學習表達意見,也有偶爾只講幾句話的,但沒有只是默默聽話在旁等指示的隊員。
  接手看起來成熟的隊伍,會讓身處其中的人產生「短時間不去經營、也能照章運作」的錯覺,一旦隊伍抵達解散期限,就無法再形成。

  「或者他可以去白鳥澤。」花卷找準位置,躺到及川腿上。
  「鷲匠老頭才不收那種類型。」及川立時表情豐富地撇嘴──即使被口罩擋住了也能知道:「他們就要給牛若找個提燈的,憑小飛雄那德行哪可能。」
  松川望了眼地面,開始脫掉一次性手套,從這話題開始他們就接連停下手邊工作,現場看上去沒有能率先結束的部分。
  「我以前就想問了,白鳥澤的教練,沒找過及川嗎?」
  「你為什麼覺得他會找我。」
  「沒有嗎?」
  「可能有吧,可能沒有,反正我是不想看到有牛跟白開頭的署名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你才16歲。」松川表示做人不要太鐵齒。
  「……阿松,我現在是從16歲頂端俯視!16歲!夠了!」
  「某方面來說很奢侈耶,可以不鳥別人。」花卷笑道。
  「他不鳥別人的時候多了去了。」
  「小岩你幹嘛這時候吐槽我!」



  §
  如果中學時代,影山飛雄的存在,是展示出風雨欲來般的威脅。抵達青葉城西的及川徹,便是不斷地在萬階上攀爬,試圖在威脅的海浪席捲之前爬到高處。
  兩人終究相互見證彼此成為對手的時刻。



  §
  岩泉自教師辦公室離開,手裡拿滿從英文教師那獲取的資料。
  美國學校的入學時間跟日本不一樣,剩不到半年,岩泉差不多把能補習能上課能訓練的行程全塞滿,他邊走邊展開語言學校的通知單,拜讀書刻苦所賜,生字倒是不多,就是拼音還是偶爾會突然講不出來。
  及川一跳一跳地湊過來,鏗鏘有力地用日式片假名讀了一遍。
  「混蛋我要忘記原本的讀音了!」
  啊哈哈哈哈──及川得意地提供正確讀音,日文腔還是難免,至少不是日式讀音。
  兩人職業方向程度有別,找的英語教師不是一個,岩泉這邊醫療術語特別多,日翻英英翻日還得斟酌再三,及川的英語學習則偏日常對話跟一般運動會用到的,流行語一大堆,這陣子還多門西班牙語。據本人所說算是讀得兩眼一翻不想再見。
  「喂,你有跟影山說嗎。」岩泉折起通知單:「去阿根廷。」
  「啊?我為什麼要跟他說。」
  「又不是微波爐,還能時間到就叮一聲學成回國的,打個招呼有啥問題,你怎麼這麼彆扭。」
  「微波爐是個什麼啊。」這形容聽得及川一愣一愣:「小岩你不要再給我加屬性了。」
  岩泉老成持重地沒再理他。

  如果能早一點成為這樣就好了。那人的天賦,讓你的能力不斷遭受摧毀跟質疑,只能把自己放到沒有邊界的世界上,永遠找不到盡頭,不斷地追尋。
  ──那個天才,一直把你當成對手啊。
本文最後由 --鶴-- 於 2024-1-1 11: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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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鶴-- 發表於 2021-7-23 18:0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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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略語:too long; didn’t read=太長懶看。
Summary:影山率先結束只能目送前輩的事情。

  日向翔陽揉了揉胃部所在的地方,歷經兩年多比賽之後他早不會因緊張而想吐,但胃部像體育褲鬆緊帶被強力拉扯到一側的疼痛感還是時不時冒出來。
  而鄰座的影山飛雄,正將頭靠在車窗上大睡特睡。日向吐氣,見鄰座學弟們投來好奇眼神:「怎麼啦。」
  「影山學長,前一天沒睡好嗎?」
  「沒事,這傢伙壓力大就狂睡。」
  「壓力……大?」
  「嗯,以前我們也跟你們一樣,覺得他是不是沒睡好,後來發現他就是賽前特別能睡。」
  坐下來就跟死了一樣睡,你們月島學長就說他是不是壓力寢。有的人壓力大就想吃東西嘛,總也會有這樣光顧著睡的。
  欸──後輩們小小聲地發出了「新知識」跟「真的嗎」的回應,見到日向身邊人動彈,接連縮回位置上。
  影山睡意仍濃:「……又在對後輩瞎說什麼。」
  「真虧你這樣也不會睡落枕。」
  「沒做好肌肉鍛鍊才會落枕。」
  「影山同學你不要用牛島前輩的語氣講話。」日向追加了一句:「不是在誇你,你又不是牛島前輩。」
  「……」影山發出鼻息。
  「啊,大王推特轉小貓影片,可愛……這帳戶……欸咦,京、谷……學長嗎……」
  影山換角度,把頭靠到日向肩上──不如說是拿頭用力撞,雙眼快速掃描:小黑喵跟小黑汪。
  用戶名寫的「京」,拼音是京谷。
  影山很違心地發出冷哼,日向也沒理會,接連在幾個相關帖子點讚。
  「你以前不是成天講及川前輩這及川前輩那的……叛逆期?」
  「哪有成天講。」
  日向抬起左手、放上自己胸口,又名: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影山只覺得自己想再睡回去。

  抵達中央球場後日向率先去看臨隊比賽。影山跟山口招呼完,前去找人。
  前年春高的印象確實讓人心有餘悸,日向在後來幾場比賽要事,都是該睡睡該吃吃,不再讓遺憾有機可乘。
  影山朝場邊掃視,便看到一身橘紅的隊友靠在隔板邊,左右腳頻頻交換重心,看起來有點像某種腿不夠長的貓。
  呆。
  呆子。
  雖然如今的日向奇招頻頻,偶爾會讓影山出現「這傢伙在想什麼」的感受,但讓他再次評價,果然還是呆子的成份比較多。
  昔時日向遭遇影山的呆子連發的時候,吐槽了句:你每一句都要加呆子嗎,把語尾改成喵怎麼樣。
  所以語尾喵是什麼效果。
  「快滾回來呆子。」
  「好啦等我一下──」
  「……快滾回來喵。」
  「我聽……」日向張開的嘴沒能闔上:「到……」
  ──毫無廉恥。
  日向‧顫慄。
  ──毫無廉恥!
  「再講一次。」
  「快滾回來呆子。」
  「我要跟菅學長報告哦!」
  毫無廉恥的影山望向天花板,空間在腦海中安穩地界定:「你幻聽。」



  §
  V聯盟的比賽前後連著,MSBY跟施懷登阿德勒前後腳入場,不是對手,日向翔陽在休息室套好球衣,蹦蹦跳跳地去找人外交。
  休息室的影山飛雄一臉陰暗。
  雖然前搭檔脾氣大,畢竟已經進職業隊,也經歷過成年禮,是個不成熟的大人,現在尤其像是魔王軍隊的頭,在動怒前可以用一百種發球方式先把人幹掉。
  他手邊的餐盒看起來是吃完了,所以不是飲食的問題,那麼能讓他反應如此強烈的事物,現在只剩一個。
  日向摸出手機,東按按西翻翻,驚訝地發現及川徹IG發了張限動──根據背景的「北之一燒烤」店面招牌,他人在日本仙台。
  「好久不見的後輩們超懷念──!」
  及川跟身旁的兩人戴著同款口罩,青城色,旁邊兩人也一樣是上半截臉出鏡,正好日向都熟:金田一勇太郎跟國見英。
  種種想法閃過日向內心,信息視窗彈出時差點手一抖摔手機到地上。他剛無意識給照片點讚,估計是這番動態給注意到了。
  「翔陽,如你所見我在日本,可惜這次應該見不到,下次一起吃飯吧。」
  等等等等及前輩──日向千言萬語,只能溜到休息室通道底部撥號,手機很快接通。
  「翔陽?怎麼了。」
  「怎麼……欸,及前輩你完全是快閃啊,不見一下影山嗎。」
  「見他幹嘛,打架嗎。」
  「及前──」
  隔空這樣交換訊息的有什麼意思啦!日向語塞。

  影山飛雄鬧彆扭已經自成學派,及川徹前輩鬧彆扭他也見識過,當時日向還內心感嘆過兩人真像。
  這兩人自競爭起頭,伴隨欽羨、牴觸跟拆台的複雜關係遲遲未能告終,直至影山去V聯盟、及川在阿根廷,只能透過網絡跟SNS動態,暗中觀察、隔空叫板等種種行為,似乎進行得更加隱密而劇烈;至今為了身心健康,彼此都有點蓄意不去探究對方現況,但意識到身旁人在交換訊息,又忍不住立刻去收集。

  那邊音聲斷續。
  「喂喂?及前輩?」
  日向轉身,迎上手臂交叉,靠在牆上的施懷登阿德勒舉球員,眼神跟剛出庫的酷寒戰士差不多。
  「不好意思,翔陽,我剛剛過地下道,你說什麼?」
  「日向翔陽向您問好。」
  「嗯?」
  「影山選手現在在用眼神送我去彼岸……」打開擴音伸長手臂,日向開始規劃求生路線。
  「哦──人是反正會見的,不是明天。」及川帶笑的喉音聽上去異常欠揍:「掰,飛雄。」
  日向實在沒敢去閱讀理解影山現在的表情。



  日向磨牙,台詞到嘴邊數度變換,最後還是只能嘆氣。
  「侑哥那樣跟你講話你都心平氣和,為什麼對大王沒免疫呢,搞不懂你……」
  「宮前輩還好吧。」
  「哇侑哥聽你這話要哭。」
  休息室的宮侑打噴嚏。
  日向得知影山當年進國青訓練營,被說是乖寶寶打球。一聽就是挖苦。影山居然還問了乖是什麼意思。
  ──就是很有禮貌很聽話啊,呵呵。
  過程加油添醋,消息來自宮侑本人,MBSY的舉球員能力頂天,心高氣傲,陰陽怪氣實在是藏不住的本能,影山這反應無疑讓他踢鐵板,能讓宮侑說上這麼一嘴還是基於影山反應太有意思,後來起了化學反應、改變劇烈,宮侑種了因,沒猜出果。
  日向回來日本打V聯盟第一戰,賽後聽宮侑又愛又罵地砲轟了半天「阿德勒舉球員冷酷無情沒血沒淚舉球舉得好就夠了還打什麼攻擊」,轉頭問日向高中時發生什麼事。
  日向回想半天才記起劇情發展。那陣子烏野高中跟伊達工業高中打練習賽,自家學長們都打得不順手,比賽過程狀況百出,西谷學長擋住移動路線、東峰學長擊到球卻沒得分、影山朝二三年級的前輩們大發脾氣──那幾乎是指責他人無能的言語,誰聽了也不會舒服。
  日向翔陽首度真正理解月島喊的「國王」名號為何語帶嘲諷。
  這樣的國王,卻有陣子總替大王的行為連連道歉,這也是眾人當時難以理解的另外一面。
  若讓日向重新審視,這或許便是冰山舉球員關係混淆的起源──所謂的冰加鹽沒法結凍,及川前輩大概就是鹽。



  §
  孤爪研磨切掉直播,靠在椅子扶手上放空。
  日向翔陽自拉門邊露出半張臉,在研磨看來,就像定點站位、尾巴在身後盤成圈的柴犬一樣。
  「結束了嗎?」
  「啊啊。」
  辛苦了──日向拉開門鑽進屋,研磨將頭歪到椅子一側,如同家貓把爪子安到靠過來的日向頸後,對方輕而易舉──稍嫌超過地把他人抬上肩扛出房。
  幾週前孤爪CEO還次試圖拒絕日向的人體運送,被連連讚嘆「但研磨你真的很輕耶」之後就放棄了,反正腳落地也是要自己走,有人代勞何樂不為。
  日向走進廚房,在爐邊舀了碗湯──給自己的。研磨是貓舌,特別怕燙,給他喝的湯已在桌上放置片刻。日向回餐桌前就見研磨雙手托碗在啜飲湯。
  「翔陽,及川徹是怎麼樣的人?」
  「及前輩?問的是他這人還是比賽?」
  「你跟他熟嗎?」
  「嗯──還成?也就之前在國外見過幾次……」
  「茜,虎的妹妹,你前陣子見過茜吧?訪問過你們。」提及被臨時調往聯盟記者部門工作的山本茜,日向點頭,研磨解釋:「說影山跟牛島都提到及川,茜有試著電郵訪問及川本人,不過被拒絕了,說沒給專刊不來。」
  日向笑出聲,「是及前輩的風格。」
  「那種類型的嗎……喜歡出風頭?」
  「怎麼說呢,及前輩……適合大魔王這個角色。」日向調配醬汁:「他是專屬於影山的任務觸發點。」



  §
  影山望向日向舊手機裡檔名《巴西奇遇!》的一堆照片,真的是「一堆」,雖然多是直男拍照,奇形怪狀的沙灘造物還特多,比起衣服亂穿的日向,別號大王實名為及川徹的前輩打扮正常許多,也有戴著墨鏡手舉飲料、看上去宛如街拍男模一樣的照片。
  影山翻看資料夾,發現還有前輩在街頭偶遇貓咪的影片,異瞳白貓繞著他腳跟轉,青年現學的葡萄牙語像在跟美女說話。
  「……這個影片有貓,發給我。」
  「喔,這邊有網啊,你直接傳吧。」日向走了幾步轉回頭:「影山選手。」
  「嗯。」
  「打包下載也是可以的喔。」拇指。
  「我才不要有你的照片。」
  「這什麼差別待遇!你就只想要及川前輩的──」
  「都說了有貓……」
  「對啊剛好有大王,我知道我知道。」
  烏野高校的初生之犢日向翔陽,當年沒頭沒腦衝陌生的青葉城西排球社長喊出「大王」名號,還遭到及川徹的驅趕,能夠成為如今有來有往的態勢真是誰也沒想到。
  「你那是什麼手勢。」
  重點是這個?「這是侑哥的愛心手勢!」
  「看起來像要把你的頭掐了。」
  「等……??雖然我覺得你好像說出了精髓?!」日向對空比了會兒:「話說影山,你有沒有看國家隊名單?」
  「看什麼?」
  「阿根廷隊的名單,推特還沒出消息,不過官網已經公告了。」
  休息室的網一般般,影片的進度條跑著便停了,底端顯示信息:是否繼續傳輸?
  影山自手機裡抬頭,日向望他:「你還好吧。」
  指尖摁下手機。
  「前輩說過會見到的。」



  §
  「影山?」
  影山千言萬語化做一詞:「呆子。」
  站在斑馬線上的日向莫名:「叫我呆子的這位先生,綠燈過街啦。這次不講喵了嗎。」
  「喵。」
  路走一半的日向彈回來,「等一下你給我再講一次!」
  「呆子。」

  這是影山飛雄第一次在奧運賽場以外的地方見到及川徹。
  及川預計隔日就要整隊回阿根廷,當晚跟家人聚完餐便返回下塌酒店,多年隊友們紛紛跟來湊後面這攤,現場霎時很有青城同窗會的風格。
  忙忙碌碌之中及川朝影山望了眼,就轉頭去跟旁人聊天了,順帶勾走日向。
  「影山,別光站這,自己找地方坐。」
  鄰近的岩泉遞來酒水單,影山正想往單人席裡坐,就被目光如炬的日向瞪了。
  ──影山選手,勞駕您來,這。
  ──我……
  ──閉嘴。
  把日本男排首席舉球員拖進身旁沙發,烏野前搭檔給了他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片刻後日向的手機來電早有預謀般地響起鈴聲時,也就不令影山意外了。
  BGM……貓與老鼠?青城的前司令塔露出疑惑眼神。
  「我去接電話!」
  日向翔陽自兩人中間鑽出去。及川將眼神收回來,頭靠在沙發上,朝影山打量,看得影山眼角一跳,低頭吸只剩冰塊的飲料,正想著到底該動不動、該換位置不換位置。
  及川伸出手臂,朝影山身後取酒水單:「這不是喝完了嗎,要不要點別的?」
  「……不用了。」
  近在咫尺。
  及川在影山腿邊放下酒水單,見影山深黑眼神被挑起,直勾勾地看著,及川望回去,一時片刻有點拿捏不住別開眼神的時機。
  回歸的日向接上幾分鐘前的話題。
  「大王,你要回去了嗎?明天上飛機前跟我視訊!」
  「要是被粉絲發現我跟你講電話還以為我通敵。」
  「這叫通敵的話,蘇伊士運河也不會卡住了。」
  「小翔陽你這是地獄笑話欸。」



  眾人在計程車搭乘處散場,終於送走醉酒號泣同窗們的及川伸懶腰,轉了轉腳踝,走向鄰近已經歇業的廣場,打算散散步,影山略略一頓、跟在他後面。
  這麼走了半晌,及川飄來句評價:「存在感過頭了。」
  停頓的影山看及川轉過身,朝自己周身上下打量。
  「煩人,沒事長這麼高。」
  「也沒擋住前輩發球得分啊……」
  影山低聲說,及川走過來,伸手就在後輩腕上一頓猛折,影山下意識跟他對抗,掰扯半天誰也沒肯先認輸。
  這番互動似乎有點熟悉。
  「前輩答應兌現一個願望那時也這樣對我。」
  及川哼了聲,「你那時候還不會掙扎呢。」
  ──他記得。影山喉嚨發緊:「因為手很貴。」
  「不用告訴我投保金額。」
  「及川前輩。」影山低聲:「我喜歡你。」
  這次另一個人沒鬆手。



  ──是不是太過順應心情了。
  及川徹扶額。
  他偶爾小酌,不算不能喝,現在巴不得自己能犯一場宿醉,但是,昨晚的喝雞尾酒是無酒精的,清酒紅酒白酒啤酒,真酒全被同窗們喝了。
  兩人幾乎是普通地平凡地扯掉彼此衣物,沒半晌及川頭髮就被抓亂。
  及川有點經驗但沒跟男人做過,影山怎麼想也不可能不是第一次──來自及川的多年偏見,實際情況未知。
  ──前輩。影山低聲喊他,雙眼落在睫毛下:及川前輩……
  及川拿枕頭蓋住自己,試圖遏止嘆息跟其他各方面的衝動。
  年長舉球員掙扎片刻,爬下床套好衣服,暫時逃避去另一個現實:收拾回程行李。
  小不點說過他背後有眼睛,及川覺得這事再講幾次會成真,床上的存在感讓他脖子到背肌跟點上蠟燭一樣開始慢慢發燙,轉身也不是,不轉身也不是──影山飛雄就這麼在後面床裡投以視線。
  「……前輩,借浴室。」
  「哦。」
  鬆一口氣的及川蹲在地上繼續收拾,再抬頭就見穿戴整齊、連口罩都戴好的後輩拋下第二句話。
  「我會搭計程車回去。」
  「那個……」
  「我天亮再過來。」
  ──等一下。
  內心模擬了一堆場景,在盤算怎麼送走後輩,而不會顯得太渣的及川徹,率先被丟下了。
  北一時代的影山無疑會聽他的話,高中時的影山會執拗不斷,現在的影山雖然平反應淡卻變得不聽人話,只是這樣想想及川就感到氣結。



  下一次。
  下一次、
  就算要掰斷自己手指,也絕不再隨心所欲。
  及川徹用瞪穿門板的氣勢怒目而視。
  門前站著身高直逼一米九,戴著黑口罩,全身黑的日本隊舉球員──已經不再可愛還只剩可恨的後輩──影山飛雄。
  「及……」
  一分鐘前,正要踏出房門的及川,瞬間賞給對方閉門羹。
  阿根廷隊的舉球員走回室內,跨越凳子,踩上床,踏下床,繞房一圈,走到鏡子前把自己的便服整好,再把自己頭髮塞到耳後,重新戴好口罩跟眼鏡。
  平常心。及川徹吸氣。平常心。他開門。
  「……一起吃早餐。」
  「聽你這話講的口氣!你難道是牛島嗎!」及川吐槽。
  影山雙眼眯起。
  「打住,你現在在想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
  「牛島前輩追求過你嗎?」
  「……哈?!」
  如果不是及川剛想著殺人拋屍要隱密,多看了眼攝像頭所在,大概就要現場直接拍死後輩。

  ──你選錯路了,你該選白鳥澤。
  及川徹的中學時代,毫無疑問地把自己定位在直男,春高失利後,白鳥澤主將牛島若利的誅心說詞「你選錯路了」言猶在耳,在及川聽來無疑是挑釁。
  如今回想竟多了那麼幾分──極端──過於可疑的心意。

  「那種事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他啊!」及川在口罩後咬牙切齒、朝電梯走幾步後扭回頭:「不對你不許問!問了也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怎麼可能問。」
  與牛島若利當了數年隊友,縱使牛島素來是有問必答正兒八經的人,影山也絕不想與日本重炮手交流對初戀的感受。
  「我不會叫你當沒發生過──你不能發生過就算了嗎!」
  及川加速腳步走向電梯。
  「前面的事情沒有過。」
  「什麼前面的事情?」
  被追上來的影山搶按電梯樓層,及川皺眉。
  「告白跟交往……」
  「我拒絕。」
  「為什麼。」
  「事已至此並不需要更進一步吧!雖然很抱──我幹嘛道歉,我們又不是出軌、也不是分手,你應該沒女朋──不我不關心。」及川做個『打住』手勢:「我都要回阿根廷了,飛雄你就這麼不知趣非得要這樣?」
  通常及川是等別人講完再總結的談話節奏,影山還沒聽過他一口氣講這麼多話。
  抵達的電梯裡有外籍客人,沒立即認出外邊全副武裝的兩人是國家隊級別的名人,及川迅速向他們做出請先走的示意。
  「……至少讓我跟前輩吃頓早餐。」
  「居然避重就輕。」
  「我哪有──」影山拉下口罩:「難道連這點事、及川前輩都不肯答應嗎。」
  「等等──這樣講話、禁止!」
  「真的一點什麼別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想要把我甩掉?」
  「你這語氣為什麼好像很委屈一樣!」
  這到底是指控還是撒嬌?!及川頓時有點招架不能。
  「我最委屈的難道不是高中!哪有人無視別人一整年,在大家都在的場合馬上喊著暱稱靠過來的!」
  老天這是什麼舊帳!雖然是我的錯!丟掉天靈蓋跟膝蓋骨、再換成腳指甲蓋想、也多半是自己的錯。
  及川徹,畢竟27歲,處於能反省的年紀──反省並且不承認,怎麼反省都可以。
  「前輩真沒那個意思就別讓我跟你走──」
  「飛雄。」及川扯掉口罩,瞪著後輩,咬牙切齒地微笑:「吃早餐還是回房間?」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影山飛雄根本就在他的人生欄位之外。



  影山又是先從床上爬起來的那個。
  房裡很亮堂,被子一角還纏在及川身下,影山陷入心情掙扎,似乎一絲不掛地離開床變成了比保持清醒還要困難的事情。
  及川拿眼瞧向進退兩難的後輩──他耳朵紅了,剛才分明還氣勢洶洶地跟他爭呢。
  「……下午有練習。」
  神他媽練習。躺在原處的及川差點忘記早上要退房。就不能有人發明任意門嗎……
  「你什麼時候去羅馬。」
  「下個月底。」
  「你真討厭。」
  「……什麼。」
  「明明想去義大利的是我?」及川笑起來:「你這是把我想要的一個不落都撿走了啊?從以前就這樣,才能也是,運氣也是,目標也是。啊,你真的很煩。」
  還有他今天沒吃上的最後一頓日式早餐──這是題外話。
  及川多是嘲人者恆自嘲之意,而非指責,但影山看了他兩眼就撇頭,被子往肩上蓋,一副底下皮膚受到劃傷的樣子。
  怎麼過沒半天花招就變多了。
  及川有點心梗,他記得以前的影山,雖然會露出失望表情卻不會移開目光,這等缺乏退讓的行為多少有點導致兩人歷年的爭執。
  明明只要有一邊稍微停下來,問:然後呢?
  然後──
  「我說飛……」
  「──TORU?」
  室內響起門鈴,及川隊友的聲音很洪亮:還在睡嗎?
  罵了句髒話的及川翻下床四處找衣服。什麼語言最好辨認的都是髒話。影山被迫撿拾散落地面的衣服藏進浴室,剛轉身就聽到及川開鎖拉動外門。
  「嘿Toru,早餐時間快結束了,你不吃嗎?」
  「我在收行李。你們吃飽了嗎?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靠在洗手台上的影山見及川進浴室,他臉都笑僵了,看上去很狼狽,走過來將手搭在洗手台邊嘆氣。
  「你能無聲無息地走吧。」
  「我要交易。」
  「啥。」
  「及川前輩剛說過的,你想要的,都在我身上。」

FIN.
本文最後由 --鶴-- 於 2024-1-1 11: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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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好香!及川無與論次的話真的好像本人 2024-3-2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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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鶴-- 發表於 2024-1-1 11:07:46
只看該作者
謝謝這裡朋友給予的喜歡跟收藏。
這篇完成時還有個小段子,可以獨自看也可以連在最後看。

糖與沙

說明:奧運後。隨手寫的百來字,內容如字面所示w
  
  當影山飛雄跟及川徹一身便服,面上覆以口罩及遮蔽強光的墨鏡去搭計程車,在上車那瞬,及川便從司機投向影山的目光裡,率先感受到了「這傢伙也太有名了吧」的事實。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影山選手吧?能幫我簽個名嗎?雖然只是筆記簿跟一般的筆……」
  ──好的、一般的也可以。影山允諾,攤開筆記簿,在上面簽名。
  及川偏頭看他畫了一串,幾秒後笑出來。
  「這簽名怎還帶愛心的。」
  「啊?看得出來嗎……」
  「誰給你設計的啊。」
  「高中的……菅原學長。」
  「嗯,清爽君。」的確是像那個人做得出來的事:「他現在在做什麼?」
  清爽君?影山將筆記簿交還司機:「在當小學老師。」
  「喂,誤人子弟欸?」
  
  下車步向預定地點時及川聽到影山問。
  「前輩的簽名長什麼樣子?」
  「嗯──」及川側頭:「想要嗎,簽名。」
  「想看前輩替粉絲簽。」
  「欸,你不想當我粉絲嗎,真遺憾。」
  「因為前輩是我的對手。」
  「你怎麼這麼沒情調啊!」
  「而且我對前輩做的事情,粉絲不能隨便做。」
  「……你那是有本粉絲守則什麼的嗎。」
  
  
  
  緣下力工作的診療所是預約制,因為烏野高中男排社畢業的背景,被介紹前往的多是運動科系的學生、同城的運動員,偶爾也會有些老朋友或學校後輩介紹過來的案例。
  「緣下學長,方便帶個朋友過去嗎?」
  「可以呀,隊友嗎?」
  「不是。」
  並非首次體驗影山過度掐頭去尾的應答,但當緣下力自診療登記簿裡望向門口走進來的兩人,內心仍只有目瞪口呆一詞:一位是自己的高中後輩、現日本國手影山飛雄,另一位是──青葉城西的昔日隊長、阿根廷國手,及川徹。
  專業素養讓緣下站起來的同時保持面容鎮定:「……及川選手?」
  「哦,你好,飛雄跟我說有前輩當上了理療師,真厲害。」
  緣下瞥向影山,對方張口精簡概要:「前輩要看右膝……」
  及川打斷後輩公事公辦直奔主題的開場。
  「我正好暑休,會在仙台呆一陣,其實我膝蓋沒什麼事情,不過還是想保持萬無一失,就讓飛雄給我介紹理療師了。」
  影山眨眼:「……就是這樣。」
  「你不要假裝接收尾接得剛好。」
  「哪有。」
  「這傢伙在你們烏野時很難聊天吧。」及川走向診療間。
  「他身邊也都是只講排球的人啊,比如日向。」緣下笑。
  邊閒聊邊交換兩國理療特色的兩人都健談,影山間或承擔著被吐槽的身分,當了一個多小時的壁草。
  
  
  
  「還不錯,回去可以讓我們隊裡的理療師參考。」走在堤防上的及川評價:後膝蓋真是按得我牙根發酸──
  「那是敏感點嗎。」
  「你為什麼這麼一本正經地說。」過會兒及川竊笑:「飛雄現在在想什麼糟糕的畫面。」
  後輩抿嘴──如果剛剛沒在想,現在絕對是在想。
  比起前幾年喜怒形於色,成年後的影山幾乎算是面無表情,只有想事的時候容易辨認。
  讓對方改變表情變成了一種新樂趣。
  及川想著便湊過去,在影山回神的時候親了他一下,親一口覺得不太夠,又側頭親了一口,片刻後變成殷殷囑咐般的深吻。
  及川退後一步,開始脫鞋,影山茫然地望著他。
  「前……?」
  「我下去沙灘散步,等我回來。」
  「…………」 本文最後由 --鶴-- 於 2024-1-1 11: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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