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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刀劍亂舞│日壓切] 俱利伽羅龍事件 [PG](警探AU)(2022/2/19更新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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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子 發表於 2021-5-21 11:4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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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刀劍亂舞│日壓切] 俱利伽羅龍事件 [PG](警探AU)

寫在前面
※這是刀劍亂舞警探AU的故事,裡面出現許多刀男,主CP為日壓切。

【目錄】



第零話
  他感覺到了腰側與腹部灼熱的痛楚,以及有什麼不斷從體內湧出。意識昏沉之中他想起了刺青的時候,師傅說他選的圖案比較繁複,痛的時間會比較久;他哼哼的回答這點痛如果不能忍的話,之後要走的路子可就沒辦法走了。
  他是什麼謀生的技能也沒有,就只是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哪裡有錢拿就哪裡做事,反正亮亮刀子或者是跟著打架就有錢賺的話也沒什麼不好。進出警局的次數多了把家裡老子氣得與他斷絕關係,他也不在意。
  只要拿到的錢夠他吃穿,夠他租下那個破舊的老公寓,夠他喝酒,就好了。跟著哥兒們去兇一下那些店家,看到那些人害怕得交出錢來,他也沒有感覺。不就是工作嘛。
  酒才是他最在意的。
  今天也和往常一樣,跟哥兒們拿到了之前幹活的錢就一起去喝酒吃肉,他們還從超商帶了幾瓶酒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河旁邊,卻遇到死對頭的傢伙。看對方一臉瞧不起人的樣子他們就氣打一處來,剛開始只是叫罵,後來就動手了。對方居然打沒幾下就逃走,大島那傢伙還嚷嚷著「抓起來!」。只是他已經開始有濃重的睡意,所以沒有跟上他們。他打開了酒瓶喝了起來。
  後來呢、他想不起來後來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自己躺在地上痛得沒有力氣,摸來摸去也摸不著手機,手臂也非常痛。他視線開始模糊,好不容易舉起手來看一看,發現剛才胡亂擦過身體的手掌上滿是一片黏膩的紅。
  刺青師說的那個什麼,俱利伽羅龍,是絕頂厲害的龍王。他相信手臂上的那條盤踞在劍上的黑龍,會給他庇佑。
  他不會死的,大概吧。只要誰來看到他,只要誰來救他……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2-2-19 22: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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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5-21 11: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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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清晨六點半,鬧鐘響了一聲就被按掉,伸出手的主人翻身坐起,大概停了一分鐘後站起身,走進浴室裡進行梳洗。在浴室裡待了十分鐘,然後走到衣櫃前從一排白襯衫裡抽出一件,再從旁邊的架上拿下一條黑色領帶。換上襯衫西褲打好領帶後拎起公事包,走出門前對著鏡子壓了一下頭上翹起的一小撮頭髮——一向全身整齊的他就是這撮頭髮會跟他作怪——然後套上風衣穿上皮鞋走出家門。他看了一下腕錶,七點整。
  春天的氣候在早晚溫差仍大,風徐徐吹著還有一絲絲涼意。他快步走向車站,跟著上班的人流進入早晨的備戰狀態。跟著電車搖晃的同時,他已經在腦內進行當日行程的安排。就算如此,他的工作有太多突發狀況,不知道今天又有什麼挑戰等著他們。
  總是在早上七點半就抵達警署的長谷部國重,一頭梳得整齊的煤色髮和西裝搭配風衣,就如同往常一樣。他提著公事包走到置物櫃,將風衣脫下與皮包一起放在鐵櫃內,再走到刑事課的辦公室,一分不差。
  「長曾彌組長早安。」長谷部國重對已經坐在位子上的虎徹長曾彌道早。雖說是名門虎徹之後,但組長要他們叫他長曾彌就好,他也就從善如流。
  「長谷部,發生案件了。」長曾彌將寫了些字的紙條遞給他,「早上就有電話進來,當地巡警已經過去先維持現場,你跟不動趕緊過去看看。」
  「死亡事件嗎?」長谷部國重皺起眉頭,一早就發生的案件輕易將他在心裡安排好的任務順序洗牌,但這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是的。」長曾彌看了下掛鐘,「你現在過去,然後叫不動直接過去現場吧!」
  長谷部國重拿了風衣之後就開了警車往紙條上寫的地點走,還沒正式進入塞車時間,車子如他所預想的速度前進。在路程之間他打了不動行光的手機,響了好一陣子才接通的電話,聽到對方糊成一團的回應聲。
  「不、動、行、光,該出門了!有事件!」不禁對著行動耳機怒吼起來的長谷部國重,在不動行光的抗議聲之後,依然沒有降低音量,「你現在到案發現場去!我等下傳地點給你,在下堀川附近!」
  停等紅燈的時候他將長曾彌的紙條拍照傳訊給不動行光,然後開車前往下堀川邊的現場。他在現場看了好一陣子,才聽到後方傳來搭檔的聲音:「啊……好難找啊。長谷部你自己開車來真狡猾。」
  「你這傢伙還敢說,如果你早上別睡晚的話,我們就一起開車來了。」長谷部國重嗅聞到了搭檔身上飄散出來的一絲絲發酵味道,「你喝酒?」
  「我剛才沒有喝!而且我明明早上已經洗澡了欸!味道還很重嗎?」綁著小馬尾穿著貼身西裝的不動行光皺著臉用手輕敲著額側,「啊痛痛痛……昨天喝太多了……
  「不動行光,我說過你不該再喝這麼多酒了!實在太誤事了!」長谷部國重喝斥著。
  「酒味也可能是從這裡來的啊……」不動行光走到倒在河川邊的屍體身旁,指了指地上的酒瓶,「你看,這瓶酒還沒喝光呢。」
  「腹部有明顯的刺穿傷口,不知道旁邊有沒有掉落刀械。」長谷部國重交代了巡警找尋一下四周有沒有掉落的物品。
  「呃,看起來是個不良小夥子,還喝滿多的。」不動行光戴著手套稍微翻了一下死者的外套和褲子口袋,「沒有皮夾,被偷了嗎?」
  長谷部國重也蹲下來看了一下不動行光拉開的外套,隱約看到了死者手臂上的刺青。就如同不動行光所說的,死者是一名金髮有著刺青的混混,前臂上有些被劃傷的痕跡,或許是為了阻擋才被刀劃到的。打架的結果嗎?
  「沒有身分識別的話就看看有沒有指紋紀錄,或者先拿照片去問一下暴力犯組有沒有見過。」長谷部國重站起身看著鑑識組的人員正在進行採樣,「接下來就是鑑識組跟法醫要負責的部分。」
  「長谷部你怎麼看?」跟著長谷部國重一起雙手合十之後,就把手套脫下來的不動行光問著。
  「大概就是一言不合打架的結果吧,也有可能雙方都喝多了,動起氣來特別激動。」長谷部國重將脫下的手套放進塑膠袋裡捲成小小的,再放進褲袋,「所以說,喝酒容易誤事。」
  「你拐個彎還是要罵我是嗎?」不動行光皺起鼻子,「反正我就是愛喝酒又沒用的警察。」
  「你如果讓自己處於那個狀態,你就會成為你所說的那種人。」長谷部國重板起臉來,「姑且不論因為喝酒肇事或是跟人起衝突,人光喝醉就會做出很多蠢事了。」
  「我雖然沒用,但正事還是會做。」不動行光有些不服氣,「我等一下就去問暴力犯組那邊有沒有看過這傢伙,才不想被長谷部看扁。」
  「現在時間還太早,不然也可以去附近的商家問看看。」長谷部國重看了看四周,「河旁邊沒有裝監視器。」
  「最近的商家有段距離,大概走十分鐘吧。但我剛剛經過的時候還沒開。」不動行光看著被放進屍袋並抬上車的被害人,「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殺害呢……就算是混混,也是一條命啊。」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的工作了,晚點再來訪查吧。」
  「嗚啊……我的頭還是有點痛啊。」不動行光喃喃說著。
  長谷部國重領著不動行光走到他們的配車旁,然後開車回警局。在車上他對著不動行光說:「我說過不能因為喝酒誤了上班,對吧。」
  「我知道啦。」不動行光看著窗外,不打算繼續搭話。長谷部國重看著去年才從別的分署調過來的搭檔,他知道對方過去發生的某事以至於時常喝酒。雖然尚且沒有在辦案時誤事,但像今天這樣宿醉的情況也不在少數,對規律做事的長谷部來說實在看不下去而多唸個兩句。只是對方面對這種情況就把頭撇開,每每也讓他覺得不太爽快。直到駛回警局,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

  「狀況還好嗎?」長谷部跟不動一走進辦公室,有著圓眼的黑髮男子就關心問道。
  「哇啊國廣,那個人被捅了好幾刀耶……」不動行光咂咂舌,「還有,屍體摸起來已經硬硬的了。」
  「聽說報案時間是清晨六點,附近遛狗的民眾發現的。」堀川國廣微偏著頭,「那邊我記得好像沒什麼店家……
  「對啊,最近的店走到發現屍體的地方要十分鐘。」不動行光打開手機,「對了對了,我要去問暴力犯組那邊對受害人有沒有印象!」
  「咖咖咖,找我們有什麼事嗎?」一頭綠色短刺髮型的高壯男子走來詢問。
  「山伏組長,今天的受害者手上有刺青,想問問你們這邊有沒有人認識他藉以確認身分。」不動行光亮出了在現場拍的照片。
  「好,你傳給我,我讓同田貫他們一起查看看混那一帶的有沒有看過這個人。」
  「堀川組長,如果您那邊忙的話也可以把能問話的人轉介給我們,我們去問也可以。」長谷部國重覺得既然是強行犯組的所轄範圍,就不要太麻煩別組比較好。
  「咖咖咖,長谷部,你們跟那些傢伙不熟,他們不會鳥你們的。」堀川山伏大笑,「我們會撥空處理,你們也繼續用你們的方式去查吧!多點管道總是比較好的。」
  「再麻煩了,兄弟。」堀川國廣笑說。
  「都是為了北立署做事嘛!咖咖咖!」堀川山伏拍了拍不動行光的肩,不動行光一邊露出吃痛的神情一邊牽動著嘴勉強笑著。
  「堀川跟兼那邊的案子處理得如何呢?」長谷部國重記得昨天堀川國廣跟兼和泉也處理了一件毆打案件。
  「家暴實在麻煩。」堀川國廣一臉無奈,「社工已經介入並安置受害人了,但通常家暴的受害者過一陣子又會原諒加害者,之後又再進入一個循環。」
  「愛情是很難解的事啊。」左嘴角有顆痣的年輕男子看著自己的紅色指甲突然發表了見解。
  「說得好像你很懂愛情的樣子,清光。」綁著蓬鬆馬尾的鄰座同事懶懶地說。
  「我覺得那好像不能叫做愛情,不是有一種名詞叫做『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受害者是掉入了那種情緒之中吧。」堀川國廣嘆了口氣,「但我們也沒辦法評論什麼。」
  「因為我們的工作就是接獲報案後去排除可能造成民眾傷亡的狀態,但之後當事人要怎麼處理、是否要提告,又不是我們能介入的事情了。」長曾彌組長走到了長谷部國重的身旁,「你們今天的那個案件,等鑑識課採到受害人的指紋後,再來比對警局的資料庫吧。這類人是有可能出入過警局留下紀錄的。」
  「我想也是。」長谷部國重點點頭。
  「有需要我們去訪查的話儘管說吧!我跟國廣都可以幫忙的。」坐在座位上的兼和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啊,倒是不知道本店那邊會不會派人來呢?」
  其他人全把視線投到了長谷部國重身上,後者輕咳了聲,說:「不管本店有沒有派人來,我們都該照著平時的步驟來做吧?」
  「長谷部說的沒錯。」長曾彌組長拍了拍手,「在確認被害者身分之前,就先調閱附近的監視器和訪查一下周圍看有沒有目擊者吧。」
  雖說殺人事件只要過兩天沒有結果,本店就會派人來了,但這種幾乎很明顯的案發狀況,也很快就會被結案了。長谷部國重很清楚搜一的做事方式,他們絕不會浪費時間在這類型的案件上。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可以在本店來之前就找到兇手與凶器。他也想讓哪些人知道,分署是有能力辦案的,不管案件的大小。

※※※

  暖黃的陽光斜斜地照進窗裡,剛好落在大辦公桌和後方的辦公椅之間。一臉鬍渣並且將捲髮綁高的男子往後靠著椅背正打呼著,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絲陽光照射在身上,身體動了動又繼續睡。
  門鈴響了,旁邊帶著紅框眼鏡的年輕男孩忙站起身,先走到男子的身旁拍打著他的臉,男子張開眼打了呵欠。「怎麼啦博多?」
  「有客人上門了,大叔。」博多用眼神示意被他稱作大叔的男子整理一下儀容,然後趕緊走向辦公室的門並緩慢地打開,「您好,請進。」
  一名穿著米色風衣的長髮女子走進辦公室,眼睛掃了一遍四周後順著博多的指引在沙發坐下,將外套脫下、手上的紙袋放在桌上後,有些緊張的捻著提包的肩帶。男子從大辦公桌後方走到了長髮女子對面的沙發椅坐下,身體往前傾,沉聲說:「您好,怎麼稱呼?」
  像是被低沉的聲音穩定了心緒似的,女子開口了:「請問您是日之本偵探嗎?」
  「是的,我是日之本號。」
  長髮女子接過了博多端上的茶,說:「我叫宇佐美幸子。」
  「宇佐美小姐是想委託哪方面的事情呢?」博多問著。
  宇佐美幸子視線從日之本號身上移到博多,又移回日之本號,喝了一口熱茶之後手緊握著杯子好一會兒,才說:「我被人纏上了,想委託日之本偵探保護我。」
  「是什麼樣的人、什麼狀況?」
  「我之前工作的地方有個男同事叫做內田,一直對我示好。我對他根本沒有那樣的意思,也跟他說了,但內田還是會來找我。我現在已經離開那個公司了,本來以為可以跟那個人斷絕往來,沒想到前陣子逛街時突然遇到他,他又糾纏上來。我只好跟他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還要我哪天帶出來一起吃飯。」宇佐美幸子愁眉苦臉地訴說著,「最近走在路上總覺得哪裡有奇怪的視線,一直疑神疑鬼。」
  「宇佐美小姐有報警嗎?」博多幫對方補了茶水。
  「沒有,那個人沒有直接對我造成什麼傷害,警察也不會理我吧!說不定還會覺得是我自己想太多。」宇佐美幸子皺著眉頭,「只是這一陣子『碰巧遇到』的次數也太多了,真的覺得很奇怪。」
  「沒有直接造成傷害確實很難請警察幫忙,妳想請我當妳的隨身保鑣嗎?」日之本號撫著下巴,「剛才妳提到男朋友……他沒辦法幫妳?」
  「那是我胡謅的,我沒有男朋友。所以我覺得內田可能有猜到這點,才一直出現在我周圍。」宇佐美幸子嘆了口氣,「我想請偵探您假裝是我的男朋友讓他死心。」
  日之本號和博多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博多嘆了口氣:「這個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吧!」
  「助手小弟你說的是沒錯,不過呢,我再過一陣子就要回老家定居了,所以只要幫我到那時候就好。」宇佐美幸子頷首請託著。
  「老家在N縣一帶嗎?」日之本號問道。
  「是啊那附近……您怎麼、啊!」宇佐美幸子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紙袋,笑了出來,「原來如此。這個是請偵探跟助手小弟吃的,我最喜歡這家的卡斯特拉蛋糕了。」
  「我就接下這份工作吧!如果讓我遇到那傢伙,我也會好好跟他講一下別再做這種事了。」
  「謝謝日之本偵探。請問收費多少呢?」
  「這個讓博多告訴妳。」日之本號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下溫涼的茶水。
  博多將寫著金額的收費單交給了宇佐美幸子,告知對方會先收一半的費用。當宇佐美幸子將錢拿給博多後,博多對她說:「宇佐美小姐您有在用InstaCandy對嗎?」
  「有啊!怎麼了嗎?」
  「我給您一個建議,盡量不要當下把自拍照上傳上去,有心人士很容易能掌握您的足跡。」博多拿出自己的手機將畫面給宇佐美幸子看,「我用您的名字拼音變化一下就找到您的IC帳號了唄,您習慣打卡拍照因此能夠知道您去了哪些地方。我想您剛剛說最近覺得有視線以及常遇到內田並不是多心,還是要請您自己也多小心唄。」
  「雖然說妳沒有錯,錯的是那個糾纏妳的傢伙,但我還是希望妳能做好保護自己的措施,我也會在妳要求的時間內待在妳身邊。」日之本號拿出手機,「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至於InstaCandy的帳號看妳要怎麼處理,盡量就不要再上去拍照打卡了。」
  「我知道了,我會先把帳號轉成私密狀態。您們說的沒錯,我自己也得有保護的措施才是。」
  「今天就開始上工吧,要先去吃飯再送妳回家嗎?」日之本號站起身準備去拿外套。
  「今天先不用,我跟朋友約好吃飯了,而且她要來我家過夜。」宇佐美幸子拎著提包也站起身,「非常感謝您們。日之本偵探我們再連絡。」
  「好唷沒問題。」日之本號陪著宇佐美幸子走出偵探所並且目送她上了計程車後又走回,打開門看到博多正拆開包裝盒,將裡面澄黃的卡斯特拉蛋糕放在有著貓咪圖案的白色小碟上。
  「大叔快來吃哦!」博多聽到了開門聲招招手,一臉笑得燦爛。
  「為什麼博多你一直叫我大叔,年紀比你小還被你叫大叔……
  「我習慣了嘛,而且這樣的人物設定比較對唄!」博多重新泡了一壺茶,「換成紅茶來搭配卡斯特拉蛋糕,我喜歡底下那層糖砂。」
  日之本號把碟上的卡斯特拉蛋糕拿起來一口塞進嘴裡,大口咀嚼著,享受充滿甜香的軟綿蛋糕在嘴裡浸潤唾液後略為黏呼的口感,以及糖砂在牙上壓碎的感覺,然後和著博多端來的紅茶慢慢吞嚥下喉。博多還嚷嚷著:「大叔你也太浪費了一口直接吃下去,小心噎到!」
  「呼……好吃。好一段時間沒吃到啦。」日之本號又喝了口紅茶。
  「其實百貨公司裡就有櫃啦!」博多用叉子小口小口的吃著。
  「我又不逛百貨公司的,沒有想到就沒特別去買了。這個吃一塊也就夠了,接下來想喝點酒。」
  「大叔你喝酒也不用理由的吧。」
  日之本號取了酒杯之後回到桌前,從桌下拿出一壺酒倒入,喝了一口,說:「宇佐美小姐這個案子還是得盯緊些,怕內田做出什麼脫序的事情。」
  「總是有人以為不斷獻殷勤就能獲得青睞,可是感情又不是努力付出一定有收穫。」博多滑開手機看著工作紀錄,「最近是沒什麼案子需要大叔跑的,那就先專心處理這個委託吧。」
  感情啊……日之本號又喝了一口酒。這種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意向暴露出來而且手法拙劣的方式他也無法認同,有些時候等待時機更為重要。前幾個月他再次遇到那個人的機緣就讓他將驚訝藏在心底,而且是對方主動來找他尋求諮詢。日之本號沒想過會在離開F縣的這裡碰到那個人,當然那個人對他是毫無記憶的,他們就如同任何一個職場上初次見面的對象彼此介紹自己之後直接切入正題。
  他那天久違的去那種場所然後找了與之有所神似的對象,久違的一夜激情。但僅此一次,他之後不再尋求這樣的替代了,因為知道自己與那個人在同一個城市生活,讓他有了一些期待。
  等待時機,日之本號咧開嘴角,以他的職業與對方的身分,他們總有機會再次合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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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5-22 11:3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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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一點火光在昏暗的燈光下亮了一下又消失,然後煙霧散了開來。一段時間只聽到微微的呼吸聲,以及玻璃器皿碰撞的聲音。打破沉默的是將一頭粉色長髮隨意撂起,穿著撫子色小袖隨意將長髮盤起的美人,放下了兩杯威士忌在桌面上,撥了撥頭髮說:「你們挑在我休息的日子闖進來說要談事情,現在又只是抽著菸……還真不像你們啊?」
  「我也不知道什麼事,是光忠把我找來的。」煤色髮穿著淺灰色西裝的男人將菸擱在桌上的菸灰缸,拿起玻璃杯輕搖著,冰塊撞擊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音。
  身旁黑髮帶著單邊眼罩的男人按熄手上的菸,握起杯子把裡頭的威士忌飲了一大口,放下時的碰撞聲讓看似店老闆的人輕皺了下眉頭。穿著淺灰色西裝的男人嘆了口氣,說:「你就明說什麼事情吧,這麼急躁確實不像你。」
  「小伽羅不見了。」
  「噢。」店老闆幫自己也倒了杯冰涼的清酒,「難怪一向從容的長船光忠會如此失態呢。」
  「抱歉,宗三。」長船光忠吁了口氣,「確實一點都不帥氣了。」
  店老闆左文字宗三聳了聳肩,將杯子抵著唇啜飲了一口,說:「所以你想找長谷部幫忙,嗯?」
  「可是失蹤人口協尋不是歸我這裡管,也沒聽說這個案件……等等,光忠你根本沒報警吧!」長谷部國重皺起眉。
  「知道的人根本沒幾個,我封鎖了消息。」長船光忠苦笑了一下,「好在小伽羅平常就不太與人打交道,足不出戶個幾天也不奇怪。」
  「畢竟還是少爺,不太需要露臉。但當家的知道吧?」左文字宗三撐著臉問。
  「我本來想以死謝罪,但老大卻沒有責備我,只希望我全力找出小伽羅的下落。」長船光忠又喝了一口,「當時小貞跑來通報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簡直手足無措,雖然小貞也很緊張卻反過來安慰我,我真的是……失了冷靜。」
  「這是滿嚴重的事,也難怪你不想報警。」左文字宗三瞟了眼長谷部國重,後者聳聳肩。
  「那你找我過來是希望我私下幫你找人嗎?」長谷部國重又捏起香菸,抽了一口,「我現在手上才剛要處理一個殺人案件。」
  「殺人案件主導權握在搜一那邊吧?地方警察只是跑跑腿而已,可以順便打探一下消息啊。」左文字宗三點起手上的菸桿,輕輕吸了口菸,然後呼出的煙霧全往長谷部臉上招呼。
  「喂,宗三,你是故意的嗎?而且你怎麼知道……」長谷部國重有點怒氣。
  「長谷部君,真的是拜託了。」長船光忠低下頭請求。
  「喂喂,光忠,你……」長谷部國重嘆了口氣,「你不用這樣,我也會幫。你那邊也會透過其他管道協尋吧?」
  「就如我剛才所說的,這個消息我不能擴大,所以只有幾位信得過的人一起找。」
  「這也沒辦法,如果其他勢力得知消息也下去攪和,可能只是離家出走的事件就變成綁架事件了。」左文字宗三拿起長船光忠的空杯過來又倒了些威士忌進去。
  「離家出走?」長谷部國重覺得很奇怪,明明剛才光忠講的是失蹤,宗三卻只用這麼輕描淡寫的詞。
  「光忠,伽羅廣光失蹤幾天了?」
  「連今天算起來是第三天。」
  左文字宗三執著菸桿,輕輕地晃著:「如果是要贖金或者要談判,該要有點動作了吧?」
  「也是。」長谷部國重點點頭。
  「伊達組封鎖消息也就算了,竟然還沒有其他人來放消息,所以我才說『離家出走』。」左文字宗三聳了聳肩,「但我也不是偵探也不是警察,這就當我自己不專業的推敲吧。專業的在這兒呢。」用菸管指了指長谷部。
  「宗三說的也有道理。你們伊達組內有什麼爭端嗎?或者是伽羅廣光自己有什麼煩惱?」長谷部國重轉過來問長船光忠。
  「你們也知道小伽羅話不多,他就是那麼安靜的孩子,平常也很少出門,就是在家裡跟貓玩,小貞會去陪他玩個電動或者聊天,但也沒聽小貞特別有提到什麼奇怪的地方。」長船光忠仍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沒有盡到保護者的責任,真是太糟糕了。」
  左文字宗三跟長谷部國重對看了一眼,然後宗三敲了敲菸管,說:「人家都多大的人了,你還講這種話,難怪要離家出走了。」
  長船光忠有些困惑,左文字宗三把酒杯推向光忠示意他再喝一些。當長船光忠又將那杯酒飲下之時,長谷部國重在旁說話了:「宗三你倒是很篤定,是有什麼線索嗎?」
  「線索可沒有,只是直覺。你也看到光忠那副過度保護的模樣了,如果是我的話,早就想溜了吧。」左文字宗三哼了一聲,「任誰都不想當籠中鳥的。」
  「但伽羅廣光是少當家,他也無法選擇。」長谷部國重喝了口酒。
  「他是把伽羅廣光當少當家還是當小孩啊?就算當家的還生龍活虎的很,也該慢慢安排一些接班的訓練了吧。」左文字宗三轉過頭來對著長船光忠問,「你是負責輔佐他與教育他的人,有開始安排嗎?」
  「小伽羅是個純真的孩子,我不想這麼早就讓他面對那些事情。組裡的事有我出面就好了。」長船光忠將威士忌喝完,看著空杯說。
  左文字宗三翻了個白眼,像是對長谷部國重說著『你看吧我就說了』。長谷部國重嘆了口氣,拍了拍長船光忠,說:「我的職業訓練讓我不至於像宗三這麼篤定但......就算是離家出走,如果後來被其他幫派知道也不是件好事。我會幫你留意一下。」
  「伽羅廣光也成年了,光忠。問一問你的心,真的要這樣下去嗎?」宗三突然拋出了這句話。
  長谷部國重看到長船光忠露出了驚訝與為難的複雜情緒。
※※※

  隔天,長谷部國重按長船光忠傳給他的地址找到了一棟大樓,他從六樓出電梯門時直接看到了一間掛著酒類進口公司招牌的辦公室──但是門是緊閉著的。他對一下地址無誤之後按下門鈴,等了一會兒將內門打開的是一個有著銀色長髮穿著三件式灰色條紋西裝的高聎男人,臉上戴著半邊的金色框像是局部面具般的東西,就著燈光閃了一點光芒。
  那男人隔著鐵門用著好聽的中音對著他問:「請問您是?」
  「我是長谷部國重。是長船光忠叫我來這裡的。」長谷部國重亮出了警察證件。
  「您好,我是長船般若,是光忠的親戚。他們已經在裡面了。」長船般若將鐵門打開讓長谷部國重進去,將門又關上之後領著他走到裡面的一間會議室,打開會議室的門後看到長船光忠和另一名青少年坐在裡面。
  「請坐,我去幫您倒杯茶。」長船般若笑著對他說完,就把會議室的門關上了。
  等到他再次送茶來對長船光忠點點頭,又退了出去,長船光忠才開口:「不方便在我那邊或在警署談,所以我跟般若借了地方,這裡很隱密。然後,這位是小貞,太鼓鐘貞宗。」
  長谷部國重對伊達組的太鼓鐘貞宗有點印象,是個在黑道裡難得見到的開朗孩子。光忠幫他安排與太鼓鐘貞宗碰面,主要是想讓他了解一下伽羅廣光失蹤那天的情況。
  「......我一如往常在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去找小伽羅,看看他有沒有需要我幫忙跑腿之類的,結果敲了幾聲門都沒人應,我就通報小光了。」及肩藍髮有著彩羽裝飾的少年扠著雙手,「真不懂哪......
  「伽羅廣光不住在伊達組的大宅裡嗎?」
  太鼓鐘貞宗轉頭看向身旁的長船光忠,後者對他點了點頭,太鼓鐘貞宗才轉回對著長谷部說:「不,他自己住。」
  「我以為他住在組裡而且會有保鑣時時在他身邊。」想著宗三所說的「籠中鳥」的形容,長谷部本來以為伽羅廣光是被層層保護關在大宅中的少爺。
  「我說過我不想讓他太早接觸那些事情,畢竟他不是打出生就明白自己的身分。取得老大的允許之後,小伽羅住在外面的大樓裡。」長船光忠吁了口氣,「這個決定錯了嗎......
  「連你們都沒有他住所的鑰匙?」
  「小光有,我沒有。不過我有時候會在小伽羅那邊過夜。」太鼓鐘貞宗喝了口冰茶,「但出事的前一天我沒有住在那兒就是了。說到這個,玄關門鎖可是特製的,要闖入不太容易。」
  「所以可能是他更早的時候自己出門了?」長谷部國重提出疑問,「畢竟前一晚只有伽羅廣光自己待在家裡。」
  「可能,至少是早上。因為小栗的餐碗還有一點飼料呢。」
  「小栗?」
  太鼓鐘貞宗比畫了一下,說:「貓啦。小伽羅養的貓。通常早上小伽羅會餵小栗吃飯,那天他應該是餵過小栗才出門的。」
  「然後他就沒有回來,也沒有連絡。打手機直接進語音信箱。」長船光忠苦笑著說。
  「幾天了?」
  「是星期六的事情,所以到現在已經四天了。」太鼓鐘貞宗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小伽羅不在外面過夜的,他沒什麼朋友。而且他至少都會跟小光聯絡。」
  「最後跟你們確認一下,有任何人來放話或要求什麼了嗎?」
  長船光忠皺著眉,戴著黑手套的手緊握了好一陣,才吐出短短的字句:「沒有。」
  長谷部國重想到手邊的殺人案件,死者身上有著俱利伽羅龍的刺青。雖然不是伽羅廣光,但還是讓人有著不好的聯想。
  有人衝著伊達家的俱利伽羅龍嗎?

※※※
  
  因為受害人有進出過警局,所以用指紋查到了身分資料。野口達郎,二十二歲,無業。
  長谷部國重跟不動行光跑了好幾個地方,詢問了一些相關人士,除了本來身為混混就容易會發生的口角衝突以外,也沒有什麼跟野口有關的大發現。跟暴力犯組的堀川山伏組長要過資料來看,野口所屬的組織是地方上的小派系,不足以撼動幫派版圖。
  「欸,長谷部,剛才搜一的意思是就以暴力鬥毆意外身亡來結案嗎?」他們從對策本部會議出來之後,不動行光開口問了。剛才搜一的官員們對於結案方向的說明讓他很是疑惑,只好詢問是搭檔也是前輩的長谷部國重。
  「就是你說的那樣。」長谷部國重捏了捏眉心,他太了解搜一的做法了。就算搜一很快就來分署成立對策本部,但這種地方混混的橫死案件,破獲了也沒什麼鎂光燈,無疑浪費時間。不如趕快交出結案報告,再投入下一個案件。
  「太草率了吧。」不動行光皺起鼻子。
  「雖然真正的結果可能也是如此。」長谷部國重看著不動行光,「不然你有什麼突破的發現嗎?」
  不動行光掏出筆記本翻了翻,垂下肩來:「沒有。」
  「是吧。」長谷部國重轉了個彎進辦公室,「搜一的傢伙們仗著自己的經驗很快就下結論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結論也不會偏離太遠。」
  「真的嗎?」
  「嗯,表面上的結果。」長谷部國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有些案子表面上的結果未必是真實,但我們無法妄下定論。」
  「什麼意思?」不動行光覺得長谷部國重像是在打啞謎,不禁追問。
  「比如這個案子,受害者可能被找碴、爭吵、打架,然後被捅了幾刀,流血過多死亡。我們警方依照這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再加上我們訪查搜索的情況進行判斷,現在收網就是去找出當天夜裡跟死者吵架打架的人,找出誰捅了那一刀。找出犯人跟凶器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起訴是檢察官的工作、定罪是法庭上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跟肯定語句相反的是不動行光一臉不同意的表情。
  「長谷部的意思是,這個案子以搜一定調『臨時起意』『過失殺人』的方向,大概不會去挖掘是否裡面有什麼陰謀。」一樣也從會議中出來的加州清光坐在位子上喝了口茶,「那些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會議上有說已經依照監視器的影像,鎖定了野口生前待在一起的同伴,也查出他們所屬的幫派。也許真實是這個幫派要搶別的幫派的地盤,所以就先進行了小衝突來測試彼此的實力。至於不慎死亡的成員就只是個棋子。」綁著蓬鬆馬尾的大和安定聳了聳肩,「但沒有這個時間去挖掘是否真實是這種路線。」
  「安定你這兩天又看了什麼黑幫片嗎?」聽到大和講得繪聲繪影的,加州清光不禁給了個白眼。
  「不動,你不要想太多。」長曾彌組長走過來將手按在不動行光的頭上,拍了拍,「我們的職責就是找出犯人讓他伏法,偵訊的紀錄以及物證都是讓檢察官起訴的重要依據,不能草率對待。」
  「是的,組長。」不動行光點點頭。
  「好啦,長谷部你跟不動再去訪查附近看能不能找到當天野口那群人和誰打架的線索;加州和大和,你們再去事發的河堤找找看凶器。」長曾彌組長下了指示,「搜一的方向與我們做事的方式並沒有互相違背,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找出犯人。」
  「是。」長谷部、不動、加州、大和四人點頭說道。

※※※
  「我們是不是該跟暴力犯組合作去找出那群人?」不動行光邊走邊盯著手機。
  「走路小心點,別一直看著手機!」長谷部國重輕敲了不動行光的頭,後者大叫了一聲。
  「我才不是在看手機,是在看地圖!」
  「對路不夠熟的話要不要去交通課待幾個星期?管區馬上就熟了。」長谷部想到自己剛到署裡時確實去交通課支援了兩個月,就算他的官階比交通課的基層員警高,但那些資深員警們對他沒在客氣的,公事公辦的態度反而讓長谷部國重感覺輕鬆。至於女警們雖然親切,但在他找不到支援地點或者是弄錯表格時,也照樣指正他,有賴於這些「署內前輩」的指導,他雖是新來的住民對這個署的管區很快就熟稔起來。
  但是不動行光來的時候直接就進入刑事課擔任他的搭檔,沒有經過基礎的訓練讓不動對於署內轄區的路有些陌生,每每出門就是要開著手機的地圖app找路。不過,哪裡有酒吧他倒是很快就摸熟了。
  「我昨天有去兩三個喝酒的地方繞繞。」不動行光搓了搓鼻子,壓低了聲音,「那個被害人手上有刺青對吧,一條龍的。」
  難怪你一早來就是宿醉的樣子。長谷部國重壓下了想要這樣碎念的衝動,點點頭作為回應。
  「我聽到了一個流言,有人在找『俱利伽羅龍』。」不動行光把手機收起,「會不會是有人發現找錯人了,乾脆滅口?還是說他們找出『俱利伽羅龍』就是要殺掉他?」
  「你還是很堅持這樣的鬥毆事件後面有鬼?」長谷部國重打開記事本確認了調出監視器影像的路口,轉彎繼續前行。
  「也許那個倒楣鬼真的是因為跟人家打架而死,但總覺得背後好像還有些什麼,唔,我也說不上來。」不動行光看著前方的路牌,「這是直覺啦、直覺。」
  「嗯……」其實長船光忠找上他之後,關於那個刺青的共通點他也很在意。只是警察跟黑道的人有所來往總是不好拿出來說,所以長谷部也只得放在心底。不動行光雖然常常愛喝酒,但他的直覺敏銳,在搭檔處理幾次事件之後,長谷部也還信任對方這個部分。
  看著長谷部國重沒有再搭話,覺得對方大概不怎麼把他的直覺放在心上的不動行光,抿抿嘴後走向正在商店前聊天的兩三名婦女,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笑臉,開始進行一些詢問。比起一副公務員面孔的長谷部,不動行光在這方面也強上許多;他還有些稚氣的臉龐讓婆婆媽媽們卸下心防,兩三句就開始閒話家常起來。長谷部站在稍遠的地方開始看著周圍的地形環境,在腦中對照監視器影像的畫面,描繪出當時被害人和同伴遊蕩的路線。
  不動行光向那些婦女們道謝後走來跟長谷部國重報告他所問到的資訊,深夜的時候河道附近住戶聽到了爭吵聲,因為本來就會有些小混混在深夜喝多了酒在那邊大呼小叫,所以住戶們也就沒有特別注意。但確實那天爭吵聲是大了點,然後隱約有聽到「抓起來!」之類的呼叫聲,之後就沒了聲響。
  「你看,那些阿姨還送我花林糖耶!說什麼我這麼年輕很努力之類的,叫我多吃一點。咦,胡蘿蔔、牛蒡……為什麼都是蔬菜口味的?花林糖有蔬菜口味的啊我第一次看到。」不動行光看著塑膠袋裡的東西,然後拆開了一包,「啊這個粉紅色的好可愛喔,櫻花口味?長谷部要不要吃一根啊?」他拿著一根裹著薄薄糖霜的粉紅花林糖放進自己嘴裡咀嚼,酥脆的口感、醃漬櫻花的味道與糖霜的份量搭配得很好。  
  長谷部國重正要說些什麼,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來看之後,將手機畫面拿給不動行光看:「堀川山伏組長傳來了在這附近常鬧事的那些傢伙的照片,拿去問問附近的人指認看看?我等一下轉傳給你。」
  「沒問題。」又吃了幾支花林糖的不動行光,邊嚼著邊點頭。
  「老實說,我也懷疑後面不單純。但就像今天長曾彌組長說的,首要之務就是先抓到加害者。至於問不問得出來什麼,等抓到警署裡再說。」
  「我要不要晚上再去酒吧裡問問看關於那個流言的進一步消息啊……
  「先不用,我們專心尋找兇手。而且你酒少喝點比較好。」
  「好啦我知道啦。」不動行光皺起鼻子。

※※※
  長谷部國重晚上留在辦公室內寫著每日固定回報出勤結果的文件,不動行光下班時還是硬塞了包花林糖給他,他索性邊吃著邊思考著不動行光帶來的那個訊息。光忠的擔心不無道理,在極道世界裡是否有人想要對伊達組的少主不利?他久久才跟光忠聯絡一次,對方也少提黑道世界的事情,所以他對幫派版圖的挪移並不清楚。雖然宗三說得輕巧,但照不動聽到的消息來看,未必是如此輕鬆的事情。就算伽羅廣光真的是自主性離家出走,隻身在外沒有組織的保護也是有危險的。
  龍形刺青並不少見,放話要找「俱利伽羅龍」的人不知道是否有鎖定目標。他們經手的混混明顯是個小角色,如果真的跟這個放話有關,看起來是找錯人了。只是就如同不動的疑問,是發現找錯人乾脆滅口,還是根本上就要追殺所有的俱利伽羅龍?長谷部國重思考著要隔天再次求助暴力犯組的人,或者是再跟長船光忠問問。
  不,現階段可能不宜頻繁與黑道接觸。長谷部國重捏了捏眉心,拿出手機掃視著聯絡資訊。
  就算搜一已經下了指導棋,就算他們現階段也大概會朝那個方向收線,長谷部也不是菜鳥了,跟不動一樣他也嗅出了一些藏在後面的氣味。不單是因為他受長船光忠所託。
  他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有著鬍渣笑起來一臉痞相的男人,或許那個傢伙會有些線索?
  雖然不喜歡私家偵探這種不上不下、老想要在案件周遭討點便宜的職業,不過之前接觸對方時了解到對方確實有些門路。或許在自己不便出面查訪的情況與場合裡,對方可以比較容易取得一些消息。
  況且那個偵探有些意思,可不能用一般的登門拜訪來委託工作。長谷部國重撫著下巴思索著,不禁露出微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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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5-24 10:3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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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
  過兩天接近中午時長谷部國重跟不動行光走進刑事課辦公室,看到一群人圍在電視前面議論紛紛。長谷部拉開椅子坐下來打算先把訪查的結果整理整理,但不動行光直接走到了大和安定旁邊問著:「怎麼啦?」
  「剛剛防衛省的官員被攻擊了!」大和安定雙眼盯著電視畫面,「啊,不過應該很快就會被SP制服了吧!」
  加州清光托著臉說:「最近好像不太平靜,前陣子好像也有炸彈事件不是嗎?」
  「嗯,有一次的空地炸彈造成了兩人受傷,那之後發生的一次還好提早被發現也被拆彈小組處理掉了。」堀川國廣看著自己的手機回憶著,「去年德川上位以來,似乎一直有不平的聲音出現。這次防衛省官員的攻擊事件,會不會跟德川比較溫和的外交政策有關呢……有的人似乎不太服氣。」
  堀川國廣身旁的兼和泉哼了一聲:「哼,好戰份子一直都有的,用這種野蠻的方式表達意見正是反映出他們的心態。無視規則與體制的傢伙就交給警察處理吧。」
  「如果織田警視總監、不,織田首相在的話……如果他不是這麼突然就過世,才不會讓這些擾亂治安的人為所欲為呢!」
  正在看電視的刑事課成員們看向發話的不動行光,他漲紅著臉說:「不是嗎?你們都經歷過織田宣長當警視總監的時代吧!他的鐵腕風格讓當時的治安比現在好多了,他轉往眾議員選舉以及爭取首相位子也是為了要從政治進行改變啊!」
  「鐵腕作風另一方面也飽受反對方批評,許多地方也因為他與過去警界的作風不同而造成反彈。說到底那場火災也是疑點重重,大概也是因為織田的作風樹立了不少敵人……
  眾人又看向了冷漠地說出剛剛那段話的長谷部國重,刑事課強行犯組的成員都知道,一旦提到織田宣長,長谷部國重與不動行光就有非常大的歧見與爭執。堀川國廣正想說些什麼,但已經攔不住不動行光的怒火。
  「我知道長谷部根本就是懷恨在心,你是織田先生擔任警察廳長官的時候被調離本店的對吧!你在搜一的風評我也略知一二,不要把這件事情都怪在織田先生的身上!」
  「哼,我才不在乎織田宣長怎麼想,反正對他來說我也不過就是龐大警察組織裡的一枚卒子。一年有多少警察會調動職務,你不也被調動過嗎?」
  「你是在指責我在那場火災的失誤嗎?」
  「我並不在現場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依照織田的行事風格,要有人刻意為之你也無能為力的。」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就是個沒用的警察,在那個時候也沒辦法保護重要的人!」
  眼見兩人的氣氛越來越僵,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已經悄悄退到一旁打算去訪查自己負責的案件。至於堀川國廣拉著兼和泉想要把不動行光帶離現場時,長曾彌組長走了進來,一人賞了一個暴栗。不動行光按著額頭哀哀叫痛,長谷部國重也撫著後腦杓把眼光撇向一旁。
  「如果有時間吵架,不如去外面走訪看看目擊者或者找出可疑的人呢?野口的案件還沒破案,還有犯人逍遙法外。這是你們主辦的案子吧?就算搜一接手,我們分署也有我們的底氣。」長曾彌組長喝斥著,「我們的使命就是要維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不管誰在位當權,我們服務的對象都是這個國家的人民。」
  長谷部國重跟不動行光呐呐地回答「是」之後,雙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默默整理剛剛訪查回來的資料。他和不動稍早找到了事發當晚跟野口達郎一起混的同伴,那些人提到他們確實一起吃了晚餐,還在下堀川旁喝了酒,但當時碰到了一向很不對盤的某幫派份子,彼此叫罵一陣之後,對方迅速逃離他們也追了上去。野口達郎因為喝多了並沒有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雖然將那些狐群狗黨列為重要關係人,但因為沒有什麼相關的證據也不能收押,因此只得留下資料並且囑咐他們日後仍有可能要問話,請他們不要擅自離開住所。長谷部國重將這些資訊與堀川國廣討論,然而後者聽了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
  兼和泉先是安撫了不動行光,長谷部可以聽到不動仍然忿忿不平但一陣子後開始跟兼和泉談起案情,似乎在推論有沒有可能是那些人所謂的「不對盤的傢伙」又繞回來與野口達郎起衝突,進而殺死了野口。長谷部國重覺得不無可能,但要確認也只能找出那個傢伙並進行問話。
  長曾彌組長走來拍拍他的肩,要他冷靜下來尋找線索。「忙的話我來聯絡家屬請他們來把遺體接回。」長谷部國重感謝組長的幫忙。
  他們的組長為人正直,性格裡想要為國家人民做事的衝勁驅動他投入警察這份職業。然而長谷部國重自己清楚他需要的是一位效忠的對象,他和不動行光都曾被織田宣長的改革主張與魄力折服,他亟於立功往上爬除了那麼一點功利心,還有希望不負織田期望的心情。但後來他得到了什麼?長谷部國重不禁在心底苦笑起來,他再次發現,以為已經不在意的事情,其實只是壓在心底而已。只要關鍵字被人一挑起,尤其是不動那傢伙,就會讓他瞬間起了怒氣。他與不動在這件事情上的歧見只是因為合作搭檔關係而暫時放在一旁罷了,在根柢上依然沒有解決,不管是他或者是不動行光心底都有疙瘩。
  況且,就算他嘴上這麼說,他其實還是很在意織田在那場莫名其妙的火災中死亡。就連在現場的不動行光都不清楚真實狀況是什麼也沒有辦法救出織田,當時遠在F縣的他又怎麼能接受那樣的強人就因為一場火災驟逝。
  他現在能做的實在很有限。眼前能做的就是如組長所說的,解決這個案件不要讓殺人兇手逍遙法外。長谷部國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將筆記本裡的名字寫在一張紙條上,打算去問暴力犯組能不能取得另一個關係人的資訊。
  「把你要訪查的名單也分一點給我們吧,大家一起查比較快。」
  長谷部國重抬起頭看到說話的加州清光和一旁的大和安定,兩人一搭一唱的說:「長曾彌先生講的沒有錯,我們也有我們的底氣。早點找到犯人給搜一那些人瞧瞧吧!」「說不定找到幫派內鬥的真相還可以讓本店的人知道我們分店也是很厲害的!」「安定你真的電影看太多了啦!」
  長谷部國重點了點頭,將手上的資料跟加州清光與大和安定說明。來到北立署之後雖然有了一群聒噪的同僚,但長谷部國重覺得這裡有一種團隊的感覺是他在搜一時期很難感受到的。也許願意讓加州與大和協助的他,也跟搜一時候的他很不一樣了。

※※※

  鶴丸收到太鼓鐘貞宗傳的訊息後就趕回伊達組的本部,首先面見了伊達組的獨眼龍老大密談了一番,老大對於他這次帶回來的消息感到滿意,囑咐他繼續與對方保持聯繫。鶴丸試探地提到了伽羅廣光,伊達老大雖然臉色嚴肅,但也沒有責難之詞。
  「鶴丸啊,雖然伽羅廣光是我的孩子,但我有時候也會懷疑他是否能服人呢。」
  「老大,眾人對這個組的忠誠以及對您的忠心,您會有所懷疑嗎?」
  「我是我,廣光是廣光。」伊達老大指了自己的單邊眼罩,「我當初也是經過一番爭鬥,才爬上現在的位子。極道雖有道義,但也有利益衝突啊。再者,實力才是這個世界所服膺的真理。」
  「有光小子幫他,沒問題的。」鶴丸從袖中伸出手來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光忠啊......當初我把他帶上來,是看中他有成為二把手的實力。沒想到他就這樣甘願退到二線去。」伊達老大也喝了口茶。
  「他是真正對您也對伽羅小子的一片忠心。」鶴丸苦笑了一下,「這次他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現下我不方便運用組裡的勢力去找他,只能拜託你們了。」伊達老大點起了菸管,含在嘴裡後又吐出了煙,煙霧慢慢飄散在房間裡,「現在這個緊要關頭,若我有什麼大動作,可能會被虎視眈眈的人掐住軟肋。」
  「我了解您的意思,日光組那邊也非常謹慎行事。」鶴丸將茶喝完後,正座將雙手按在膝上,「讓我們來行動吧。」
  「再麻煩了。」
  鶴丸要離開的時候,微笑著對伊達組的老大獨眼龍說:「老大,伽羅小子有著跟您一樣的眼神,您不用擔心他。」
  「伽羅廣光若真的要踏進來,這是屬於他的試煉。」獨眼龍又抽了口菸管,「如果他能夠通過,我也放心點了。」
  退出裡間之後,鶴丸前往長船光忠使用的房間,裡面除了長船光忠還有太鼓鐘貞宗。
  「光小子,這麼愁眉苦臉的不夠帥氣喔。」他一走進去就使勁拍了拍長船光忠的背,穿著三件式西裝的長船光忠被拍得咳了兩聲,一臉無奈。
  「鶴先生您已經先去跟老大報告過了?」
  「是啊,總是得先把任務的情形報告一下。」
  「老大他有什麼指示嗎?」太鼓鐘貞宗問道。
  「老大說伽羅小子的事情拜託我們。」鶴丸一屁股坐下,接過了長船光忠遞過來的茶,「剛才在老大那邊雖然說請他放心交給我們,可我才剛接到你們的消息,也還沒什麼想法。」
  「小伽羅有可能離家出走嗎?」長船光忠把這幾天他一直思索的宗三的推測拋了出來。
  「對現在這樣的生活,他有什麼不滿的?」鶴丸摩娑著下巴,「雖說人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地方,但我並不覺得他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啊。」
  「但是小伽羅也是話少,他是否並不想走這種需要統領眾人的道路呢?」長船光忠皺起眉頭,「我沒有問過他的本心如何......
  「小伽羅雖然話少,但可不是個會忍耐到委屈自己的人噢。」太鼓鐘貞宗雙手撐著下巴,看著遠方,「之前有不知哪裡來的混混去挑釁他,說他悶不吭聲的沒辦法像老大一樣統領整個伊達組,伊達組真是可憐之類的,結果他可把那小子揍到話都說不出來呢。」
  長船光忠聞言皺了眉,說:「小貞你沒跟我報告過這件事。」
  「反正小伽羅跟我兩三下就把那幾個不長眼的擺平啦,沒有受傷,就不用跟小光你說了吧。」太鼓鐘貞宗拍了拍長船光忠的肩,「放鬆點,小光。我覺得小伽羅應該不會有事的。」
  「我跟貞小子想的一樣。」鶴丸對太鼓鐘貞宗擠眉弄眼了一陣,然後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我去問問一些朋友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吧。貞小子,你也去探探其他組的口風如何?」
  「好喔!」
  「我也不能再這樣頹喪下去了,小貞,我跟你一起去吧?」長船光忠把茶杯放在桌上。
  「不行啦小光,你太顯眼了,一看就知道是來問伽羅廣光的事情的。」因為太形影不離,組內的人私底下都把光忠跟廣光連在一起看,連其他幫派的人都是如此。太鼓鐘貞宗覺得如果長船光忠跟自己一起,未免打草驚蛇。
  「光小子你就跟平常一樣協助處理組裡的事務吧。」鶴丸同意太鼓鐘貞宗的看法,「這種時候你跟平常一樣,才不會讓別人起疑。」
  「好吧。」長船光忠的臉色有些勉強,但還是同意了。如果因為他過度介入造成其他勢力的動作,這可不是他能擔得起的事情。
  「光小子,我也看你在伊達組多年了,說真的你放掉組裡主導業務的位子,只做輔助職好待在伽羅小子身邊也不是長久之計......就像刀不常用也是會生鏽的。你也趁這個機會好好想想......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是伽羅小子想要的嗎?」鶴丸講完這番話嘿咻了一聲站起來,太鼓鐘貞宗也跟在鶴丸後頭離開了房間。
  長船光忠看著庭園,回想起最開始跟伽羅廣光坐在這個房裡的曾經,那時候伽羅廣光十二歲。

※※※

  當母親過世,伽羅廣光才知道一直以來資助他們母子卻長期缺席的父親是小有勢力的伊達組老大獨眼龍。長船光忠受獨眼龍老大之命前來處理伽羅廣光生母的後事,他望著瞪視著他的伽羅廣光,戴著黑手套的手正要拍上對方的肩,便被一手揮開。
  那是一種拒人於外的情緒,光忠清楚,因為他也曾經如此。直到他遇到了那位戴著單邊眼罩的男人。
  長船光忠一字一句地告訴伽羅廣光他要處理的事情,緩慢而清晰,直到他聽到伽羅廣光的肚子傳出了咕嚕聲。他跟伽羅廣光借了廚房打開冰箱清理出還能用的食材,煮了一鍋粥弄了一份玉子燒。伽羅廣光有些遲疑地看著桌上的食物,長船光忠坐在他對面也不說話,只是等著。伽羅廣光伸筷夾起玉子燒放進嘴裡咀嚼,熟悉的高湯粉甜味的蓬鬆蛋香讓他有一股熱流從胸臆湧上眼眶,嚥下那塊玉子燒時他的眼淚也同時掉了下來。他吹著碗上的熱氣然後緩慢地將糜爛的粥食送入口中,暖熱的粥下肚填補了他體內的空虛。那份晚餐打開了伽羅廣光的心防,同意長船光忠幫忙自己處理事情。
  光忠想著,伽羅廣光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清楚自己未成年不方便出面辦理許多手續,但他畢竟是個孩子。長船光忠帶著伽羅廣光回到組內的大宅,見過伊達組老大。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堅毅的獨眼龍老大,見到伽羅廣光後瞬間軟化的複雜表情。
  與伽羅廣光一起走出老大的房間後,長船光忠帶著他到自己使用的房間,然後拿出手帕遞給對方。伽羅廣光原本緊抿的唇鬆了下來,淚水從眼底滑落面頰。
  『只有我為母親哭泣。』
  『不,不是這樣的。』長船光忠看著伽羅廣光捏緊手帕直到指節泛白,『老大還得穩住組織,不能表達出過度悲傷的情緒。但對於夫人的病故他仍是很難過的。』
  『突然出現的黑道流氓說是我的父親,然後你們告訴我他不出現是因為組織。哼,我根本沒看過幾眼「父親」的樣子。組織,比家人重要嗎?』
  『小伽羅,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也是伊達老大的家人。』長船光忠戴著手套的手,拍了拍伽羅廣光的頭,『老大因為以誠心對待組織裡的人,把大家當家人,下面的人才會如此為老大賣命。』
  伽羅廣光金色的眼眸看著長船光忠,被淚水潤過的眼瞳格外晶亮。長船光忠仍放在他頭上的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微笑地說:『我也是如此的。老大對我有恩,我必將我全副身心報答伊達組。』
  『你會在我身邊嗎
  『我會。』
  對於自己未來要繼承伊達組的使命或宿命還並不清楚的伽羅廣光,只是希望有個人可以在他身邊。而長船光忠正是一直在他身邊的人。
  這是長船光忠第一次對伽羅廣光說出承諾。
  伽羅廣光十五歲的時候,某天不發一語地坐在長船光忠的房前廊邊。雖然伽羅廣光本來就不多話,但光忠仍能感覺到對方情緒有點悶。
  『怎麼了嗎?小伽羅?』長船光忠在伽羅廣光旁邊坐下,過了青春期抽高不少的伽羅廣光,並肩坐著的時候頭已經超過了他的肩頭。
  『光忠原本是接班人?』伽羅廣光單手撐在支起的膝上,看著庭園的造景。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長船光忠轉過頭來看著伽羅廣光,『現在你才是接班人。』
  『為什麼?』伽羅廣光輕輕握緊拳,『你不該在這邊當我的保母,我已經十五歲。』
  『我的任務是陪伴與輔佐你,我不是保母。老大曾經對我說過,要我幫助你,這是我的任務。』是我畢生的任務。長船光忠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話,他將手放上伽羅廣光的拳,輕輕拍了拍,『過去的事情不須再提,是誰多嘴?』
  『你不用找誰算帳。』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伽羅廣光並沒有說出這句話,只是放開了原本緊握的手,將支起的膝放下。這個傳言印證了他一直以來的疑惑,以長船光忠在組織內優秀的表現,絕不可能只是他的「保母」而已。
  『伊達伽羅廣光,你是接班人,這件事情是絕對的。』雖然只有露出一隻眼,但長船光忠的眼神仍然傳達出他的堅決,『我不會僭越你跟老大的地位,也不會有非分之想。』
  伽羅廣光瞇起雙眼,低聲地說:『在我需要的時候,你都會在?』
  『是的。』
  『因為我是伊達家的孩子?因為我是父親大人的兒子?』伽羅廣光轉過頭來,『父親大人對你有恩,所以你報恩。』
  『是,但也不只是。』長船光忠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拉起伽羅廣光的左手,低頭像是要吻上他的手背,卻在快要靠近的時候停下,『我效忠於你。』
  伽羅廣光將手抽回,別開臉看向庭園,黝黑的臉頰浮上一點幾不可見的紅暈,吶吶地說:『這樣很奇怪。』
  感覺到了屬於青春期的彆扭,長船光忠也只是抬起身看著對方,笑了笑。『我會守護你,直到伊達組交到你手上。現階段的你毋須髒了自己的手。』

※※※

  宗三說他過度保護伽羅廣光,光忠覺得那不完全是事實。在伽羅廣光未成年前他有義務保護伊達組的繼承人,貼身接送是基本,更別說幫忙張羅吃食、陪伴伽羅廣光上街買東西等兼作保鑣的行為。伊達老大出入身邊都有人保護,伽羅廣光不住組裡頭自然這個任務就是由他來負責。長船光忠對於自己淡出組內事務並不以為意,然而進來沒幾年就跟長船光忠混熟的矮小少年可不這麼想。
  太鼓鐘貞宗做事機伶,大剌剌的態度跟組內一些成員看到伽羅廣光就有些生疏客套的樣貌不同,也因此讓伽羅廣光與太鼓鐘貞宗走得很近,長船光忠也放心地讓小貞陪在伽羅廣光身邊。太鼓鐘貞宗曾對長船光忠不只一次提到自己能擔任護衛與陪伴的工作,要光忠回去組織裡擔負重責,然而長船光忠對於這點仍是放不下心。交到他手上的溝通協調、擬定策略等工作他仍能處理,只是許多需要親臨現場的事務他就交給信得過的小弟。
  現在他視為最主要的任務暫時無法執行,鶴丸又交代他好好處理組內的事,長船光忠也認同該是回到前線的時候了。待長船光忠進到伊達組辦公室裡開始發落工作時,他底下的那些人馬上就回報了許多消息,他比對了鶴丸交給他的資料,確認了伊達組一些邊緣區域的商家與酒店被其他幫派騷擾的狀況。
  不只有政府的變動,連同與商社民眾息息相關的裡世界版圖也有了變化。長船光忠發覺自己似乎與這樣的脈動脫離了太久,當開始重拾時,胸臆中有些久違的騷然情緒。夜裡他親自到一些酒店露臉,遇到了來談採購生意的長船般若。
  「喲,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長船光忠將長船般若迎進了包廂,對方帶來了這次推薦的酒款,一落座,長船般若便這麼笑著問他。
  「覺得太久沒來了,該來看看了。」
  「伊達二當家重出江湖了?」
  長船光忠苦笑了一下,說:「你知道原因的。」
  「喝點我今天帶來的酒吧!」長船般若俐落地打開了酒瓶,將暗紅色的酒液倒入高腳杯裡,推到了長船光忠的面前,「投入工作對你有好處的,尤其是最近很不平靜。就算只是露個臉,都是實力的展現。」
  「我了解。再怎麼說我都該幫老大跟小伽羅守護好伊達組才是,之前的慌張失態實在是太不帥氣了。」長船光忠交握著雙手,盯著高腳杯裡的酒,「你有聽到什麼風聲嗎?」
  「除了你們有往來的商家以外,日光組的地盤也被騷擾了,我從一些有做生意的酒店經理那邊聽到抱怨。」長船般若搖晃著酒杯,「手法差不多,砸破玻璃、亂噴漆、剛開店的時候上門耍些狠樣......看樣子有人不喜歡你們跟日光組合作呢?」
  長船光忠點了點頭,多方呈報上來的資訊也直指這個方向。然而他預想得到的組織就有好幾個,到底是哪個衝著伊達組來?
  「還有,前幾天這家店被砸壞了幾扇窗戶。店家把監視器的影像讓我拍了幾張,我覺得似乎有些眼熟。」長船光忠滑開手機讓長船光忠看了螢幕,他滑了幾張照片,長船光忠邊看邊眉頭緊皺起來。
  「這家店是誰罩的?」
  「日光組。」
  長船光忠的雙手交握得更緊了些,他請般若將影像傳給他,然後低聲地說:「田地真的荒廢得太久了。」
  「你就是來除草的啊。」長船般若笑了笑,「你們的組織近年也膨脹得很快,總是有些顧不到的地方。」
  「我真的是愧對老大。」長船光忠舉起酒杯一口飲盡,「只能戴罪立功了。」
  長船般若點點頭,說:「另外一邊我也會幫忙注意消息的。」

※※※

  長船光忠從鶴丸那邊接手了與日光組洽談事務的工作後三天,鶴丸便與太鼓鐘貞宗分頭進行查訪。他們馬上從不同的地方聽聞到了有人在找「俱利伽羅龍」的消息。
  「這可不太妙啊不是嗎?」太鼓鐘貞宗跟鶴丸坐在咖啡店裡,兩人吃著聖代交換著情報。在周圍都是女性客人的店裡他們確實有些奇特,但誰又想得到開心吃著聖代的他們是幫派組織伊達組的中心人物呢?鶴丸認為在這裡談事情其實意外的安全。
  「嘛,這次我們跟日光組的合作,是讓某些人很看不順眼啦。」挖了一匙香草冰淇淋和一大團鮮奶油放進嘴裡的鶴丸,撥了撥他如同白子般的白色髮絲,「有些守舊派就是只知道固守自己的勢力,殊不知時代已經不同了。也許我們的方向會被那些人嗤笑是跟白道勾搭,但其實老大的這個決定才是對伊達組長治久安之計。不管是黑是白,能夠長遠經營才是正確的方向。」
  「老大很厲害的,從小光那邊聽來的一些過去的事情,都可以看出老大的決策非常正確。」太鼓鐘貞宗嚥下了草莓聖代裡的草莓冰淇淋和酸甜的草莓碎塊,拿著長柄湯匙輕輕揮著,「什麼都是假的,實力才是真的。」
  「其實老大也不是不講道義,我想對於豐臣的倒台他也是有所感觸。但正是因為他考慮了我們這個組織還是要繼續走下去的,所以才會去跟日光組合作。」鶴丸戴著半指手套的手撐著臉頰,「該不會是哪個幫派看不過去,想要從伽羅小子下手吧。」
  「我也這麼擔心著……要告訴小光嗎
  「但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要放話找『俱利伽羅龍』?直接指明伊達組或伊達少當家不就得了。」鶴丸思索著,「是我遺漏了什麼嗎......總覺得這個放話有一些其他的意義。但不管如何,現下還是找出伽羅小子要緊。」
  「其實鶴先生,我還有聽說其他的一些事情……」太鼓鐘貞宗把近日聽聞到的組內消息跟鶴丸說了。
  鶴丸聽完露出了淺淺的微笑,說:「我就跟光小子提過,可他之前一直死腦筋。伽羅小子已經不是當初剛回來組裡的孩子了,但光小子沒看清楚這一點。這點你倒不用擔心,近期我把日光組的相關事情交給光小子讓他暖身一下,很快他就會讓那些人看看當初老大選擇的二把手是多麼厲害。」
  「那些人也不懂小伽羅。」太鼓鐘貞宗將杯底的最後一點冰淇淋挖起來放進嘴裡,「等小伽羅回來,可要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瞧瞧。」
  「你倒是給了我一個想法……說不定,伽羅小子真的是自發性地離家出走喔。」鶴丸笑著將杯底的白玉放進嘴裡咀嚼著,「他那個悶不吭聲的性格,其實都是在鴨子划水呢。」
  「咦?」太鼓鐘貞宗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但鶴丸沒有再多說什麼。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5-24 10: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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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5-25 09:5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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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一早的陽光燦爛讓大和安定心情很好,他哼著歌從車站往北立署的方向走。他雖然不像組裡的長谷部國重那麼早到,但總是在規定時間前十分鐘就抵達警署。倒是他的搭檔因為有著些微的低血壓,常常都是壓線抵達。不知道今天又會有什麼案件呢?前幾天發生的小混混被殺事件到現在還是沒找到兇手跟凶器。他跟清光已經在那附近找了兩天,還跟鑑識組的人一起穿著防水工作衣和雨鞋挖著河床裡的爛泥,那天清光一直叨念著自己的髮型跟臉都弄髒了,更別說他美麗的指甲就算戴著手套也弄出了刮痕。
  『我說啊,兇器是這麼容易找到的東西嗎?如果我是兇手,我才不會把兇器丟在離案發現場這麼近的地方呢。找這麼久也是徒勞吧!』
  『現場的工作跟電視上演的根本不一樣,很多搜索行動都是沒有結果的。』
  『所以啊……我們還要繼續找下去嗎?』停下動作皺起眉的加州清光嘆了口氣。
 『可是沖田君就算生病也是全力以赴呢。』大和安定正色地跟加州清光說。
  『我知道啦……不知道沖田君在K府的警署好不好呢?』加州清光伸手撥了一下臉上的髮絲,沒有注意到手上的泥也抹上了臉。
  『啊,清光你的臉好好笑喔,好像小花貓,哈哈哈!』
  『剛剛說要全力以赴的人是誰啊?你還有空笑我的臉喔!』加州清光迅速將手指抹過大和安定的臉,『哈,你也是啊,像狗的鬍鬚耶!』
  兩人就這麼樣邊損著對方邊繼續找尋刀子,可是依然一無所獲。大和安定想到昨天兩人一身泥的回去署裡,就覺得好笑。
  「早啊安定,你在竊笑什麼啊?」聽到了懶懶的聲音便知道是自己搭檔,大和安定轉頭道了早後跟加州清光一起走進辦公室。
  「今天要繼續去找凶器嗎?還是看不動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一邊坐下一邊問著加州清光的大和安定,看到了在座位上的長谷部國重問道,「長谷部早,有什麼進展嗎?」
  「等等,組長好像有事情要交代你們。聽說昨天深夜發生了鬥毆事件,細節等組長進來吧。」長谷部國重板著臉,「我先打電話叫不動那傢伙起床。」
  「溫柔一點啦長谷部。」加州清光對著長谷部國重走出辦公室的背影揮了揮手。
  強行犯組長曾彌組長手上拿著資料走進辦公室,看到大和安定和加州清光便招招手叫他們過去。他把資料交給他們之後,說:「昨天深夜──更精準一點應該是今天清晨一點多,接獲有人報警說聽到很大的吵鬧聲,機搜隊員趕過去找尋時發現事件地點是個用鐵絲網圍起來的空地,雖然被破壞了一個大洞可以出入,但現場卻沒有人,只有散落的血跡跟毒品。」
  「哇喔,毒品?」大和安定睜大雙眼。
  「如果是一般鬥毆後的現場,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也沒來報案要求找出打傷人的對象,大概也就這樣過去了。但有毒品掉落就不一樣了,槍械藥物組希望可以找到是誰掉了這些毒品,進而追查源頭。」長曾彌組長解釋著。
  「槍械藥物組的野心也滿大的啊。」加州清光邊順著瀏海邊評論著。
  「毒品問題在近年來日益嚴重,甚至侵入校園,在今年也列入重點業務,因此上頭也希望我們可以支援藥物組。畢竟毒品侵蝕的不只是身體健康,還有靈魂啊。」長曾彌組長嘆了口氣,「這個案件現在先由我們強行犯組主導,麻煩你們去訪查,看能不能找到打架的人是誰。如果發現可疑份子,就跟監他們查到握有毒品的證據。」

※※※

  「吶清光,剛剛藥物組傳資料來,上面說那個毒品是藥物組在這裡還沒看過的新毒品耶,他們懷疑是從別的地方流過來的。我說本店的藥物課可以成立一個毒品資料庫啊,這樣就知道是哪個轄區先查到的,可以跟他們交換情報。」大和安定滑著手機看藥物組提供的資訊。
  「知道哪裡先出現那個毒品,也不知道在我們這個區域是誰帶進來、又是誰在賣啊!你以為去問最一開始查到的毒販,他就把客戶名單都給警察喔?說不定早銷毀了。」加州清光將方向盤打了個彎,「啊,就是那裡吧!」
  大和安定順著加州清光的視線看過去,正是一塊用鐵絲圍籬圍起來的空地。據藥物組跟機搜初步查訪的資料,本來是建商要蓋大樓的,結果因為資金不夠就卡在那裡遲遲未動工,如果建商週轉不靈更可能過幾個月就被銀行拍賣掉。不遠處就是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區域,這麼一塊空地在這裡沒人管理,馬上就變成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
  「這個監視器還有在運作嗎?」大和安定指著工地圍籬柱上的監視器。
  「藥物組今天有派人去找建商問問,但我看九成沒在動。」加州清光觀察了一下,然後聳聳肩。
  「那就只好往有商家的地方去看監視器了,這邊至少比下堀川那個案發地點熱鬧多了,應該很快就可以調到相關影像吧。」
  大和安定跟加州清光一間間拜訪商家請對方調出監視器影像,影像裡有看到數名男人往空地的方向走,也有看到報案時間約莫一小時後前後跑到另一個方向的人們;還看到有摀著手臂還有腳步踉蹌的幾個人,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交換了眼色之後請那幾間商家複製影像檔案。雖然一提出要求商店多半配合,但謹慎起見他們都會先記錄監視鏡頭位置和調看影像,之後才索取檔案。
  往前走到酒店區時已經感覺到屬於傍晚時分的斜陽,路燈逐一亮了起來,眼前這間酒店正在進行準備工作。加州清光走向後門外正在打掃、紅髮戴單邊耳環的年輕男性問著店長在嗎,對方打量了一下加州清光說:「你是要來應徵的嗎?」
  大和安定聞言噗哧笑了出來,這是間男公關店沒錯,但這打工仔絕對是新人才會問這種問題。加州清光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後以他那保養良好的手指掏出警察證件抵到年輕人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我是問,你、們、店、長、在、嗎?」
  那個紅髮年輕人急忙丟下掃把轉進店內,過一會兒走出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掛著微笑將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請進門,穿越了廚房和存放著酒箱的儲藏室,領他們來到座位區的一隅,邊說著「我們的新人還不認識加州和大和兩位警官真是失禮了。」
  加州清光搖搖手表示沒有關係後,開門見山地問:「今天清晨一點多你們有聽到吵架或打鬥的聲音嗎?」
  「一點多我們這邊氣氛正熱鬧著,所以不太會注意外面的聲響。附近發生什麼事了嗎?」店長詢問著。
  「嗯……我們在查些事情,這附近的商家我們都一一詢問過,不是只有查你們。借看一下你們的監視器影像可以嗎?」
  店長雖然有些為難的樣子,但看到加州清光與大和安定的堅定表情,他拿出手機說:「可以讓我跟上頭報備一下嗎?不會太久。」
  大和安定看著店長走到另一頭講電話後,低聲跟加州清光說:「後門那支攝影機對到的路就直通往空地呢。」
  「是啊,如果他們拒絕,我們就回去申請調查公文。」加州清光眼光掃視著店內,「這家的背後老闆不知道是哪個組。」
  「問山伏組長不就知道了?或者也不用申請調查公文,讓暴力犯組出馬就好了。」
  兩人談了一會兒後,店長走回來請他們到辦公室去。辦公室裡有液晶螢幕播放著監視器的畫面,店長依照加州清光的指示調出了半夜十二點到清晨三點之間的影像。
  「清光。」大和安定看到影像中一名穿著肩上閃著類似亮片或鑽飾反光皮外套的男性,輕推了加州清光。方才在別的商家看到摀著手臂的男性就是這個人,因為外套太顯眼了讓他有所印象。
  加州清光對他點點頭,然後跟店長說:「我們要拷貝監視器的影像,再麻煩你們處理。」

※※※
  
  當加州清光與大和安定正在外頭走訪空地鬥毆事件時,不動行光和長谷部國重前去找尋跟野口那夥人起衝突的混混。詢問了好幾個人,才在一家小鋼珠店找到那個叫岡田的傢伙。長谷部國重筆直地走向坐在椅子上轉著機台的岡田,在對方正要說出「你這傢伙幹啥——」之時迅速地一手揪住衣領一手拿著自己的警察證件貼在對方的鼻子上,低聲地說「我們有關於飛龍組的野口達郎的事情要問你。」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岡田拽出小鋼珠店。
  「喂喂你們警察可以這樣隨便抓人的喔?我又沒做什麼!而且飛龍組?我前陣子才被他們追打,手上還有當時被抓傷的痕跡咧!你們怎麼不把他們抓起來?」
  長谷部國重面無表情地說:「我們正是要問你被追打那天的事,你最好配合點。否則我請你去警局說明。」
  「啊、就是請你告訴我們三月二十九號那天凌晨在哪裡遇到飛龍組那夥人,然後你又往哪裡跑的路線啦!當然如果你有證據證明他們的誰抓傷你,然後要吿他們傷害的話我們也是可以幫你做筆錄的。」不動行光堆著笑臉點開手機裡的地圖,「你可以直接對照地圖告訴我們。」
  「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岡田起了警戒心。
  「你如果不配合我們自有方法。」
  「不好意思我們這位大哥性子比較急,其實是因為我們在調查飛龍組一些事,知道你那天跟他們有接觸所以來問你。」不動行光打著圓場。
  「哼,那些傢伙捲入什麼事啊?」岡田看了看不動行光又看了看長谷部,聳聳肩,「反正不關我的事,我那天也是受害者。只不過經過下堀川那裡被他們看到,我隨口講了句『真倒霉遇到一群混蛋』他們就整個抓狂,還對我大喊『抓起來!』。我那天真是他媽的倒霉透頂!被一個傢伙抓傷了手,我看苗頭不對好像有人就要亮刀子了,趕緊用盡吃奶的力氣跑到我老相好那裡。那娘們開門的時候一臉被吵醒的不爽,但我也只能叫她先讓我避個風頭;反正讓她爽個一晚她就不跟我計較了。」
  「這部份你不用跟我們說。」長谷部國重皺著眉,「你沒有再回到下堀川去?」
  岡田搖搖頭:「怎麼可能!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又回去喝酒?你剛剛說的那個野口……是哪個啊?我們這幫的跟他們看不順眼很久了,但也搞不清楚他們誰是誰。」
  「你那天穿什麼衣服?」
  「唔……裡面好像穿一件長袖T恤吧……我也沒記那麼清楚。外面就這件外套啊!」岡田拉著身上穿的橘色運動外套。
  不動行光看向長谷部國重,後者輕輕地搖頭,不動便跟岡田道謝並請他留下聯絡資料,然後就放他回去小鋼珠店繼續拼搏。
  「你怎麼看?」長谷部國重跟不動行光邊走邊討論。
  「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不動行光看著地圖,「他跑得蠻遠的呢!」
  「而且跟飛龍組那夥人,叫大島拓的,講的路線差不多。」長谷部國重想了一下,「他那件運動外套我也有印象,回署裡再對一下監視器影像看他有沒有折返就知道了。」
  「要去看看他們說的那條路線嗎?如果有監視器也可以調回來看看是不是符合他們所說的。」不動行光研究起地圖。
  長谷部國重看不動行光拿著地圖app比對著現在的地點,說著要往前走然後等下要右轉嗎的自言自語,與早上被他狠狠用電話叫起床之後來到警署的委靡模樣完全不同。雖然前兩天才跟不動行光吵了一陣,但或許他跟他一樣都想要做好眼前的工作。一向工作為重的長谷部國重,過一會兒輕咳了聲:「咳,你不是宿醉嗎?稍早的時候還一副不想出來走的樣子。」
  「走一走就清醒了,況且有拿到新的說法總希望想要趕快證實是不是真的啊。欸,長谷部你該不會是在關心我吧?」不動行光好像身上掉了什麼毛蟲似的發癢,「哇!感覺好不對勁。」
  「你有工作的幹勁當然很好,我樂見其成。」長谷部國重雖然被不動行光的反應搞得皺起眉,但他想到那天長曾彌組長說的話,「況且我認同長曾彌組長說的,現下以破案為第一優先,不該跟你爭吵。」
  「我知道。反正我已經大喝了一場也就先不跟你計較。」可能因為老是衝他的搭檔突然坦白起來,讓不動行光也講出了自己很在意的事情。他眨了眨眼看著前方,「我只是……依然在意那場火災裡我如此的無能為力。」
  「我們可以努力抓到每一個案件的犯人,避免下一個受害者再出現。」長谷部國重不知為何自己說出了這麼篤定的話,好似不只說給不動行光聽,也說給自己聽。

※※※
  
  這天的北立署刑事課強行犯組非常忙碌,兩組人馬外出,長曾彌組長被叫去開會;當堀川國廣剛整理好一份報告,泡了杯茶給兼和泉時,電話響了起來。兼和泉接聽了一陣子,掛上電話對堀川國廣說:「國廣,指揮中心說有機車搶劫犯在逃,我們趕快出發。」
  「好的兼先生。」堀川國廣快速地拿起自己與兼和泉的外套,跟著已經往外衝的兼和泉腳步前去開車。
  他們跟著指揮中心的指示,一路追趕。堀川國廣大膽判斷搶匪的可能路線,教兼和泉前往一條路上先行阻擋;也很幸運地他們猜對了地點,恰好在機車經過幹道時從旁邊的岔路殺出攔截。原本兩人一組的機車搶匪還想分頭逃竄,兼和泉與堀川國廣一人對付一個成功進行壓制上銬。
  找到了支援將那部機車作為證物運走後,他們也將搶匪押上警車帶回警局偵訊。由於人贓俱獲又是現行犯,搶匪也百口莫辯;傍晚被害人前來指認與做完筆錄,就等著移送羈押庭。
  堀川國廣將被害人送離警局的大門,便接到了長曾彌組長的來電。組長問到今天會有多少人加班,堀川國廣想了想回答:「應該全組都會留下來加班。」
  「我聽說了,你們逮捕到搶匪,非常好。至於清光跟安定大概得留下來看今天帶回來的監視器影像,長谷部跟不動呢?今天有所斬獲嗎?」
  「剛剛聽長谷部說要再看一次監視器影像確認,所以他們也會留下來。」
  「原來如此,那我帶晚餐回去給大夥兒吃吧!」
  走回刑事課辦公室的堀川國廣,在強行犯組辦公區只看到兼和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兼和泉揮了揮手說:「他們都擠去鑑識課那邊看影像了。」
  「現在影像都數位化了,回這裡用電腦看應該也可以吧?啊,還是說因為考量到證物保存的問題……」堀川國廣走到兼和泉身旁,看著兼和泉正在手寫報告,「兼先生不考慮用電腦打報告嗎?」
  「我還是習慣用手寫,邊寫邊想。國廣等等幫我看一下今天的案件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當長曾彌組長拎著一大袋便當走進來時,加州清光、大和安定、長谷部國重與不動行光也剛好回到辦公室。堀川國廣幫忙把便當發給大家,不動行光看到整個臉都亮了起來。
  「謝謝組長!忙了一天超餓的!」他歡呼著。
  「不用客氣,你們忙一整天,是該好好吃一頓。今天沒時間去餐廳吃,就先吃個豬排便當吧!」長曾彌組長扠著腰,咧開嘴笑說。
  「哇!炸豬排耶!」大和安定夾起一塊炸得酥脆的豬排放進嘴哩,里肌豬排咀嚼著肉汁就迸發在嘴裡,仍然有些溫度的肉汁讓餓得咕嚕叫的肚子溫暖起來。
  「這個飯居然是加肉的蛋拌飯,也太豪華了吧!」不動行光用筷將蛋黃劃破跟粗切的醬肉條拌著飯,挖了一口放進嘴裡,黏稠的蛋黃讓肉吃起來更加滑口。
  「雖然說晚餐吃這麼多肉好像會影響身材,但今天這麼累就好好犒賞自己吧!」加州清光也一口接著一口。
  「大和你們的空地鬥毆查得怎麼樣?」不動行光問著。
  大和安定嚥下口中的飯之後,回答:「我們鎖定了在報案時間後看起來受傷並且離開空地方向的人,其中有一個跟某間牛郎店的人在報案時間的半小時前有接觸,可能先從那個人開始問起。」
  「哪間牛郎店?」
  「就是酒店區靠近商店街那個方向的第一家,後門的監視器對著的那條路剛好通往那塊空地。」加州清光回問不動行光,「那不動你們呢?有進展嗎?」
  「今天盤問了那天野口那夥人遇到的敵對分子,可是那傢伙的供述跟我們剛剛看監視器的結果是符合的,他只有離開沒有回來的影像。」不動行光鼓起腮幫子,「所以嫌疑人又剔除掉一個。不過長谷部剛剛看影像有發現一個可疑的人,但是他穿著連帽外套用帽子罩住臉,看不清楚。現在還不知道要從哪著手去找那個人。」
  長谷部國重默默地將豬排和飯放進嘴裡,因為出外訪查中午並沒有好好吃一頓飯,組長帶回來的大份量便當對他們來說反而非常適合。他決定好好先吃完這份晚餐,晚點再來思考要怎麼去找出那個穿著連帽外套的傢伙。不動和加州等人又開始聊到了別的事情去了,於是他吃完便當就把垃圾拿出去分類。正要走回辦公室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時間是晚上八點、來電顯示是長船光忠。

※※※

  「光忠,什麼事?」
  「長谷部君下班了嗎?」
  「還沒。」長谷部國重一路走出警署,在警署後方的抽菸區站定,夾著手機點了根菸。他輕吸了一口,然後看著煙霧從口鼻中吐息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長船光忠的輕笑聲,說:「長谷部君果然是工作狂。」
  「光忠抱歉,那件事情我還沒有什麼線索,如果有我馬上連絡你。」長谷部國重想著距離上次在宗三那兒接到長船光忠的委託約莫經過四天,這之間連他手上的混混被殺事件都沒有大進展,更別提尋找伊達家的伽羅廣光這件事。
  「沒關係,鶴先生和小貞在查了。你那邊的案子,手臂上也有龍對吧!」
  「嗯……」長谷部只用鼻哼聲代替回答,畢竟還在偵查中,「伊達組有被我們的人訪查到嗎?」
  「沒有,你們很快就查到死者身份了吧。我們也聽說了,飛龍組是個小組織,不知道是誰跟死者有仇。」長船光忠停頓了一會兒,「只是那個人與小伽羅同樣有龍紋刺青,我不免擔心。」
  有人在追查俱利伽羅龍的流言一定也傳到了光忠的耳裡,長谷部邊想邊吸了口菸,然後抖掉上面過多的煙灰。他不是癮君子,只是來根菸比較能幫助思考,有時候甚至只是讓菸點著而已。由光忠的反應聽起來應該是還沒接到什麼對伊達組的要求,然而摸不著頭緒的無力感更為折磨當事人。
  「我們會查看看是那個勢力放話出來的,畢竟這也可能關係到我手邊的案件。」
  長船光忠恢復了沈穩的聲調,說:「我今天聽底下的店長說你們那邊有人去調商家的監視器影像,我們那間店也被調了。」
  「啊,是男公關店嗎?」長谷部想起大和安定方才提到的事。
  「是的。我也看了一下他們調看的那段時間的影像,有個最近我們在觀察的問題人物在那段影像出現。能透露一下你們在查哪方面的事嗎?」
  長谷部國重吐出煙圈後深吸了口氣,思索著要放消息給光忠讓對方幫忙查線索,還是要堅守偵查不公開原則。他試探性地問:「你們的問題人物是哪種問題?」
  「他是組裡的人,主要是放款公司那邊的。有時候會過來公關店走走,跟一兩個後台人員還算交情不錯。但是有人看到他好像會跟店裡的男公關攀談兜售什麼,於是跟店長提了。礙於那個人在組裡也待了十多年,店長不敢冒犯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船光忠嘆了口氣,「說來慚愧,我這幾年把這些事業放給底下的人自理,也疏於走動,近日回到現場,店長才跟我提起。我們……懷疑他碰了藥。」
  長谷部國重吁了口氣,說:「我記得你提過組裡是……
  「對,獨眼龍老大不碰毒品。他看過毒品如何戕害人讓一個正常人變成徹底的廢物,所以組訓明定不准碰。但你也知道販毒的利潤高得讓人咋舌,而且『客戶』不會跑。」電話飄出了長船光忠的苦笑,「連我們經營這種所謂讓女人暈船的公關店都常常要變新花樣討客人歡心,生意也並非一般人想像的那麼輕鬆做。販毒相較之下簡單太多了。」
  每個組織都有每個組織的問題呢,長谷部國重不禁這麼想。他將菸按熄後低聲說:「光忠,我們的方向一致。你先別打草驚蛇,我們希望抓到來源。」
  「我了解,我也覺得他沒那個能耐自己製藥,一定有別人在提供。」長船光忠也沉聲的說,「表面上的權勢變化讓裡世界的板塊也在悄悄移動,我想不只伊達組面臨到與其他組織合縱連橫帶來的組內不滿,其他地方可能也有新勢力急於抬頭,製毒販毒這種快錢可能是他們籌財的方式之一。但是那傢伙找店裡的人下手是對組織的嚴重挑釁,也是短視近利的行為。我現在要清理掉組織裡的惡瘤,你們要將危害治安的人繩之於法。長谷部君,我們可以合作。」
  掛上電話後長谷部國重看著前方大街上的霓虹招牌閃爍,繁華如常的街景背後其實已經有很大的變化。就如同之前在警署裡大夥兒討論的,德川上台之後總有些不平靜;然而這不只是因為德川上台,而是近四五年的經濟與政治局勢都不穩定,各方勢力都想出頭。這年頭黑道也不可能只玩自己的,總是要跟哪個勢力合作,但原本依附的政治勢力有可能一夕間變局,造成各自的領域洗牌,所以押對寶非常重要。長谷部國重多少從暴力犯組那邊聽說過一些黑道組織被併吞或清除的事情,伊達組現在也面臨了一些挑戰吧......
  不過他現在眼前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長谷部思索著要從哪裡著手調查野口事件的連帽外套人,光忠那裡能協助毒品案件再好不過,但自己手上的還是陷入膠著,再加上伊達組少爺的事件……看樣子真的得找那個偵探幫忙了。
  長谷部國重想到長船光忠曾提過手上有些空屋,還半開玩笑跟他說剛好需要盯哨的話可以先去問問他有沒有附近的物件。現下應該是可以派上用場。他打算營造一個對方不得不接受他委託的狀況,長谷部想著就輕笑了起來,畢竟他是可以為了達到目不擇手段的那個長谷部國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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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5-26 10: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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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
  女性是不是看到任何喜愛的、開心的、愉快的事物,就直說「好可愛」呢?
  日之本號看著他的委託人指著蛋糕櫃裡裝飾著白色巧克力花片的粉紅色奶油切片蛋糕,說出了今天大概第二十次「好可愛」之時,不禁這樣想著。宇佐美幸子跟那天來委託的緊張模樣大相逕庭,只要他依對方指定的碰面以及陪同活動,對方都是一副活潑開懷的樣貌。
  雖說委託人說要請他當「偽裝男友」,但日之本號覺得保護對方的人身安全才是第一要務。就如同博多當時說的,這也騙不了永遠。要杜絕內田的騷擾行為,還是要直接告訴對方可能觸犯的法律層面、甚至嚇一下才有辦法。宇佐美幸子還是習慣拿出手機拍照、甚至要求跟他一起自拍,但經過幾次提醒,宇佐美不再把照片上傳。
  「總覺得很可惜,跟日之本偵探這麼性格的男性出來約會卻不能讓我拿照片跟朋友炫耀。」宇佐美幸子切下蛋糕送進嘴裡,拿著紙巾輕按嘴角的纖纖玉指上有著漂亮的櫻花粉,還貼著閃亮的小水鑽。
  「妳還是可以利用一對一的訊息傳照片給朋友,只要不放在公開網路上就好。話說回來,跟不認識的網路群眾報告自己去哪裡做什麼有什麼必要嗎?」日之本號喝了口咖啡。今天跟著委託人在外面逛一整天,雖然他的體力是能負荷,但女性到底為什麼對於不斷走路買東西有這麼強烈的執著?
  「偵探先生不懂啊,這是我們年輕人與這個世界連結的方式啊!看到可愛的、有趣的事物馬上拍照分享給朋友或是追隨者看,就好像大家都在一起體驗我的生活。看到他們按『愛心』或者『很棒』我也很開心。」宇佐美幸子將手上的美甲給日之本號看,「像之前我貼這個美甲的照片,就有好多人按愛心,還留言問我在哪裡做的呢!這家『MIDARE』很有名很難預約,可惜之後回老家之後就沒辦法常常去光顧了。」
  日之本號心想以實際年齡來說自己也算是年輕人吧可老是被博多叫「大叔」,也許某個原因就是他不理解這種年輕人的潮流,他知道但他不理解。他抓了抓頭沉聲地說:「現在妳這樣做無異於把自己暴露在風險之中,還是低調一些吧。」
  「我知道的。不過跟偵探先生一起出來可一點也不低調呢。」宇佐美幸子靠過來伸手勾住日之本號的臂彎,「看看那桌跟那桌的女人,她們從剛剛就一直在偷瞄偵探先生唷。」
  今天也不過就是順著博多的建議把他的一頭亂髮紮好,在素色T恤外面套件很久沒穿的休閒式西裝外套,日之本號可不覺得滿臉鬍渣的自己是什麼帥哥,有什麼好瞄的──呃,該不會是因為手臂肌肉又粗壯了些讓外套繃開了?日之本號轉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倒是沒看到脫線或裂縫。
  只是家鄉的福嬸一直盼望他娶個老婆回老家,如果他跟女孩子約會,大概也就像現在這種感覺吧。日之本號在心裡嘆口氣,問題在於他不可能跟女人談戀愛,所以也不可能達成福嬸的願望了。
  如果跟那位警部聚餐呢?來吃甜點應該是不可能,倒是前去超高樓層的景觀餐廳喝酒似乎不錯。日之本號擅自想像著警部大人私下的穿著,去高檔餐廳應該還是看得到對方扣緊最上面那一顆襯衫扣,領子遮掩住一小截的頸部線條依然性感吧。
  「托偵探先生的福,最近覺得安心很多,也沒有感覺到奇怪的視線了。」並不清楚日之本號腦內想法的宇佐美幸子抬頭看向他,「如果日之本先生能夠成為我的男友就好了呢!」
  「這可沒有辦法,工作是工作。」回過神來的日之本號咧嘴笑了笑,「如果妳之後有機會再來這裡,可以來看看我跟博多。」
  宇佐美幸子放開日之本號的手臂,雙眼眨了眨,執起杯啜了口茶之後,淺淺地微笑著說:「嗯,跟偵探先生約好了。」
  夕陽的黃橙色落入了咖啡店的落地窗,日之本號在宇佐美幸子身上看到了像是有點落寞的情緒。雖然委託人並沒有多說為什麼要回老家,但曾感受過首都圈的繁華熱鬧之後要回家鄉總是比較不習慣吧!日之本號覺得這種時候似乎該說些什麼,但他能想到的排解方法只有喝上一杯。
  結果宇佐美幸子像是瞬間跟他有了感應,因為對方抓住了他的手說:「日之本先生,等下我們晚餐的時候去喝一杯吧!」

※※※

  自己喝酒是一回事,跟他人喝酒是另一回事,然後,要照顧喝醉的人更是另外一回事。前日被委託人央著陪伴了一整天的時間,晚上還陪著去居酒屋喝酒,最後把搖搖晃晃的委託人安全送回家。還好那扇玄關門是自動上鎖的電子式,他也確認完了才離開。
  「大叔,一期哥想找你去談談。」
  然而因為如此中午才進事務所且有些昏沉的日之本號,倒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時聽到了粟田口博多有點嚴肅的聲音──實是少見,只得馬上坐起來,抓了博多放在桌上的熱茶灌了一口,然後看著博多。後者嘆了口氣,繼續說著:「我一個哥哥出了點事情,一期哥想找你幫忙。」
  博多有很多哥哥,日之本號目前只看過厚跟亂,其他的沒有見過。但是會驚動到粟田口一期直接找上他,絕對是粟田口家出了大事。只是......他思索了一下近日看的新聞報導,沒有看到這方面的消息。
  粟田口博多看著日之本號,大概猜到對方想著什麼事,推了推自己的紅框眼鏡後說:「大叔,我有個哥哥叫做骨喰,他失蹤了。但一期哥沒有報警,消息鎖得很緊。」
  「你不是會用什麼手機定位追蹤嗎?沒有找到地方?」在資訊方面博多一向很在行,再加上粟田口家的財力與技術力,應該能夠用這種已經成熟的技術追查到才是。
  「追查到一個位置之後消失了唄。」粟田口博多將下巴撐在手上,「手機沒電、手機掉了,或者是裝了屏蔽訊號的裝置,有很多種可能唄。出外搜索的部分我不在行,所以一期哥才會想要委託大叔吧。」
  粟田口博多也算是這個事務所的金主,又跟自己認識這麼久了,於公於私是不可能拒絕的──雖然日之本號直覺這件事情真的不好辦。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晚上就跟我一起過去找一期哥吧。」
  「你要不要先告訴我關於你那位哥哥的一些資訊呢?」日之本號看著博多嚴肅的表情,雖然是少有的樣子,但卻沒有至親失蹤的那種焦慮感,「不過博多你似乎跟他不算很熟。」
  「確實。」博多聳了聳肩,「大叔你知道我們粟田口家的狀況唄......我跟骨喰哥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而且,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本家。」
  「什麼意思?」
  「他去年才回來本家的,好多年前他被父親大人安排到重要的人身邊去。詳情我不清楚。」博多抓起茶杯喝了口茶,「而且他很安靜,不太說自己的事情,所以我真的不是跟他很熟。我跟鯰尾哥還比較熟一點。」
  「還真是沒什麼線索啊。」日之本號撇了撇嘴。
  「我有他的照片,先傳給你吧。」博多滑開手機畫面,操作了一下,將粟田口骨喰的照片傳過去日之本號的帳號。
  日之本號感覺到了手機震動,掏出來滑開螢幕點了一下,看到照片裡頭是一位留著銀白及肩長髮的少年,纖細的樣貌看起來就像個女孩。「你們粟田口家的樣子都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年輕啊。」
  「某些情況下是滿好用的。」粟田口博多笑了一下。
  「那晚上我就跟你回去一趟吧。」
  「不是去家裡,應該會去一家高級料亭吧。」博多開始傳訊息,似乎是要回報粟田口一期。

※※※

  傍晚日之本號跟粟田口博多將事務所的門鎖起,到達樓下時,一輛黑色轎車已經在路邊等待。他們坐著車直接抵達料亭門口,跟著帶位的女侍走進樸素的門內,從玄關開始就擺放了不少陶器與花藝,彎繞了一下抵達最裡的內室。女侍跪下來將門拉開,裡面已經坐著一位有著天藍色短髮的青年。青年看到博多邊站起身邊打了招呼,然後向日之本號走近。
  「您好,我是博多的哥哥,粟田口一期。日之本偵探,博多承蒙您關照了。」粟田口一期做完自我介紹,便伸出手。
  日之本號邊與粟田口一期握手,邊說著:「不、不敢當,我才是多受博多照顧。」
  粟田口一期示意他們坐下,詢問日之本號近日接辦的案子,博多也在旁邊補充。談話間宴席料理的菜色一道一道的上來,粟田口一期還請餐廳搭配了佐餐的吟釀,是為順口有著米香,微微甜的酒款,與端上來的魚料十分搭配。
  酒足飯飽之際,料亭的女將跟著女侍一同進來包廂,女侍送上特製雪酪後退出房,粟田口一期低聲地向女將道謝,並說明接下來在他交代之前切勿打擾的要求,女將微笑著點了點頭,退到門邊行了個禮,然後將門關上。
  粟田口一期拿起酒瓶幫日之本號添了酒之後,說道:「我想博多已經把我邀請您來的原因稍微說明了吧。」
  日之本號點了點頭:「博多有跟我說了一些。他說粟田口家有位成員失蹤了。」博多在一旁也跟著點頭。
  「嗯,我的一位弟弟,粟田口骨喰。大概在前天傍晚失去聯繫,當下我有請博多幫忙,但訊號中斷在某處,無法繼續追蹤。」粟田口一期交握著雙手,「有想過勒贖的可能,但還沒有人跟我們聯繫。」
  「以貴家族的情況來說,擄人勒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然而卻還沒有人來要求贖金嗎?」日之本號右手摩娑著下巴。
  「確實,如果只是要錢都好處理。但沒有人來聯絡,我們也無從下手尋找。」粟田口一期皺起眉,「骨喰才回到本家沒多久,我還沒有安排他在公司裡的職務,目前只是在家休養。」
  「休養?」日之本號回問著。
  「家父之前安排骨喰的工作是在重要人物身邊擔任貼身保鑣的工作,但前陣子因意外受傷造成失憶,只好回到本家。」粟田口一期流露出有些憂傷的表情,「親愛的弟弟發生這樣的意外我也很痛心,實在不忍馬上再安排工作,所以就讓他休養。沒想到他出個門,卻發生這樣的事情......
  日之本號試著去想照片上那位纖細如少女的少年擔任保鑣的工作,怎麼樣都無法想像。他略微轉頭看了一下博多,後者對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件事情。日之本號再轉回看向粟田口一期,詢問:「可以了解骨喰失蹤前的情況嗎?」
  「因為骨喰身體並沒有狀況,只是某段記憶消失了,所以他還是可以跟一般人一樣打理自己。我只安排了一兩名人員稍微幫忙照看他。前天下午他似乎是要去百貨公司買東西,晚上卻沒有回家。說來奇怪,平常在暗地裡照看他的人突然就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就像是......被他甩開追蹤一樣。」粟田口一期嘆了口氣,「我沒有特別跟他說有安排暗地裡保護他的人,怕他覺得自己像是被監視。但似乎就當做有人在追蹤他,也許過去的訓練讓他本能的甩掉保鑣......
  「我明白,既然已經是成年人,或許不希望有人一直跟著自己。您認為是有人趁此空檔擄走了骨喰嗎?」日之本號飲下酒杯裡的酒,望著粟田口一期,「我想以粟田口財團的規模,各種敵人應該都不少,但還是想請問一下您有沒有什麼想法呢?」
  「就如日之本先生所言,粟田口家族有這麼多年的歷史,財團的規模也十分龐大,在各個領域都有開設公司或投資,商場上的敵人就已經不少──這個問題確實很難回答。就如前面所說,若有人來聯繫提出條件還好處理,但目前我尚未接獲任何人、任何勢力過來談判,實在難以推測是誰所為。」粟田口一期將手放在雙膝上,正色道,「這也正是為何我要委託您,家父過世得倉促,這兩年我為維繫財團運作已焦頭爛額,好在有弟弟們諸多幫忙。每一個弟弟對我來說都是至寶,骨喰的失蹤讓我感到焦急,但無法親自去找尋,只好委託專家。日之本先生您是粟田口家族可信任的對象,有著天皇授予正三位的頭銜。是否能拜託您接下這個委託?」
  「噢,不要提到那個頭銜。」日之本號搖了搖手,「我與博多認識多年,這個委託我是會接的。但您能給我的資訊實在不夠多啊......
  「謝謝日之本先生願意接下這個委託,我可以請博多列一份可能會有意為難粟田口的清單給您。只是這件事情我並不想報警,怕驚動一些勢力。畢竟......近日有所糾葛的不只商場,也有政治上的。」粟田口一期苦笑著說。
  「我了解了。」日之本號點點頭。
  粟田口一期端正地跪坐著,將頭低下鞠了個躬。日之本號看著對方握在膝上的拳頭,思索著對方的話語。
  來頭越大的委託人,越會隱瞞細節──這是日之本號的經驗。而這位粟田口當家的,絕對有關於粟田口骨喰的事情沒有完全告訴他。或許這也是對於他收集資訊能力的一種考驗,日之本號微皺起眉。

※※※

  坐在超高樓層偌大辦公室裡的粟田口一期,將批核完的文卷交給秘書拿出去後,捏了捏眉心。多角化經營的粟田口財團,好在有許多弟弟們與信賴得過的高層經理人協助照看。粟田口會長突然過世後的這兩年,接手的粟田口一期好不容易站穩腳步,卻發生了骨喰的失蹤事件。
  粟田口一期也曾經思考過商場敵手甚至是黑道出手的可能性,一來粟田口財團跨足的產業太多,幾代下來不免樹立敵人;二來最近政治上的動盪不管是讓商界或是裡世界的版圖起了變化,牽扯的利益也龐大起來。縱然因為粟田口與皇室的關係交好讓檯面上的人物都尊敬或忌憚三分,但是也有不少想要興起變革而蠢蠢欲動的新勢力。
  因為可能性太多,所以也花了點時間過濾。
  以粟田口家族的能力,要找到失蹤的家族成員本非難事。然而過濾了一些可能性之後粟田口一期幾乎可以確定,這起事件與粟田口家族無關,而是與「粟田口骨喰」有關。也許跟骨喰失去的記憶有關,但他現階段不能輕舉妄動,甚至不能親自出面。
  骨喰、鯰尾和他都因為意外而喪失了部分記憶,鯰尾並不太在意這個部分並且自己就創了一門生意,他自己身為長子必須要撐起整個事業還好失去的記憶並不影響他處理事情的能力,但骨喰卻因為失去記憶有些適應不良的狀況,而且似乎非常在意。因此當得知有能夠協助恢復記憶的方法時,他馬上委託了相關的專家,並且優先讓骨喰實驗。
  粟田口一期看著桌上平板的資料,他委託的專家似乎已經讓骨喰回想起一些片段,而且是關於豐臣家的事情。有鑑於骨喰在某些狀態下仍會有些神遊,他確實安排了幾個人暗中監控。
  沒想到骨喰居然擺脫了監控消失蹤影。
  專家只告訴粟田口一期,粟田口骨喰似乎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關於「豐臣之寶」,但是豐臣之寶是什麼他們也不清楚,還跟他說骨喰應該還沒想起來細節。一期並不這麼想,他認為骨喰應該是想起某事因此消失了。
  而這件事情似乎觸動了什麼,讓粟田口一期也開始在意自己那段缺失的記憶。他不能在表面上顯露太多情緒與動搖,如果牽扯到所謂的「寶物」,被其他勢力發現骨喰失蹤可能會有更糟的後果。
  有著天藍色髮絲與俊美面容的年輕財團總裁,難得的露出了幾乎沒有人看過的疲態。龐大的企業組織不容許他停下腳步,粟田口一期沒有假日,也甚少將時間留給自己。曾經的記憶空白讓他不由自主地將工作填滿自己的時間,似乎怕如果停下腳步會被過去的某些什麼追上,又或者是想要證明現在的自己能夠掌握一切。
  手機無聲的震動了一陣,他看著手機上的訊息,來自某名美麗而神祕的人士特別捎來請他喝茶的邀約。他不清楚為何那位人士總是要邀他見面,他們是見過一兩次,但想到要進去對方的古老大宅並且要與其他同樣有著神祕氣息的人們接觸,想起來粟田口一期就覺得有些疲倦。在商場上打滾這幾年,與什麼大老闆或是商業鉅子在談笑間攻城掠地的經驗絕不少見;就算私下與政治人物談條件或是進行利益交換,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唯獨三条,這個古老而有影響力的家族,他實在不想與之有太多瓜葛。
  尤其現下骨喰的失蹤讓他煩心多了。
  那個偵探事務所雖然是博多的事業,但那位偵探......真的是可信任的人嗎?粟田口一期當時拋了一個方向,作為檢視日之本號能力的手段。就算他心裡有個底了,粟田口一期仍決定先讓日之本號去查驗。

※※※

  「啊,小夜,你有觀察到內田的狀況嗎?」看到矮小的藍髮少年走進事務所,日之本號先問了近日的委託。
  左文字小夜掏出手機顯示一些照片給日之本號和博多看,兩人都嘖了一聲。
  「之前宇佐美小姐說會巧遇他果然不是『巧遇』而已啊。」日之本號指節敲著桌板,「我跟著宇佐美小姐之後,他有比較收斂嗎?」
  「看起來是有。」小夜滑了照片看日期,「日之本跟委託人一起的時候就沒看到他出現。」
  「最古老的方法還是有點效果,之後找個機會讓那傢伙知道別再纏著宇佐美小姐了。」
  「不如把這些照片讓他看,讓他知道也是有人在『看著』他的行為。宇佐美小姐之後就回N縣了,大概威嚇一下就好了?」博多想了想,「我會注意宇佐美小姐是否又在公開網路上貼出自己的行蹤。」
  「希望如此,能順利解決是最好的。」日之本號看向小夜,「我再告訴你我沒有跟著委託人的時間,你挑些時段暗中跟著,順便看內田有沒有再出現。」
  粟田口博多從旁邊抽出了一份資料交給小夜,說:「這個是另一份委託,是某間公司要調查其中一名董事的不倫情事。」
  「這是什麼時候來的委託?而且為什麼公司要管到董事的私德?」日之本號疑惑地問。
  「前兩天大叔你去護送宇佐美小姐的時候來的委託。因為這個不倫的對象好像不是一般人,似乎跟商業間諜有掛勾。」博多轉向小夜,「要拜託小夜跟監一下了,包括不倫對象是否真的受人所託接觸那名董事。」
  「了解。」小夜將資料收進背包,然後向兩人點點頭之後離開。
  送走小夜之後日之本號看著博多提供的粟田口財團公司組織與近期來往的對手資料,全部看完之後將資料丟到桌上,對博多說:「博多,你得找出你的骨喰哥過去的經歷給我。」
  「這些資料沒有用嗎?」博多同時也看著自己電腦螢幕上的相關資料。
  「我已經挑了一兩家去打聽了,但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我後來想想,首先,他沒有負責任何一個公司組織的工作,在商場上沒什麼與其他公司或其他人結仇的機會。再者,如果是針對你們家,你們兄弟這麼多,為何是綁架他而不是你或厚或其他兄弟?尤其聽起來骨喰又是特別被保護的對象,照理來說應該是更難下手的對象。」日之本號抓了抓頭,「我可沒看過你身邊有保鑣什麼的呢?」
  「確實是沒有。」粟田口博多聳了聳肩,「我是自己出來做點小生意,比較低調一點,也許不太會變成綁架對象。」
  「但你是粟田口家的人這件事情顯而易見,也許綁架你比較快呢──如果是要針對你們家族的話。」日之本號用手指將桌子敲出規律的聲響,「這樣想來,應該從個人的經歷下手才是正確的方向。」
  「好唄。」粟田口博多拿出手機傳了一些訊息,「我問問鯰尾哥和藥研哥。」
  日之本號將碩大的身軀往後靠到辦公椅裡,思索著那名像是少女的粟田口到底是捲入了什麼事情。如果是過去曾經作為保鑣的資歷,是否與一些暴力犯罪者結仇了呢?也許在保護權貴的過程中與某些對手有了衝突,而現在來尋仇了。這個可能性感覺還比較高一些。
  也許這就是粟田口一期沒有向他說明的部分,而交給他那些與財團往來的資料大概也是藉由他的實地探訪來篩選掉一些可能性。有錢人怎麼這麼麻煩......日之本號對於自己被當作工具雖然有些不悅但更讓他覺得煩心的是,這種試誤的方式可是會耽誤時間的──如果因此危及粟田口骨喰的生命安全難道這位大哥並不擔心嗎?
  我並沒有被信任──日之本號這麼一想,不禁皺起眉頭。
  「嘿!大叔你要去哪?」還沒取得相關資訊的博多看著日之本號倏地站起身要走出事務所。
  「我出去走走順便想一想。」日之本號只含糊地回了這一句後,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

  「博多,一期哥拜託你那邊的那位日之本偵探到底靠不靠譜啊?」視訊裡的長髮青年皺著眉頭問。
  「他抓到一些方向了,可是一期哥那邊給的資訊不夠,我又跟骨喰哥沒那麼熟,所以只好來問鯰尾哥你啊。」粟田口博多抓了抓頭。
  「這個嘛......我也只知道他曾經去當貼身護衛啊......當時我又不跟他在一起,而且,我跟一期哥一樣有一段記憶不見了。」
  「啊,抱歉。」
  視訊裡的粟田口鯰尾笑了笑,說:「還好啦,我不在意,而且我現在也很健康活蹦亂跳的,還能來照顧我的馬呢。」
  「還有誰可以問呢
  「嗯......說不定小亂知道一些事?你去問過藥研了嗎?」
  「鯰尾哥是第一個唄。」
  「這麼說來......之前骨喰曾經提過一期哥跟他問關於豐臣家的事情。」
  豐臣家?粟田口博多在電腦上搜尋了一些資料。豐臣家以平民參政之姿在政治舞台上很快的竄升,但政治生命也極其短暫,第一代突然病逝,雖然第二代有出來角逐眾議員的意願,但精英派的政治人物多半排擠平民出身的豐臣家,後來因為一場意外豐臣家就消失了。
  「據說我跟一期哥、骨喰曾受過豐臣家第一代英吉先生的照顧,我和一期哥因為發生車禍先回到粟田口家族休養,之後骨喰還繼續待在豐臣家......是待在豐臣家第二代身邊嗎」粟田口鯰尾停了一陣子,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當然我不記得豐臣家的狀況了,這些都是小亂告訴我的......你知道他很清楚這些事情。骨喰在豐臣家第二代發生那件意外後回到家族,然後一期哥......好像想跟骨喰詢問當時豐臣家的一些事。」
  「可是骨喰哥也失憶啊。」粟田口博多點著滑鼠看著電腦螢幕,拜網路發達之賜,就算是十幾年前發生的新聞也能搜尋得到,更別說是近幾年的事情。只是他們的一期哥想要找出什麼呢?
  「是呀,所以問不出來。骨喰說一期哥對他說,如果有想起來什麼一點點事情,務必要告訴他。說實在話,骨喰自己也很在意失憶的事情,他跟我提過他好像跟誰做了約定,但發生意外之後他一點都想不起來,感覺很是自責。
  「抓不到什麼線索呢。但還是謝謝你,鯰尾哥。」粟田口博多推了推眼鏡,「對了,鯰尾哥你的馬糞生意做得怎麼樣了?」
  「嘛,做為有機肥的原料之一很不錯呢,只是需要多一些處理手續。跟有機農業顧問公司合作得不錯,這年頭注重有機或健康的消費者不少,有機農業比起以前已經更容易推動了。」粟田口鯰尾笑說,「而且粟田口自己也有超市體系,原本只是一個有機農業專櫃,但一期哥有打算開設有機專賣超市,這樣通路可以更擴大,吸引更多農場投入。」
  「聽起來滿不錯的,等你公司上市了我再來買一些股票。」
  「這不會涉及內線交易嗎?」
  「安啦。」粟田口博多笑了笑,「啊,回到一開始說的,雖然我這邊的大叔看起來好像不很精明,但他滿有辦法的喔。我想應該沒問題的。」
  「希望如此。雖然不知為什麼,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骨喰不會有生命危險的。」粟田口鯰尾揮了揮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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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5-30 22:4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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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話
  突如其來的亮光讓男人倏地清醒,縱使眼皮上仍蓋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仍被白光刺得皺眉。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遮擋,卻發現手被固定住無法自由揮動。男人腦中開始回溯最近期的記憶,猶記得跟那個誰對談完就突然被揍了一個拐子,然後頭痛劇烈。
  「不過是被揍了兩下就昏到現在,你這傢伙這麼大塊頭似乎中看不中用。」
  啊,就是這個聲音,冷冷的中音從腳下飄到了右邊,男人又動了一下右手,從撞擊聲以及環住手腕的形狀確認了被禁錮的方式。他猛地將腳往下踩,卻只有摩擦到棉質布料的感覺,以及整個身下床架的喀拉聲響。身上涼涼的,上衣全被脫光了,只留了下半身的衣物還穿著。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但是以腰部跟手臂隱隱發痠的情況來判斷,用這種不太舒服的坐臥姿大概也維持了好一段時間。
  「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沒想到你濫用職權的方式這麼下流。」雖然被扣著但既然嘴巴沒被塞布條,他選擇激怒對方,「哦……原來你喜歡這種play啊,長谷部警部。」
  「哼,滿嘴不入流的話,難怪你只是個三流偵探。」馬上嘲諷回來的話語以及拖拉著東西的聲音,男人判斷對方似乎要坐下來與他「好好談談」。
  「我還以為等下就要架上錄影機了呢......喔,不過警察擅自扣押善良老百姓這種事情可不能留下證據,嗯?」
  「我可沒那種興趣。」
  男人覺得對方的冷哼煞是性感,之前打過照面幾次都還沒這樣的感覺。果然視覺被遮蔽之後聽覺也敏銳了起來,就像現在他聽到了輕微的金屬敲擊聲,接下來聞到了熟悉的菸草燃燒味,還有對方呼氣時幾不可聞的輕嘆。
  「雖然不清楚你要問什麼,不過該先把矇住我眼睛的東西拿開吧?」他低聲地說。
  「也是,這樣我才知道你有沒有說謊。」
  男人感覺到了對方手指上的布料擦過他耳側解開了遮蔽物,他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穿著修身西裝的男性,微開的襯衫領口底下隱隱看得見鎖骨,手上拿著本來應該整齊地繫在脖上的領帶──方才就是這個東西綁在他的臉上。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略微服裝不整的模樣。
  「日之本號你雖然是個三流偵探,表面上只接一些外遇調查或是尋找失物的案子,但其實三教九流的委託都有吧?我知道你還接過企業間諜的調查,甚至涉足黑道的內部清查。」長谷部國重帶著手套的修長手指夾著香菸吸了一口,又吐了口煙圈。
  「原來長谷部警部這麼注意我,真是不好意思。」日之本號咧開嘴笑了笑。
  長谷部國重皺起眉,說:「身為一個警察最基本的調查而已,別臉上貼金了。」
  「那麼,姑且我就當作剛剛那段介紹是警察大人對我的盛讚了。」
  「你聽過俱利伽羅吧?」
  日之本號瞇起了雙眼,嘴角仍有著笑容:「俱利伽羅龍,是不動明王的化身之一,黑色的龍型多與劍一起出現在繪畫中。其他更多的介紹你可以上網查查維基百科。」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指這件事情。」長谷部國重掏出了隨身的菸灰缸,將手上的菸按熄,然後靠近日之本號的臉,直視著他的雙眼,「別貧嘴,你的偵探事業我多得是方法去查出你的違法行為。」
  「長谷部警部想收編我成為線民嗎?」日之本號臉上掛著笑,「我自忖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至少你現在手上沒有我犯了什麼法的證據,既然沒有提出交換條件的話,是否該給我點好處?」
  長谷部國重坐回椅子上,看著眼前倚著床頭架一臉無所謂的日之本號。對方說的沒錯,雖然方才這麼說但手上確實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要脅日之本號。他想了一想決定稍稍放軟姿態,為了達到目的,給對方一點點甜頭也未嘗不可。
  「或許我們可以合作一下,你這次幫助我破案,下一次你的小事業需要什麼線索,我也可以視情況透露一點給你。」
  「喔?無視偵查不公開的原則嗎?看來長谷部警部遇到的問題很大條呢。」日之本號揶揄著。
  「或者你也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反正身為私家偵探,消失個一兩個星期是家常便飯。」長谷部國重拉了拉手上的白手套,然後整了一下衣服,站起身。
  日之本號撇了撇嘴:「聽起來我根本沒什麼選擇,而且你也只是空畫個餅給我。」
  「看你的誠意到哪裡了?」長谷部國重臉湊到日之本號面前,日之本號發現對方有雙美麗的藤紫色瞳眸。
  「你知道身上有龍紋的人很多,俱利伽羅龍不是什麼稀奇的刺青圖案。」日之本號低聲的說,「不過,有著俱利伽羅龍稱號的人就是一隻手數得完的了。
  長谷部國重退回椅子上,擺了擺手示意日之本號繼續說。
  「你恐怕是為了前陣子小混混橫死事件才來問這件事吧,聽說那傢伙身上有俱利伽羅龍的刺青。警方也許想要當作一般的鬥毆死亡事件處理,但你覺得並不單純,所以才來跟我打聽。那個人似乎是個錯誤,真正的目標另有他人,就是我剛剛所提的,擁有俱利伽羅龍稱號的人。」
  「嗯,看樣子你還有一點推理能力,二流偵探日之本號。」長谷部國重拍了拍手,提供了敷衍一樣的稀疏掌聲。
  「謝謝。能洗刷你心中對我的評價我還滿開心的。」日之本號依然掛著微笑。
  「但是你剛剛所提供的線索,只是印證了我原本的懷疑而已,了無新意。」
  日之本號動了動手臂,一臉無奈地說:「我口渴了,有沒有酒可以喝?」
  長谷部國重正想說話,卻感覺到褲袋的震動,掏出手機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他將手機放回褲袋,對日之本號說:「我得離開一下,晚點再回來。」
  「欸,等等,如果我想上廁所呢?」
  長谷部國重想了想,掏出鑰匙將日之本號一隻手鬆了開來,然後遞上一個塑膠空瓶給他:「就地解決吧。」
  「喂喂!」日之本號正想抓住長谷部國重的手,但長谷部國重更快地往門口走去,把門關上之際露出了笑容。日之本號愣了愣,然後聽到了門關上之後從外面上了門栓的聲音。

※※※

  離開了之後長谷部國重處理了一些事情──包括向長曾彌組長回報狀況,也到搭檔不動行光常去的店找到對方,確認稍早交代的事情是否已經開始處理──結束之後他邊抽著菸邊滑著手機確認行程與待辦事項。
  噢,還有一個人等著他處理。長谷部國重轉進超商出來後手上拎著麵包飯糰跟幾罐啤酒飲料,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微揚。雖然搜查一課對於他們這小地方的小流氓死亡事件沒有太大興趣,就如日之本號所說,只當作是單純的鬥毆死亡,想指揮他們趕快抓到個嫌疑犯交差了事,反正接下來就是檢察官與辯護律師的攻防而已。那群精英份子對於這種案件一向不放在眼裡,他太清楚這種心態了。
  因為自己也曾經屬於那些精英份子之一。
  他掏出鑰匙轉開那個簡陋的公寓大門,瞄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異樣,他放在鞋櫃裡的日之本號的鞋子還在原來的位子。長谷部國重縱使嘴上說日之本號是三流偵探,但也知道對方的實力並不僅於此。整齊地疊放在空蕩的地板上的衣物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他緩步踱到房間門口,將門扣打開,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讓長谷部國重皺了眉頭。
  「啊,你拿東西來給我吃了嗎?剛好我肚子也餓了。」坐在床沿袒胸露腹的日之本號笑了笑,「我照你的建議處理了生理需求,不過你沒有留下瓶蓋,所以這個氣味嘛我也沒辦法。」
  長谷部國重默默地從口袋中掏出口罩戴上,然後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捏著尿瓶走到廁所處理掉,他將另一只手套包裹住捏過瓶子的手套後擺在空瓶旁邊,用水沖洗過手之後用手帕擦乾手,再從口袋裡拿出了新的手套戴上。
  從房裡傳出了日之本號的聲音:「警部大人,我可以用餐了嗎?」
  隱隱的煩躁感浮上心頭,但長谷部把它壓下了。讓日之本號吃喝點東西,也許可以吐露更多事情。他走回房間,發現日之本號已經開始吃了起來。
  「看起來你只有一隻手也能做很多事嘛。」長谷部國重打開了礦泉水瓶喝了一口。
  「我的手很靈活的,你想試試看嗎?」日之本號吞下了一口飯糰之後,笑著回答。
  「你想要的啤酒在這裡。」長谷部將罐裝啤酒舉起,然後慢條斯理地打開拉環,金屬薄膜撕裂的聲音與細微的氣泡聲讓日之本號嚥了口唾沫。大半天都沒喝水喉嚨乾得要死,吃下飯糰之後更渴了。日之本號覺得自己就像沙漠中渴求一滴甘霖的旅人,但是長谷部似乎沒有要把啤酒拿給他的意思。
  他直視著長谷部國重,對方對他笑了笑之後將罐裝啤酒抵在唇邊飲下,喉頭隨著飲入的動作上下動著,一點點的泡沫沾在長谷部的唇邊。日之本號看著長谷部用手指拭去啤酒泡沫,有一種想要舔上對方唇瓣的衝動。不過他當然還是坐在床上,將第二顆飯糰吃完,等著對方再進一步的動作。他知道長谷部國重在勾起他的渴望,以換取從他這邊來的情報。
  果不其然長谷部國重開口了:「想喝的話,就繼續我們之前提到的話題。把你手上有的都告訴我。」
  「你懷疑有人在找俱利伽羅龍,雖然不知道那個人的意圖是什麼,不過擁有俱利伽羅稱號的人物,恰巧黑白兩道都各有一位,而且他們所屬的都是龐大組織。」日之本號用手背擦抹了嘴之後又笑了一下,「所以我說那個小混混是個錯誤,因為他不是那個『誰』。這年頭刺青也要小心選擇圖騰。」
  「那你也得小心了。」長谷部國重抓著啤酒罐的手指了一下日之本號。
  「啊,也是啦,我都已經被你扒掉衣服看的精光了。感謝你的關心。」日之本號聳聳肩,左胸上的龍頭隨著肌肉起伏彷彿動了動。
  長谷部國重抓了椅子坐在日之本號面前,說:「但你不是那個『誰』。」
  日之本號又吞了口食物,說:「你想要找出那個人,但你不僅只是想要破案給中央那些精英瞧瞧而已,雖然以你被左遷的狀況給他們點顏色瞧也不錯。長谷部警部這麼熱心於這個案件是為了什麼呢?嗯……有來自上頭的特別委託嗎?」
  連自己被左遷的痛處都知道,眼前的這個偵探到底是還了解警察圈的動態,或者只是剛好有熟人聊起了關於自己的八卦?長谷部國重皺起了眉頭。
  「一向處事嚴謹的長谷部國重警部做出監禁守法公民的脫序行為,我想是因為有長官的特別指示吧。畢竟你是一切為長官的好部屬嘛。」日之本號伸出手,「警部大人,我可以喝點啤酒了嗎?」
  長谷部從塑膠袋中抓出一罐啤酒,打開之後遞給日之本號。像是終於獲得雨水的乾涸土壤,日之本號一口飲盡大半罐啤酒,還有些酒液從他的嘴角旁邊流淌而下,沾溼了他的鬍渣以及頸間。他拿開啤酒罐後大聲呼了口氣,用手臂胡亂擦了擦嘴。長谷部不自覺地也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沁涼的酒稍稍撫平了他已經因為略微動氣而升高的體溫。方才日之本號對他的分析太赤裸裸了,明明才見過兩三次面而已的人說出如此無禮而直白的話語,對長谷部國重來說都是頭一遭遇到。
  「我是為了什麼原因想要查這件事情不關你的事。」只能板著一張臉抗拒對方直搗而來的攻勢,把話題再拉回來,「說說你知道的俱利伽羅。」
  「一個是伊達組的少爺,都已經以伽羅命名也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都知道。可是他本來就很少露面,所以也不清楚有沒有失蹤或是被綁架的消息。話說回來如果目標是伊達組的伽羅廣光那可是裡世界的大事,幫派之間覬覦彼此的勢力範圍是常有的事,也許有人想要趁此重劃版圖。」日之本號又喝了口啤酒,「被殺害的是小流氓的話,初步看起來可能目標是鎖定伊達組,畢竟背景相同。但是其他幫派成員難道會不知道伽羅廣光的長相嗎?那也未免太瞎了。」
  長谷部國重點頭表示贊同,如果真的是針對伊達組,抓錯人確實很蠢。就算現在伊達組當家的還不是伽羅廣光,但總是有機會拿到他的照片跟資料吧?又不是個娃兒,而是個成年人,成長過程總會有出門上學之類的空檔可以偷拍到些照片。「有沒有可能是殺雞儆猴,或是一個警告呢?表示他們就是要針對身在極道的俱利伽羅龍。」
  雖然說出了這樣的推測,不過長谷部心底知道,伊達組的俱利伽羅龍在這個當下已經失蹤了。這不只是一個警告,或許是真的有人要針對伽羅廣光,而且已經達到了目的。
  「不無可能。」日之本號飲盡了手上的啤酒,單手將酒罐捏扁,「也有可能是他們的目標是另一位更神秘的俱利伽羅龍,因此不知道長相只能由身上有俱利伽羅龍的線索來胡亂找人。」
  「另一位俱利伽羅龍?」這是長谷部國重之前並不知道的線索,本來今天把日之本號抓來是想問出一點黑道間可能涉及這起失蹤事件的名單,但沒想到對方卻提出了另一個可能性。他將酒罐放下,鬆開原本交疊著的雙腿,身體也略為前傾,「怎麼說?」
  日之本號抓了抓他那頭亂髮,然後摸著下巴,說:「這個牽扯到我的客戶機密了,如果就這樣說出來恐怕以後我沒辦法繼續開偵探社了。」
  「你似乎忘了我們之前談的,你沒有什麼選擇。」長谷部國重靠回椅背然後交叉著雙臂。
  「不,你不會繼續把我關在這裡的,你有自己的原則。」
  「哦?在你取得的資料裡,我不是一個不惜為長官髒了自己手的不良警察嗎?」長谷部國重冷笑了一聲。
  「我看得出來你想要跟我合作,所以我們可以提交換條件。」日之本號坐回床上,蹬了蹬雙腳。
  長谷部國重掏了根菸出來點燃,然後吸了幾口。自己表現得心急了嗎?日之本號說的沒錯,他想要這個合作關係,一開始將日之本號銬在這裡只是想嚇唬一下對方然後拿到些情報,但一路談下來他確實想要保有日之本號的情報網甚至一些辦案上的協助。夜色已深,他當然可以繼續跟日之本號耗在這裡,但如果對方不再繼續吐露手上握有的情資,對長谷部來說其實只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他抖了抖菸灰,香菸的味道在小房間內飄散。日之本號低沉的聲音響起:「再給我一罐酒吧?」
  長谷部默默地遞出了開好的啤酒,邊抽著菸邊看著日之本號大口飲酒,不一會兒日之本號把酒喝完咂咂嘴,將捏扁的空罐丟到床下。長谷部皺了皺眉,說:「說吧,你想要什麼?錢嗎?我可以視你提供的情報狀況給相對應的報酬。」
  「就如我剛才所說的,這個牽涉到我現在手上的委託。錢是其次,我希望我們能夠有良好的合作關係,我提供給你情報,而你也能幫忙給我一點消息。」
  「如果在不違法的情況下,我盡量給予協助。」
  「好,我欣賞長谷部警部的爽快。」日之本號大笑著,「既然如此,你何不先放開我的手銬?」
  「我看你這樣也挺悠哉的,先把該談的談完吧。」長谷部國重將椅子拉近到床邊,將菸熄掉之後拉鬆了領帶。
  「有人說過你很性感嗎?」
  這是那壺不開提那壺,長谷部國重瞪著日之本號,說:「你是醉了?或者只是想灌我迷湯?這招對我沒用。」
  冷不防地日之本號伸手拉了長谷部國重的衣服,後者失去重心撲在日之本號的面前。日之本號吻上長谷部的唇,煙味與酒氣在兩人之間混雜著,呼吸聲清晰可辨。
  「哈哈,先收點訂金。」分開之後日之本號舔了舔唇。
  「我反而應該把你另一隻手銬回去。」長谷部國重抓住日之本號的手腕快速地又打開手銬將之固定回床架,「你喜歡男人?」
  「你也不排斥吧。」日之本號眨了眨眼。
  長谷部國重站在床邊整了整衣服,撫平襯衫上的皺起,像是要撫平方才與這傢伙對視時那雙暗紅色的瞳眸激起的一點漣漪。他收拾著空酒罐與其他垃圾,然後放到角落,又轉回來注視揚著下巴直視著他的日之本號,然後嘴角微微的上揚。
  「你會提到另一位俱利伽羅龍,是因為有人委託你尋人吧?不管是被綁架或者失蹤,而且是很重要的人物。既然伊達組算是黑道那邊的,那這一位俱利伽羅龍就是白的囉?」長谷部國重走到了日之號旁邊,手指勾了勾對方頸上掛著像懷錶一樣大的墜飾,再輕撫對方胸上的龍首,「依你的判斷,目標是你被委託的這一位嗎?」
  「嘛,畢竟時間點很湊巧。」
  「以我的工作來說,首要之務是找到殺死那個混混的兇手。但如果真正目標是你的委託人要找的那位俱利伽羅的話,也會同時有線索。因此你還是明白地告訴我那一位是誰,我做事會比較方便。」
  日之本號咧開嘴笑著:「你這樣挑逗我,讓我心猿意馬的呢。」
  長谷部國重隔著手套摩娑著日之本號的胸口,有意無意地輕拂著對方的乳粒。另一隻手游移到了眼前這位大漢的褲頭上,輕點著男人的微微隆起,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但尾巴那一點點氣聲他也沒有漏聽。
  「你放開我,我也可以幫你服務一下。」日之本號邊說邊看著長谷部的手勾著他胸膛上捲曲的毛髮,棉布的摩擦感帶來的刺激,讓他的下半身繃得更緊了。不過對方的左手已經離開了他的下半身,只留下在他胸膛上的手一路輕輕地點向他的腹肌、肚臍,然後來到了褲頭。
  「先把剩下的談完。」長谷部國重的聲音放低了,顯得更有磁性,修長的手指仍在日之本號的褲頭游移。
  「好、好。」日之本號攤開雙手──雖然他的手還是被銬在床架上,「是粟田口家族的。」
  粟田口家族?那個掌握國內多數資源與企業,甚至可以撼動政治界的財團?長谷部國重皺眉問道:「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沒有報警。」
  「怎麼可能報警呢?連對方的意圖都還不知道,如果先報警了不是打草驚蛇嗎?」長谷部的手停下動作,讓日之本號喘了喘氣之後繼續說,「而且你也知道,有錢人其實通常不太信任體制內的方法。」
  「這個消息真的封鎖得徹底。」
  「另一個也是因為粟田口家的俱利伽羅龍真的很神祕。」
  長谷部國重突然用食指抬起日之本號的下巴,直視著對方暗紅色的眼睛,說:「你手邊有他的照片吧。」
  「有是有......」日之本號孥了孥嘴,「在手機裡。」
  長谷部國重到房間外拿了日之本號的手機進來,然後將對方的右手放開。日之本號打開手機難得的皺了眉,長谷部瞄了一眼上面全是一堆未讀訊息與未接來電,失笑地說:「看起來你的生意做得滿好的。」
  「我被某位警察大人困在這裡少做了不少工作啊。」日之本號苦笑地回答,「就是這位。」  
  手機裡的照片是一位有著銀白色及肩髮,皮膚有些蒼白的青少年,睜著大眼帶著點神秘的氣息,與長谷部國重預想的不良少年風格完全不同。「是女孩子?」
  「男孩。但這樣的長相如果我是家族的長輩也難免會擔心更多。」日之本號將照片透過訊息傳給了長谷部,「這個案件很急迫,還拜託警部多幫幫忙。」
  看著長谷部國重又將自己的手機放到一旁,日之本號撇了撇嘴,笑說:「那麼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家了呢?」
  長谷部國重伸手勾起日之本號的墜鍊,冷不防地低頭啄上對方的唇,略為乾澀的唇瓣因著兩人的唾沫而濕潤,舌尖輕輕劃過之後對方馬上也張口以舌纏繞,熾熱的火種從兩人相吻之間炸開,菸草與小麥的氣味散了開來。日之本號的右手揉著長谷部的襯衫,再往下滑隔著對方的西裝褲探著那副窄臀,然後聽到了長谷部的一聲悶哼。
  兩人分開之後,長谷部拉整了襯衫,雖然日之本的手仍在他的臀上游移,但他只是露出微笑地輕觸了一下對方臉上的鬍渣,然後轉身拎起自己的西裝外套與角落的塑膠袋。日之本號喊著:「欸,長谷部,你就這樣跑了?」
  「喔,我忘了。」長谷部國重從褲袋裡掏出了鑰匙,不偏不倚地拋到日之本號的雙腿之間,「有消息再聯絡。」
  「不,那我這個......怎麼辦?」日之本號雙腿間的鼓起以及被長谷部激起的慾望一下子無法消退。
  「右手是你的好朋友。」長谷部國重面無表情地回答,轉身離去。
  日之本號微張著嘴看對方離開,然後啞然失笑。「被擺了一道啊......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5-30 22: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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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6-1 10:2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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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
  據說一般上班族會有星期一的憂鬱,但身為警察的堀川國廣從來沒有這個狀況。不管是假日值班或者是突發狀況在他們的職業訓練中都要全心處理,一來沒有平假日的差別二來沒有什麼時間讓他處於週一憂鬱症候群。他確認了前一週的案件進度報告都齊備後就將報告放在長曾彌組長的桌上,並且幫組長跟兼和泉都泡了杯茶。讓他比較困惑的是,平常都比他早到的長谷部國重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長曾彌組長進辦公室後先謝過堀川國廣的茶與整理好的報告,也跟兼和泉談了一下搶劫事件的筆錄細節。堀川國廣等他們談完後才向組長詢問長谷部的狀況。
  「長谷部有跟我說他今天要自己去找線人,所以不進辦公室,並且會跟不動分開行動。」
  「兩人不是吵架就好。」堀川國廣笑說。
  「長谷部雖然還是習慣念不動喝酒的事情,但已經沒有那麼嗆了。」加州清光評論著,「現在比較像老媽子的碎念。」
  「只要不提起織田前首相的事他們也不太吵過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地雷區吧。」大和安定轉向加州清光,「就像以前有個不長眼的混混笑你的指甲那樣,你也給了他一點顏色瞧瞧不是?」
  「哦,那個啊⋯⋯我只是告訴他什麼叫禮貌而已。」加州清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昨天才做好指甲美容讓他的甲面閃著粉色光澤,他滿意地微笑著。
  「長谷部把不動行光帶得挺好的,我記得不動沒有當過刑事警察對吧國廣?」被兼和泉問到的堀川國廣點頭稱是,兼和泉又繼續說下去,「不動現在查案問話也都有模有樣的,長谷部雖然嚴格但這樣才能讓後輩快速跟上啊。」
  「兼就是欣賞這種嚴厲的人吧,比如說人稱鬼副長的土方副署長。」加州清光在頭旁邊用手指比出雙角的樣子,大和安定看了哈哈大笑。
  「哈,那位可是我的目標呢!」兼和泉雙手插腰一臉得意與崇拜。
  「嗯?外面是什麼聲音?好像不少人走過來了?」堀川國廣走到刑事課辦公室門口往外探看了一下,走回來示意還在聊天的眾人趕快坐好。長曾彌組長邊往辦公室門口走去邊說著「啊是今天來訪嗎?」似乎要去迎接什麼人,然後只見兩三個人由堀川山伏組長領頭踏進來,個個高頭大馬橫眉豎眼。
  「這些客人是西國署的暴力犯組成員,今天來跟我們開會尋求合作。」堀川山伏組長向刑事課裡的警探們介紹了身後的其他分署同僚,也跟西國署的警探們介紹了自家組員和強行犯組的成員。
  「我有聽說你們那邊的某個組織似乎跟我們上週接獲的毒品案件有些關聯?」長曾彌組長發話了,聽到關鍵字的大和安定和加州清光連忙挺直腰桿豎起耳朵。
  「是的,我們正是要來跟你們談這個。這是跟暴力犯、槍械藥物犯以及強行犯都有相關的跨署合作。」西國署的警探其中一位發話,似乎是暴力犯組的組長。
  堀川山伏表示大家進會議室裡談,長曾彌也帶著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一起進去。在他們踏入會議室時,堀川國廣隱約聽到了「我們的藥物組有接到你們傳來的資料,確實是同一種毒品」。

※※※

  上週因為不動行光跟長谷部國重的爭吵,讓兼和泉和堀川國廣找時間跟不動行光談了談,告訴他關於他們對刑事課工作的想法。像是現場的每一個細節都很重要,但卻不是每一個都有用;像是搜一的人雖然很跩,但有些人的方式還真的能破案;像是長谷部國重以前在搜一的時候根本不屑跟他們討論案情,但訪查搜尋的工夫也沒少做。
  『不動你在刑事課待的時間比較短,也許對於刑事搜查還有一些想像,但其實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尋那些蛛絲馬跡。像現在你去找附近的人問話跟調監視器都是根本且必要的基礎工作,但不會那麼快有結果。不要覺得那些事情沒用喔!』堀川國廣帶著微笑對他說。
  兼和泉也像是要鼓勵他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長谷部他啊,對破案的執著可是非常高的。跟他一起工作也許辛苦,但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加油吧!』
  也許是跟前輩們的談話收了效果,週日沒有喝到爛醉的不動行光,週一早晨比以往更神清氣爽地起床了,沒有那場火災的惡夢、沒有宿醉後的頭痛。他梳洗好準備要出門的時候,發現他那囉嗦的搭檔長谷部國重傳了訊息給他,跟他說今天要獨立行動,暫且不用一起出去。
  不動行光愣在居住地的玄關前,上週五傍晚長谷部難得的軟化態度,再加上堀川跟兼與他的談話,讓不動行光自己稍微反省了一下。心想好不容易今天週一要給搭檔看看自己也是會準時抵達的,也是會勤奮工作的,結果居然對方表示今天各自走各自的。
  什麼嘛。不動行光想著,他不想管長谷部的私事,但現在應該算工作時間吧,長谷部所謂的獨自行動應該是去調查什麼了,是不是覺得他這個搭檔還是不夠格呢?
  『對,你在警備課的時候沒辦法護衛重要的人,連搭檔都救不了。現在在刑事課也沒辦法當個夠格的刑警。
  「閉嘴啦你!」不動行光抱著頭大叫。那個心底的聲音有時候就會這樣爬出來,想要把他往下拉,像是要把他拉入一團泥濘裡面不讓他走,像是要阻止他向前邁進,以前他只能用爛醉讓自己不要聽到那個聲音。
  當不動行光有股衝動想要脫掉皮鞋走回房裡拿出酒來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他滑開來看到長谷部的訊息,上面寫著希望不動行光今天去調查的事情,最後一句是「拜託了」。
  那個老是訓斥他、居高臨下的長谷部國重,居然對他說「拜託了」。不動行光睜大眼睛看著手機好一會兒,今天沒有宿醉這應該不是眼花。
  『我們可以努力抓到每一個案件的犯人,避免下一個受害者再出現。』長谷部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之前曾經無能為力,但我們可以在現在盡全力避免傷害。不動行光搓了搓鼻頭,咧開嘴笑著:「哈,什麼嘛。這麼難的事情居然要交給我這個刑事課的菜鳥喔?」
  他們都知道那件事情是困難的,要找出穿著連帽外套、還用帽子兜住頭的普通身形人物:看不到任何身體特徵、男女都有可能、年紀根本不清楚。但是不開始追查就永遠找不到,一旦開始了,總有機會找到任何微小的線頭,然後一路理開糾纏在一起的真相。
  不動行光打開玄關門踏出住所,早晨眩目的陽光與新鮮的空氣讓他感到充滿幹勁。沒有經驗與技巧,就用笨方法來做吧!

※※※

  有著銀白髮絲的嬌小男性迅速穿越了長長的廊道,再乘坐電梯抵達了頂樓。他走到了一扇緊閉的大門前,打開旁邊的隱密盒子進行了虹膜與指紋辨識,大門一開,裡面已經坐了幾名男子,正喝茶談話著。
  「岩融你居然比我先到!真不公平!」他嚷嚷著撲向了橘色短髮的高壯男子身上,男子將他舉起,爽朗的笑聲響遍整個空間。
  「哈哈哈,公安那些老頭又讓今劍去忙什麼了?」岩融將今劍放下之後,拍了拍對方的頭。
  「去調查上週四的炸彈事件。」今劍看到桌上的甜甜圈,便抓起了一個塞進嘴裡咀嚼。
  「停車場那個嗎?還好沒有造成傷亡。」另一位穿著和裝的男子詢問著,他身上的一襲綠色讓人聯想到神社裡成蔭的綠樹。
  「是啊,拆彈小組處理掉了。我跟著公安循線找到了放置炸彈的人躲藏的地方,還在外面觀察了一天呢。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我只好自己去確認。」好不容易吞下甜甜圈的今劍接過了岩融遞來的茶水,和著灌了下去,「剛剛才把那些傢伙的藏身處交給了公安,反正接下來是他們的事了。找到地方就不好玩了。」
  「是獨立的個體嗎?又或者是跟之前同夥的?」有著蓬鬆銀白長髮的男子發問了。
  「小狐丸真是單刀直入耶。問話還是要交給公安部處理,也許明後天可以問看看他們。不過以手法和炸彈的分析來看,跟之前那三件幾乎一模一樣。」今劍聳了聳肩,「最近的這兩起都有在爆炸前成功阻止,也算是好事。岩融那邊呢?」
  「上週不是有個視察活動嗎?有些不安好意的人試圖衝進來,趁警備混亂之際似乎要攻擊防衛省的長官,好在是擋下了。」岩融扠著雙手,「雖說可能犯行的反政府組織好幾個,但這些人卻沒有供出自己所屬的組織。」
  「最近真是不平靜,從德川上台之後就……」今劍嘆了口氣,「到底是不是同一群人呢?他們到底要什麼?」
  「警視總監已經頭痛了。」坐在主位的深藍色髮男子,雙眼底有著如三日月般的月牙,正微笑地啜飲著熱茶,「不僅是爆炸事件,還有各地開始出現的零星攻擊、騷動,警察的壓力越來越大。認為是同一組織犯案的聲音沒有少過,但是並沒有任何組織正式宣布他們的訴求。」
  「三日月,政府高層的態度依然視為隨機或零星事件嗎?」小狐丸皺起眉。
  「哈哈哈,德川那狸貓不知道在想什麼,現在還不肯妄下定論呢。」三日月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指輕輕摩娑著下巴,「這個製造騷亂的組織,還沒有跳出來說話之前,政府也沒有什麼實質應對的方法。」
  「所以我不懂吶!反動組織不都是要大張旗鼓宣揚自己的主張什麼的嗎?」今劍也學岩融交握著雙臂思考著。
  「政府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或底細,所以委託過來希望我們協助查明。」三日月又伸手接過小狐丸送過去的杯子,「小狐,謝謝你。」
  「三条雖說一向為了國家做事,但這種模糊的委託還真是強人所難。」小狐丸搖搖頭,「三日月你有想法?」
  「這個國家早在數年前就開始了勢力的變動,政治高層的更迭帶來種種不穩定。最近的這些動盪也許是想要再次將高層拉下台的舉措,不過也有可能是從中可以獲利者的煽動。」三日月瞇起雙眼望向綠色和裝男子,「石切丸那邊有聽說什麼消息嗎?」
  「商界最近已經顯露疲態,比較冀望德川上台能帶來穩定的環境。我不清楚造成社會動盪可以獲取什麼樣的經濟利益,除非是依附政治利益的產業。」石切丸聳了聳肩,「查明這種事還是交給政府機關來做吧!公安部、國土安全部門,甚至情報單位都有他們相關的門路。」
  「我們雖說是為了這個國家做事,然而政府機關不趕緊動起來也不行。怕是有更多騷動,只靠我們是不夠的。」同意石切丸看法的岩融看向三日月,「難道德川打算把這個問題丟給我們嗎?」
  「嘛,不管當政者是誰,對三条都多少有些忌憚。」三日月微笑著,「又或者是說,正因為有這樣的顧忌,不如以國家大義為由,將燙手山芋丟過來。美其名曰三条可以跨過政府單位管理秘密行事更能伸展手腳……
  「事實上成功的話可以在檯面上端走功勞;失敗的話也可以與我們切割,並且藉此削減我們的影響力。狸貓打的算盤還真響。」小狐丸露出尖銳犬齒的笑容表示他的不屑。
  「況且還有經濟的問題呢……重振景氣也是德川上台後的重要課題,國家的稅收略顯不足,沒錢也難以辦事。」石切丸沉吟著,「記得之前聽說有前朝留下來的不明寶藏,也還沒尋獲。」
  「與其相信子虛烏有的寶藏傳說,不如提出有效政策吧!」岩融不以為然。
  小狐丸也點頭說道:「國家民生哪能只寄望在虛無的傳說上頭呢?叫當政者務實點吧!」
  三人的討論讓今劍感覺有些無聊,他跳下椅子跑跳到三日月旁邊,三条的當家捧著茶杯望著前方,像是望著遙遠沒有盡頭的地方。今劍輕拍了下三日月的手臂問:「三日月你覺得呢?我們該從哪邊下手?」
  「什麼?寶藏嗎?」三日月將視線拉回眼前,回問今劍。
  「不是啦,是反動份子的事情。」今劍搖搖頭。
  「啊,那件事嗎……我會請警察體系那邊多提供一些審訊之後的資料,也請你跟岩融跟他們繼續合作。在摸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我們被動等待。」三日月望向小狐丸,「小狐覺得如何?我們不用過度主動,先看看老狸貓下一步棋怎麼走。」
  「怕是政府決策過度冗長,又發生嚴重事件怎麼辦呢?」石切丸皺起眉。
  「小狐知道施加壓力的方法。」三日月嘴角有著笑。
  「你也把燙手山芋丟給我。」小狐丸苦笑著,「那麼當家的又有什麼打算?」
  「我想跟粟田口財團的總裁碰個面。」

※※※

  太鼓鐘貞宗接到了長船光忠的聯繫,講了一陣子之後掛上電話。並肩而走的鶴丸問道:「光小子什麼事呢?」
  「小光說他把騷擾日光組店家的那幾個人找過來講話,結果那幾個人非常不爽,走的時候放話說不要留在組內了。小光似乎也不想留他們,有點不歡而散的樣子。」太鼓鐘貞宗抓抓頭,「他講的那幾個,就是以前曾經來找過小伽羅麻煩的那些人。真是忘恩負義的一群傢伙,老大也沒虧待過他們啊!」
  「老大跟日光組合作確實有人不服,可能是因為日光組與德川勢力的關係導致。」鶴丸對著太鼓鐘貞宗解釋,「之前老大跟豐臣英吉有過密切往來,但他看到了豐臣勢力的殞落,只得有別的盤算。伊達組在首都圈並非擁有最大地盤的組織,所以與其他組織的合作非常重要。那些短視的人只想著『從一而終』那種道義,沒搞清楚現在的世界早已不是這樣運作。日光組現在坐穩了地下組織在首都圈的最大勢力者,然而老大在德川上台之前就已經開始跟日光組進行協商了。」
  「啊,就是鶴先生之前在忙的事情嘛。」太鼓鐘貞宗感嘆著,「老大這麼早就開始布局,無非也是希望我們這個組織能夠繼續在首都圈站穩下去嘛。」
  「貞小子是個聰明的孩子,難怪光小子跟伽羅小子欣賞你。」鶴丸稱讚道,「你這年輕人都看得懂的事情,那些老鳥被舊有的思維綁住了全都看不清楚。能夠存活下來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我們這邊有一群人是支持小伽羅的,有人也被那些不服的人欺負過,之前幫忙巡日光組地盤的還被嗆呢,罵說到底是伊達組還是日光組的走狗之類的。小光這樣處理也算是幫我們出了口氣。」太鼓鐘貞宗搓了搓鼻頭,「酷酷的小伽羅在年輕一代裡面很有人氣,老大不用擔心接班問題的。」
  鶴丸像是漫不經心的在散步,太鼓鐘貞宗跟著他走來走去,發現鶴丸在繞圈圈。「有人在跟蹤嗎?」
  鶴丸點點頭,他領著太鼓鐘貞宗走進了一間平價服飾店,邊挑著衣服邊壓低聲音指示太鼓鐘貞宗。之後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店門,並且往不同方向快步離開。
  等到他們再次會合,是在一棟大樓的三樓,門上掛著喫茶店的招牌,另外一塊牌子是「休息中」。太鼓鐘貞宗轉頭看著鶴丸,後者不怎麼在意地拿出手機輸入了訊息。過了三分鐘門被打開,幫忙開門的高頭大馬紅髮男子只退了一步讓他們進店裡。
  「唷,大包平,鶯丸呢?」鶴丸試著從高大男子的旁邊探頭。
  「呵呵,正在等你們呢。茶也剛泡好,請坐。」
  太鼓鐘貞宗跟著鶴丸後面走,只見到古老樣式的椅子上坐著一名如同名號的鶯綠色髮男子,桌上擺著茶具。鶴丸現出手上的紙盒,咧開嘴笑說:「記得鶯丸喜歡這家的甜點。」
  「哎呀鶴丸你來聊天就好了,還這麼見外送上點心啊。」鶯丸客氣的回話後把紙盒拎去吧台,拿出了餐具將點心擺上再端回桌前。
  開始喝著熱茶的鶴丸跟大包平搭話著:「大包平最近在忙什麼啊?」
  「客戶機密,無可奉告。」大包平板著一張臉。
  「噢,好吧。反正還是去擔任哪個大人物的貼身保鑣嘛。」鶴丸聳聳肩,轉向鶯丸並且接過對方遞來的抹茶生乳捲,「我說鶯丸啊,前兩天問你的事有什麼情報嗎?」
  「喔,俱利伽羅龍啊……」鶯丸微笑著將另一碟遞給太鼓鐘貞宗,後者對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也接了過去,鶯丸又招呼大包平坐下來,然後說,「你們家的還是粟田口家的?」
  「啊?」正準備將有著茶香味的蛋糕和綿密鮮奶油一起吞下的鶴丸聽到這個問句險些噎到,太鼓鐘貞宗連忙將茶杯拿給鶴丸。鶴丸喝了一大口茶之後撫著胸口才繼續問,「粟田口家的骨怎麼了?」
  「啊你知道嘛。跟你們家的一樣,失蹤了。」
  鶴丸睜大眼睛,粟田口骨失蹤了?怎麼沒聽到什麼消息?那個以三十幾歲的年紀就扛下整個粟田口集團總裁位子的大哥,臉上有禮的微笑只是保持安全距離的對策,只有提到自家弟弟的時候才會流露一點性情,在這個當下應該急著找人才對。
  鶯丸吃下一口生乳捲,細緻微苦的蛋糕體與鮮奶油的甜交織成美味的樂章,他輕閉雙眼全心感受舌尖與鼻間那帶著一點青澀味的清新。好一會兒鶯丸才睜開眼,微笑著繼續說:「你在想一期怎麼沒動作是嗎?大概是跟你們一樣的原因吧!」
  「粟田口的狀況跟我們又不同,當家的為什麼也要這麼低調?而且『懸賞俱利伽羅龍』是怎麼回事?要找誰?」鶴丸一直以為是針對伽羅小子,但鶯丸這個說法聽起來目標還未必是伊達組的俱利伽羅龍。
  「不清楚,還沒有人去領賞所以也不確定到底目標是誰。這陣子許多勢力動作頻頻,連社會上也有些騷亂。總觀來說都與權力更迭有關係,或許有人想要威脅你們因而懸賞俱利伽羅龍,也或許有人覬覦粟田口家的影響力因此想要懸賞俱利伽羅龍。不過伊達組現在可不只這件事情要煩惱呢,最近你們裡面有人去騷擾別人,也有人跑到你們的地盤了,不是嗎?」鶯丸端起杯子,輕啜了口茶水。
  太鼓鐘貞宗有些驚訝,眼前這位斯文且看不出年齡的男子居然知道他們組裡的狀況,但是有人跑到伊達組的地盤嗎?這可非同小可。他轉頭看著鶴丸,鶴丸瞇起雙眼半晌後,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有什麼你不知道的,鶯?」鶴丸將雙腿盤上了古董沙發椅,「我們跟日光組的合作想必你也清楚,難道真的是有組織不想看到伊達跟日光的聯手,把伽羅小子擄走嗎?」
  「你覺得你們組內那些去日光組作亂的人是不顧後果的嗎?想想也是有靠山的,跟別的組織合流了吧。最近哪邊也在吵不合的呢?」鶯丸拿起茶壺問著,「要再來杯茶嗎?」
  鶴丸跟太鼓鐘貞宗遞出空杯,看著鶯丸倒入茶水。鶴丸盯著茶杯飄散的熱氣說:「前陣子有聽說越後會的交接不太順利,底下有個組不服會長選的接班人,那個組長行事躁進,被會長嚴重警告。該不會……
  鶯丸拍著雙手,像是在稱讚一個好學生似的露出了微笑。一旁的大包平有些不耐煩地說:「直接殺過去問不就好了?」
  「大包平啊你又在犯傻了,沒有直接證據就過去興師問罪只是得罪更多勢力而已。」
  「確實。但這是一個方向,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其他勢力伸手進來的麻煩,況且越後會的會長與老大也有交情。」鶴丸雖然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光小子今天做那樣的處置,只是開始而已。接下來可有很多工作要做的了,貞小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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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6-7 11: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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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話
  說要出去走一走的大偵探到了傍晚還沒回來,粟田口博多想起過去也曾經發生日之本號就這麼消失了兩三天,現在如此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一旦發現線索的時候,日之本號全神貫注的執著誰也攔不著他。左文字小夜來回報其他案子進度的時候博多先將資料整理起來,但發配工作還是得等日之本號。粟田口博多打了幾通電話都沒有回應,想想都這麼大個人了是也不需要他擔心的,也就算了。
  粟田口博多隔天到辦公室看到縮著偌大身軀坐在桌前盯著小小筆電螢幕的偵探,雖然如同以往整身亂糟糟的還是讓他嗅出有那麼一點異常的氣味。他輕輕地踅到了日之本號旁邊,看著螢幕上的搜索結果。「伊達組?」
  「啊,博多,你也太無聲無息了。」日之本號打了個呵欠,「我跟人合作,所以要訪查的案子從一個變成兩個。你知道『俱利伽羅龍』嗎?」
  「知道,你胸口上有一隻。」粟田口博多瞇起眼看著螢幕,「伊達組的少爺叫做『伽羅廣光』?」
  「他是其中一名『俱利伽羅龍』,還有一個就是你家的骨喰。這兩位都是有名的『俱利伽羅龍』,我只是小咖而已。」
  「原來骨喰哥有這個稱號,我並不清楚。」粟田口博多聳聳肩。
  「因為那也是在暗裡流傳的一個稱呼,你不清楚是正常的。你的大哥也沒有跟我多說這些事情,是我自己去查出來的。」日之本號粗厚的手指敲著桌面,「失蹤事件可不只一起。」
  「你的意思是說......伊達組的少爺也失蹤了?」粟田口博多輕皺起眉,「但這跟骨喰哥的失蹤有關係嗎?他們長得又不像,只依照稱號就抓錯人也太誇張了唄?」
  「確實,而且伽羅廣光雖然鮮少在組織內露臉,但不像骨喰如此神秘過去的經歷幾乎都被抹消一樣。如果要找伊達組的俱利伽羅龍是不至於抓錯人的。然而......『懸賞俱利伽羅龍』的傳言已經在裡世界喧囂塵上,但又沒有特別說是要找誰,也難保不會有人為了邀賞而抓錯人。」
  粟田口博多癟癟嘴,說:「總覺得有點瞎。」
  「是嗎?」對於博多的評論日之本號不以為意,他抓搔著自己的那頭亂髮,思考了一陣子。途中博多貼心地倒了杯熱茶給他,然後坐回電腦前忙起自己手邊的事。
  日之本號看著螢幕,腦海裡卻不禁回想起前晚在他身軀上游移的修長手指,對方戴著白色手套的潔癖感讓他心猿意馬,勾著他頸上墜飾又撫上他胸口龍首,讓他胸臆發熱。雖然最後被丟在空屋裡頭的他只能草草自己解決,但留在身上的淡淡菸草味與記憶猶深的觸感,還是讓日之本號感到難忘。
  該說是自己難過美人關嗎?雖說長谷部警部就算不用威脅他,他也會答應與對方合作──畢竟日之本號原本就有想過要去找警察署的門路探探消息。沒想到長谷部先來找上他了,還讓他嘗到了一點甜頭。
  「哈哈,這樣就得好好幹啦!」
  粟田口博多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突然低吼一聲的日之本號,心想大叔的心思真好猜,昨晚的消失十之八九跟某警部有關吧!
  這麼說來......粟田口博多迅速調閱了最近的新聞,在社會新聞版面上看到了有小混混疑似因鬥毆致死的案件,當然這小混混既不是骨喰也不是伊達組少爺。
  「警方想要深入調查這個倒楣鬼嗎?」粟田口博多看向日之本號。
  「我想一般的警察只要找到凶器跟出手的兇手就會結案了,只是有個警察在懷疑後面另有蹊蹺。我之前看到這個案子的時候有去調查了一下,不過是受害者同樣有俱利伽羅龍刺青而已。然而這個懸賞需要致人於死地嗎?或者是發現找錯人了乾脆滅口?」日之本號的指節敲擊著桌面,「你家的一期哥如果不多提供點訊息出來,我是很擔心時間拖太長,對骨喰不利。」
  粟田口博多微微低下頭沉吟著,從日之本號的角度只看到對方鏡片的反光。日之本號不是很懂這樣大家族的情感到底是好或者不好,但是粟田口一期所說的話與提供資訊量的落差,讓他感到不悅。
  「大叔,我問到了骨喰哥前陣子正在接受一種新的恢復記憶的療法,好像是一期哥幫他安排的。」粟田口博多輕聲地說,「我跟藥研哥確認了這件事之後,我們隱約都在猜,不知道是否跟豐臣家族有關。」

※※※

  長谷部國重算是委託了日之本號工作,他感覺得到對方對他的興趣,他也順勢利用了這點。如果說不擇手段,確實。然而被日之本號撩撥或碰觸時他倒沒有厭惡的感覺,甚至那個狂妄不羈的態度讓他感到有些熟悉。
  雖然他不懂日之本號對自己的好感從何而來,他們在此之前只見過一次面,長谷部並不覺得自己是多帥的男人,應該也不是同志的菜吧⋯⋯雖然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對,他過去已經發現自己與女性相處沒什麼特別感覺,與其說自己對女性沒興趣,不如說他對談戀愛不感興趣,他也沒空。但既然他知道日之本號對他有好感,他自然是利用這點來完成目的。
  昨天在空檔時他去不動行光常去的店內,對方一臉神秘地跟他說找到了嫌疑人的移動路線也要到影像。他照往例叮嚀了不動行光別喝酒後又離開,沒有再回警署確認。今天到辦公室時發現不動行光在早上八點多也抵達時,長谷部很是驚訝。
  「長谷部,我找到了有露臉的影像。」不動行光興奮地湊在他身旁說,「等下去鑑識組看看他們能把影像解析到多清楚。」
  不動行光解釋了他前一天做的事情,從他們發現那個穿連帽外套人的地方開始找監視器,也問了附近的居民。因為案發時間太晚了沒有目擊民眾,地毯式調影像的方法卻讓他找到了那個疑犯離開的移動路線,大概在一個老舊公寓區就停止。
  「然後我又把之前蒐集的影像看了一遍,終於找到了那個人出現在案發地附近的身影,而且好像可以看到一點點臉。」不動行光搓著雙手,「希望鑑識組的技術夠力。」
  長谷部國重看著如此積極的搭檔感覺有些不習慣,但這年頭願意使用笨方法的人不多了,他也期待不動的努力有所斬獲。他點點頭對不動行光說:「辛苦你了,等等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哇!長谷部你還好嗎?這麼客氣我真的不習慣。」不動行光抖了一下,連同旁邊的大和安定跟加州清光都把視線投了過來。
  「難道你喜歡我罵你嗎?真是奇怪的興趣。」長谷部國重皺起眉頭。
  「當然不是!」不動行光坐回自己的座位,「哈哈,聽到你說『辛苦了』還蠻開心的嘛!」
  他們跟組長報告完當天打算進行的計畫後前往鑑識組,找到了一頭捲髮戴著眼鏡盯著螢幕瞧的男子,不動行光喊著:「南海老師,有更清楚的影像嗎?」
  被喚作南海老師的鑑識組組長南海朝尊太郎右手手指撫著下巴,左手指著螢幕上的影像,說:「最清楚就這樣了。」
  長谷部國重跟不動行光站在南海朝尊太郎的身旁看著螢幕,一個穿著深藍色連帽外套的人往旁邊看著,剛好鏡頭拍到了他露出的臉,從帽緣露出來的頭髮似乎有些捲曲。南海朝尊太郎又點開了其他照片,指著:「連帽外套看起來是平價連鎖店買的,很難判斷品牌,這邊你可以看到,腳上穿的也是常見的運動鞋。」
  「這是往案發地走去的路上的影像。」不動行光指著,「記得這個人走路的感覺怪怪的。」
  長谷部國重看著那張露出一點面容的照片,說:「只能從你說的那個舊公寓區著手,但那邊應該也很多住戶吧。我們先拿照片去問問看物業管理或是當地房東有沒有看過這傢伙,真的找不到再去法務局調資料了。」
  「呼,我的工作就到這裡,等一下照片傳到你們手機,然後也印一份給你們。剩下就是你們的專業啦!」南海朝尊太郎微笑著拍了拍不動行光的背,對長谷部國重說,「這次不動很有幹勁呢!」
  「嘿嘿嘿。」被稱讚的不動行光搓了搓鼻子。

※※※

  長谷部國重與不動行光帶著嫌疑人的照片,先去詢問了物業管理業者,大多業者都說自己的物件沒有這個房客,有一位業者看了很久照片,表示好像在那一帶看過但不是很確定。長谷部國重心想畢竟還是讓帽子遮去了部分的臉,再加上深夜的影像也沒辦法看到太多細節,也只得謝過對方。
  不動行光領著他到了那個住宅區,有些看起來比較老舊的建築好像房東也住在裡面,他們開始敲門詢問。下午的陽光很溫暖宜人,似乎也讓住戶的心情比較輕鬆,面對警察的調查也比較不見緊張或不配合的狀況。但是跟物業管理業者的狀況類似,大多數的人說沒看過這個人,然後有一兩個住戶說好像看過卻不是很確定。
  「可能是那邊的住戶?可是那棟的房東先生好像不在喔。」有位太太指了一棟兩層樓的老式房舍。
  兩人謝過對方之後,轉身前往那棟房屋。不動行光正要去敲一樓某戶的門,長谷部國重卻發現手機有來電,接聽起來是堀川國廣的聲音,提到有一個遊戲場有爭吵鬥毆狀況,請他們就近支援處理。不動行光敲了敲門發現沒有人應門,跟長谷部國重討論之後決定先去遊戲場。
  「反正我可以晚點再來問話,說不定房東就回來了。」不動行光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而是跟長谷部國重迅速前往遊戲場。
  平日下午的遊戲場人並不多,因此有幾個人在現場爭吵就格外引人注意。不動行光聽到吼叫聲正要走近建築物,卻突然有人往外衝了出來,還往他們的方向跑,裡頭有人喊著「喂喂站住!」。不動行光邊喊著「警察!不要動!」邊抓住正要跑過他身旁的那個男人的手臂,跑在後面的男人看到這一幕,想要轉身往反向逃開。長谷部國重快速衝到前方打算攔阻,對方完全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眼見那股猛勁似乎要硬撞開長谷部,不動行光還壓制著人只能大喊「小心!」,長谷部國重倏地側身閃開,在男人繼續奔跑的時候伸腿絆倒對方然後迅速抓住手臂壓制在地。
  「我是警察,先以違反社會秩序逮捕你,再亂動就再加一條妨礙公務!」長谷部國重對著被他反手抓住的男子厲聲斥喝。
  不動行光將自己抓到的男子銬上後便跟長谷部一起拉去遊戲場內,看到裡面兩名男子也押著人,其中一名看到他們便舉起手招呼著:「哦哦!長谷部!」
  「陸奧還有山姥切,原來你們在附近。」長谷部國重雙手拽著人只得點點頭。
  「本來這些傢伙還在打架的,見到咱們靠近說是警察,就跑了。咱又不是洪水猛獸,根本心裡有鬼吧!」機動搜查隊隊員陸奧吉行抓著鬧事份子的手臂說,「嘖,打壞不少機台呢,損壞財務與違反社會秩序的現行犯。」
  「再加上持有毒品與吸毒,這傢伙嗑藥,身上還有一些。」穿著連帽厚外衣用兜帽蓋住頭的男人從壓在地上的人身上翻出了一小包藥丸。
  「哇喔!該不會跟大和他們在追查的是同一種吧?」不動行光探頭看著,「咦?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幹嘛突然大叫?」長谷部國重皺眉。
  「長、長谷部!好像是那個、我們要找的那個!」不動行光想掏出手機,「哎唷得趕快聯絡署裡……
  「別急,我們已經回報機動搜查勤務中心了,等一下你們那邊應該會派人來。」
  「咱們也好久不見啦!不動看起來很習慣刑事課了?」陸奧吉行看到旁邊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民眾,只好拉著鬧事分子往外走,「山姥切,先往咱們的車子那邊等好了。」
  堀川國廣跟兼和泉來到了現場接手,依然用兜帽蓋著自己的頭的機搜隊員堀川山姥切對刑事課的堀川國廣說了聲「交給你了,兄弟。」,便和大力揮手的陸奧吉行開車離去,至於北立署刑事課的四人押送著四名鬧事的人搭車回到警署。

※※※

  加州清光與大和安定踏進辦公室看到堀川國廣連忙問道:「聽說你們抓到了吸毒犯。」
  「對啊,而且可能跟之前那個被殺的混混有關。」堀川國廣看著剛才偵訊的筆錄,「剛才我問話的人說他們那夥裡面有個人炫耀自己可以去領『俱利伽羅龍』的懸賞,他們覺得明明是一起聽到這個懸賞的應該一起分好處,所以就吵架,後來就打起來。反正各個為了找錢買毒都不管是非了。」
  「有問到誰賣給他們嗎?」大和安定問著。
  「我把名字寫下來了。」堀川國廣遞出一張紙條。
  加州清光和大和安定看了之後對視一下,臉上有著興奮的表情。堀川國廣看著他們,輕聲地說:「該不會跟你們今天去查的是同一個吧?」
  「賓果!」大和安定指著紙上的名字,「就如同西國署所說的,這個人跟越後會的分支組織若虎組有關。接下來我們計畫要跟監他,看能不能找到藏身處或追到更上層的源頭。」
  堀川國廣歪著頭說:「無獨有偶的是,他們說可以去領懸賞的對口也是這個人。難道是若虎組在找有龍刺青的人嗎?到底為什麼要殺人呢?」
  「哇,我嗅到了幫派之間爭鬥的味道。」大和安定眼睛閃著光芒,但加州清光冷冷的說:「我們的任務應該是要找到毒販的躲藏處吧!組織犯罪者是山伏組長那邊在管的。」
  堀川國廣指著偵訊室的方向,說:「不動行光發現其中一個滋事者叫做山下弘,是他們正要找的嫌疑人,現在正在偵訊中。」
  大和安定拍了下手,說:「一下子有了兩個案子的進展,今天真是運氣太好了。國廣,可以安排跟你剛才訊問的人再問一下買毒的事情嗎?我們需要一些證詞。」

※※※

  過了一小時長谷部國重和不動行光回到辦公室,刑事課的其他人關心起偵訊的狀況。長谷部國重皺著眉頭說:「那個案子應該就是剛才被堀川山姥切抓到那個名叫山下弘的傢伙犯下的。山下弘說因為今天他們一起嗑藥的人有提到供貨給他們的人講過組內在懸賞『俱利伽羅龍』,獎金一百萬,他想起前陣子半夜捅了幾刀的人手上好像有龍形刺青,於是很高興的說他能去領賞。其他人看他眼紅,就打起來了。」
  不動行光接著說:「講到所謂捅了幾刀的事,他又一臉不耐煩,說那天他想買藥但是沒錢了,半夜想看看能不能去偷個什麼或搶點錢,結果經過河邊看到野口一個人旁邊好像很多瓶酒,覺得這個人身上應該有錢,就拿出刀想嚇嚇野口好搶走皮夾。問題是野口自己也是出來混的,根本不怕他,兩個人就扭打起來。之後山下佔了上風,他也不知道自己刺了幾刀,反正看對方倒下他就翻出皮夾逃走了。」
  「說真的如果野口沒有喝得那麼醉,他應該還可以打贏山下──至少可以逃到能求救的地方。」長谷部國重嘆了口氣。
  「這麼乾脆就承認自己犯案的狀況還真少見。」兼和泉搖搖頭。
  「只有自白還不夠,最好找到其他證物。」長谷部國重看向不動行光,後者點點頭,「看來要去山下家進行搜索了。」
  長谷部國重與不動行光跟鑑識組的人前往山下弘家裡,翻找著是否有決定性的證物,沒什麼整理過的房間裡面堆滿雜物與垃圾。最後他們在一個角落的垃圾袋中找到了他們曾在監視器影像看過的連帽外套,裡面包著一把折疊刀,雖然刀上面沒有血跡,但鑑識人員仍用藥劑判斷出上面曾沾染過血;單刃刀根有鋸齒的形式,也符合驗屍報告描述。
  「你覺得為什麼山下不把外套跟刀子丟掉?」不動行光將證物放進寫了編號的密封袋中。
  「我也不知道,也許他並沒有多想,以為自己只是把野口弄傷而已。」長谷部國重翻找著其他地方想確認有沒有遺漏之處,「我聽說嗑藥的人缺乏現實感,沒有服用的時候精神狀態也差。或許對山下來說,那就像做一場夢,他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等到聽說有賞可領才想起這件事,問題在於他也不知道他傷了的傢伙在哪裡、是死是活。腦袋清醒一點就知道這哪能跟人家領賞?」
  「真可悲。」不動行光看著又小又陰暗堆滿雜物的房間,嘆了口氣,「其實我以為這整件事情背後的內幕會更多,像是若虎組跟飛龍組要搶地盤,雙方起了爭執,結果殺死了野口之類的。結果是一個毒蟲遇到一個醉鬼,就像搜一一開始指導的方向,打架、受傷,流血過多致死。而且山下還沒有清醒過來,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做著可以拿到大筆金錢的夢。」
  「有很多案件都是很平凡的發生了,不是大家所想的那麼戲劇化。」長谷部國重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從窗戶照進來的夕陽餘暉裡飄飛的灰塵粒子,「那些犯罪的惡意,就像這些灰塵髒污,從很微小的階段開始累積。比如說因為爭吵因為氣憤因為失意,覺得自己原本遵循的相信的被這個世界當成笑話一場,開始覺得自己的定位逐漸失去。一點一滴引出了自己內心的像是沼泥的東西,然後充塞替代掉原本的自己。接著有這麼平凡的一天,一個引燃點讓已經充滿惡意的自己做出了無可挽回的事件。」
  不動行光緊抿住唇,雙頰僵硬雙眼瞪視著前方。長谷部國重默默地站起身走向門外與鑑識組的同事確認證物狀況,經過不動行光身旁時,他輕輕地說:「你不會這樣的。」

※※※

  當長谷部國重與不動行光回到警署已是夜晚,不動行光默默地將當日報告快速寫完,一言不發地交給長谷部後便下班了。長谷部國重看在不動行光這兩天的努力,還有剛才他在山下家時的反應,也就不對不動行光潦草的筆跡與過於白話的用字多做指責。鑑識人員會進行後續證物的檢驗與保存,他們負責把整個訪查與偵詢狀況做一個完整的報告紀錄,犯人的部分由檢察官接手。長谷部國重邊打著報告邊想,懸賞消息跟若虎組有關,圖的是什麼?他們跟伊達組有過節嗎?他對幫派的版圖不熟,目前暴力犯組跟藥物犯組主力是放在找出若虎組販毒的證據,他直接去問也不大妥當。
  日之本號能幫他查明這件事嗎?想想那傢伙也該來找他還鑰匙了。或許明天找日之本號碰個面談談。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長谷部國重瞄了一眼便接起電話,傳來了低沈的嗓音:「長谷部警部嗎?」
  「我是,三流偵探找我什麼事呢?」
  對方輕笑了起來,說:「要把鑰匙還你,晚餐吃了嗎?」
  「還沒,但我在寫報告。」
  「這樣……或者我送份餐過去給你?」
  長谷部國重有些失笑,這是在上演溫馨送餐追女孩子的戲碼嗎?他看著堀川國廣下班前塞給他,還在桌上的泡麵,決定還是先把工作做好再說。
  「不用急著還我鑰匙,明天跟你約吧!」
  電話那頭的偵探頓了一下,說:「好吧。」
  「手上的案子有了結果,明天會比較有空跟你討論。我這邊有了新的資訊。」長谷部國重不想當下透露,他覺得賣個關子可以刺激日之本號再去多找些線索。
  日之本號倒是笑了,他說:「長谷部警部想釣我胃口嗎?不過我這邊也有新的推測,明天見面再談吧。」
  當長谷部國重做完報告已是晚上九點,他遲疑了一會兒,把泡麵收進抽屜。穿上風衣走進略冷的夜色裡。他踏入了一間仍漾著暖黃光線的店家,點了一碗牛丼跟豬肉味噌湯,滾燙的湯汁滑入喉直達胃裡的暖流,讓長谷部對於今天的忙碌有了舒緩的感覺。當他嚼著有牛肉醬汁的白飯時才發現自己很餓,案件有了結果是再好不過,而且帶著證物回署內時看到聽到消息趕來的搜一的表情也讓他心底有些痛快。
  只是酒跟毒品讓一個人死亡一個人犯下大錯,也讓他喟嘆不已。對於新式毒品流入北立署的轄區,他的同事們正不遺餘力地找尋源頭,希望能阻止這波藥物的擴散與影響。
  長谷部國重看著網路上的新聞,發現在自己東奔西跑的時候,附近轄區的車站發生了隨機傷人事件,而且沒有抓到犯人。他一開始跟網路上的討論有著一樣的困惑,車站這麼多人怎麼會沒有抓到犯人,再細看描述,似乎犯人是用刀隨意劃過,有的人是包包裂開,有的人是衣服破掉後皮膚也被劃傷一點口子。他思考著如此的做法或許讓受害者多半較慢反應過來,車站的人多反而方便兇手隱身起來。
  即將進入櫻花季節的這個春天,卻一點也不平靜。就像萬物復甦一樣,社會上的罪行也逐漸冒出頭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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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6-10 11:2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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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話
  看著鏡子裡亂翹的頭髮,長谷部國重用髮蠟仔細梳理,但頭上那搓頑強的髮絲依然不服貼。溼氣重的時候他的頭髮特別不易順服,索性將頭髮整個往後梳變成傳統的西裝頭。不動行光曾經笑過他這個髮型看起來特別老派,但算了,長谷部國重覺得雨天已經讓他不舒服,不差這一點。
  他對溼氣重的天氣沒輒,並不只是頭髮難處理,還有偏頭痛的問題。雖然他不會讓這一點狀況影響工作,但也自知今天大概會比較煩躁。深呼吸了三次,他套上風衣,從玄關拿了黑傘,走出家門。
  綿綿細雨中的人群各個面無表情,只想趕快躲進建築物裡撇去一身濕漉,長谷部國重隨著人潮進入車廂時,不禁從自己與他人間的距離來推估如果自己要逃開需要怎麼處理。一般認為人多的時候歹徒不易犯案,不過亦有利用人多的時候犯案的行為與模式。
  兇手還沒找到,他希望只是偶發事件。
  果不其然他踏進辦公室時,同僚們也在討論昨天發生的事件。目前覺得是惡作劇的聲音較大,也有對於此等惡劣行為的批評。但大部分都覺得這種犯人不會逃過太久,監視器發達的現下要追蹤人已越來越簡單。
  「是不是那種心理有疾病的人啊?」不動行光轉頭問著長谷部國重。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沒辦法做評論。等抓到再看看能問出什麼吧?倒是不動,今天的工作是什麼你知道嗎?」
  「野口案的收尾對嗎?」
  長谷部國重點點頭,把整理好的報告給不動行光看,說:「接下來是檢察官的工作了,這份報告會對於他釐清案情有幫助。」
  「希望車站那個事件別再發生呢。」不動行光吁了口氣。

※※※

  當長谷部國重跟不動行光說中午跟人有約時不動行光以驚訝的眼神看著他,讓長谷部又不禁皺起眉頭,平常如果沒有跟不動在外面跑他是自己用餐沒錯,下著雨的天氣他甚至懶得走出警署可能就直接吃泡麵了事,但他今天與人有約這件事有這麼值得用誇張的眼神和語調表現出「哇長谷部你也有朋友哦」的疑問嗎?
  長谷部國重走出警署看到了那個壯碩的身影,他撐著傘前去打了招呼,對方卻看他看了半晌都沒講話。因為日之本號的表情讓他想到了那天在空屋的模樣,那種意味濃厚的眼神讓他不禁咳了聲後用著有點兇的語氣問:「怎麼了嗎?」
  「哦、不……怎麼說,你把頭髮梳上去的樣子很性感。」低沈帶點笑意的聲音,滑入長谷部的耳廓裡時讓長谷部耳根癢了一下。
  「這種迷湯對我是沒用的,你保留給你的女性委託人吧。」
  日之本號笑說:「我對你比較有興趣。」
  「今天我們要談正事嗎?還是來聊你的興趣的?」長谷部國重挑起一邊的眉毛問道,雨勢似乎稍微增強了些。
  「雨下得這麼大,我們找個地方吃飯,邊吃邊談吧。」日之本號轉身領著他走進騎樓,先往車站方向然後又走了五分鐘,找到了一間麵店。
  他們坐定之後,日之本號告訴長谷部國重這家有名的是拌麵,而且搭配的是雞肉叉燒。於是長谷部點了一份雞肉拌麵,雖然日之本號向他推薦拌麵搭配飯跟啤酒的組合,但他以「我不在工作時間喝酒」回絕了。在等待的時候長谷部國重先開口告訴日之本號他們已經抓到了混混被殺害事件的兇手,不是他們一開始臆測的錯殺,而是一起醉到無法還手與求救的倒霉混混遇上了臨時起意想要搶劫的毒蟲的事件;就這麼剛好沒有人經過,也沒有人目擊兇手犯案的當下。他們還是因為另一起事件才碰巧抓到那個兇手,長谷部國重停頓了一下,說:「我的搭擋老是期望這是一起後面有著幫派鬥爭或者是內幕的事件,因為他也有聽說那個懸賞,但我老早就跟他說搜一的方向未必有錯,雖然後面的真實不一定一樣。」
  「我可以理解那種像是被擺了一道的感覺,你的搭擋比你資淺吧?」
  「是啊,之前不是在刑事系統的,還跟你一樣愛喝酒。不過這次他倒是滿努力的。」長谷部國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想跟對面的偵探說出自己的想法,「對我來說每一起事件都是工作,都需要用同等嚴肅的態度對待,可是我不會期望背後有什麼陰謀詭計或內情。去破案就是了,上頭只想看破案率。」
  「我知道警部你一向以破案為重業績至上,就結果來說,這確實是有效率地阻止犯罪再度發生的方式。雖說以管理層的角度來看,本來就是數字管理最快最簡單。但是你追求破案的效率也是為了趕緊將犯人繩之於法,民眾才能安心生活吧?」日之本號兩眼直直地望進長谷部國重的眼底,他知道別人對長谷部在搜一時期的評價,也知道長谷部在左遷的地方警署裡的評價,雖有一點不同,但可以了解長谷部一直以來不變的堅持。  
  長谷部國重手指在凝著水珠的玻璃水杯外來回摩挲,這個偵探講的道理他以前也曾聽過。當時自己手裡捏著高腳杯的細頸,杯裡的暗紅色液體被昏黃的光線照出如同寶石的色澤;那位大人墨黑的眼底有著如篝火熊熊燃燒的意志,用堅毅的語調道出自己之後奉行的話語。
  『也許很多人覺得我的方式過於強硬,但是追求這樣的標準與效率是為了讓人民安居樂業。』
  日之本號看長谷部國重不發一語,問:「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你剛剛說的話讓我想到某位長官。」
  「提拔你的長官?」
  長谷部國重皺起眉,哼了一聲:「只是個喜怒無常隨便就把人貶到隨便一個鄉下地方的長官。」
  日之本號原本想反駁些什麼,但他壓下了要衝出口的話,轉而試著給對方建議:「你的搭檔可能因為過程不如自己所想像,所以對於自己的能力有所質疑吧?如果他真的努力過,或許給他點肯定?」
  不動行光需要的是自己的肯定嗎?長谷部國重微蹙起眉,他一直覺得不動所想望的以現實觀點來看是已逝去的事物,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甚至不動想要的肯定並不是來自於他這個每次都與他針鋒相對的搭檔吧。
  啤酒已經上桌的日之本號喝了口之後抹去嘴邊的泡沫說:「既然你們已經抓到兇手,我也沒幫上什麼忙,你還需要從我這裡知道什麼情報呢?」
  「我有另外一個關於『俱利伽羅龍』的問題需要解決。」長谷部國重壓低了聲音,「毒品的來源跟放懸賞消息的來源,都跟暴力組織若虎組有關聯。聽暴力犯組的同事說,若虎組是越後會的分支組織。不知道他們是針對伊達組還是粟田口?」
  「如果是越後會,我倒是有個門路可以問問。」日之本號用手撐著下巴,另一手輕敲著桌面,「給我點時間,我去釐清一下這件事情是越後會的想法,還是若虎組的自作主張。」
  「好,再麻煩你。」長谷部國重拿起了水杯,輕啜一口之後微晃著水杯,「伊達組似乎還沒有接到贖金的要求,也還沒人去談判的樣子。懸賞還沒撤除也表示若虎組還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人,跟伊達組這邊的狀況似乎也對得起來。」
  「啊,原來長谷部警部要解決的問題是伊達組的?不過粟田口家那邊也沒有新的指示。」日之本號看著拌麵送上桌,招呼著長谷部,「先吃吧。」
  長谷部國重先把偏粗且有點波浪的麵條與上面放的生蛋黃、豆芽菜、筍乾、蔥花、雞肉叉燒一起拌好,然後夾了一口放在嘴裡。很有嚼勁的麵條、清脆的豆芽菜與生蛋黃的黏稠在嘴裡有著不同層次的口感,而雞肉叉燒是帶皮的雞肉,用火炙燒過的雞皮有著一點焦香味,讓長谷部國重覺得這碗麵很是特別。但日之本號指了指桌上的調味料,告訴他這些都可以自己加進麵裡轉換味道,他看了一下決定拿起柚子胡椒,有著香橙皮清爽的辣椒醬味進去之後讓麵又多了一種味道的變化,讓長谷部國重迅速地吃完了眼前的午餐。
  日之本號也拿起柚子胡椒加進自己的麵裡,然後笑著說:「長谷部警部還滿意這頓午餐嗎?」
  「滿好吃的,我不知道車站附近有這家店。」長谷部國重看著日之本號吃完麵接著吃飯,「最近除了這個案子,還有其他的案子在忙嗎?」
  「警部對我這個三流偵探的工作感興趣嗎?」日之本號吞下口飯又喝了口啤酒,「手上還有另外兩個案子,像我下午要去找一隻狗,然後明天晚上跟委託人有約。」
  「聽起來偵探也是不分日夜平假日的工作,跟我們一樣。」長谷部國重往後靠向椅背牽動了下嘴角,「不過……找狗也是工作,還真是辛苦。」
  「是啊,大小都得接。畢竟都是需要幫助的人,我也不想挑案子。」日之本號笑說。
  長谷部國重喝了點水清口,他以為自營業的偵探至少可以挑一下客戶或案件種類,找高報酬的來做,沒想到對方倒是來者不拒。他看日之本號吃得差不多了,才又發問:「你那邊的資訊又是什麼?」
  「粟田口家其他的兄弟,有個在我偵探所做事,叫做博多的,他也幫忙問其他人有沒有聽說什麼。後來他們歸納出一種可能,就是也許跟粟田口家的俱利伽羅龍曾經在豐臣家一路待到最後有關係。」日之本號把麵跟飯都吃完了,將碗往前一推,抽起桌上的牙籤剔起了牙。
  長谷部國重想著豐臣英吉因病驟逝,第二代想要繼承父親的政治生涯,卻在選舉之前就因一場火災意外過世。織田與豐臣都是當時政治界的傳奇人物,卻都因為火災斷送政治生命,也是讓人唏噓。他想到德川上台之後的動盪,倏地看向日之本號,後者的雙眼也閃爍著了然的光芒。
  「警部你跟我想的應該一樣,是否有人對德川的不滿是來自於他們對豐臣的支持?是否這些人判斷粟田口家的握有什麼重要資訊因此……
  「不無可能。」長谷部國重看了看手錶,然後拿起結帳單,「謝謝你跟我分享這個資訊,越後會那邊麻煩你去探聽一下。」
  「欸,長谷部警部,這頓我出吧?昨天說要幫你送餐還沒送成呢。」日之本號笑說。
  「請線民吃飯是我該做的,你要回請我的話就下次再說吧。」長谷部國重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保持聯絡。」
  長谷部國重率先結帳後就拿著傘離開了麵店,還留在座位上的日之本號,似乎還留在與長谷部對談的餘韻裡。他對於今日收穫了一頓午餐與看到長谷部與平日不同的造型,感到十分滿意,抓了抓頭之後,打算晚一點去聯絡舊識。

※※※

  時近傍晚雨還繼續滴滴答答地下著,大和與加州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跟監那個與若虎組有關的藥頭,兼跟堀川也在外巡邏,長谷部與不動這組倒是難得的留守在辦公室。長谷部國重決定整理最近的案子,並且指導不動行光整理文書與分析過去案件方面的技巧。結果長谷部國重對於不動行光交上來的潦草報告又碎念了幾句,不動行光也回嘴了一陣。長谷部國重感到有點頭痛,本來覺得不動行光在野口一案的表現不錯,但處理比較嚴謹的文書作業還是不夠成熟,他想要糾正卻被不動行光認為是故意找碴,他也有些動氣了。
  「這些文書報告還比不上我實際去多跑外面找線索。」
  「你要讓其他人和上頭知道你在做什麼,這樣資訊才能共享,也才能知道案件的進度。這些報告並不是沒用的。」
  不動行光嘟起嘴回到座位上,用力地敲打鍵盤,雖然長谷部很想再唸他不要製造噪音,但還是忍了下來。他在搜一的時候也不懂資訊共享的重要性,又或者說他只想要自己立功,並不屑與他人分享。但在這裡他慢慢了解到合作的重要性,一次又一次的。
  長谷部國重決定暫且不理會不動,轉而思考今天中午日之本號拋出來的資訊,暴力組織與檯面上的政治並非完全沒有關係,表裡世界其實是互相依存的。暴力組織有許多表面上的生意,需要符合政府規範,更有經營政府特許行業,如果跟當政的關係良好,自然做事方便。豐臣的倒台來得急促而錯愕,也許有的是依存著豐臣還未與德川建立關係的組織,被與德川關係良好的組織而擠掉了也說不定。
  日之本號那邊大概明天才會回覆他查詢的結果,雖然也想打電話問光忠,伊達組與越後會的關係如何,但想想還是等日之本號的回應再來處理。
  「欸,長谷部,你覺得若虎組是在懸賞什麼,俱利伽羅龍是很厲害的人嗎?像是殺手之類的?該不會是殺了他們重要幹部所以才要懸賞他吧?」
  「你又在編故事了,跟大和安定一樣電影看太多嗎?」長谷部國重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螢幕,「我們這裡現在跟若虎組有關的案子是毒品追查,那個懸賞已經與我們無關了。」至少是跟「工作」無關,長谷部心裡想著。
  「對啊我們抓到了兇手,好像該高興但我卻沒有很高興的感覺,而且這次根本是誤打誤撞啊。我想要保護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但有沒有做到呢?說真的,如果若虎組還是掛著懸賞,是不是依然有人會被抓或被殺?」不動行光看起來又有些喪氣。
  「說誤打誤撞也不完全是,至少你掌握到了野口住的區域。至於若虎組的部份,像是大和跟加州,還有藥物組暴力犯組他們,不是正在與西國署進行聯手調查嗎?沒有確切違法證據就無法把他們逮捕起來,等待時機才能動手。」長谷部國重嘆了口氣,「你把東西改完就回家吧,我看你是累了。」
  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不動行光,停下來似乎想了想,然後又開始打起報告。過了一陣子他把文件寄給長谷部,關上電腦拿起手機準備要離開時,突然大叫了一聲。
  「咦?!」
  「怎麼了嗎?」
  不動行光把手機螢幕對著長谷部國重,說:「車站傷人事件,又出現了!」

※※※
  又是一個下雨的日子,長谷部國重以前髮後梳的造型出現時沒有什麼人針對他的髮型發表意見,因為話題又集中在昨天再次發生的車站隨機傷人事件。兩天發生事件的車站是隔壁站,剛好是同一個警署的轄區。他們講到那個警署都覺得有些同情起來。
  「再發生一次大概本店就要成立專案小組了。」加州清光打了個呵欠,然後喝著連鎖店買來的咖啡。
  「可是再發生還真不是好玩的。」大和安定輕皺起鼻頭,也跟著打了呵欠。
  「昨天跟監到很晚嗎?」堀川國廣關心地問著。
  「都沒看到那傢伙跟誰做交易,嘖,該不會產生警覺了吧?」加州清光盯著咖啡紙杯,「這樣熬夜皮膚的狀況都變差了。」
  他們聊個幾句之後,兼和泉跟堀川國廣表示他們今天可以替手跟監,讓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留在辦公室,必要的話可以去執勤室補眠一下。長谷部國重看著隨機傷人事件的報導,受害者一樣是物品損傷,受傷的人大概兩三個,大多為皮肉傷。推想是同一個犯罪者,但也沒有現場抓到人。
  一種微小黏膩如同泥濘的煩躁攀上長谷部的頸間,他不自覺地用手撥了撥想擺脫那種感覺。這種惡意似乎沒有造成什麼大傷害,但長谷部直覺還會繼續發生──如果警察方面沒有抓到犯人的話。
  「有種討厭的感覺。」坐他旁邊的不動行光用著一種厭惡的聲音說出了跟他相同的想法。
  盯著電腦螢幕卻靜不下心的長谷部國重決定去泡杯熱茶,看看是否可以把這種細微的煩躁感與頭痛用熱茶沖去。他從抽屜裡找出茶包丟進杯子,拿著杯子往茶水間走去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一邊讓熱水沖進了杯裡看著茶包逐漸浮起膨脹,一邊拿出手機,螢幕顯示是日之本號來電,他帶著杯子往廊道盡頭走然後接聽。
  有點懶散的聲音傳出:「警部早安。」
  「你是來告訴我越後會的狀況嗎?」長谷部國重看著杯子上的氤氳,腦海裡浮現抓著亂髮的日之本號正打著呵欠的模樣。
  「是的,我問了一下,聽說越後會最近因為接班的問題讓底下的組織有些分歧,畢竟他們組織也算大的。傳出不服的那個組就是若虎組,也許組長自己覺得在越後會很有地位吧,對於現在會長選出來的接班頗不以為然,似乎有意自己幹一票大的再回去會裡爭權。」日之本號嘿嘿低笑兩聲,「政治人物在爭權勢,黑道也有自己要面對的問題呢。」
  「跟伊達組面對的問題差不多,對於新接班人的不服氣。」
  「他們的俱利伽羅是太年輕了。」
  「問題是,越後會自己的內鬨,為什麼要懸賞外部的人?」長谷部國重拋出問句後,慢慢地啜了口熱茶。焙茶的炭焙香氣讓他的頭痛舒緩了些,也讓他可以好好思考這兩天的消息。
  「越後會的會長現在支持德川勢力,但在之前他們與豐臣走得比較近。或許若虎組的組長並不喜歡這種變化。」日之本號停了一下,「伊達組現在……也是與德川走得較近吧?」
  「也許。」這大概得問問長船光忠,長谷部國重決定晚一點聯絡對方,「若虎組似乎把手伸進來我們這個區域了,但伊達組在我們這裡有地盤,是有爭搶的可能?該不會因為如此所以要綁架伊達伽羅廣光?」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管是想要用搶奪其他勢力的地盤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或者是因伊達與德川勢力的聯合成為他們想要先攻擊的對象。」
  「謝謝你的消息。」長谷部國重想到昨天日之本提到的委託突然輕笑了聲,「你要找的狗找到了嗎?」
  「還沒,等一下要出去找,謝謝警部的關心。」日之本號也笑著,「倒是車站那個事件,讓你們忙碌起來了吧。」
  「發生事情的兩個車站不是我們轄區,不過因為地理位置近,也許會請求我們支援也說不定。」長谷部國重看著已經被他喝到快見底的那一點焙茶,想到了日之本號曾經說過今天晚上要與委託人碰面,「記得你今晚跟委託人有約?」
  「剛好在車站附近,委託人對於車站的事件有些害怕,我大概得多陪她一段時間。」
  女性委託人?長谷部國重想了想,嗯,難道是要去調查出軌的對象嗎?帶著委託人埋伏在汽車旅館外面,緊盯著老公與外遇對象一起進去,然後衝進去那個房間直接抓姦在床……就是他所想像的三流偵探的工作。不過那是日之本號個人的工作,他也不便多問。只是日之本號應該滿受女性歡迎的吧,並不像他自己因為過於嚴肅並沒有女性想跟他接近。
  「兇手還沒抓到,小心為上。」長谷部國重提醒了日之本號後,收到了日之本號的笑聲。
  「雖說保護委託人本來就是我的工作,這點倒是不擔心。不過長谷部警部今天對我特別關懷,讓我很感動呢。」
  長谷部國重表示自己只是基於善意,請日之本號不用想太多,但是電話收線之時日之本號仍帶著濃濃的笑意對他道了再見。

※※※

  或許是下雨天容易讓人煩躁,又或者容易使人心情不悅,這天長谷部與不動處理了數件爭吵打架事件,雖然並未有重大傷害,當事人在他們勸解之後也就和解作收,但在雨天出勤也讓他們有些狼狽。不動行光在近傍晚時就開始寫報告,過了晚上六點便把報告印出交給長谷部國重,抓著外套一溜煙地跑出辦公室。長谷部國重看著報告內容雖然依然有好有幾個錯字,但至少用詞工整許多,於是就也不攔他下班了。況且長谷部自己晚上也約了長船光忠,因此自己也沒有多留太多時間。
  在路上稍微吃點東西後,長谷部國重就前往宗三經營的小酒吧。他將傘上的雨滴抖落之後放置在傘架,推門走進去。穿著西裝的高瘦背影坐在吧檯最角落的位置,長谷部國重逕自走去落坐在那個男人身旁。男人轉過頭來,雖然嘴角噙著微笑,但沒有帶著眼罩的那隻眼底有著那麼一點擔憂。
  長谷部國重向左文字宗三打過招呼點了杯加冰威士忌,對著男人說:「光忠等很久了嗎?」
  「還好。長谷部君前兩天破案了吧,關於那個飛龍組成員的被殺害事件。」長船光忠雙手握上凝著水珠的玻璃酒杯。
  「嗯,找到兇手了。跟光忠的委託說是無關,但也算有些關聯。」長谷部國重拿起杯輕搖了一下讓融冰與威士忌混合,「你們有接獲任何的要求嗎?」
  「沒有,依然是無消無息的。鶴先生跟小貞這幾天都在查訪,也有了一些線索。而我這幾天在忙著處理荒廢田裡的害蟲。」
  轉身過來稍微關心他們談話的左文字宗三插話進來:「你是該回組裡工作的,那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我現在理解你說的話了,宗三。我該做的是把組織穩固好交到小伽羅手上,不是盲目的在他身旁繞。」長船光忠苦笑了一下,「有些去鬧日光組的傢伙,被我訓斥了一頓之後似乎想要脫離組織。我也不想留他們,近日應該會請老大裁決。」
  長谷部國重掏出了菸盒,詢問似的遞往長船光忠,光忠抽出了一根後向長谷部國重借了火點燃之後,與對方一起抽了起來。他抖掉了一點煙灰,說:「我很久不抽菸了,但這陣子跟你碰面的時候覺得來根菸也不錯。」
  「我現在也少抽了,只是需要想事情的時候會抽一下。」長谷部國重吐出了煙霧,「你知道那個懸賞吧?」
  長船光忠的單眼瞇了起來,原本還淺淺揚起的嘴角僵硬了一會兒。他抽吸了一口菸,緩緩地吐出後點了點頭。
  「原本我以為一開始經手的那個人是因為殺雞儆猴而死的,但後來發現不是,他只是運氣不好而已。不過我另外獲知這個懸賞是哪邊放出來的。」長谷部國重將菸擱在菸灰缸上,雙手交握看著長船光忠,「越後會的分支組織,若虎組。」
  「噢……」長船光忠將菸按熄,「鶴先生也跟我說組裡的亂子跟若虎組有關,他的消息來源也暗示裡世界喧囂塵上的那個懸賞與若虎組相關。既然長谷部君也這麼說,那就八九不離十了。如果真的是他們把小伽羅抓走……」長船光忠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握緊了拳,聲音低沉帶有殺意,「我會大鬧一場。」
  長谷部國重嘆口氣,說:「現在還不確定若虎組是否真的抓走伽羅廣光,不過若虎組聽起來是跨進來北立市了?聽說他們不喜歡上頭的越後會跟德川勢力交好,轉來這裡想要爭搶立功?」
  「伊達組內也有不服老大決定跟日光組合作的聲音,若虎組的人趁此機會進來我們的地盤,煽動我們的人。」長船光忠喝了一大口威士忌,「上次跟你提的那個問題分子,我們推測他的毒品來源也是若虎組。」
  聽到這句話驗證了署內正在追查的事情,長谷部國重揉了揉眉心,毒品的利益、與伊達組之間的衝突,這個若虎組聽起來野心勃勃,是很有可能做出綁架伊達組少爺的舉動。但這樣聽起來,可能跟粟田口那邊應該是沒什麼關聯性了?
  左文字宗三持著煙管悠悠地說:「光忠你沉不住氣可真是不帥氣啊。聽起來這傢伙那邊也在查若虎組,乾脆先讓政府的忠犬們探路如何呢?」
  「宗三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去查毒品的時候順便看看是否他們把伽羅廣光窩藏起來嗎?」長谷部國重捏了捏眉心,「這跟那又不是同一件事,沒有報案紀錄的話警察是無法這麼『順便』的。」
  「如果若虎組感到來自警察方面壓力的話,會不會趕快去找伊達組談判呢?金錢、地盤……等等。手上真的有籌碼才有辦法講話大聲吧?不然正可以判定人不在若虎組手上啊。」左文字宗三又抽了口煙管,「你們這些局內人都看不清楚呢。」
  宗三喜歡損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這次長谷部國重覺得這個見解還真是有幾分道理。他看著長船光忠,對方似乎也認同。於是他們討論了接下來的合作方向。
  長谷部國重離開酒吧後前往車站準備搭車回家,夜晚十點多商店都關門了,只有來去匆匆的夜歸行人。他正要往票口時眼角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略微轉過頭去看到了將捲髮高綁的那個偵探以及旁邊挽著他壯碩手臂的一個妙齡女子,女子用手掩嘴而笑看起來十分開心。
  啊,他們看起來滿登對的。長谷部國重第一個想法很單純,雖然聽日之本號說是委託人,不過從旁人眼光看起來怎麼樣都像是情侶一般。是委託人還是女朋友,都是那個偵探的私事,就算對方曾經對自己表示過露骨的興趣也是一樣。
他與日之本號說得現實點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是工作上的需求,這個合作結束之後,自己與對方又是互不相干的兩個人。日之本號對於委託似乎都盡心盡力,可以讓委託人滿意;至於他自己,破案為先,安撫被害人或關係人的能力,可能連不動行光都不如。
  那雙曾經觸碰他腰臀的大手,也許會摟著委託人的肩安撫著對方;他短暫接觸過的乾燥嘴唇,也許會印在那個可愛女孩的唇上。長谷部國重不懂自己腦內突然閃過昨日那些一點也不纏綿的觸感是怎麼回事,然而壓在胸口的一絲沈悶或許是因為現在仍不斷下著的連綿雨絲,又或者是因為他答應光忠要幫忙的事還不明朗吧,長谷部國重踏進票口像是要甩開煩躁般地快步走著,剛好他要搭的車班呼嘯而來。

※※※

  待深夜突然來訪的神秘客人離去後,小狐丸被三日月找了過去。他看著一向堅持自己的見解、愛搞神祕又我行我素的自家兄弟臉上參雜懷念與猶豫的神情,感到很是驚訝。要讓三条三日月的臉上有除了笑臉以外的表情已是不容易,現下小狐丸更是能感受到一點點幾乎從不在三日月身上出現的「動搖」情緒。
  「你要跟我說什麼嗎?」小狐丸依著三日月的指示坐在他的辦公桌的左側,正好可以看到三日月望向前方的側臉。
  「小狐啊,沒想到能遇到故人呢。」三日月瞇起雙眼,似是在感懷過往,「與他在足利共事,又到了豐臣氏,雖然我們待在豐臣家不同人身邊進行協助,但我真的沒想過在他們兄弟前後失憶之後還能再見到他。」
  小狐丸知道三日月在指誰:「是粟田口骨喰來訪嗎?」
  「火焰吞噬了豐臣秀代與淀夫人的生命,也斷送了豐臣家的政治生涯,至於粟田口骨喰雖是歷劫歸來,但也受失憶與突然的恍惚困擾。然而......」三日月手指滑過桌面,畫下一個又一個的圓,「一期為弟弟著想的心,讓骨喰取回了他重要的記憶,卻也讓骨喰決定先從粟田口家消失一陣子。」
  三日月想著那雙紫色的眼眸依然神秘,對他說著要做的事時的表情與其纖弱的外表相反,是如此堅決而且氣勢懾人。
  「他有什麼事情讓他不找他們當家的商量,而是來找你?」小狐丸覺得疑惑。
  「我們與豐臣氏的『緣分』讓他來找我而不找一期。骨喰對這件事情非常謹慎,他希望我能幫助他。」三日月手指停下,「他希望我找到寧夫人,然後他要直接與寧夫人談事情。」
  「寧夫人已經隱居兩年有,你還跟她有聯絡嗎?」
  「夫人隱居之後就斷了聯絡,但三条要找人還怕找不到嗎?」
  以這樣的條件,粟田口不也是一樣嗎?小狐丸邊撫著自己的銀白髮絲邊思考著,可見這件事情是粟田口骨喰不想讓當家插手的。
  「你原來想要與粟田口一期見面的計畫?」
  「他還沒回覆我,原本想他是不是完全不想與我碰面,看樣子應該是因為骨喰的失蹤無心答應我的邀約吧。」三日月露出微笑,「沒想到骨喰先來找我,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這樣的話先不與一期碰面也是好的,我就先為骨喰保有這個祕密吧。」
  「什麼秘密?」小狐丸雖然已經習慣三日月故作神秘的步調,但這件事情聽起來與三条無關,也與這個國家無關,比較像是三日月與粟田口家成員的私事。如果沒有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就使用三条的資源,小狐丸有些無法接受。
  「我知道你的顧慮,小狐。我先與你說吧,是豐臣之寶。」三日月將笑容斂起,眼底的兩彎弧月格外冷冽,「若處理不好,恐怕會被想要藉故引回亡魂的人士利用。」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6-15 10: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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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6-15 10: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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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話
  當北立署刑事課又以討論車站傷人事件作為一早的話題時,他們已經不是像用談論新聞的態度了,因為他們知道這件事即將對週邊的警署造成影響。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都一臉嚴肅地聽著堀川國廣說:「發生地點移動了。」
  「什麼意思?」不動行光輕聲問長谷部國重。
  「這個事件連續三天發生在三個不同的車站,是在同條線上的前後三個車站。」長谷部國重在胸前交握著雙手,「本店應該是有所指示了,一早長曾彌組長就去開會。」
  「如果是有偏執的犯罪者,也許今天就是選在C11作案了。」堀川國廣拿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最多人使用的社群網站,「這件事情已經在社群網站引發了熱烈討論,另外也有媒體抨擊警方無所作為。」
  長曾彌組長正好踏進辦公室聽到他們的討論,說:「正好大家都在,跟你們說一下這件事情。」
  正如眾人的推測,警視廳成立了專案小組,也預想兇手今天可能會在C11車站犯案,所以要求週邊的警署都加強車站安全戒備。並不只在C11車站,而是那條線上的全部車站都加強巡邏。北立署所轄車站是C12和C13,由強行犯組主導。
  「竊盜組跟暴力犯組都會支援巡邏工作,由於前三起案發時間都在晚上,因此我們從下午開始投入巡邏與監視。」長曾彌組長看了一下手邊的資料,「監視器調出來的影像並不清楚,因為車站的人潮太多,就算有看到可疑人物,但穿著長風衣戴著毛線帽,實在很難判別長相。本店判斷兇手早有準備,而且似乎也有觀察到車站的監視器位置並且刻意避開的感覺。」
  堀川國廣協助將資料傳給了每一個人,他們看著照片裡的人群,被圈起來的那個人就如同組長所言,根本看不出什麼特徵,況且有些地方也被其他路人擋去。這個季節這樣穿著的人到處都是,就算在車站看到他們也沒辦法立刻抓人。
  但不能再讓犯人這樣逍遙法外了,就算沒有嚴重傷亡,也已經讓民眾人心惶惶。他們依照組長的指示把自己原本的工作排到了下午四點之前,以利之後去車站支援。兼和泉跟堀川國廣打算先去轄區車站觀察一下動線,而大和安定與加州清光先處理他們手上的毒物犯跟監工作。
  「那個藥頭這幾天都沒有特別動作,就只是出門到處亂晃,遇到人聊天也都是在街上沒有拿出什麼。真的很麻煩。」大和安定抱怨著。
  「對啊,而且西國署回報若虎組原本盤據的自家辦公室也沒有特殊狀況,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打算做什麼事情。」加州清光也搖搖頭。
  不動行光轉過頭來問旁邊的長谷部國重:「長谷部我們要先做什麼?」
  長谷部國重手抵著下頷思考了會兒,說:「我們去外面巡邏一下好了。」
  他們選定了一條會經過兩個車站的路線,慢慢地開著。在車內副駕駛座的不動行光看著窗外,偶爾傳出類似吸氣或是小小的哀聲,長谷部國重皺著眉說:「你又宿醉?」
  「有點。這兩天又做惡夢睡不著,所以就喝點酒。」不動行光看著淺灰色的雲壓在大樓頂端,明明是白日,外面的景色卻降了好幾個亮度,「夢到自己在大火裡面找不到路,喊著蘭丸的名字但是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其實不動行光沒有跟他講過這麼詳細的,關於那件過去的事情,於是長谷部國重選擇繼續聽不動行光說話,他將方向盤打了個彎,滑進了鄰近車站前的道路,緩慢地跟著前車的速度前進。
  「火場裡很吵,你聽得到東西燃燒的劈啪聲還有掉落的聲音,呼吸進肺裡面的是又臭又嗆的煙,弄得我眼淚鼻涕一直流出來。我找不到宣長大人的所在地,蘭丸又比我還要快衝進去,我想叫他等我但他只丟下一句『快去外面求救』。」不動行光抹了抹自己的臉,「警備課的工作是要護衛重要人士,但我什麼人也沒有保護到。」
  「喝酒會讓你不做惡夢嗎?」
  不動行光搖搖頭,沉著聲說:「不會。但是做惡夢驚醒後會睡不著,只好喝很多酒讓自己睡著。」
  長谷部國重看著路上的人群熙來攘往,政府改朝換代,這個國家的人民還是繼續這樣的生活。也許織田早就慢慢為人所遺忘了,不動和他被卡在各自與織田的過去,也實在可笑。
  「你覺得自己沒有在案件中出到力嗎?你覺得我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枉然嗎?」長谷部國重自覺到語氣有點重,但他實在對於搭檔這樣反覆喪氣有些惱,「不動行光,我們現在要保護的是這個城市裡的每一個人民,你也是這麼希望的吧?野口那個案子,就算沒有直接踏進兇手的家門把他揪出來,我們還是逮到他了。我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義的。就像現在我們在這裡巡邏,也是有意義的。下午不正是要去車站保護民眾嗎?」
  不動行光睜大眼看著長谷部國重,長谷部索性在一個地方停下車,轉頭認真地注視著不動行光的雙眼:「我不好對你的噩夢說什麼,因為我自己也對於過去有所不滿。可是你要記住,現在是現在,你過去保護不了,不代表現在做不到。」
  「我知道......我只是有時候沒辦法把那個說我沒用的聲音趕出我腦袋。」不動行光手輕敲著額側,苦著一張臉。
  「之前你稍微振作了一些,我還想這個搭檔終於可以扛起任務來了。如果我覺得你沒用,還會拜託你做事嗎?」
  長谷部國重說完嘆了口氣,正要準備把手剎車放下時手臂被不動行光抓住,他正要轉頭怒斥「這樣很危險」的時候,對上了不動行光似乎有些水霧的眼。「你真的覺得我可以扛起事情了嗎?」急著想要獲得肯定的語氣,活像是個孩子。長谷部國重想起了日之本號跟他說過的話,原本的怒氣也沉靜下來。
  「只要不喝酒誤事的話。」長谷部國重抬起手臂,「我要開車了,放開吧。」
  不動行光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在頭後交握後舒出一口氣,輕輕地說:「太好了。」

※※※

  在辦公室裡待命的長谷部國重,突然接到了長船光忠傳來訊息,那是一張照片,裡面的男人西裝筆挺戴著墨鏡,旁邊還有幾名像是護衛的人員,也都一臉不好惹的樣子。光忠的訊息說明這是近日頻繁進出他們放款公司的人,應該也是北立警署近日要追查的角色。
  長谷部國重將照片拿去詢問堀川山伏組長,山伏組長眼裡放出光芒,詢問長谷部這是哪來的照片。長谷部只表示是線人提供,山伏組長指著中間的男人說:「這是西國署正盯上的若虎組重要幹部,也是毒品來源的重要線索。只是近日躲藏起來讓西國署很傷腦筋……這邊看起來有點眼熟,是哪裡?」
  「我去問清楚,會盡快跟山伏組長報告。」
  長谷部國重走到警署外頭打了電話給長船光忠,對方一接起來就問:「是長谷部君要找的人嗎?」
  「光忠,你應該也知道他是若虎組的人吧,既然如此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長谷部君,我們已經確認組內哪些人跟若虎組的人走在一起,他們現在不服組內規矩,仗著後面有人撐腰反過來想挖走我們的資源。鶴先生懷疑是他們下手帶走小伽羅作為籌碼,我覺得八九不離十。」長船光忠的語氣沒有平常帶笑的暖意,而是一種森冷的氣息。
  長谷部國重鮮少聽到長船光忠這樣的語調,就如光忠自己常說要帥氣地處理事情,一直以來他呈現出來的也是自信與游刃有餘。長谷部憶起曾經聽過光忠如此說話,那是他剛到搜一的時候,光忠用公共電話打給他,告訴他自己要去處理一個重要的事情,會消失一陣子,等之後再跟他聯絡。之後隱約從別的同事聽到有個暴力組織的重要成員失蹤了,大概是因為作風粗暴而與別的幫派結怨引發殺機云云。
  當時長船光忠從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就是如同站在雪停後的空地,連呼出白氣都要凍結的那種冰冷。
  「光忠,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事,但人要先回來比較要緊吧。」
  「現在這些傢伙對我們充滿敵意與不信任,所以我們無法確認小伽羅是否在他們那裡,想找長谷部君幫忙一下。」長船光忠語氣有那麼一絲無奈,但也恢復了一些溫度,「老大不想要我們私刑解決,畢竟現在我們這邊與代表德川勢力的日光組有些合作,大動作的駁火反而造成困擾。」
  「我明白了,你把消息給我們,讓警方去動作是嗎?」長谷部國重會意到光忠的想法。
  「你們需要的證據我會準備好,至於毒品的部分……我想直搗那個辦公室應該就能發現了。你們確實已經對若虎組產生了壓力,我猜若虎組那些傢伙已經把一些貨藏在放款那邊。他們認為放在我們組裡的地盤就可以躲過警察的盯哨,我們組裡那些叛徒看起來也開始了那門生意。我們只能將他們割除了。」
  長谷部國重看了看腕錶已經接近他需要去車站支援的時間,短促地跟長船光忠提了他認識的某位偵探,他相信那位偵探可以找到什麼線索。長船光忠詢問他那個偵探是否值得信任,電話這頭的長谷部國重微微地勾起嘴角,緩緩地說:「我相信他的能力。」
  雖然這僅是他與日之本號第二次合作,但他認為對方是值得信任的。

※※※

  幾名男人在這個只有少數人有權限可進出的會議室裡,正在商討他們之前取得的消息。雖然桌面上擺著如同花朵般燦爛的和果子,這些人面前的陶杯也冒著熱氣,但他們談話的氣氛並不如茶會般輕鬆。
  一派輕鬆的只有坐在主位的那名男人,他闇藍如夜的眼眸底下,有輪彎月正隱隱閃著光亮。
  「警視廳那邊鬆口了嗎?」
  「畢竟以我跟今劍的協助作為交換了,要請人幫忙還不提供資訊也太強人所難。」身材壯碩穿著如同僧袍般寬鬆衣物的男子一開口就聲如洪鐘,「他們已經把我們提供的資訊與他們自己追查到的作了統整比對,確認之前的炸彈攻擊與集會攻擊是同一個來源。」
  「岩融,這些是同一個組織所為嗎?」坐在主位的男人問道。
  「同一個『來源』,但不是同一個『組織』。」旁邊的銀白色長髮男子回答,「這是警視廳那邊的說法。簡單講就是,這些人彼此沒碰過面也沒在一起聚會過,他們供稱是在加入了一個隱密的論壇之後,收到了私訊傳給他們的指示。」
  「呃,小狐丸,你指的是網路教導犯罪嗎?」
  「跟石切丸你說的差不多意思,公安查到那個論壇建置的方式要用好幾個跳板才進得去,上面的發言大多是對政府的不滿。只是有些人發文之後,就有帳號私訊問他們想不想要大幹一場。」小狐丸梳理著髮尾,「被抓的人說私訊給他們的那個帳號會先贊同他們的想法,接著會與他們討論要怎麼讓自己的不滿給政府看看。他們覺得這個國家的不安是來自於檯面上這些政治人物的自私與腐敗,因此需要進行改革與修正。所以不管是炸彈案或者是對政府官員的攻擊,都來自於這些被煽動的想法。甚至被逮捕之後,也覺得這是讓民眾看到他們訴求的必須犧牲。」。
  「這些傢伙就是另一種反動思想的恐怖組織而已,只是潛伏在網路上見不得光。」岩融雙手抱胸哼了聲。
  小狐丸聳了聳肩,說:「論壇裡面提供諮詢的帳號自稱『修正主義者』,硬要說的話也可以把反動組織以此定名吧!只是他們不是一個嚴密的組織,而是透過網路提供反政府行為的諮詢或是策劃。」
  「躲在後面做煽動他人的事情真是一點都不光明正大。」今劍嘟著嘴,「要判刑也不是判在這些人身上,明明這些計畫都是他們擬定的。」
  「那也只是教唆而已,罪是執行者犯下的。」坐在主位的深藍髮男人嘴角微揚喝了口茶,「但政府有能力循線找到後面的人嗎?」
  「資訊犯罪的部門在想辦法了,他們也擔心有後續的事件再次發生。」小狐丸手撫著下巴,「問題是速度。」
  「我們也讓人去那個論壇上看看吧,石切丸,可以麻煩笑面嗎?」
  「三日月都這麼說了,我去問問他吧。」石切丸露出了微笑,「先觀察還是拋餌?」
  三日月沉吟了一會兒,斂起笑容後說:「偽裝潛入,關鍵字是『豐臣』。」

※※※
  
  「欸長谷部,人越來越多了,如果真的發生狀況,我們真的有辦法逮到那個人嗎?」站在月台的不動行光,透過傳訊設備跟長谷部碎碎唸著。
  「不動你專心一點,這邊除了我們還有車站的警衛,出入口那邊也有警力戒備著,總是可以抓得到人的。」長谷部國重低聲叮囑。
  時間已經六點多,正是車站的尖峰時間,所有的警備人力已經精神緊繃了兩個多小時,也難怪不動行光已經有些疲乏,一直想要跟他搭話。長谷部國重除了不斷提醒不動行光現在更需聚精會神外,也思及如果真的有人要再度犯案,C11車站那邊的同僚應該是壓力最大的。
  到底會依照規則,還是會在別的車站造成突發狀況?長谷部國重認為現在的線索並不足以為這個犯人描繪出心理剖繪,因此專案小組提出的推測他也就是聽聽。警察方面也不敢掉以輕心,至少集結了多個警署的警力在沿線車站部署。
  他往月台方向看去,身材較為矮小的不動行光幾乎被候車的人群淹沒,待電車進站時,從車門湧出的乘客如同潮水拍向岸邊似的往票口流洩,若要趁此時犯案後逃逸,能夠快速脱離現場而不被抓到嗎?
  長谷部看著自己的周遭,印象中前兩天的事件,推估犯案地點是票口附近。票口外的空間或許更適合犯案,當人群擁擠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可以比在月台上更容易逃離。
  他盯著快速移動的人流,春季的天氣溫差仍大,許多人都穿著外套風衣以及戴著帽子,實在難以辨認是否是照片上的嫌犯,甚至懷裡有沒有藏著刀械都難以看出來。大家都是神色匆忙,也不太注意到穿著普通西裝的長谷部。
  一段時間耳機裡面就會傳來各地警員的回報,目前都沒有異狀。長谷部國重再看了一次腕錶,已經接近八點。不動行光又碎碎念了兩句「真的會出現嗎」,但這次長谷部國重並沒有再制止他。
  長谷部國重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對於這種隨機傷人事件的警力投入展現出上頭對於這件事情的重視,但好像投入太多人力了?他嚥了口唾沫,眉間緊皺,有一股無名的焦躁與緊張感從胸臆中竄上來。腦中的問號一直冒出來的當下,突然聽到耳機裡傳來指揮中心的指示。
  「北立車站前疑似有爆裂物,請鄰近警力前往支援!」

※※※

  趕到現場去的不動行光與長谷部國重,看到的是驚慌失措的人群,像是暴雨過後的洪水毫無方向的漫流開來。車站的警衛以及其他的警力,正揮舞著雙手吹著哨子試圖將人流導向有秩序的方向。他們逆著人流如同溯溪,在嘈雜而鼎沸的人聲裡試圖接收指揮中心的指示。兩人好不容易站定一個位子,開始跟著同僚們將車站前的民眾導引離開該處。
  風暴的中心點是車站外側的一個郵箱,全副武裝的拆彈小組密實的圍住該地,正在進行爆裂物的移除工作。站在封鎖線外,神經也一起緊繃起來的長谷部國重邊用眼角餘光注意那個方向的狀況,邊把想要靠近用手機拍攝的看熱鬧閒人驅離。他不解為什麼各種案發現場總是有這種自以為是記者的素人想要攝錄畫面,完全不管自己的安全與死活。不過當他板著一張臉進行驅趕時,還是能夠收效。
  他看到不動行光使勁地揮著手帶領群眾疏散,還牽著一位老婆婆走了段路才回來。他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事情,慢慢的清出方便移除工作的空間。至於到底是誰放置爆裂物的,只能等炸彈移除之後再來著手進行調查。
  當拆彈小組小心翼翼的將疑似爆裂物的物品帶離之後,他們才鬆了口氣。車站又慢慢恢復了熙來攘往的熱鬧景象,剛才的炸彈疑雲像是沒發生過似的,只是看到一些人去那個郵箱拍照,長谷部國重也不懂這種行為的意義何在。
  北立車站不在剛才他們巡守的那條電車線上,原本像這樣的大車站在下班時間的附近路口也多少會有交通警察駐守,但因為車站傷人事件,交通課的也被調派去協助巡守了。在警力空窗的情況下,只要避過監視器與行人的注意,放下可疑物就走並非難事。
  長谷部國重不願去想如果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可疑的物體,到底會在週五的車站釀下多大的災禍與傷害。他捏了捏直到方才解除危機才發現緊糾到痠疼的眉間,抬頭看到不動行光一臉氣憤地走過來。
  「長谷部,有人出來說炸彈事件是他們幹的了。」不動行光拿著手機,螢幕上是一個3D動畫製作出來的人物,戴著如同古代文官的黑色高帽,臉上覆蓋一片繪畫著奇特五官的白布;聲音聽起來就是變造過的,滔滔不絕地講著現在的德川政府讓他們有多失望,德川用了骯髒的手段取代織田與豐臣云云。
  「就算是網路影片還是能追查來源,我想公安那邊應該會想辦法。恐怖主義或反政府是公安負責的,之後再看看他們會分派什麼事情給管區吧!」長谷部國重聽到了影片裡的人自稱是「修正主義者」不禁還是皺了眉頭。
  修正什麼?錯誤與正確是誰說的算?誰能評斷這件事情?他過去認為織田是這個國家需要的領導人,認為這條追隨著織田的道路是正確的。但是對於織田的負面聲浪也是有的,對自己認為是正確的選擇對別人也未必。後來來到了豐臣,就算受廣大群眾景仰但驟逝之後子嗣能繼承政治實力與志業嗎?德川以穩健著稱,長谷部國重並不認為需要用如此嚴厲的眼光來看待剛上任沒多久的首相以及才剛開始運作的內閣,然而卻有如此強烈意見的反動份子不惜造成社會不安。
  以長谷部國重身為警察的角度來看這個「修正主義者」的宣言,只覺得是如此自大又自私的狂妄。

※※※

  在某間餐酒館的包廂裡,伊達組的丸迎接了夜晚來訪的客人,來客皮膚白皙戴著一頂米白貝雷帽,一進包廂後他脫下帽子向鶴丸打了招呼:「鶴丸先生晚安。」
  「物吉,日光組已經安排了與伊達組的對口,而且我這邊也把這個工作交給了光小子。你親自來訪是為了什麼事情不方便在電話上說嗎?」鶴丸一派輕鬆地讓物吉坐下之後先招呼他喝剛請服務生送來,冰涼的哈密瓜蘇打。
  「確實不方便,畢竟這跟伊達組少爺有關。」物吉沒有伸手拿起那杯從杯底漸層往上的綠色氣泡飲料,他臉上沒有平常的笑容反而有股憂心的神情。
  「伽羅小子?」鶴丸思忖是否要讓物吉知道伽羅廣光現在失蹤的消息,畢竟這幾天下來他們只讓消息給幾個相關人與能協助他們的人知道。外部尚不需知曉這個事情,就算物吉背後有龐大的資源鶴丸也覺得目前暫且不需動到那邊的勢力。
  「鶴丸先生您不用刻意隱瞞,我知道現在少爺不在組裡。」物吉停頓了一下,「他失蹤了。」
  鶴丸睜大眼看著物吉,他修長的手指一邊輕撫著自己面前那杯同樣是綠色漸層從底部往上冒著細微氣泡的飲料,一邊思索著物吉話裡的意思。物吉提了伽羅廣光失蹤這件事,表示「那一邊」已經知道了?
  物吉告訴鶴丸關於他之前透過網路跟伽羅廣光認識,後來發現彼此的特殊身份更能交換一些意見。說來伊達組跟德川勢力與日光組的合作,也少不了物吉在其中穿針引線,雖然伽羅廣光沒有正面詢問過鶴丸關於跟日光組的協商,但其實都透過物吉掌握到了一些狀況。
  「雖然伽羅廣光話不多,但他提出的一些想法真的滿切中要害。雖然執行面的考量不夠成熟,但假以時日他是有機會接下獨眼龍老大的位子。」
  物吉雖然看起來也像個年輕小伙子,但其實年紀與經驗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少,鶴丸也知道物吉在德川勢力裡的重要程度。
  「真是讓我嚇一跳啊,你竟然早就跟伽羅小子認識了。」鶴丸喝了口自己的哈密瓜沙瓦,「聽到你對伽羅小子的正面評價我很高興,但你也知道他失蹤了,有什麼線索嗎?」
  物吉拿出手機展示了一些照片給鶴丸看,「他跟我提了一個計畫,想要藉由離開組內一段時間來觀察伊達組裡頭是否有他所想的那些反叛份子。結果我拿日光組掌控的店家被騷擾的照片給他看,就是這些,他確認了是組內他原本就在懷疑的人。」
  鶴丸看了照片,裡面就是前幾天光忠找來講話的那些成員。其實那些人該是要私下處理掉,但老大一念之仁,尚沒有作出嚴厲的處分。只是他沒想到伽羅小子早就在注意,並且製造機會釣出了這些人。
  「伽羅廣光在月初離開家之後就跟我聯繫,我提供了住所。只是他特別囑咐我要保密所以我沒有跟你們提這件事。但……」物吉停頓了好一會兒,「我昨天開始跟他失去聯絡。」
  「若虎組吧。」鶴丸金色的眼眸轉深了些,「你們有查到這一個部分嗎?」
  「有的。甚至伽羅廣光聽聞到那個懸賞後就覺得這是一個讓他們真正暴露自己意圖的機會。」
  「不惜自己做餌嗎?」鶴丸愣了愣,旋即露出一種無奈的微笑,「雖然很想說為什麼不跟我們商量呢,但又覺得這樣才是伽羅小子的作風。」
  如果換作是自己,甚至會不惜讓自己被綁架之後,從內部進行破壞工作吧。鶴丸搖搖頭,他們在某些方面都屬於不喜歡麻煩他人的人,他早就看出伽羅廣光的沈默背後是一種體貼與柔軟。
  「我不知道他是被帶到哪裡去,雖然他手機安裝了定位程式讓我可以追蹤,可是一下子就沒了訊號。我知道伽羅廣光不喜歡勞師動眾,但這嚴重性還是要跟你們討論看後續怎麼處理。」物吉終於伸手拿起面前那杯逐漸貼近室溫的哈密瓜蘇打啜飲著。
  「把你最後得到訊號的地點跟我說,我們再來想辦法。如果有必要的話,再麻煩日光組一起幫忙。」鶴丸雙手交握在後腦勺,嘴角掛著淺淺的笑然而眼底隱約有著凌厲的氣息。

※※※

  回到警署報告完已經是接近十一點的深夜時分,沒有抓到隨機傷人犯又被炸彈事件搞得筋疲力竭的警員們紛紛離開警署大樓。長谷部國重對著仍然彙整相關報告的長曾彌組長道了再見之後,也踩著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出大樓。
  當他要往車站方面走的時候,接到了日之本號的電話,對方詢問他是否還在辦公室,要帶點東西給他作為慰勞。想必是看到了新聞上轉播的炸彈事件因而推測警察們加班到現在吧,長谷部國重與日之本號約在車站的一個地點碰頭。
  當他抵達時,穿著皮外套牛仔褲的日之本號對他揮了揮手,說了聲「唷」。
  「你也忙到這麼晚?」一陣冷風吹來,長谷部國重不禁將大衣領口拉緊了些。
  日之本號領著長谷部國重轉到大樓柱子後面的一個區域,已經打烊的百貨只剩下一點點櫥窗的燈光,還有路燈照射進來的光亮。他們在陰影處避著風,距離近到日之本號甚至能嗅聞到從長谷部身上傳來的一點菸草味道。
  長谷部國重看日之本號將手提紙袋遞給他,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狗了,那隻狗小小隻的倒是很會躲也很會叫,只是前幾天天氣不好被雨淋得髒兮兮的,讓他吃了點罐頭後就抓去還給主人。結果主人送了一大堆仙貝,我想轉送給你一點。」日之本號笑著打開紙袋給長谷部看,裡面有好幾包不同口味的仙貝,「啊,我看到新聞,辛苦了。」
  「啊啊,接下來才有得忙呢。原本想要逮到的隨機傷人犯沒抓到,結果還多了炸彈事件的追查。不知道本店會派什麼工作下來。」
  「分署也沒辦法挑工作吧?」
  「當然,連你這個二流偵探都不挑工作了,我們更不該挑吧。分店什麼都得做的,只要是為了這個城市的安全。」長谷部國重從紙袋裡拿出一包仙貝,拆開塑膠袋後拿了一個給日之本號,「一起吃吧!順便跟你問一下有沒有新的情報。」
  他們一起咀嚼著有點硬的醬油仙貝,帶點昆布味的醬油鹹香在齒間與嚼碎的仙貝散開,有那麼一點像是吃著烤飯糰的感覺,米香慢慢的透出來。長谷部發現忙碌之後吃著仙貝才感覺到了飢餓,他拆開第二包邊聽日之本號提到若虎組的動向。
  「所以他們逐漸從原本的據點轉到這裡嗎?」
  「我的舊識是這麼說的,若虎組的人最近沒進出自己的辦公室,可能也嗅到了本家越後會想清門戶的訊息。」日之本號將仙貝的包裝袋揉成一團收入口袋,「今天我掌握到一個新的消息,再做點確認,應該可以給你回覆了。」
  「你找到地方了?」長谷部國重有些驚訝,他剛才才接到光忠傳來伽羅廣光最後消失訊號的地點,偵探就似乎已經掌握到了有力證據。長谷部國重將手邊的資料傳給了日之本號,對方給了他一個微笑。
  「沒有距離太遠,可能性又增加了。我會儘快做確認。」
  「小心打草驚蛇。」長谷部國重提醒日之本號。
  「我了解。」日之本號從懷裡拿出一個扁型的容器,旋開後對著飲了一口。長谷部國重看了失笑:「你滿老派的,還隨身帶著這種歐美片裡才看得到的烈酒壺。裡面是威士忌?」
  「這是一位很照顧我的長輩送的,他也愛喝,我會陪他喝幾杯。」日之本號眼底有著懷念。
  長谷部國重向日之本號伸手,後者愣了愣,將烈酒壺遞給長谷部。長谷部也喝了一口威士忌,嗆辣的酒精與麥味滑過口腔,將仙貝的味道洗掉。他將酒壺還給日之本號,用手指將嘴角的酒液抹去。
  「謝謝你的仙貝,剛好我週日要值班,就帶去辦公室分給同事吧。」長谷部國重往裡貼著柱子移動了點,在陰影中低聲地說,「暴力犯組應該會有所動作了,可能週一吧。」
  「啊呀這樣時間可趕了,如果警方有動作,也可能逼得他們轉換地點?」
  長谷部國重伸手輕敲日之本號的胸膛,說:「證明你是一流偵探的機會啊,不是嗎?」
  日之本號將手伸出越過長谷部國重的耳側,剛好撐在柱上,上半身前傾向長谷部,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臉頰能感受彼此的鼻息。他低聲地說:「我可能要加價哦?」
  長谷部國重先是瞪視著日之本號,後者露出了一如以往的痞笑。長谷部靜默了幾秒之後,揪住日之本號胸口的衣料將對方拉近自己,當唇瓣輕觸之後,冷不防被對方輕頂開嘴,熾熱的舌翻弄著彼此,口腔裡有著酒精與菸草的苦澀氣味。
  輕輕的喘息在夜色裡飄開,長谷部國重放開了日之本號的衣服,勾起嘴角:「急件的報酬夠嗎?」
  「唔,好吧。」日之本號將手抽回,「最後再一起結帳吧。」
  雖然不知道日之本號要到什麼程度,但長谷部國重大概自己心裡也有個底。只是事情還沒完成之前,能讓日之本號多做一點是一點。他與日之本號道別之後,拎著公事包紙袋往車站走去。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6-18 16: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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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6-18 16:3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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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話
  「次郎,怎麼藏這麼帥的一個猛男沒有讓我認識一下,想自己獨享嗎?」撥弄著有些凌亂的亞麻色大捲髮,身上連身裙深V的領口讓雪白的胸像是要蹦出來似,女性有著濃密睫毛的眼睛眨啊眨的,雙手抓住了日之本號長袖T恤底下微微隆起的手臂,有意無意地將乳房的柔軟抵著對方健壯的肌肉。
   「哎呀小香,人家對這款的才沒有興趣呢。」次郎擦著豔紅指甲油的手指揮了揮,咯咯笑著。
  日之本號拿起啤酒瓶將小香面前的杯子斟滿,空瓶往旁邊一放,然後舉杯與小香手中的玻璃杯輕敲了一下,一口氣飲下自己的一整杯啤酒後,換來小香開心的笑聲。
  「我喜歡你喝酒的樣子,真豪邁!姊姊我也跟你乾杯!」
  「小香小姐看起來這麼年輕,自稱姊姊也太傷感情了吧!」日之本號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去小香頰邊垂落的髮絲,「不過小香的酒量倒是好得不像年輕小姐呢。」
  「嘴真甜,如果小剛有你一半甜就好了。」突然嘆起氣來的小香,搖了搖手中的空杯。
  「但小香之前不就是看上小剛跟妳遇到的客人不一樣,所以才跟他在一起的嗎?」次郎把小香跟日之本號手裡的空杯再次倒滿啤酒。
  「哼,我跟他分了啦!他一直叫我不要再去小酒吧上班了,他要養我。我跟他說了問題在於我的負債他根本就扛不起,這樣賺錢比較快。為什麼男人總要逞強?」小香嘟著嘴對日之本號說,「是不是?男人總是想逞強做英雄,但我可不需要他拯救什麼啊?」接著便嚷嚷著要日之本號乾杯。
  「男人總是希望可以保護與支持自己所愛的人啊,不否認是逞強了點,這點上男人說笨也是笨吧,哈哈。」再次飲下啤酒的日之本號抹去沾在鬍渣上的酒泡,笑問:「小香小姐接下來想喝什麼?要換成清酒嗎?」
  「噯喲,你換酒想灌醉我嗎?」小香搖了搖手指,「就算我才跟男朋友分手,年輕人這麼性急可不行哪。」
  「哈哈哪有這種事,只是覺得也該換個口味了。」日之本號接過次郎端過來的佃煮柳葉魚,放在小香面前,「這道跟清酒應該比較搭吧?」
  小香飲下了半杯細瘦啤酒杯的酒液,嘴角噙著微笑說:「次郎你這個朋友倒是滿機靈的,跟前兩天我們店裡那個悶悶的小男生完全不同啊。」
  「小男生?」
  「就是大姐認識的人帶來的,本來叫我們要好好接待他,結果那個小男生對我們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悶悶喝著酒。真無趣,虧他看起來皮膚黝黑還滿像個夏天男孩的,結果根本一點都不陽光嘛!」小香一臉嫌棄的樣子,將剩下的啤酒喝完,「小玲想給他一點甜頭嚐嚐,靠上去的時候居然被推開耶!真是沒禮貌。但我們也不能有什麼表示,聽說他是貴客,後來還住在我們店裡的特別貴賓室裡。」
  「住下來了?」次郎掩嘴低聲地說,「該不會其實是妳們大姐的......」他伸出了小指。
  「欸欸別亂說,次郎也知道我們大姐是誰的女人吧?」小香也壓低音量,「雖然我看那男孩子也是道上的,手臂上有龍刺青哪。」
  日之本號與次郎使了個眼色,然後又勸著小香:「小香小姐,我跟妳一起換成這個清酒,再乾一杯吧?」
  「吶吶,反正大姐叫我們這幾天都不用去上班,你要不要跟姊姊我去玩玩啊?」小香閃爍著碎鑽光芒的指甲輕撫著日之本號的上臂。
  日之本號拿起酒壺,又將清酒杯斟滿,咧嘴笑開:「嘛,這個夜還很長呢。我們可以慢慢喝、慢慢聊。」

※※※

  鬧鐘響起後被日之本號按掉,他翻個身又躺回床上,過了三分鐘又響起來,這次他先敲敲自己有些發疼的後腦勺,大手一揮差點把鬧鐘掃下桌之前他抓住了,然後看了一眼鬧鐘上的時間。液晶數字是十二點。他又打了個呵欠,從窗簾縫灑進來的陽光像是一掃前幾天的陰霾,宣示著今天是個適合出遊,或者適合探訪的天氣。
  日之本號先伸了懶腰,上臂的龍隨著他的動作像是張牙舞爪一番,他抓了抓後頸,然後甩甩頭,脖子發出了一兩聲喀拉聲。下床之後他隨意抓件長袖T恤套在無袖內衣外頭,拉開窗簾看看外面,行人熙來攘往,中午的陽光亮晃晃的很是刺眼。他邊抓著自己那頭蓬亂的捲髮邊往浴室走去,用冷水沖了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之前聽次郎講了某家小酒館的不尋常事,有些新面孔在小酒館附近出沒。他直覺認為可能跟若虎組有關,剛好他尋求幫助的一文字組的熟人傳來了照片,原本就打算今天去附近探訪一下,沒想到次郎幫他約到了小酒館裡工作的小姐,讓他凌晨就先去套到了話。
  酒店小姐的酒量確實了得,在他即將感到暈眩之前,小香終於趴倒在桌,一隻手還抓著他的手,喃喃著要他陪伴。日之本號望向次郎,後者還抿嘴笑著問他是不是要以身相許。
  『沒有這種事,雖然從小香小姐那邊獲得了情報,但她其實還眷戀著她的男人呢。』日之本號將手慢慢抽出來,然後幫小香蓋上了外套。
  『嘛,她總是這樣,其實有時候跟自己的男人示弱一下也沒有關係的。』
  『這樣聽起來若虎組是把伽羅廣光藏在那家小酒館了。』日之本號望向次郎,『小香小姐還是交給你們照顧吧,也許需要避個鋒頭。』
  『我知道了。』在空蕩蕩的酒吧裡,次郎與正在收拾的太郎對日之本號點了點頭,『你自己也小心點。』
  梳洗完畢之後,日之本號想著今天要去進行的事項。只要確認伽羅廣光的藏身處就可以跟長谷部回報了,只是……為何長谷部身為警察,卻要涉入黑道少爺的失蹤案?
  雖然他之前對長谷部講出他的推測是因為有長官的指示,但看長谷部的行為又不太像。所以是伊達組內有長谷部的朋友?警察與黑道關係太好總是一件不怎麼恰當的事情,長谷部看起來也不是這樣會涉險的人。
  難道伊達組內的那個重要人物,對長谷部來說佔有重要的位子嗎?
  日之本號將自己的那頭亂髮束起,喝著用耳掛沖出來的黑咖啡,平常習慣的炭焙味不知為何今天喝起來有這麼一點苦澀。昨夜他對於長谷部主動的吻感到欣喜,但今日想到那樣的舉措或許只是對方為了更重要的存在作為交換而感到一點無奈。雖然他早就知道長谷部的個性就是如此,他仍在心底有這麼一些希望對方會慢慢將眼光放在自己身上。
  當個稱職的線民是一種可以與長谷部國重長久合作的方式,然而日之本號知道自己想要的更多。就算在空屋被對方威脅還銬上手銬,他仍然取得了在那個階段他想要的東西。像是深吻,像是撫觸對方精實的臀,或者是對方的手刻意撩撥自己的性器。
  無可否認的是,昨夜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壓著長谷部伸手進對方的衣物裡撫摸,或者隔著褲襠摹繪到對方透出壓抑的呻吟。就算凌晨在次郎的酒吧被軟玉生香的女子貼了三四個小時,就算自己已經洗過澡又躺上床睡了六小時,他似乎仍能嗅聞到長谷部身上的煙草氣味。
  日之本號將空杯洗淨收好,換上外出的衣物,穿好鞋後正好接到左文字小夜的電話。他知道自己該上工了,如果要換得更多,必得有更多籌碼。

※※※

  日之本號與左文字小夜約在那個小酒館附近的喫茶店碰頭,他抵達時看到矮小的藍髮男孩已經一手拎著滑板在店門旁等待,雙眼睜大地注意周遭的狀況。小夜是跟監與追蹤的高手,他的模樣往往讓人沒有戒心,矮小的身形也有利於隱沒在建築的角落。
  「你要先吃點東西嗎?」日之本號領著小夜進入喫茶店裡坐下,指著菜單問道。
  「一杯冰紅茶就好。」
  日之本號點了三明治與咖啡,等到他們的餐點飲料都上桌之後,他才低聲地向小夜解釋等一下要確認的事情。
  「怎麼會有這些照片資料?」小夜等到日之本號將照片傳到他手機後,一張一張地將那些人的樣子默記起來。
  「一文字日光傳來的,這也就是說越後會想要跟若虎組切斷關係了。」日之本號咬著三明治,「警察即將有動作,越後會既不想與伊達組打壞關係,也想賣警察個面子。」
  「了解。」小夜將手機收起,然後啜飲著紅茶。
  「我們查清楚一共有幾個人看守、怎麼交班的。」日之本號將最後一口三明治嚥下,「晚一點厚跟博多會來跟我們換手。」
  小夜點了點頭。他們一同前往那家小酒館外頭,午後的暖陽在周六的夜生活區也是一副慵懶的樣貌,雖然小酒館離真正的紅燈區還有些距離,在這個時間同樣安靜。日之本號倚著其中一個電線杆,邊看著手機邊看著周圍像是在找路一樣;左文字小夜從另一頭滑著滑板且停且走,有時看著店家上剝落的廣告單,就像一般無所事事的青少年。
  「號先生,有人從店裡出來了。」聽到左文字小夜從耳機裡傳來的聲音,日之本號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暗記起來。
  他們觀察到了有一人出來與方才剛抵達店門口的人說話,然後就換人進去。左文字小夜等到門口沒人之後大膽地滑到了那附近,佯裝調整滑板和綁鞋帶,將日之本號交給他的一個小針孔攝影機放置在門口的小石燈籠裡面。
  一個小酒館能夠佔間獨立的小店面而不是隱沒在老舊大樓的樓層,想想背後也是滿有實力的啊。日之本號不禁這麼想著。能夠放置針孔的地方有限,還是要靠人力來監視。他離開了那一區與左文字小夜在附近的便利商店會合,然後聯絡了粟田口博多。
  粟田口厚跟著博多一起來時,日之本號打了招呼後說:「厚,不好意思還麻煩你來幫忙。」
  「剛好今天沒有班,來幫一下是沒問題。」頭髮短到有些刺的男子笑了笑,「我聽博多說囉,是你暗戀許久的長谷部警部委託的嗎?他現在在北立署?」
  日之本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說:「啊,確實是,長谷部已經從F縣調過來幾年了。我也請他幫忙留意骨的下落,算是作為交換條件。說到這個......厚有什麼線索嗎?」
  「骨之前在業界可是高手,他不要讓你找到的時候確實找不到的。」粟田口厚微微笑說。
  「骨哥之前的工作也是私人保鑣?」博多並不清楚粟田口骨之前是做什麼的。
  「是保鑣,但也同時受雇主委託從事情報蒐集工作。」粟田口厚搔了搔臉頰,「要不是他出了意外,我現在這家保鑣派遣公司應該是由他來主掌吧。」
  日之本號對博多說:「粟田口骨的稱號也是厚告訴我的。但話說回來,厚你講得好像很確定骨是自己躲藏起來而不是遭逢什麼意外?」
  「因為粟田口家一直沒有接到什麼人來談條件啊,我覺得應該是骨自己有什麼打算所以……」粟田口厚似乎並不擔心自家哥哥的失蹤,「先處理伊達組少爺的事吧?要不要順便找出方便攻堅的路線啊?」
  日之本號笑了開來:「厚真是值得信賴啊。」

※※※

  雖然對方來訪前鶴丸就叮囑過長船光忠務必要耐著性子,但看到帶著十數名小弟一臉不可一世的若虎組組長踏入伊達組的大宅時,長船光忠仍然需要手指緊掐著掌心才能壓抑下直接揪住對方領子興師問罪的怒氣。若不是他戴著手套,掌心早就掐出血來了吧。一思至此他突然從盛怒中跳脫出來,然後在心底給了自己一個苦笑。
  只要跟小伽羅相關的事情,就讓他不再帥氣起來了。
  長船光忠眼神停在已經與自家老大面對面坐著的若虎組組長的臉上,對方正叼著菸吸著,然後吐出了煙霧;伊達組獨眼龍也拿著煙管吸著,兩造就這麼靜默了十五分鐘。
  饒是若虎組組長沉不住氣了,先發話制人:「伊達,你當真不考慮看看我們的合作?以你我兩組的實力,何須對日光組低頭?把勢力坐大就算是德川也該讓我們幾分。」
  「你代表越後會頭兒的意向嗎?」伊達獨眼龍仍吞吐著煙。
  「頭兒想退休了,少了這麼一點野心。但你我不同啊!也該是我們出頭的時候了。」若虎組組長將上半身往前挪了挪,「該不會獨眼龍還沒闖出什麼名堂來就想要退休了?你那兒子毛還沒長齊吧?」
  長船光忠險些衝向前去,但他的手腕被並肩站著的鶴丸拽住。其他幹部自然也是一副怒氣盡現的模樣,而若虎組的幹部也往前站了一步準備保護自家主子。
  伊達獨眼龍嘴角微微勾起,舉起右手後伊達組的成員便往後退了一些。他伸手指示鶴丸幫若虎組組長換杯熱茶,自己也啜飲了一口,說:「想是若虎組人力太單薄,才需要從我們這兒挖角?」
  「你……」若虎組組長捏起茶杯,「哼,是他們自己要來投靠我們,這就是實力的差別。」
  「我知道,賣藥比較快。」伊達獨眼龍放下茶杯,「我們是過時腦袋,這些年輕人喜歡新鮮玩意兒。」
  「伊達組想要的話我也可以分些貨源給你,如何?」若虎組組長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放款公司歸我管,北立市就由伊達組供貨。」
  「胃口真大,若虎不怕噎著嘛。」伊達獨眼龍撢了撢火皿,又往內填了點菸絲,「我可有聽到風聲,什麼懸賞的。這是若虎組展現出來的誠意嗎?」
  若虎組組長往後靠向沙發,將手上夾著的菸放入口中,菸頭的火紅亮晃了一下,停了一分鐘後說:「我也聽說了,那是一個藥頭放出來的。不能因為我們是他的供貨來源之一就認為是我們的主意,那種遊走在各幫派之間撈好處的人,也有可能接受別的組織的委託哪。」
  伊達獨眼龍笑了聲:「這樣的人確實哪裡都有。說回若虎的提議嘛……如果我說不呢?」
  「唉,虎龍合作有何不妥呢?你務必要考慮考慮啊。」若虎組組長拿出手機,滑開螢幕展示了一張照片。裡面有名膚色黝黑的青年,周圍全是濃妝豔抹的女性貼著他。「雖說毛還沒長齊但也有乃父之風了,很受女孩歡迎呢。作為若虎組的貴客我們可不敢怠慢幾分。」
  長船光忠看到那張照片後似乎聽到了理智斷線的聲音,他從獨眼龍身後往前踏了一步,呼吸也粗重了起來,他的腦內一片混亂,只有一個叫囂著的聲音,要他拔出槍來抵著眼前那個露出不懷好意笑容的傢伙的腦袋然後要其他人馬上把伽羅廣光交出來。
  「這小子倒是很吃得開,改天請若虎組組長務必賞光我們酒店,讓我們作東好好回敬?哈哈哈。」伊達獨眼龍撫著下巴,另一手伸出恰好擋在長船光忠的前方,聲音轉而低沉,「你的提議我考慮考慮。」
  「靜候佳音。」若虎組組長站起身,領著小弟們離開接待室,結束了這場會談。

※※※

  週六長谷部國重仍然在平常的時間起床,吃完簡單的早餐後便開始洗衣服、曬衣服,接下來拿吸塵器吸著地板時,腦中也沒閒著的想著週日值班時要整理那些資料。最慢到星期一就會成立炸彈事件的專案小組了吧,到時候又要開始忙碌起來。然而光忠的委託還掛在他心上,這位友人過去碰面時,只要聊到伽羅廣光面容就會變得柔和,他可以講著伽羅廣光愛吃的食物以及細數伽羅廣光的反應,講到左文字宗三來酸個幾句的時候都還是掛著微笑。
  自他們高中畢業後長谷部國重跟左文字宗三、長船光忠就沒有再碰過面,再與光忠重逢時各自的身分就已有了極大的差異。長船光忠不常提到極道的事情,但他們彼此明白各自在自己的組織內都算是年輕面孔,要更加拚命才能在那樣的階級社會裡面往上爬。不過之後在宗三的酒吧的幾次聚首,光忠提到自己組的少爺就會露出少有的柔軟。
  能有一個自己宣誓效忠的對象並且全心輔佐,是如此幸福的事情,長谷部國重心想,這就是自己與光忠的差別。他現在沒有這樣一心一意的對象。那個曾經已經消逝,心意也不再純粹。
  或許是因為如此,他希望能夠完成光忠的請託。
  邊吃午餐邊看著電視新聞時盡是報導前一天的炸彈事件,那個讓人生厭的宣言影片也不斷地重複播送。長谷部國重關上了電視。日之本號說這兩天會確認一些消息,不知道進展如何。只是昨天夜裡對方靠近他時,那寬闊的胸膛與比他還要高的體溫,不知為何讓他從整個晚上的緊繃狀態放鬆下來。還讓他做出了平常根本不會去做的,跟人討酒喝的行為。
  長谷部國重思索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鬆懈。跟與宗三、光忠在一起時不太一樣的感覺,大概是因為自己的朋友太少了,他對於這樣的距離感代表什麼意思感到有點陌生。
  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日之本號。長谷部接起電話,對方打了招呼後約他晚餐一起吃個飯。大概是確認完畢了吧,長谷部心想,有人一起吃個晚餐也不錯,便答應了這個邀約。
  日之本號約他碰面的地方是一家蕎麥麵店,他在門口先與對方會合之後,一起踏進店裡時日之本號要了個小包廂的位子。坐定之後各自點了蕎麥麵與天婦羅炸物,日之本號喝了口杯裡的冰水後說:「這家蕎麥麵店開滿久了,我喜歡他們的炸蝦,炸得很好。」
  「喔?那真是期待。」長谷部國重喝水潤了喉之後,直接進入正題,「你今天找我出來,想必是有了進展。」
  「當然。我已經找到少爺被窩藏的地點了,既不屬於伊達組的地盤,也不算若虎組的管轄。」日之本號拿出手機打開地圖,點出了一個位置給長谷部國重看,「離這裡不遠,等等吃完飯之後可以繞過去看看,小心一點就是了。」
  「這裡已經不是我們的管區了,剛好是隔壁市與我們的交界處。好像也不算商店街......」
  「是小酒館,離夜生活區稍微有段距離,反而能避人耳目。」
  長谷部國重點點頭,說:「確實如此。是若虎組組長的女人開的?」
  「好像是副組長有關係的人,在那個地點大批人力聚集在那邊太醒目了,所以一次只有兩三個人在裡頭。看起來大概六小時會輪一班吧。」日之本號拿起送上桌的啤酒,喝了一大口,「進出的人都確認過是若虎組的,屆時要協助伊達組的人進去嗎?」
  「應該不用,把地點告訴他們就好了。」長谷部國重微微皺起眉,「怎覺得每次看到你都在喝酒?」
  「啤酒應該還好吧?長谷部警部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應該也可以喝一點?」日之本號笑問。
  「不了,我明天要去值班。」
  也許下次休假的時候吧,長谷部國重在蕎麥麵上桌時這麼應了一句。日之本號咧嘴笑說那就先跟警部約好了,長谷部國重又加了一句還是先忙完委託再說吧。
  冷蕎麥麵沾著醬汁咀嚼起來有柴魚高湯的鮮香,還有蕎麥本身的特殊香氣。至於熱騰騰的炸蝦,爽脆的麵皮包覆著裡面彈牙的蝦子,確實如日之本號所推薦的,炸得很好吃。長谷部國重又夾起旁邊的炸蔬菜來品嘗,一樣是清脆美味。最後把附上的煮麵水倒入醬汁杯裡,再緩緩喝下,清除掉了口中炸物的油膩,是完美的結尾。
  出了店家後長谷部國重跟著日之本號走,剛剛看地圖便知道店家與目的地並不會相隔很遠,接近時日之本號放慢了腳步,與長谷部國重並肩走在一起。他們開始聊天,就像是兩個朋友走在路上,快要經過某間房舍時,日之本號突然蹲下來,長谷部國重問著「怎麼了?」,日之本號先是小聲地提示長谷部國重,然後又大聲的乾嘔起來。
  長谷部邊拍著日之本號的背就像一個在協助喝醉酒朋友的普通人,邊看著據說是小酒館的二樓平房。只有小小的一塊金屬招牌掛在門旁的牆面上,連招牌燈都沒有放出來。似乎也沒有聽到人聲,一點都不像是特種營業場所。
  他扶起日之本號繼續往前走,在下一個街角拐彎之後日之本號哈哈笑了兩聲對長谷部國重說了謝謝,然後就看到粟田口博多與粟田口厚走來。日之本號對長谷部國重介紹後,長谷部國重對粟田口厚問道:「請問我是不是見過您?」
  「應該是黑田縣長那邊吧?」粟田口厚微笑著,「我在縣長身邊待過一陣子,或許有幾面之緣。」
  「原來如此。」長谷部國重隨後聽粟田口厚說明自己的職業是派遣保鑣,心想或許也在其他地方見過。
  一旁的博多與日之本號說明若虎組看守人員的換班狀況,監視到明天應該就可以完全摸清楚進出人員是哪些,厚也表示他大致看過周遭環境了。
  「明天把完整的資料給你。」日之本號轉頭跟長谷部國重說道。
  「謝了。」長谷部國重衷心地說。
  雖然長谷部國重表示過自己找得到車站坐車回家,但日之本號仍堅持要跟他一起走。平時總是獨來獨往的長谷部國重對於這樣的行爲感到些許疑惑,不過想到同組的一些同事下班後也是三三兩兩一同離開,或許日之本號是把自己當作朋友吧?就算對方曾經對他表露出興趣或慾望,但也沒有真正對他做什麼事,反而是他出於交換情報而給了些甜頭。長谷部國重想著現在就同一般朋友的相處模式他也不討厭,也不是給不出這麼一點誠意,就這麼樣子下去也還不錯。
  走在路上時,日之本號終究是問了長谷部國重他與伊達組少爺的關係,縱使警察與黑道有所瓜葛是容易出問題的狀況,但長谷部國重覺得稍微對日之本號透露一點並沒有關係。
  「我有個朋友是伊達組組長的左右手,這幾年一直跟在伊達組少爺的身邊照顧他,是他委託我這件事的。」長谷部國重輕聲地說。
  「原來如此,警部並不只聽從長官命令,也會為朋友做到這種程度啊?」日之本號笑著問,「被政風查到可是很危險的?」
  「除了當事人以外,只有你知道這件事。」還有宗三,但長谷部略過不提,「我相信你不會想讓我離開現在這個位置,因為這樣對你來說才有好處。」
  「也是啦,哈哈哈。」日之本號搓搓鼻頭,「這個朋友對警部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他確實是我少數的朋友之一,然而我幫他是因為他現在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能有一個賞賜看重自己的主子,能夠為了效忠這個主子而赴湯蹈火,也是讓人羨慕的。」長谷部國重看著前方,他曾在這個點點霓虹燈火裡失去了目標與方向,雖然被調職後他慢慢地重新建立起他對現職的想法,但光忠在伊達組裡的狀態依然是他所羨慕的。
  「F縣警署也對你不薄,為什麼你不提呢?」
  長谷部國重轉頭看著身旁的日之本號,後者收起了慣常的痞笑,嚴肅地看著他。長谷部不解的是,日之本號看起來似乎有些怒氣。
  「我的過去沒什麼好提的。」
  「將你貶職的長官我聽你提了好幾次,但你待過了五年的警署卻隻字未提。或許首都圈才是你認定的歸宿、把你貶職的織田才是你認定的長官,至於鄉下地方的警署是不值一哂。」
  長谷部瞪視著不知為何指責起他來的日之本號,兩人靜默了好一陣子,他才緩緩地說:「黑田署長是個很好的署長,但那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也找到了我工作的目標,我自認對於這份工作並沒有任何不盡心盡力之處。況且……我並不想被工作中也在喝酒的人講話。」
  日之本號的手已經緊握起來,兩眼瞪著同樣也回瞪著他的長谷部,又過了幾分鐘他才將手放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說:「算了,我現在不想破壞合作關係。」
  「彼此彼此。」長谷部國重吁了口氣,剛才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已逐漸消散,他們也剛好走到了車站門口。他匆匆向日之本號道了再見,便快步走進票口。
  不管是織田還是黑田,都是過去的長官了;他不想一直活在過去,但宗三說過他仍活在織田的陰影裡,日之本號就這麼直接戳刺他的痛處。長谷部國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重重的嘆了口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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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7-12 16:07: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話
  長谷部國重早早就醒來了,一方面是因為假日值班,另一方面是他沒有睡好。他夢到了織田宣長,那位曾經賞識他卻也把他貶至鄉下警署的長官。雖說現在他也理解自己被貶到鄉下地方去,是因為他在搜一的錯誤行事,但織田批核了這一紙人事命令並未特別寬厚他,不免讓他掛在心上這麼多年。
  但其實讓他更為憤怒的是,說要改革國家的織田,卻死於一場火災。他以為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攔阻織田的意志,尤其才剛擔任首相的聲勢正如日中天......報導說疑似電器走火,但長谷部國重依然無法接受。
  不管如何,這些都過去了,只有長谷部的怒氣──對於自己被貶的怒氣、對於織田向他說明過的未來無法實現的怒氣,一直留存下來。他似乎已經分不清楚是對織田宣長發怒,還是對無法繼續追隨織田的自己發怒。
  他跟不動,還有宗三都被絆在一個過去。他自己應該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只是他不承認,然後昨天被日之本號直接指著鼻頭挑明著講。這個傢伙似乎知道不少自己的過去,為什麼會知道?然後,為什麼要這麼介意?長谷部國重不懂。
  一直到他走進刑事課的辦公室時,長谷部仍在思考這個問題。
  週日的上午沒有太多事情,只有南海太郎朝尊穿著羽織趿著木屐走來,跟長谷部國重打了招呼之後,問他有沒有在忙。長谷部國重搖搖頭之後,南海太郎朝尊便要他一起幫忙來看影像。
  「大致上是可以用軟體比對,不過我還是習慣用肉眼再確認一遍。」南海太郎朝尊領著長谷部國重到鑑識課的辦公室之後,指著一張椅子要長谷部坐下來,前方有好幾個螢幕。
  「發生什麼案子嗎?」
  「車禍、肇事逃逸。就是在你們都去忙炸彈的那天晚上發生的,受害人倒臥了快半小時才被發現。」南海太郎朝尊聳了聳肩,「現在監視器這麼多,真不懂為什麼這些人會覺得可以逃得掉。」
  「也許害怕、也許懷著僥倖,誰知道呢。」長谷部國重不是第一次幫忙看影像了,便自己操作起來。
  「我把有拍攝到疑似肇逃車輛的畫面都傳到你那邊去,你幫我再確認一次。這樣人工就確認兩次了,應該沒問題。」南海太郎朝尊提醒著,「記得要記錄下來監視器地點與時間。」
  長谷部國重看了一陣子之後,突然有了一個疑問。他轉頭問南海太郎朝尊:「南海,在車禍現場既然已經拍到了車牌,為什麼交通課不直接聯絡車主到案說明?」
  「因為影像裡的那台車跟車牌登記的車子長得完全不一樣呀。」南海太郎朝尊微微一笑,「車牌是偽造的。」

※※※

  長谷部國重和南海太郎朝尊將肇事車輛的路線畫出來之後,趕緊交給了交通課的值班同事。然而長谷部國重另外有了一個重要發現,雖然與車禍無關。他必須趕緊聯絡日之本號。
  雖然超過了午餐時間,但其他值班同事幫他們買了便當。長谷部國重吃著便當邊想什麼時候方便聯繫時,看到了堀川山伏課長走進辦公室,他向山伏課長打了招呼,順便打聽毒品查緝與若虎組的最新消息。山伏課長告訴長谷部,他們這兩天有了進展。
  原本大和安定和加州清光鎖定的藥頭,連續幾天都沒有動靜,甚至到週五白天那個藥頭還乾脆四處晃蕩。於是炸彈事件之後藥物組與暴力犯組決定執行他們已經規劃了幾天的主動出擊計畫,針對傳聞裡有毒品流竄的夜店直接潛入追查。
  堀川國廣和加州清光喬裝成時下的年輕人前往據說有提供毒品的夜店,第一次去就碰到了有人跟他們聊到這類新型好東西,雖然沒有實際上拿出來,但因為他們顯現出興趣,因此約他們隔天再去夜店玩。專案小組決定讓他們週六再次前往,看看能不能有個突破口一舉追溯到中大盤。週六的進展非常順利,已經談到了他們想要購買大批貨樣,今天晚上還要再約去夜店,以取得對方信任。
  「初步已經談妥明天的時間,應該會進行行動。奇怪的是,他們約的地點是之前長谷部你提供的那棟大樓裡個某間放款公司。」堀川山伏課長皺了皺眉,「印象中那間放款公司是伊達組的,但我記得他們是不碰毒品的。況且你的照片又有若虎組的重要幹部出入……是合作嗎?或者內鬨?」
  「如果明天潛入時確實發現販毒行為,就可以直接攻入查緝對吧?」長谷部國重詢問。
  「是的。明天會是我們跟西國署聯手的大規模行動,希望有所斬獲。」堀川山伏課長一臉期待的模樣。
  長谷部國重心想,除了日之本號那邊,連長船光忠都得聯絡了。聽起來若虎組的人可能大部分會聚集在放款公司那裡,應該會是光忠他們搭救伽羅廣光的好時機。

※※※

  長谷部國重趁下午的空檔用通訊軟體的通話功能打給長船光忠,對方似乎並不意外若虎組竟將放款公司作為交易場所,而且不先與新面孔培養關係就直接進行交易。
  「因為越後會斷了若虎組的所有管轄權利,他們的利益來源只剩販毒那一塊。至於我們的那家放款公司最近的業績其實不好,組內那些傢伙想要投靠若虎組大概也是因為自己不爭氣資源又變少,以為這樣吃裡扒外就可以掙得兩邊利益。老大早在他們動作變大之前就開始進行處理,現在不管是放款公司那幫人或者是若虎組都有金錢壓力,只好鋌而走險。」
  「我剛才傳給你的那個地點,就是他們窩藏伽羅廣光的地方。」
  「趁明天警察過去搜索的時候我們就行動。長谷部君,這次真的很感謝你。也請幫我向那位偵探致上謝意,之後有機會我會親自登門拜訪他。」
  「你可以邀請他到你們的酒店,他有酒可喝就會很開心的。」長谷部國重微笑著說。
  「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講一個老朋友呢,長谷部君。」
  「是這樣嗎?」長谷部皺起眉。老朋友?日之本號?他可不這麼覺得。
  「這樣很好呀長谷部君,於公於私你都需要一個這樣的朋友。我們所處的世界差距太大,而你又老跟宗三吵嘴。」長船光忠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欣慰的感覺,長谷部國重認為那或許是因為伽羅廣光終於有了下落。
  「如果後續日之本號還有提供其他資訊的話,我會再傳給你。」長谷部國重提醒著,「明天的搜索行動應該會滿大的,你們都清理乾淨了嗎?」
  「這點長谷部君不用擔心,這段時間我們都處理妥當了。昨天若虎組來我們組內耀武揚威,明天看看他們還能變出什麼把戲。」長船光忠的話音裡有著久違的餘裕感,「老大之前就已經佈局好了,是我沒看出來。我還有很多該學的呢。」

※※※

  至於上午看影像時發現的新事證,長谷部國重決定約日之本號出來當面說明。他下班前傳了訊息給日之本號,對方也回覆了。就如同他們前一天晚上所表現出來的,為了彼此的合作關係,就算有所不滿也要暫放一旁。長谷部國重不清楚日之本號與F縣的黑田署長關係為何,但對方似乎認為他對F縣多有貶意。
  長谷部國重嘆了口氣,F縣的那五年對他來說是很難三言兩語就能形容的。雖然他終究是想要回到首都圈服務,並且現在也如願調回了。但是在F縣的服務期間並非不值一哂,正因為他將感激的心情珍惜地放在心底,所以不若他表面上只表現出對織田的怒氣。
  但是沒有必要特別對日之本號說明,長谷部國重覺得終究他與日之本號就是工作上合作的關係,況且也可能僅此一次。就如同他不會特別跟他的同事們說明他的心路歷程。
  日之本號跟長谷部國重提議了一間食堂,長谷部國重去吃過一次,是一間滿平價的餐廳。他們入座後各自點了一份定食,日之本號點了一瓶啤酒,一樣詢問長谷部是否要一起喝,長谷部搖了搖手。
  「明天還是要上班的。」長谷部國重拿起水杯,「我就喝這個吧。」
  「好喔。」日之本號也不多勸了,他自己拿起啤酒瓶注入玻璃杯中後,舉杯輕敲了一下長谷部手中的冰水杯,「今天值班辛苦了。」
  長谷部國重點了點頭後喝下冰水,說:「今天去警署滿有收穫的,並不辛苦。」
  「長谷部警部要跟我說的是什麼線索呢?」
  「我今天幫忙看了肇事逃逸車輛的相關監視影像,沒想到在其中一個地點看到了疑似粟田口骨喰的人。」長谷部國重低聲地說,「他被三四個黑衣人抓入車內,我看了一下署內取得的影像,最後有那台車蹤跡的地方,似乎是往津佐山方向的道路。」
  日之本號撐著臉,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像是在思考什麼並沒有說話。長谷部國重拿出一張紙,上面寫了一些像是座標位置的數字、車牌號碼,還有車子的外觀描述。他推到日之本號的面前,看著日之本號的視線移到紙張上頭,又說:「當然車牌有可能變造過,所以我能提供的資訊大概都記錄在上頭了。這個座標是那台監視器的地點。」
    「謝了。」日之本號將那張紙折好收入自己的口袋,看著定食跟點的下酒菜上桌後,就招呼著長谷部國重先吃晚餐。
    長谷部國重夾起洋蔥絲與豬肉片,薑泥的香氣與洋蔥的甜味在嘴裡散開,搭配著豬五花肉片的油脂誘使人多吃好幾口白飯。不過沒有出外巡邏走動只待在辦公室內,一份定食也就夠了。倒是日之本號扒著有著紅油的豆腐與白飯,花椒嗆辣的香氣也飄過來,對方一下子吃完了之後叫了第二瓶啤酒,然後開始吃起炸竹輪。
  「你似乎很餓?」
  日之本號將還在嘴巴外面的一截竹輪吞入口中之後嚼了好幾下,又喝了一口啤酒,然後回答:「今天白天還在監視那家小酒館,沒好好吃點東西。」
  「辛苦了。」長谷部國重停頓了一下,該說的還是得說,「謝謝你。」
  「你也提供了我情報,等一下我得趕快回覆委託人。」日之本號用手指指自己的口袋。
  「其實我不懂以粟田口的實力怎麼可能這麼多天還找不到人,況且以影像來看,他像是前天才被綁架。」講完之後長谷部國重「啊」了一聲。
  「嗯,你發現問題了,我昨天也才被一個朋友點醒。」日之本號抹去嘴唇旁的酒沫,「之前大概是粟田口骨喰自己搞失蹤的。」
  「這樣就對得起來了。」長谷部國重搖了搖頭,「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要讓當家的連絡不上他,不過現在真的被綁架了。」
  「終究還是跟豐臣有關吧。」日之本號倒乾了第二瓶啤酒,「如果粟田口家的俱利伽羅龍真的掌握了什麼跟豐臣有關的線索,如果有人依然支持豐臣勢力......
  長谷部國重想到了前天的車站炸彈事件,出來講話的、自稱「修正主義者」的人,就提到了對德川的不滿以及認為豐臣被用了骯髒手段取代......
  「該不會是修正主義者吧?」
  日之本號一口喝完杯裡的啤酒,抄起桌上的帳單,咧開嘴笑了:「警部,我該把這些資訊趕緊回報了。今天就讓我請客吧。」
  看著與之前並無不同的日之本號,長谷部國重不禁心想自己在碰面前的些許尷尬情緒實在是沒有必要的擔憂。他們都算是處理問題的業界人士,並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工作。

※※※

  「日之本偵探的意思是,骨喰可能被最近頻頻活動的反政府組織擄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粟田口年輕總裁輕輕皺起眉,「但粟田口並未接獲要求贖金的聯絡,如果反政府組織缺錢,早就該跟我們聯繫了。」
  「或許他們不是要錢,而是要粟田口骨喰所握有的資訊。我並不很清楚細節,但我聽說您有讓骨喰進行恢復記憶的治療,而且他似乎有回想起什麼事情。」日之本號搓了搓鼻子,雙眼直視著粟田口一期,「有什麼資訊比跟粟田口財團要錢更重要……我想您應該心裡有底。」
  粟田口一期的臉從擔憂變成了嚴肅,日之本號身旁的粟田口博多連忙說著:「一期哥您應該最清楚唄,不管是回憶起什麼樣的事情,解救骨喰哥是最重要的吧。如果真的跟反政府組織扯上關係,是不是該請厚哥那邊找幫手或者是?」
  「是我保護不力造成這樣的結果……不管是骨喰,還是豐臣。」粟田口一期捏緊了放在桌上的雙手,「當初該多放點保鑣在骨喰身邊,或者是……
  「我說粟田口家的大哥,這些想法對現在毫無幫助啊。」日之本號真是不懂有錢人的想法,如果有需要,就是趕快找出對方窩藏之處,然後攻進去救人,「粟田口家應該與政府的關係很好吧,可以應用一點人脈去調監視器或者用其他方式,繼續追查出他們把骨喰帶到哪裡去啊?況且政府方面應該也在追查這些反政府組織,對他們有利的情況應該也是能幫一下吧。」
  「這些我都了解。」粟田口一期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看著地表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光鮮耀眼底下藏著許多暗處的權謀與爭奪。他並未對日之本號較為魯莽的說話方式感到不悅,因為他清楚日之本號講的對。如果豐臣之寶的資訊落到了反政府組織的手上,也許可能被拿來策畫更多的活動,造成社會的動盪。雖然對德川並未有什麼好感,但身為商人最不想要的就是社會不穩定──這點基本觀念他還是有的。
  只是現在自己也憶起了一些事情,他不便對日之本號與博多說明。粟田口一期認為自己既然答應了故人,對於豐臣之寶的處置便有想法。他隱約發覺骨喰與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同。猶豫多日除了這個原因,還牽扯到政府對於這個部份的態度。要請政府甚至皇室出手,總得有清楚的理由;若自己仍站在豐臣方的利益,可不好交代。若政府與皇室對粟田口這裡有所顧忌,對商社的經營以及對弟弟們想要發展的各種事業,都有不良的後果。
  日之本號不知道粟田口一期在心底的盤算與掙扎,只想著粟田口家到底是怎麼回事,似乎對於兄弟的安危並不操心。不過他身旁的博多就算曾說過自己跟骨喰不熟,擔憂倒是真實多了。
  此時敲門聲響起,粟田口一期先問了是誰,結果門外的聲音自稱鯰尾。粟田口博多以眼神獲得粟田口一期的同意後去開了門,一進門粟田口鯰尾便直直走到一期面前,雙眼圓睜地說:「一期哥,你不打算去救骨喰嗎?」
  粟田口一期轉身過來看著粟田口鯰尾,搖了搖頭說:「不是的,只是要請政府出面總是要提供緣由,但如果牽扯豐臣……
  「一期哥,你以前曾經對我說過,那些事情都過去了,要專注於現在,尤其是做生意的我們,最怕政局動盪不安。如果還要再保護舊勢力,是不是就跟那些綁架骨喰的反動勢力一樣了?」粟田口鯰尾直挺挺地站在一期前面,但垂下的雙手卻捏緊成拳,「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我們兄弟的平安吧?」
  粟田口一期注視著鯰尾的雙眼,過了好幾分鐘。他思索著利弊得失,對於仍朦朧不清的故人之約,以及粟田口企業的未來,還有弟弟的生命安危,這之間孰輕孰重……最後嘆了口氣。
  「織田啊豐臣啊,你們一個一個都被過去的幽魂糾纏啊。」日之本號發話了,他掏了掏耳朵一副「不懂你們在搞什麼」的模樣。
  「織田?」博多歪著頭問。
  「啊,反正我的意思是,那些人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是親情啊,甚至利益啊,都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吧?連黑道都比你們還懂活在當下,你們怎麼都不懂啊?」日之本號聳聳肩,「不要等失去兄弟了再來後悔啊!」
  一期放在桌上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厚打來的。一期說了聲「失禮」後接了起來,他聽著略微皺起了眉頭,聽了厚說了幾句之後又重種嘆了口氣,對著厚說「我明白了,就這樣做吧」,然後掛上了電話。
  「厚哥怎麼了?」
  粟田口一期對著日之本號說:「日之本偵探您不是只來跟我回報,還告知了厚啊。」
  「畢竟是兄弟唄……」博多說著之後垂下了頭。
  「厚已經去請三条家協助了。」粟田口一期一臉無奈,「三条,是不會牽扯到政治利益,但我個人最不想要求助的對象。總之……應該會在這兩天有消息,三条的當家會再聯絡我,屆時再請你們一起過去吧。」

※※※
  
  「一早大家就在忙什麼啊?」不動行光看著組內座位空了一大半,問著旁邊的長谷部國重。
  「因為你又晚到了所以不知道,今天晚上要直搗販毒現場。」長谷部將一疊資料交給不動行光,「加州、大和、堀川跟兼都要去支援暴力犯組與藥物課合作的專案,所以早上開會、下午做最後的準備。」
  「之前西國署來尋求合作的那件事嗎?跟組織暴力有關係……啊,若虎組在我們這裡有據點嗎?」不動行光看著資料,「等等,這些資料跟那個好像沒關係啊。」
  「我們留守,所以把一些時效內但還沒破案的資料整理一下吧。跟西國署合作的緝毒專案跟我們無關。」長谷部國重看了不動行光一眼,發現對方一臉不開心,「怎麼?不想工作?」
  「我也想去支援啊,在外面抓犯人比弄文書有趣多了。」不動行光整個人趴在桌上。
  長谷部國重掛心著長船光忠準備在晚上同一時間進行的行動,因此也不去細管不動行光有沒有照著做事了。他只丟了一句:「還沒破案的不就是你可以大顯身手的機會嗎?整理之後挑出你有興趣的,我們就去進行訪查吧。」
  不動行光聽完之後有了幹勁,開始讀起資料。長谷部國重倒是在電腦上打開了地圖,思索著粟田口骨喰被綁架走的路線。手邊資訊只知那台車往津佐山方向,但範圍還是太大。日之本號應該已經回報粟田口那邊了,他想以粟田口財團的人脈或是財力應當是有辦法找出來的吧。
  不管是哪一個俱利伽羅龍事件,大概都近尾聲了。這當中最無奈的,就屬是他們經手的那個案件,有著俱利伽羅龍刺青的小混混。他什麼都不是,就這樣在暗夜裡死去。

※※※

  穿著米白連帽T恤外罩著一件黑色系夾克,外套背上繡了一隻白鶴的男人,邊拉低著兜帽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晃悠晃悠地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他輕快的腳步像是隨時準備跳起街舞,又像是要赴一個開心的約會,也許是要參加一個派對吧?或許會有旁人這樣想著。
  當他走過了一個簡樸的日式矮房前,腳步只稍停頓了三秒,又繼續往前踏步走去。
  過了三分鐘,另一個男孩穿著白色系的運動外套與長褲,袖子上和褲腳邊都有金色的線條,他歡快的腳步從甫入夜色的鬧區走來,左右張望著旁邊的店家似乎在找尋可口熟食,又或者在打量超市的特賣。離開了商店區後踏入了稍微變得安靜的住宅之中,經過那間二層樓的日式矮房前,他稍微轉頭瞄了一下盯在門口的金屬門牌,然後又輕快地往前走去。
  至於一名身穿黑色三件式西裝戴著眼罩的男人,則是走在更安靜的房舍之間,從稍遠處望著矮房的門口。他耳內掛著藍芽耳機,傳來了男孩的聲音。
  「小光,時間應該快到了。」
  「嗯,沒錯。」
  「啊。我看到了,門開了。」
  穿著白色系運動服飾的太鼓鐘貞宗迅速將身影掩入附近的建築物,他看著小酒館裡走出了一個金髮的男人,金髮男人也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把門關上離開。大概過了半小時,那人又回到附近。
  當金髮男回到那間二層樓房將門打開,突然有兩個身影接近,在男人還沒將「喂你們是誰」這句話說完之前,便被壓制在地。其中之一的太鼓鐘貞宗迅速衝進小酒館內,後面跟著一身西裝的長船光忠手裡拿著類似拐杖的黑色棍子。穿著連帽T恤加上大阪風夾克的鶴丸把剛才被打暈的金髮男綁好之後丟在門後,說了聲「辛苦你啦先在這裡睡一下吧」,便也跑進裡頭。
  以日之本號提供的資料來判斷,酒館內至多四人,長船光忠以身材優勢加上金屬拐杖,和後來迅速衝進的鶴丸,與酒館內休息的三名成員扭打起來。光忠揮動拐杖重擊了其中一名平頭男,鶴丸則是與穿著花襯衫的男人打成一團。太鼓鐘貞宗在伙伴的掩護之下迅速開了後門,然而一個戴著粗金項鍊的瘦高男人追著他,手正要抓住太鼓鐘貞宗的領子時,太鼓鐘貞宗往旁邊一閃,站在後門戴著白色貝雷帽的人抓住那正衝向門口方向的男人的手,接著另一手手裡發出了一點微微的霹啪聲響靠向瘦高男的身上,瘦高男吃痛一聲蹲踞在地。太鼓鐘貞宗從懷裡掏出繩索喊了聲「物吉!」,物吉貞宗接過繩索另一端與太鼓鐘貞宗一同把瘦高男綑綁起來,接著才把後門關起鎖上。
  一樓的怒吼與打鬥聲響停歇下來,只剩怒罵聲。物吉貞宗走到小酒館的招待室看了一眼,那裡的兩個若虎組成員已經被鶴丸綁在不同地方固定住。
  然而二樓傳來了重擊聲響,太鼓鐘貞宗迅速地往上跑,看到伽羅廣光在大開的房門前,正壓著一名穿著黑襯衫應該也是若虎組的成員,對方一副正要奮力掙脫的模樣。太鼓鐘貞宗連忙掏出懷裡的短刀,上前抵住對方的頸側。
  「你最好乖一點,我們並不想傷害你們。」伽羅廣光低聲地警告。
  「哼,交班的人等一下就到了。你們逃不遠的!」男人並不死心仍出言威嚇。
  長船光忠走上樓來,拿出繩子把那男人的手縛緊,便把他拽下樓。太鼓鐘貞宗拉著伽羅廣光的手,忙問狀況。伽羅廣光搖了搖手,說自己過得還算好,有得吃有得睡,若虎組其實是將他軟禁而已,太鼓鐘貞宗才鬆了口氣。
  鶴丸看到下樓來的伽羅廣光,舉手說了聲「喲,伽羅小子」,然後就跟長船光忠把四名成員綁在不同的地方,以免他們太過容易掙脫成功。長船光忠蹲下來看著原本在二樓的那個男人,金色的隻眼有著壓抑過後的殺氣。
  「念在你們沒有太虧待我們家少爺,我放你們一條活路。之後如果看到你們出現在我眼前,就可不是這樣而已。」
  接著伊達組四人正要往門口走,就聽到了乒乒砰砰的敲門聲。鶴丸微微一笑,讓太鼓鐘貞宗去開門然後自己躲在門邊,門一打開衝進來三個氣喘吁吁的傢伙,喊著「伊達那邊放款被抄了──」。話語未落就被鶴丸與太鼓鐘貞宗拳打腳踢一番,長船光忠一個箭步站到其中一個想回頭開門的人旁邊,手裡一抹亮光抵上對方的背部然後按住對方往房內走去。這三個成員也被綁起丟進小酒館一樓的招待室裡,然後全部的人嘴裡都被塞上了布條。
  「還好我準備的夠。」鶴丸邊塞邊誇著自己。
  聽到了遠遠傳來警車的聲音,四人連忙走出小酒館。走在最後的鶴丸對房內看不到他的那幾個若虎組成員揮了揮手,說:「接下來就交給警察囉!」

※※※

  物吉貞宗看伽羅廣光沒事,就先行離開。離開前他微笑著對伊達組的四人說,上頭感謝伊達沒有把事情鬧大,之後有任何需要協助的跟日光組提出即可,日光組必定鼎力相助。
  長船光忠與伽羅廣光逐漸遠離警車鳴笛聲與紅藍交錯的燈光,一路走到鬧區的馬路旁,等待鶴丸與太鼓鐘貞宗把車開過來。長船光忠對伽羅廣光伸出手,說:「小伽羅還能走嗎?」
  「沒事,光忠你太愛操心。」
  伽羅廣光一臉彆扭的模樣,但長船光忠仍然握住了伽羅廣光的雙手,將手貼在自己額前,輕聲地說:「你平安就好。」
  黝黑的臉龐雖看不太出來羞紅的顏色,但伽羅廣光的視線一直看旁邊,他訥訥地說:「我不是小孩子了,放手吧。」
  「我知道我該放手,你真的不是小孩子了。」長船光忠放開伽羅廣光的手,「策畫這樣的行動,讓組內的反動分子與若虎組現形。小伽羅你……走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
  「我只是想試試。畢竟不管是父親大人或者是組內的人,都還是看實力。」
  「我還能走在你身邊嗎?」長船光忠的聲音很低,「在我怠惰的這幾年之後。」
  伽羅廣光轉過身來揪住長船光忠的襯衫領,領帶的結也在他手裡皺縮成一團。他直直地瞅著長船光忠的眼,說:「你說過對我效忠,是吧?」
  「這個誓言依然有效,只要你願意。」長船光忠的眼底閃爍著光芒。
  「那剛問什麼問題。」伽羅廣光放手之後看著眼前馬路上的車流,突然打了個噴嚏。從室內出來只穿了薄T恤牛仔褲的他在春天夜裡仍顯過於單薄,長船光忠立刻脫下了西裝外套罩在伽羅廣光的身上。
  看著穿著襯衫與西裝背心、一手夾著黑色拐杖,一直以來都在他身旁的戴著單邊眼罩的男人,伽羅廣光攏了攏西裝外套,伸出手用手背輕輕敲了敲對方的胸膛。
  「光忠,你不管是過去、現在,或是未來,都要在我身邊。」
  「謹遵吩咐。」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7-19 11: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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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7-19 11: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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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話
  長谷部國重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離開了警署,雖然這天不是他值班的時間,但一來他想知道緝毒行動的結果,二來值班的不動行光難得的找他討論案件,因此便留了下來,也跟不動行光一起吃了泡麵。不動行光似乎在對他講開了之後,就沒有一直覺得長谷部是故意針對自己,或許也是逐漸習慣長谷部國重工作上的態度與說話方式。
  他們聽到堀川山伏組長還沒進到辦公室就傳來的咖咖咖笑聲,便知道今天的行動成功了。進到辦公室的加州清光與大和安定七嘴八舌的告訴他們今天晚上的情況,總而言之是以販毒的現行把現場的人員通通逮捕回警署,今天要漏夜偵訊。裡面的人似乎有若虎組的也有伊達組的,也起出了不少西國署在追查的新型藥物。
  雖然長谷部國重也想留下來幫忙,但因為他前一天才值班了一整天,長曾彌組長要他回家休息。長谷部國重約莫十點多抵達了自己家裡,便接到了長船光忠打來的電話。
  「長谷部君,真的很感謝你與日之本。」
  長谷部國重知道長船光忠順利將少爺救出了,他一邊喝著熱焙茶,一邊說:「這是你們自己救出來的,我沒幫上什麼。」
  「警察也立了大功呢。」長船光忠在另一端的聲音有著笑意,「我們這邊離開時也順手幫了一下,有些漏網之魚被我們抓到了。」
  「哦?真是給政府面子。」
  「反正我們的目的只是把小伽羅帶回來。」
  「沒事就好。」
  總是解決了一件事。與長船光忠的通話結束後,長谷部國重想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幫上什麼忙,線索是日之本號找到的。光忠已經說要找一天邀請日之本到伊達組的酒店讓他喝個開心,這樣的謝禮應該日之本也能滿意吧?
  倒是日之本號被委託的案件,自己提供的線索應該也能帶來重大進展吧?長谷部國重認為一邊換一邊,應該算打平了。
  他撫著自己的唇,回想起那天夜裡他們在車站暗處的吻,有著酒精苦嗆的味道。對於自己並不排斥這件事情,長谷部國重也有些訝異。但隨即他便對自己的想法笑了出來。
  長谷部知道自己並非沒有性欲,只是他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二十初時交的兩任女友也因此與他分手。當對方提出分手時,他反而鬆了口氣。短暫而不成熟的戀情,很快地就被他拋在腦後。直到之後遇到了自己認為值得效忠的對象,才發現那樣的情感寄託才是他所需要的。
  當時的他所需要的。
  強勢的性格與凌厲的眼神,那個男人對他的青睞讓他欣喜過望。這樣的情緒驅使他想要破獲更多的案子,爭取更大的功勞。如果能夠幫助那個男人,甚至讓自己往上爬更加靠近那個男人,他都願意做。也因此被好事之人傳出他是不惜為了長官髒了自己的手的刑警。但那又如何,長谷部國重自知他確實做得出來。
  執著與情感的界線並非如此清楚,這也是長谷部之後才認清的事。就在那場意外之後數年,他回到首都圈才再次前往蝶bar,找上了因為那個男人而重逢的左文字宗三。他對於那男人的氣憤,對上了宗三對他的執著的嗤笑。
  這麼多年他對於自己的私人情感依然無法成熟的處理好,事後他訥訥地對宗三道歉,然而宗三只回了『兩人都是成年人了,一夜情並不算什麼』的冷涼話語。反而讓有些在意的長谷部國重覺得自己似乎傻愣了起來──誰知道自己會跟重逢的故舊上床。還好長船光忠聽他抱怨後也沒有多說什麼。
  更沒想到現在的他竟是對一個男人露骨的欲求並不感到反感,就算做對價關係的交換,自己也有點享受其中的樂趣。不管是委託的案件本身,或者是參雜於其中的情欲。
  這樣的感覺朦朦朧朧地,無法定名為何。然而有些曖昧,並不需要為之定名。或許只是一時的賀爾蒙失控,短暫的激盪之後終歸平靜。

※※※

  「聽好了,這樣的行為別再做了,跟犯罪就只有一步之遙而已。人生走岔路可就很難回來了。」
  日之本號橫眉豎目地訓斥完面前的男性之後,只見對方縮著脖子抓起背包連忙往門外衝,看著那個背影他不禁嘆了口氣。
  「喂,博多,我有這麼兇嗎?」
  坐在斜後方座位戴著眼鏡的瘦小青年端著杯子走到了剛才離開的那個男人的座位,吸了口紅茶之後,咧開嘴笑說:「大叔的臉就長這樣唄,哪有什麼辦法呢?」
  「就說別叫我大叔了……反正就這樣了吧,內田那傢伙應該會收斂一點了。」日之本號喝下杯裡最後一點點的咖啡。
  「都有照片為證了,況且宇佐美小姐也已經平安回鄉了唄。」粟田口博多轉著吸管,冰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我建議她全部的社群媒體都換個帳號,然後注意一下不要暴露過多隱私。」
  「也算重新開始吧。」在頭後交握著雙手的日之本號,思索了一會兒,「啊,博多,厚或者你家大哥跟你聯繫了嗎?」
  「還沒。」博多拉平了嘴角,「雖然厚哥說不用擔心骨喰哥,但從長谷部警部那邊來的資訊也確定他是被綁架了啊。」
  「也許透過關係取得線索還需要點時間吧?」
  粟田口博多正想說什麼,日之本號卻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他抽出來看螢幕顯示是粟田口厚,便接了起來。「厚,嗯,怎麼?」
  博多看日之本號聽了好一陣子,最後只回答「我知道了,晚上見」,便掛斷電話。他詢問:「有消息了?」
  「晚上要去跟三条家談,厚找我一起去。」
  「哇,三条家啊……一期哥也真是下定決心了唄。」
  「我有聽說過一些關於三条的傳聞,神秘的古老家族、傳說中支撐本國命脈的其中一個支柱、政商關係良好……等等。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們是幹嘛的。」日之本號摩娑著下巴的鬍渣,「但看你家大哥的態度,似乎一點都不想要碰到他們。」
  「不管是金錢上的援助,或者是實質上的協助,據說只要是他們判斷是對這個國家好的事情,都會不遺餘力投入。但我行我素也是有名的,也因此不會靠向任何一側,就連皇室都未必能指使他們。」粟田口博多又啜吸了口紅茶,「因為難以了解他們的判斷標準,所以不容易對付唄。不過厚哥和一期哥好像都與三条當家認識,三条要談大概也是已經掌握到明確的線索了。這樣也好。」
  「這樣啊……」日之本號盯著自己眼前的空玻璃杯,「至少這些事情,一步一步都要解決了。」
  粟田口博多點點頭。

※※※

  「厚,這幾位你都打過交道吧?他們講話都……這麼沒重點嗎?」坐在長會議桌最靠門邊位置的日之本號,扭動著身軀向一旁的粟田口厚悄聲問著。
  粟田口厚露出了有點為難的微笑,手指刮搔了一下臉頰,壓低聲音回話:「不能說是沒重點,只是對方和一期哥都有各自的打算,在找尋共識上需要花一點時間。」
  「我以為救出你家哥哥就是一開始的共識呢?」日之本號打了個呵欠,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下僅存的一點點茶液。粟田口厚見狀從桌上搆了茶壺過來又幫日之本號添了茶,「再繼續這樣下去我想來點酒了。」
  看著投影幕的天藍色髮男人緊捏著雙手,問了話:「三条的意思是,救回骨喰之後尚須留置在此處?」
  「應該是說,骨喰與我達成協議,需要幫他完成某項任務。」坐在對面的深藍色髮男子,眨著他眼瞳裡的弦月,露出淡淡的笑容,「這段期間三条會保護他,這件事情應該也不損及粟田口的權益。」
  「請問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的?」粟田口一期發現自己並不被弟弟信任有點受傷。
  「因為這與你過去所經歷的某事或許有些歧異……哎一期,我並不覺得這件事你不能知道,只是令弟不想讓你難做人吧。」
  「是指淀夫人對我的委託嗎?」
  「啊,一期已經回憶起一些事了嗎?」三条當家的笑容在瞬間歛起。
  「只想起了一點片段,但……我已答應弟弟們,營救骨喰為最優先。豐臣之寶是絕對不能為反動分子所利用的,之後要怎麼處理……」粟田口一期深吸了口氣,遲遲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此時紅髮的高大男子再也沉不住氣,拍桌大聲呼喝:「三条的跟粟田口的,你們到底要談到什麼時候?你們這些只坐辦公室沒當過保鑣接過任務的傢伙,不知道時間寶貴嗎?」
  「嘿,這傢伙是誰,我欣賞他!」日之本號低聲叫好。
  「啊,他是我的前輩,古備前家的大包平。現在透過我這邊接委託。」粟田口厚眨了眨眼,「他實戰經驗豐富,只是比較壓不住氣。但在現在這個狀況倒是剛好。難怪鶯丸前輩要我帶他來。」
  大包平拍桌之後,坐在三条三日月身旁的小狐丸正要站起身,被三日月伸手擋下。他看著粟田口一期又露出笑容:「大包平說得對,現下還是先聚焦在如何救出骨喰吧!之後我們親耳聽聽當時陪在秀代大人身旁的骨喰怎麼說,再來決定接下來的做法,如何?」
  粟田口一期也像是被大包平的拍桌嚷嚷驚醒,他收起了猶疑的表情,換上有禮而堅決的態度,點了點頭。三条三日月示意岩融叫出相關資訊的影像,開始說明他們透過政府單位取得的資訊。
  路口監視器的影像已經分析出來,掌握到車子前往了津佐山一帶。該處有個因經營不善而倒閉的渡假中心,荒廢的區域內有些小木屋,公安鎖定可能相關嫌犯躲藏在內。
  「公安要行動了嗎?」小狐丸看著負責去跟公安單位打交道的岩融與今劍問著。
  「他們似乎想再觀察一下,也許最快明天、最遲後天會有所動作。」今劍撐著臉,「好像是想等等看是否有其他共謀去那邊接頭吧?他們希望一網打盡。」
  「我們無法等政府單位的行動了。」粟田口一期抿著唇,看向三条三日月,「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這裡,懇求三条家的協助。」
  「我知道,一期。當你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時,我哪次拒絕過你?」三日月淺淺一笑。
  粟田口一期怔了怔,勉強露出的微笑有些歉然:「抱歉,我……不記得了。」
  「這不打緊。總之我們明天行動。」三日月看著大包平,「大包平應該沒問題吧?」
  「越快越好!現在出發也可以!」大包平交握著雙臂,哼了一聲,「那些危及國家安全的傢伙,早就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我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約個時間地點會合。」粟田口厚對大包平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三日月,「三日月先生,非常感謝您!」
  三条三日月搖了搖手,說:「你們不用來拜託,我也會出手的。當時骨喰來找我,我沒料到後面還有勢力覬覦這層關係,是我的失誤。」
  「好啦,別再講這些五四三的了。準備大幹一場吧!」大包平按壓著指節發出了喀拉喀拉的聲響。
  日之本號記錄下來時間地點,粟田口厚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說因為不希望把他一介平民也捲入,到這裡粟田口的委託就結束了,之後的款項會透過博多交給他。日之本號看著場上的人物,他知道這些人有與政府一起處理犯罪事件,或者是保護重要人物的實務經驗,自己只是個掛著偵探名號的萬事屋,確實不宜介入與反動分子的戰鬥之中。厚也是一片好意。
  他撇了撇嘴表示了解,便收起手機與記事本,起身離開。

※※※

  「宗三今天居然有營業?」老是搞不清楚蝶bar開門時間的長谷部國重,每次要去之前都是先打電話聯繫左文字宗三。今天忙完工作後臨時起意前往,發現蝶bar是開著的。本來預期推門進去就會見到左文字宗三每次看到他就生無可戀的臉,沒想到竟是等他走到對方面前,那臉若有所思才緩緩變換成疑惑。
  「長谷部來幹嘛?」
  「喂喂,你酒吧開了我就可以來消費吧。」
  「本來要關門了。」左文字宗三打了個呵欠,在長谷部看來那根本是故意為之的動作,「剛剛送走一位故舊,發呆太久了竟是忘了把門鎖起來。」
  「哪位?」
  左文字宗三倒了杯冰水放到長谷部桌上,反問:「長谷部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喔、喔……光忠的事情解決了,想說來告訴你一聲。而且我明天休假。」長谷部將冰水喝了半杯,「給我半杯威士忌對冰水吧。」
  宗三取下了每次長谷部國重和長船光來固定喝的那只威士忌,加入了冰水後用長叉匙攪拌著,金屬與玻璃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他將杯子放在長谷部面前後,抽出了菸管往裡面塞了點菸絲,然後拿出火柴點火。
  「警察最近應該不怎麼清閒吧?」啜吸了一口菸管然後吐出煙氣的左文字宗三,瞟著長谷部國重,「有人幫你?」
  對於每次都提出犀利問題的宗三,長谷部早習慣了,他搖了搖玻璃杯,老實地回答:「有個偵探叫做日之本號,他幫忙找到了若虎組窩藏伽羅廣光的地點。」
  「啊,我聽過這個人。小夜在幫他工作。」
  沒想到左文字家跟日之本號還有這層關係,長谷部國重每次去偵探事務所只看過戴眼鏡的小夥子,倒是沒看過小夜。「雖然態度痞痞的,但辦事能力還不錯。」
  「這樣啊。長谷部你也多了個線人可以幫忙,聽起來是不錯。」左文字宗三搖晃著菸管,「畢竟體制內做事總是綁手綁腳的。」
  「嘛,雖說是多個資源,但也是利益交換來的。」長谷部國重啜了口威士忌,宗三水加得多了點,口感溫和不少。
  「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不過這收費倒是可以跟光忠討吧?」左文字宗三瞧了長谷部國重一眼,發現對方只是靜靜地喝著酒不發一語,頰邊有幾不可見的紅暈。
  這是怎麼著?左文字宗三翻了個白眼,他自忖這杯威士忌可比平常他端出來的還要淺薄許多;長谷部的酒量他也是知道的,可不是這樣就會臉紅的程度。宗三嗅出了這麼一點不尋常,不過……他對長谷部的情感世界並不怎麼感興趣。
  「看起來你付得不少呐。」倒是調侃的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宗三又對著長谷部吐了口煙。
  長谷部國重皺起眉頭,說:「你又知道什麼了?」
  「我可不想知道什麼,是你的表情太明顯了。」
  「是嗎?」長谷部國重先是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唇,然後又抹了把臉,「什麼表情?」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左文字宗三再次翻了白眼。他決定不要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回答了一開始長谷部國重的提問:「話說,你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是我之前因為接待豐臣氏認識的人。他要去跟一個難纏的家族打交道之前,臨時來了我這裡,想問我關於豐臣氏的一些過往。但我無法回答他什麼。」
  長谷部國重聽到了關鍵字,馬上回問:「該不會是粟田口家的當家吧?」
  「唉唷,長谷部何時如此敏銳了?難不成有來自於內部的指示嗎?」
  「不,是日之本他……有接獲粟田口家的委託,要找人。」
  「啊,原來如此。」左文字宗三抖了抖菸管,「看樣子你們這段時間都和在一起哪。」
  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長谷部國重撇撇嘴,說:「就說是利益交換,我幫他他幫我,這樣而已。」
  「哎我對你們關係是什麼不感興趣。」左文字宗三將菸管放在桌緣,伸手撩起掉落的髮絲紮回頭上,「至於粟田口家的事情,牽扯到反動份子,倒是很麻煩呢……」
  「公安那邊會有所動作吧。」長谷部國重又飲了口酒。
  「等政府單位動作,哼。」左文字宗三對長谷部國重指了指,「再等下去就怕發生什麼萬一了。」
  身在政府單位的長谷部國重本能地想反駁什麼,但也說不出話。他了解不管是公安或警察都是階層社會,要快速反應是不可能的。然而要救人可等不了那麼久,尤其粟田口骨喰已經被綁架五天了。
  他的手機震動著,長谷部國重看了一下螢幕,是日之本號的來電。他站起身走到門邊滑開了手機,傳來日之本號低沉的聲音。
  「唷,警部,還沒睡?」
  「嗯,有什麼事嗎?」
  「警部明天有休假嗎?想約警部出門。」
  長谷部國重哼了一聲,回話:「還真是單刀直入哪。」
  「呵呵,我一向是這麼直接。」長谷部國重不禁想像著日之本號正在摩娑著下巴的樣子,他吞了口唾沫,話筒那端低沉的聲音頓了一會兒又再響起,「怎麼?有空賞光嗎?」
  「哼,算你走運,我明天剛好排休。」長谷部國重抬眼剛好看到吧檯內的宗三翻了個白眼。
  「那警部明天下午過後就留給我吧,等下我把約定的時間地點傳過去。」
  道了再見之後,長谷部國重馬上收到了訊息。他走回吧檯把眼前的酒一口喝盡,左文字宗三將口裡的煙又全往他身上招呼:「唷,明天要去約會啊?」
  「粟田口家的那件事情,明天要行動了。」長谷部國重將手機收起,「我跟那傢伙去看看。」
  「雖說休假時間是管不著你做什麼啦,不過……介入不是你們區域警察體系管轄範圍的事情,真的好嗎?」
  「就像宗三所說的,再等下去就怕發生什麼萬一了。他們也是我們所需要保護的市民啊。」
  左文字宗三顏色各異的瞳眸盯著長谷部國重好半晌,銳利到長谷部覺得似乎要直接切開他的身軀,接著宗三瞇起眼又回到了平常慵懶的樣貌,慢慢地吐出一句話:「長谷部你變了吶……那個男人對你來說果然是特別的吧。」

※※※

  長谷部國重照往例的將家裡打掃好,該洗曬的衣物處理完畢之後,在家附近吃了簡單的午餐。下午看著借來的警偵劇BD,影片放著腦子卻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昨夜雖然跟宗三說了漂亮話,但一名放假中的警察,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連個特殊警棍都沒有,更別說配槍防彈衣了。日之本號這樣的行動,是否有勇無謀了些?
  懷著心思就這樣讓影片跑了好幾集的長谷部,抬眼看了一下時鐘,發現約定時間快到了,於是趕緊換上衣服出門。
  到了約定的地點,發現日之本號正倚在一台機車旁邊看手機,全黑的機車車殼上頭因陽光照射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對方就像平常一樣將散亂的髮絲高綁,壯碩的身軀被飛行夾克與寬鬆的工作褲包覆起來,然而這樣不修邊幅的樣貌與重型機車就是十分搭配。長谷部國重看了好一陣子,剛好日之本號抬頭注意到了他,對他揮了揮手。
  「怎麼?警部看我看到呆了?」日之本號摩娑著下巴,笑問。
  「只是沒想到你有機車。」長谷部國重接下日之本號遞給他的安全帽,看著機車上的七彩裝飾,「上面這個是螺鈿?」
  「是用貼片弄上去的。」
  「真花俏。」長谷部國重笑了出來,戴上了安全帽。
  重機的後座較高,於是長谷部只能往前傾。前方的日之本號似乎很自然地抓住他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腰上,跟他說了句「我會騎比較快,請警部抓緊一點」,就發動車子往前衝去。長谷部國重只能緊貼著日之本號厚實的背,任風吹拂著。還好這天是典型的春暖氣候,長谷部國重也穿著比較防風的大衣,並不覺得冷。
  中途找間便利商店稍作休息時,日之本號把事情簡短地跟長谷部國重說明了。長谷部國重將手上的鮭魚飯糰吞嚥下去之後,說:「所以正如當時我們所推測的,粟田口骨喰一開始是自己搞失蹤?」
  「似乎是的,而且聽起來他曾經去找過三条當家的談一些事情。然後他談的事情,又好像跟粟田口家的大哥所想望的不同。然後又牽扯到了政治利益什麼的。」日之本號把咖啡喝完之後,將金屬罐捏扁,丟進回收桶,「這可是我自己整理出來的,你要知道他們在談的時候,可是繞來繞去,兩邊都有自己的盤算又要用一堆話來包裝。聽了都累死了,真不懂有錢人家在想什麼。重要的家人失蹤了,第一要務就是找回他吧!」
  「權勢越大的人,雖然資源越多,但要做什麼事需要考慮的事情也越多。」長谷部國重倒是了解這種情形,所以有錢人家發生的綁架案,往往都不願第一時間報案。
  「嘛,我懂這種考量啦。只是既然粟田口的當家決定要找三条了,那樣說話也是浪費時間。」
  長谷部國重看著日之本號拿起安全帽正要戴上,忙出聲:「等等,那我們去現場的角色是?」
  「怎麼說……售後服務?」日之本號隔著安全帽透出來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長谷部國重不禁靠近對方好聽清楚些,「雖然比不上專業人員,但多少可以幫個忙。我個人也很在意粟田口骨喰的狀況。」
  該說是愛管閒事,還是太過熱心呢?長谷部國重理性上覺得這真是有勇無謀,但自己還是跟了過來。根本沒辦法立下檯面上功績的事情,以前的他是不會也不屑去做的。自己現在這樣的行為,確實是跟以前不同了。
  「其實警部今天會應邀而來讓我比較驚訝呢。」日之本號將安全帽的面甲打開說話,被突然變清晰的低音嚇了一跳的長谷部國重,輕蹙起眉。
  「說到底我也是有些在意,不過我們手無寸鐵的,到現場可得多小心。」
  日之本號咧嘴笑道:「我有準備一些傢伙以備不時之需,到那邊再拿出來吧。」

※※※
  
  天色逐漸轉為橙色,長谷部國重發現越往山區吹來的風就越涼。雖然在市區時穿著大衣還不覺冷,不過時間推移至傍晚,再加上樹林茂密,漸漸覺得有些涼意。
  津佐山裡面有許多楓樹,秋季一到滿山紅黃繽紛。然而現在正是萬物生長的春季,只見山間一片新綠,騎著機車穿梭在山道之間是很舒服。至於在津佐山的一個山間湖泊旁建立渡假園地,原本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無奈津佐山離首都圈太近,反而沒什麼吸引人過夜的理由。或許還加上經營方面出了什麼問題,總之這個渡假園地就這樣關門了。
  長谷部國重看著被爬藤植物遮蔽,勉強能看到一些字樣的招牌,心想能夠找到這裡窩藏好幾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問題。山道上沒有裝什麼監視器,渡假園地的更已經沒有在運作,確實也難以被發現吧。
  將機車停放好之後的日之本號,從車廂裡面抓出了兩只伸縮警棍,其中一只交給了長谷部。另外又從工作褲的口袋掏出一個小型的電擊器,長谷部接過之後塞到了褲子的後面口袋中。他戴上了手套,打量著周遭。
  「其他人還沒到?」
  「我稍微早了一點,原本他們沒有要我來的。」
  長谷部國重隨著日之本號慢慢地走進渡假園區,目的地是位於湖畔的渡假木屋。橙黃色的陽光透過樹蔭灑落,杳無人煙的山林渡假區草木益加繁盛,原本修築來予人遊憩的設施都已爬滿藤蔓與苔蘚。安靜地只聽得到他們的腳步聲的這個時刻,長谷部國重緊繃之餘還想著自己好像很久沒有在休假日這樣與人漫步在郊外──雖然使用「漫步」一詞有些奇怪。
  日之本號停下了腳步,讓長谷部國重險些撞上他。長谷部正想發出聲音,卻被日之本號轉身用手摀住了他的嘴。
  「前面有一部車,是你之前看到的那部嗎?」
  長谷部甩開了日之本號的手,探頭看了眼之後,搖搖頭。
  「要不是換車了,要不是還有更多同黨躲藏在此。」
  「先刺探看看這裡?」長谷部國重提議著。
  他們躡手躡腳地靠近車子旁邊的木屋,聽到了裡面有說話的聲音。聽了好一會兒,日之本號無聲地對長谷部說「似乎不在這裡」,長谷部又側頭聽了一陣子,對日之本號點點頭。
  日之本號掏出手機,看著渡假園區的地圖,指了指隔著湖的另外一頭的木屋區,對長谷部說:「也許在這裡。」
  「那我們……?」
  「讓他們主力部隊去救人吧,我們就處理這裡,怎麼樣?」
  方才聽說話聲只有兩個人,也不排除可能有更多同黨。然而長谷部國重覺得既然來了就做點事,他跟日之本號悄悄地移動到了門口,一人一邊,然後他對日之本號點了點頭。

※※※

  日之本號作勢敲了敲門,等待了一會兒門開了個縫,他便一腳插進去縫裡,說:「唷,不好意思,我機車發不動了想來接個電──」
  裡面的人似乎想把門關上,但日之本號拉著門板,又說:「哎呀先生別這樣,你們那台車就借我接一下就好了……」
  接著聽到了東西碰撞的聲音,長谷部國重雙手將門板整個拉開,看到日之本號微彎著腰擋下了桌子。裡面兩個男人吼著:「混帳東西,別過來!」
  「這年頭還真是缺乏熱心的人哪,是吧?」日之本號把擋下的桌子翻倒在旁,「喂,粟田口骨喰在哪?」
  似乎聽到了什麼踩到神經的關鍵字,其中一名長髮男馬上衝了過來,日之本號抓住了長髮男的一隻手往外拖,長谷部國重趁日之本號將那名男子抓出門口之際快步踏入房子裡。另一名短髮男也想往屋外跑,長谷部國重先是用肩頂了一下,然後順勢將那男人摔向門口。短髮男滾下了木屋前的樓梯之後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了刀子,快步跟上的長谷部國重連忙退後了一些想拉開距離尋找機會,雙方對峙了一會兒。
  另一方面被拖出去的長髮男掙開日之本號的手,然後撞向日之本號。日之本號穩住腳步之後,又承受了對方胡亂揍過去的幾拳。壯碩的日之本號持短棍抵擋了幾下,長髮男見無法取得優勢,正想從口袋裡掏出傢伙,卻被日之本號衝上去用身形優勢壓制住,接著日之本號掏出了束帶,將對方的雙手跟雙腳分別綁上。
  短髮男衝向長谷部,長谷部順勢抓住了短髮男持刀的手,右手將還沒甩出的警棍迅速卡住對方的手肘,短髮男瞬間被拉得蹲下;長谷部屈膝往對方的胸口一頂,對方吃痛地大叫,刀子也掉落在地。
  「你們是在網路上被號召進行行動的人嗎?」長谷部國重將短髮男壓在地上之後,拿出束帶邊綁著對方邊問,「跟那群放炸彈的一樣?」
  「哼,你們又是誰?怎可能懂我們的理想。」短髮男啐了一聲。
  「我是不懂你們的理想,如果要擁護不同黨派不同人物的話,請照這個國家的體制來。就算你們覺得那些舊人物是被抹煞掉的又如何?社會大眾對於製造騷動的你們並不會同情的。」長谷部國重將掉落在地的刀子收起,然後把短髮男推到一旁。
  「你們沒有權力把我們綁在這裡!我要叫警察!」
  「先拿刀攻擊人的沒有資格講話,這叫做正當防衛。」
  不遠處傳來了兩三聲的槍響,伴隨著風吹與群鳥飛起與鳴叫的聲音,日之本號站起身往聲音來源方向看了一眼,說:「那邊居然有槍啊。」
  「交給經驗者是對的。」長谷部國重拿出手機撥通了報案電話之後,告知對方地點與狀況,然後對著仍怒視著他的短髮男說,「我幫你叫警察了。」
  日之本號問:「要把這兩個傢伙放在這裡嗎?」
  「我們等到警察來吧?或者是你要聯絡另外一邊?」長谷部國重指著木屋,「我進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
  長谷部國重走回木屋的前廊往裡頭探望,卻聽到了腳步聲從旁邊移動過來,他眼角餘光看到從木屋的側面廊上有個人影往他跑來,好像還有一點閃光。他直覺往木屋裡頭躲,卻有一個巨大的身影衝到他的身旁將他撞開。
  長谷部被撞得跌坐進木屋,一時之間他耳裡呼嘯而過的風聲與鳥叫聲都消失了,眼前日之本號的身影被衝擊的力道往後踉蹌了兩步。日之本號緊抓著那個男人的手上有著艷紅的液體。男人的張嘴嘶吼完全沒有傳到長谷部國重的耳裡,他只蹬起身將手上的警棍往男人的手臂上招呼,男人被他打到鬆手倒地。
  「長谷部!夠了……」
  直到日之本號低沉的聲音傳進長谷部的耳裡,他才發現那個男人已經痛得求饒,染血的刀子也掉到一旁。他迅速將男人綑起,在日之本號身旁打電話再次報案與要求救護車之後,檢視著日之本號的傷勢。
  「腹部被刺傷,雙手也被劃傷。」長谷部國重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過度冷靜,但他憤怒的情緒讓他的頭熱脹到幾乎無法思考。
  「應該……沒有……太深……」日之本號壓著腹部的傷口,疼痛依然讓他皺眉咬牙。
  長谷部拿出手帕幫忙壓著,但馬上被血染紅。日之本號要他幫忙拿出手機,讓長谷部國重找了粟田口厚的電話撥通之後,告訴對方他們的位置與狀況。粟田口厚告知他們骨喰平安無事,這邊已經處理完畢,他可以迅速調度一輛救護車過來載送日之本號。
  等待的時間異常漫長,長谷部國重的手套也被染上一片血紅。不知道過了多久,日之本號突然抓著他的手腕,勉力咧開嘴說:「還好……沒事。」
  「你覺得我沒辦法應付嗎?」長谷部國重說完之後立刻後悔了起來,這不該是對一個救命恩人說的話語。
  「身體……先動了……」日之本號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的雙手鬆開了。
  「喂!日之本、日之本號!」
  聽到了鳴笛聲,長谷部國重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的視線前方有些水氣,他看到了粟田口厚。雖然長谷部國重認為自己該去警局做個筆錄,但粟田口厚跟他說之後公安就要接手了,在此之前他可以先向警方說明一下。
  「長谷部陪著日之本去比較好。」粟田口厚伸出雙手握了一下長谷部的手,「拜託您了。」
  長谷部國重隨著救護車將日之本號送往醫院,一路上他握著日之本號粗糙的手,上面的血漬已凝成鐵鏽的顏色。不該是如此,他身為警察應該要保護一般民眾,就算日之本號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但他終究只是普通人,為何會是對方來保護他?
  長谷部國重深感自責與失職。


(TBC)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7-22 11: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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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1-7-22 11: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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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話
  他彷彿聽到了那位警部的聲音,非常急切的嘶吼。他自恃身強體壯,不,其實身體比他所想的還要快動作,他認為自己可以抓下對方手上的武器,他認為自己可以保護對方。現實是他還是受傷了,不過他也達成了目的。但他朦朧間看到了那位警部,他暗戀對象的著急表情,似乎也有了一點收穫。
  然而他當然不能就在這裡斷送自己的性命。
  日之本號睜開了雙眼,他眨了眨眼皮之後,試著轉頭將視線從天花板移到旁邊,有個人趴在病床邊睡著。日之本號看著對方的煤色髮絲,跟平常整齊的樣貌完全不同的蓬亂,不禁微微笑了。他嘗試著移動自己的手,很重,但可以稍微移到那個人的臉龐,然後笨拙地觸碰著對方。
  警部醒了,他迅速抬起頭看到了日之本號,先是睜大眼睛,然後張開嘴停頓了一下,有些乾澀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來:「日之本?等等……我先按呼叫鈴。」
  待他按下呼叫鈴之後,日之本號咧開嘴直衝著他笑,然後想要發出聲音卻發不出來,只得用嘴型說出:「長谷部,謝謝。」
  長谷部國重咬了咬唇,然後伸手握住他的手,說:「是我該說謝謝,還有對不起。」

※※※

  長谷部在日之本號醒來之前夢到他注視著織田宣長投宿的那間飯店,正被火燒毀。那個畫面明明他只有在新聞裡看過,但火的熱度與建築物燒起來的聲響卻如此清晰。這或許就是不動行光曾經感受到的無力,他沒有辦法衝進飯店去救出那個他們所崇敬的強人。
  他認清自己的無能為力,認清自己為了這個無能為力而憤怒。
  場景一轉到了他看著日之本號衝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間,那無能為力在他心底一閃而過。但他知道自己有許多能做的事情,畢竟被利刃所傷只要在失血過多前到院,救回的機率仍是高的。
  只是長谷部沒想到救護車一直沒來,他看著日之本號的血染紅自己的雙手,讓他背脊發冷。直到他被日之本號的手觸碰到了臉,讓他倏然睜開眼睛,才發現這個惡夢不是真實。

※※※

  在三条那兒待了三天的粟田口骨喰,前往粟田口財團的辦公室與粟田口一期說明了,他想起來的記憶是來自於豐臣秀代的託付。豐臣秀代曾向粟田口骨喰提到了豐臣之寶,那是他無緣再見的孩子。
  『孩子無法選擇生父,我生在豐臣家接下父親的衣缽是我無法改變的未來。但正因為我繼承了豐臣家,無法與我心愛的女人與孩子在一起。那麼,我身為一個父親,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選擇的空間。這點,我與母親大人有不同的想法。』
  當豐臣秀代知道自己可能無法活著逃出火場時,他將此心願託付給粟田口骨喰。
  粟田口一期憶起的正是淀夫人希冀他能協助秀代甚至秀代的孩子,一直在政治上保有豐臣的地位。淀夫人清楚當豐臣英吉將她與秀代交託給一期的那一刻起,一期無法拒絕她。
  「但一期哥,我希望能夠達成秀代大人的請託,他最後希望我能將『豐臣之寶』,也就是秀代大人無緣的妻小,託付給寧夫人。」粟田口骨喰直視著粟田口一期,眼底不再迷惘,「或許一期哥找來恢復記憶的治療,正是為了喚醒我這件事情而成功的。」
  在一旁傾聽許久的粟田口鯰尾,說:「也許這是秀代大人的愛。」
  粟田口一期閉上雙眼許久,他模糊的記憶只被喚醒了淀夫人握住他雙手的模樣,那個纖細的身影有著極為堅毅的意志,支撐著豐臣家。
  『我只能相信你了,一期。』
  一期認為這是屬於淀夫人的愛,就算與秀代的期望不一致。
  粟田口骨喰與鯰尾雙雙注視著一期,直到粟田口一期呼出長長的一口氣,睜開雙眼。「我了解了,就照骨喰的決定去做吧。你們已經搶在修正主義者之前了嗎?」
  「我已經先同三条的岩融與今劍前往秀代的夫人與孩子住的地方拜訪了,現在他們留在那裡進行護衛工作。」
  粟田口一期苦笑了一下:「我就這麼不值得弟弟們信任嗎?」
  粟田口骨喰彎身低下頭,鯰尾則是看了看骨喰又看了看一期,嘴裡說著「不是這樣的一期哥……」。
  一期見狀又說:「算了,別這樣,畢竟都是受豐臣所託,而且骨喰平安無事。只是希望弟弟們之後能多倚賴我一些。」
  「我們也希望一期哥能多倚賴我們,不要只是一個人煩惱。」鯰尾拍了拍喰,又走上前輕握住一期的手,「我們是兄弟啊!」
  「一期哥,我們一起去寧夫人那裡看看吧。」喰也走到一期的面前。
  粟田口一期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微笑。

※※※

  「小狐,那我出發了。」三条三日月穿戴好有著三条家紋的羽織,讓小狐丸整理了一下之後,微笑著對小狐丸說。
  「岩融和今劍會跟著秀代大人的夫人與孩子,德川那邊也表示不過問這件私事了。」
  「寧夫人早是遠離世俗之人,德川那狸貓也放心吧。」
  小狐丸嘆了口氣,說:「為了這麼年幼的後代搞得大費周章,修正主義者這樣做一點都不划算吧。」
  「話不能這樣說,看起來這名號扛出來還是有點號召力的,不然怎麼能煽動這些人幹傻事呢?」三条三日月抿嘴笑了笑,「政治圈裡代夫出征、繼承衣缽是常有的手法,年幼不正好可以當個稱職的傀儡?」
  「不問個人意願嗎?這可不是古早時代,隨隨便便簇擁一個孩子就能成事了。」小狐丸舉起手指輕敲著自己的頭側,「想想也知道吧。」
  「反過來看,這修正主義者倒是很有兩把刷子,能推動這些事情。況且,石切丸不是也說了,那天之後論壇無預警關閉,想要找修正主義者在上面的痕跡也變得困難了。我想,政府要頭痛一陣子了。」三日月停了一會兒,「嘛,這不是我們該主動干涉的事情。該讓他們好好動一動才是。」
  「所言甚是。」小狐丸隨著三日月走到了玄關,然後幫他開了門,「粟田口當家那邊已經說明白了?」
  「骨喰處理好了,他們也會一起前往寧夫人那兒。」三日月面對照射進來的晨光,眨了眨眼,「是個適合敘舊的好天氣啊。」
  「我會備好茶等你回來。」小狐丸微笑著,刻意做出了一個西式鞠躬禮。
  「甚好甚好。」三日月微笑著揮了揮手,踏進了自家的黑頭車內。  

※※※

  「長谷部,你要走了?」綁著小馬尾的搭檔皺起鼻子問道。
  「嗯,有什麼事嗎?報告我看過了,沒問題。」已經站起身的長谷部國重轉頭問。
  「沒有。只是……你最近都很準時。」不動行光雙手抱胸,「又是去探望線民嗎?」
  長谷部國重點點頭,說:「畢竟是因為我而受傷了,不去探望實在說不過去。」
  發生事情的隔天他回到警署上班時原本以為會被叫去談話或是補作筆錄,但只有長曾彌組長找他去問了一下之後就沒事了,組長與他也沒有在署內多說什麼。於是他只對不動行光說他這幾天有空會去探望一個線民。
  長谷部離開之後,旁邊的加州清光將椅子移動到不動行光身旁,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長谷部的口風超緊的,只說線民因為他受傷。」
  「對啊,不動,你是他的搭檔,有沒有知道多一點?」大和安定也移動到不動行光的另一邊,跟加州清光一左一右地緊挨不動行光問道。
  「我沒有比你們多知道什麼,長谷部才不會告訴我咧。」不動行光吐了吐舌,「算啦,他準時下班我也可以準時下班。我要先走囉!」
  「欸欸,不動你怎麼──」大和安定看著不動行光站起身向他和加州清光揮了揮手,正想要伸手抓住不動行光,卻被堀川國廣出聲詢問。
  「大和,你跟加州的報告還沒有交出來喔!」
  大和安定轉頭看到了堀川國廣臉上的微笑,也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加州清光趕緊將大和安定的椅子轉回桌前,拍了拍大和安定的肩膀,說:「趕快一起把報告寫完吧,搭檔。」

※※※

  已經離開警署的長谷部國重並不知道署裡發生的插曲,他搭著電車前往粟田口財團附屬醫院,去探望已經轉往一般病房的日之本號。長谷部國重原本想協助照顧日之本號,但粟田口博多表示已經聘請了院內看護,請長谷部不用擔心。於是長谷部只要有空,下班就過來看一看。
  「唷,警部。」日之本號扶著牆壁正要走回病床,看到進門的長谷部國重便舉起手來打了招呼。
  長谷部國重將公事包和手上的紙袋放下,想走上前去幫忙攙扶,但日之本號對他搖搖手。他問:「你不用人扶著了?」
  「慢慢可以自己走了,看護也只請白天的。」
  「啊,這個送你。」長谷部將紙袋打開給日之本號看,「博多說你喜歡吃銅鑼燒,我剛經過看到就買了。」
  「謝謝,其實也不用帶東西來啦。」日之本號指了指旁邊桌上,「我這邊也常常有得吃。長谷部吃晚餐了嗎?我這邊有些人家送來的便當,要不要吃?」
  「也太多盒了。」長谷部國重看了一眼之後忍俊不住。
  「我跟博多說想吃燒肉,結果粟田口家就送了好幾盒燒肉便當來。」日之本號搔了搔臉,「嘛,就幫我吃一點吧。」
  長谷部國重幫忙把桌板架好之後,放了一個便當在上頭給日之本號,他自己也拿了一盒,看著上面的店家名稱,笑說:「不愧是粟田口家,請這間的啊。」
  「唉,我最想要的是酒啊,可惜醫生說我現在不能喝。」日之本號作勢嘆了口大氣,讓長谷部國重直搖頭。
  「現在安分點吧,伊達組說等你康復後會招待你去他們的酒店喝個夠。」
  日之本號咧嘴大笑:「哈哈,這可讓人期待了。」
  長谷部國重雖然拿了一盒便當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但他卻看著日之本號吃著,自己一直沒有動筷。對方能夠好好在此吃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他沒有告訴日之本號,自那天之後,有一兩個晚上他仍會夢到那個時刻,黏膩的血液沾染在他的手上,就算對方只是悶哼但那粗重的喘息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迴響在他耳際,就像是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
  「警部?長谷部?」日之本號的聲音傳進了長谷部的耳朵,他回神看著對方,「一直看我吃飯,你不吃嗎?身體不舒服?」
  「沒、沒有。」長谷部搖搖頭。雖然手術時他等在醫院裡好長一段時間,後來也看見日之本號甦醒的那一剎那,現在也見日之本號好好的在眼前。但不管是那天傍晚發生的事,或是現在,都缺乏了現實感。只有夢裡雙手的鮮血,帶給他更迫真的感覺。
  日之本號炯炯的眼神看向長谷部,說:「我在這裡。」
  「我知道。」
  「那就好了。俱利伽羅龍的事情都解決啦,不管是那個小混混,或者伊達的、粟田口的。」日之本號指著自己的左胸,「至於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龍,也還在。」
  長谷部國重舒了一口氣,原本一直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連同心裡有一個懸吊著的東西落了下去,然後,就像是重新站回地面上。日之本號注視著長谷部國重一會兒,然後對他招了招手,長谷部國重從椅子站起,走近病床旁,冷不防的被日之本號拉了過去。他的臉與日之本號的臉距離非常近,說話時的氣息,讓他感受到了對方活著的真實。
  「難得粟田口幫我安排了個人病房,如果警部要給我謝禮的話我也欣然接受的。」
  長谷部國重望向了日之本號,對方露出了那一貫痞痞的笑容,他也牽動嘴角上揚,將手放在日之本號的胸口,然後沿著衣服一路往下移,冷不防的按了日之本號的腹部,後者發出了吃痛的聲音。長谷部國重哼了一聲,說道:
  「看樣子,能收禮還有點時間哪,三流偵探。」


(完)
本文最後由 慧子 於 2021-7-22 11: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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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慧子 發表於 2022-2-19 22: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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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俱利伽羅龍事件》的閒談

來聊聊這一個刀劍亂舞警探AU/paro的故事。
算是我第一個寫的長篇小說,因為個人寫文常常只是腦中一個片段,所以以短篇為多。終於完成這篇其實很有成就感。
來聊聊一些背景設定。



※關於長谷部
一開始這個警探AU/paro的契機只是第六話的內容,當時以短篇《監禁》寫出來發表;出發點是「想看日壓切的監禁play」然後不知為何被監禁的是日本號這樣......XD 當然另一方面,菁英警探穿三件式西裝戴著白手套是我的癖好之一,又覺得長谷部的「對上位者的忠犬」設定非常適合,所以就寫了。
腦洞一開,就得深入思考在長谷部與日之本號對談裡提的事件應該是如何,畢竟又提到伊達組又提到粟田口家,當初都只是粗淺的用一種感覺設定下去,真的要深入發想,才發現真的是個龐大的工程。
人物的套用不算太難,長谷部屬於地方警署的刑事課警探,而不動行光與他搭檔,他們會有衝突的部分參考了遊戲設定與刀舞虛傳的詮釋;刑事課跟長谷部同組的,很自然就選擇了新選組,我滿喜歡新選組刀那種很緊密的情誼,以前也曾經在本丸向故事裡,讓新選組刀的某種團結感傳遞給長谷部,作為一種改變的契機。
長谷部的個人設定,也就參考本刃最在意的部分,曾被下放到離首都圈遠的地方警署,再被調回屬於首都圈的地方警署北立署(另外提一下,這邊的地名雖然有參考區域但依然是虛構的),並沒有回到警視廳搜一。長谷部以前在搜一就是常常被日劇拿出來用的,自視甚高的那種警探,與他現在所屬的警署的這些同僚們自然也會有過交手或是一點點那麼不對盤的部分。只是大家公事公辦,以長曾彌組長為主導的強行犯組在長谷部之後來到這裡之後並不會有太多刁難或棒打落水狗的情形,這是我認為的長曾彌的風格。長谷部在初到北立署刑事課時的搭檔是長曾彌組長,因為大家已經兩兩成組了,等到後來不動報到,才讓長谷部去帶不動。

※關於日之本號
日之本號,基本上就是以他放浪不羈的感覺為出發點,成為游走邊緣的偵探萬事屋,由於熱心的個性所以大小案都接。至於跟長谷部在這個事件裡面稱是第二次接觸,其實在此之前......比較明確的描述也在大概一兩年前所寫的同個AU底下的日壓切CP文《收留》裡面出現過。

偵探事務所雖然日之本號掛的是所長頭銜也是偵探本人,但出資者是博多,而且當時是被設計進去的,詳情我寫在另一篇短篇(尚未發布於在水裡寫字)。常駐成員是粟田口博多跟日之本號,左文字小夜是在外面跑的班底之一。

《收留》就是發生在《俱利伽羅龍事件》後面的故事了,是以日壓切談戀愛為主軸的故事XD
不過因為是先寫《收留》,之後才寫《俱利伽羅龍事件》,所以在細節上應該會有矛盾之處,等之後有時間應該會重潤《收留》XDD

日之本號以設定來說年齡尚輕,再加上個性,所以對於迂迴的大家族都很不耐煩。
不過他老家也是當地仕紳,跟當地警察署長與縣長也很熟,只是因為年輕所以大家也就當看鄰居家小伙子比較放任他些XD

老實說我真的很不會寫比較放浪不羈的角色,偏偏又是喜歡這組CP
總覺得自己筆下的日之本號其實意外認真(這是筆者個人個性的問題orz)


※關於俱利伽羅龍與伊達組
《俱利伽羅龍事件》最中心的就是「俱利伽羅龍」,其實不少刀上都有這個龍紋,而我挑選出來最為刀劍亂舞粉絲所知也最常被引用到的兩位做為事件中心的主角,也如文中日之本號所提到的,一個為黑道一個為白道的設定。
伊達組這裡提到的事業以酒店特種行業與放款為主,算是以北立市為中心,表面上安份做灰色生意的組織。伽羅廣光跟長船光忠的關係也是BL故事裡常見的那種主僕,但我試著去描繪他們之間的一點點過往,以及光忠比較不帥氣的部分(笑)

不過雖說是事件中心人物,但伽羅廣光跟粟田口骨喰在故事裡出場的狀況不多。伊達組仍以光忠、鶴丸、小貞三名人物為主,尤其是對於光忠的描述著墨比較多,因為同時跟長谷部這邊有關聯。
因為手臂上的俱利伽羅龍,所以伽羅廣光是比較為人知的「俱利伽羅龍」。
總之伽羅廣光跟長船光忠這組是在這部故事裡面比較明顯的CP之一。


※關於粟田口家族
另一個俱利伽羅龍是粟田口這邊的,設定成財團。
粟田口家延續原本遊戲設定是個龐大的家族,目前當家的是粟田口一期,一樣有失憶的情形。一開始在描寫一期的時候遭遇到了一些卡關的狀況,但後來再仔細思考他的過去以及跟弟弟們的關係之後,給了他一個矛盾且掙扎的情境。
這篇並沒有所有的粟田口都有出場,大概就是沾個邊而已,著墨較多的是一期跟博多。

然後文中提到的美甲店MIDARE是亂經營的其中一個事業XD
關於一期跟三日月的過去,我曾在噗浪線上場的無料寫過這個故事,目前也還沒有發表在在水裡寫字。




※《俱利伽羅龍事件》出本了!
詳請與購買資訊可參考 噗浪介紹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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