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至咲] 夏末，與不自信反差犯 [G]

*年齡操作注意/大概是22歲的咲也和28歲的至
*可能有OOC
*捏造設定注意


00.
　　距天鵝絨町稍遠的這一站，大約是半小時電車的距離。
　　咲也繞了遠路才找到出站口並乘著人潮前進，步調比平時快上許多，若是不跟上人們行進的節奏，恐怕就得像隻小沙丁魚般被擠著移動了。
　　費盡千辛萬苦出了車站，他重重吐了一口氣，在人群面前演出只要累積幾次經驗就能熟練，可對於高中畢業後便鮮少獨自離開天鵝絨町的他，習慣成為擁擠的一員可就沒那麼容易。悶熱的空氣促使他揪起領口替自己搧風，不一會便暗叫不妙，他忘了自己現在不是平日輕鬆的裝扮，而是一不注意太過粗魯對待便會散開、憑他一己之力難以穿妥的浴衣。
　　好險記起得早，否則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衣著給弄散了該有多糗。搭乘不熟悉的路線造訪陌生的車站，果然不是件太輕鬆的事啊，就連裝扮也穿不慣。咲也心想。
　　但他還是得來。為了不得不赴的約，他一定得來。
　　「咲也？」
　　啊、這個聲音。
　　嘈雜的環境中，這聲叫喚肯定是他唯一熟悉的事物了。
　　他轉過身，至的微笑似乎還沒準備好，難得連他都看得出破綻。或許是今晚真的太熱了吧，他想，就像他聽見久違的叫喚、看見這個人站在他眼前，思考卻首先被不知打哪來的熱流給淹沒，沒能及時擺出他最擅長的笑容。
　　「果然是你。沒有想到你會穿浴衣來，喊名字之前還猶豫了一下。」至的眼神飄移了一瞬，「……還是該先說好久不見？」

　　在距離天鵝絨町半個小時車程的這裡，在至搬出宿舍後三個月，咲也第一次單獨和至碰面。

01.
　　今年春組公演的千秋樂過後，至發表了外宿的決定。
　　滿開劇團向來是個善解人意的歸所，加上那是早已與監督討論後的結果，沒有人強硬挽留或是追問被曖昧地帶過的理由，包含咲也。
　　特意選在春組的年度戲碼過後才告知，至已經充分展現他的溫柔了，何況他還是會抽空回來排練，以組長的角度來看，咲也不覺得有追著他深究的必要。
　　至對他的坦然感到訝異，他說他以為咲也會阻止他，這個發展反而令他落寞；而千景笑問「難道不是因為我們的組長有所成長了嗎」。咲也偏頭想了想，或許是成長了沒錯，如果他有繼續升學，已經是要離開大學的年紀了，心智更成熟了些也沒什麼奇怪。
　　所以他漸漸能夠明白大人希望保有的自己的空間是什麼，以及有些話並不適合衝著情感脫口。例如，以他個人的立場，他會很想念至，會因為他不在同個屋簷下而感到寂寞，可是用一己之欲綁住別人是不道德的，而且他無法區分所謂「個人的立場」是以什麼身分而言——好像是個比家人更遠一點，卻又比朋友再近一些的位置。
　　他站在那樣的位置上思考至的離去，並且考慮告訴他，他會寂寞，但那樣太情緒化了，凡事本就沒有永遠，他又怎麼能夠要求別人迎合他而留下呢。

　　至於他個人究竟是什麼立場，咲也後來意識到了，不過過程有點迂迴。

　　至搬進新的住處當天，除了春組全員，劇團內的幾位壯丁也為搬家貢獻了一份力。
　　在至的私物移入前，他已經購置了一些必要家具，因此當咲也步入他的新居，並不覺得是個冷清的環境。進度告一段落，他好奇地探索著，空間規劃當然不比多人生活的宿舍寬敞，但連廚房都有的一人生活，可謂是一應俱全了吧。
　　他站在剛安置好的烤箱前，想像週末晚起的至睡眼惺忪地將沒吃完的外送披薩放上烤盤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他應該會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吧，直到烤箱發出噹聲之前，都不會再離開沙發一步。
　　「在笑什麼？」
　　「哇啊！」
　　咲也猛然一震，被突然從右側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至安撫似地輕按他的肩，帶笑的語氣倒不全然是歉意：「抱歉抱歉，嚇到你了？」
　　「至さん，請不要這麼突然搭話……！」
　　「哈哈、沒想到真的會嚇到你，真是抱歉呢。」
　　「邊笑邊說的話，聽起來就沒有道歉的感覺了……」
　　「咲也也變得會回嘴了呢。那你呢？盯著烤箱在笑什麼？」
　　「咦！被發現了嗎？」
　　「沒錯，遠遠地就被我看到你在偷笑了。所以說，在笑什麼？」
　　「在想至さん週末應該會睡得很晚，邊打呵欠邊站在這個位置烤披薩，忍不住就……」
　　「咦、是在笑我的意思？那剛才的事就算扯平了吧，反正我們都笑了彼此。」
　　「好像也是呢，扯平了。」
　　屋內迴響著談話聲，其中萬里向著此處的訕笑格外突出。至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萬里剛才笑我根本不需要廚房，有夠失禮。就算是我也會有用到廚房的時候好嗎。」
　　「像是微波食物的時候嗎？」
　　「不只啦不只。都要自己住了，我偶爾也會下廚啊，不見得好吃就是了。」
　　「至さん親手做的菜嗎？很想吃吃看呢！」
　　「好孩子咲也都這麼說了，我也很想為你大展身手呢。不過剛開始大概只有早餐能做得像樣吧，」至微笑，不知為何壓低了音量：「等咲也來我家過夜，我再好好準備一頓早餐給你。怎麼樣？」
　　「我一個人來這裡過夜……嗎？」
　　「啊、嗯。你一個人。畢竟要準備太多份早餐的話，我可就沒什麼把握了呢。」
　　「好像也是……？」
　　「說是這麼說，要找誰一起來當然也沒有問題喔。那就先這樣，我去確認一下有沒有哪裡有狀況。」

　　至的態度明顯變得不自然，但他逃得太快，狀況外的咲也只能看著他轉往他處。
　　咲也其實還想多問的。他總覺得調整過音量的那句和至平時說笑的氛圍不同，好像要更親暱，像是只說給他一個人聽的悄悄話，但或許是想多了吧。他繼續在他的新家繞著，最後駐足在臥室前。
　　目測比宿舍寢室的半分再小一些的空間中，除了衣櫃等等大型家具，還擺著一張雙人床。
　　聽說至打算買張雙人床放在新家時，綴吐槽他一個人住有至於睡到雙人床嗎，得來至一臉「這你就不懂了」的答覆。
　　「本來臥室空間就沒多大嘛，有了雙人床的話，就能在床的另外一邊堆東西了啊。」
　　「那可不是置物架啊？！」
　　「必要的零食、遊戲機、常換穿的衣物什麼的全都可以擺在我旁邊。超級便利的不是嗎？」
　　「就說了那是床、是拿來睡覺用的……」
　　「好了，綴，多說無益。這傢伙就是這種樣子喔。」
　　無語的綴和千景見怪不怪的神情浮現在他的腦海。原來至さん真的買了雙人床啊，比宿舍的單人睡鋪要大上很多，是躺臥兩個成年男子也綽綽有餘的尺寸。
　　如果來這裡過夜，至さん和我就會一起躺在這張床上吧。不過要是床的一側真的堆滿雜物，就必須兩人屈居於擁擠的單人空間——靠得好近。這種肌膚不得不貼在一起的距離之下的話，是不是連心跳聲都會被聽得一清二楚？
　　咲也的右手覆上胸口，鼓譟的心跳如同他聽見的那般傳到了掌心。
　　到外地巡演的前一晚，他總會期待和新室友共享一張床會是什麼樣的感覺，然而從沒有哪次想像讓他如此躁動。
　　是至さん剛才的話形成了某種暗示嗎？他不明白，直到那日大家和至揮手道別時都無法正視他。
　　後來他自己做了些小小的實驗，比如藉著體驗合宿感這類有點牽強的理由到其他成員的寢室借宿，但不論如何想像、如何嘗試，都和對方是至的情況相去太遠。

　　「我就直說了，這種測試根本一點用也沒有。」
　　做這種實驗會受到評議是在咲也預料內的事，但萬里的話依然一針見血到他無意識地「嗚」了一聲。
　　這日的測試協力對象是萬里。他坐在床上打手遊，分心對話之餘手指仍然在螢幕上移動得飛快，咲也不知道該先感嘆他果然做什麼都很有餘裕，還是感謝他說得這麼直接。
　　「照這樣下去，就算你和所有人都睡過一輪，也絕對找不到你要的答案啦。」
　　「這、這個措辭……」
　　「咲也你只是因為沒經驗才不敢確定罷了。我作為旁觀者也不好背書什麼，但我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和當事人對質。」
　　「對、對質……」
　　今天的萬里くん用詞好激烈。咲也屈膝坐在他旁邊，冒起薄汗的雙手緊緊抱著雙腿，沒有辦法想像和至「對質」會成為什麼樣的場面。
　　「至さん那個人頭腦好歸好，在這方面說不定程度和你差不多。不過就我個人而言是滿享受現況的啦，隨隨便便都能在排名上輾壓他真的很爽。」
　　怎麼講著講著扯到遊戲上去了？咲也不解，但撇開這一塊，他能理解萬里的意思。
　　「我大概了解了，謝謝萬里くん。不過，為什麼會特別提到至さん在這方面程度和我差不多？」
　　聞言，萬里嘆了一口氣，趁遊戲加載的空檔重重地揉亂了咲也的頭髮。
　　「唔哇！」
　　「我看你根本沒懂吧。」
　　「咦？！什麼意思啊萬里くん？」
　　「字面上的意思。」
　　「咦咦……」

02.　　
　　從至搬入新家那天起，他和咲也就沒再有過非必要的聯繫。
　　這事對他而言可大可小，往好處想是他們的默契好得異常，負面一點則表示，咲也和他一樣覺得那天的過夜邀約對話飄著滿滿的尷尬及可疑的氣息，而他對這個論點抱持九成九的信心。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麼負面，但平心而論，他當時的發言的確就是個奇怪的大叔。可就是不小心說溜嘴了啊，又能怎麼辦，在暗戀已久的對象面前光是做好表情控管就夠辛苦了，還要管好自己的嘴，實在太難太難了。
　　至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咲也面前暴露出私心。每次都安全下庄的他原以為這次也可以，可惜這回真的是失算，沒能料到咲也會在意單獨過夜這樣的事。他以春組監護人的角度安慰自己這是好事，咲也終於對這類事件有了警覺，可又無法打自心底感到慶幸，虛偽的父母心能為至做到的，也只有短暫地逃避現實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到頭來，搬出來住根本沒辦法淡化佐久間咲也在他心中的地位。
　　不知不覺中暗戀了幾個年頭，回過神來，咲也要是有念大學都該畢業了，他自身也近了三十大關——雖說他不是個會在乎什麼適婚年齡的人，但在咲也面前管好自己的難度逐日攀升，即便是享受暗戀的他也感到不妙。
　　聽起來或許很蠢，但會痛下搬出宿舍如此極端的決定，卻又難以和所有人交代清楚原委，最大的原因是為了讓自己和咲也保持距離，以免感情膨脹得超出他的掌控。
　　都做到這地步了，過了幾乎沒和咲也私下聯繫的一個多月，他依然一閒下來就被他佔據腦海。
　　養成一個習慣只要二十一天什麼的根本是都市傳說吧，這都過了兩個二十一天了，絲毫沒見成效啊。至臭著臉走出浴室，抓著毛巾在濕髮上隨興地擦拭，回到寢室一屁股坐上床沿。

　　其實他知道自己很矛盾。
　　也許是下的決心不夠強烈，又或者他壓根不想放棄，才會在選購家具的時候鬼迷心竅地挑了雙人床，還擅自想像起被咲也喚醒的早晨會有多美好；剛才也是，踏進家門時從線人那邊得知咲也似乎開始對他有所意識，一時腦衝就傳了訊息問咲也之後要不要一起去他住處附近的夏日祭典逛逛。
　　他很後悔。進了浴室沖下熱水的瞬間驚醒般地瞪大了眼，然後深感後悔。他咒著都幾歲了還衝動得像個高中生的自己，洗完澡回到房間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機打算收回那句話，在他準備長按住那則訊息時，未被讀取的對話框旁邊卻不湊巧地冒出了已讀的字樣。
　　咦、騙人的吧？現在冒出已讀的意思是——
　　至低喊一聲「糟了」，手忙腳亂地按下返回鍵回到訊息列表，遺憾的是，列表上沒有新訊息通知，明示著咲也的手機螢幕上已經浮出已讀二字。
　　木已成舟。一切都太脫離正軌了。要是被當成期待他回覆的緊迫盯人恐怖大叔該怎麼辦。至重新點入和咲也的聊天室，讀完回覆後原先瀕死的雙眼不自覺地發起了光。
　　
　　：可以嗎？謝謝至さん邀請我！
　　　要約什麼時候比較好呢？
　　
　　「七月三日晚上你有空嗎？那天會有煙火喔」。
　　至打字的速度因雙手顫抖而慢了很多，他謹慎地檢查三遍沒有錯字漏字才戰戰兢兢按下送出，再看到咲也肯定的答覆後，整個人倒臥在床上癱軟成一灘泥水，唯獨緊抓著手機的手用力得指節泛白。
　　
　　「……怎麼辦……這是、」
　　
　　是約會啊。
　　
　　一個半月後的夏日祭典，睽違三個月的兩人獨處。
　　至沒有理由退縮了。

03.
　　至領著咲也來到夏日祭典的入口，中途繞了隱密的小路，據他的說法是這種天氣跟著人群移動的話肯定會悶出更多汗，因此他事先探了舒適些的路線。
　　「原來是這樣，至さん想得真周到！」
　　「畢竟咲也是客人嘛，我總是要做點功課的。何況我也不喜歡人擠人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自小巷中穿出，眼看綠色的行人號誌燈正閃爍著，至拋了句「要跑囉」就拉起咲也的手奔向對側。
　　「哇！至さん等等——」
　　突然地拉著別人狂奔很不符合至的人設，但他沒有理由畏縮，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在咲也心中留下帥氣的印象——想像總是美滿，至很久沒跑得這麼賣力，近期也疏於參與排練，久未鍛鍊的他不過五秒鐘的時間便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狼狽地放開咲也的手腕，對方不出預料地看起來沒什麼大礙，除了沿著耳鬢與頸線流下的汗水外，一切都很好。
　　至一路上幾乎都走在咲也前面，看著正要沒入微敞領口的水珠，他才恍然想起他穿的是浴衣。將視線再往上挪，染上暮色的側臉依舊是少年的輪廓，抬手拭去額邊汗滴的模樣以及察覺他在注視而投來的目光似乎從初識時就沒變過。
　　咲也困惑地偏頭，「至さん？怎麼了嗎？」
　　啊啊、這就是佐久間咲也。在車站外碰面時，至緊張得沒能仔細看他，這下呼吸還沒完全緩過來，下一波因他而生的悸動便追趕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這三個月間分明不是完全沒有見面，可是他又失算了，獨處的感覺太過特別，出門前做的心理準備遠遠不夠。充斥內心的焦躁感揮之不去，他藉口替他拉緊衣領往他走近一步，伸手調整領口時低頭輕嗅他的氣味，是熟悉的、隱約帶有太陽氣息的肥皂香。
　　至幾乎能夠肯定，從內在到外顯的所有，他會一直保有屬於他少年的模樣。
　　而他，深陷於這份以他自身的步調熟成的青澀。
　　
　　「い、至さん？」過近的距離與微妙的沉默讓咲也起了自己其實被抱在懷裡的錯覺。他拍拍至的肩，隨害臊竄起的熱度紅了雙頰，「那個……領口應該已經夠緊了……」
　　「……啊啊、也是呢。」
　　至總算鬆了手。咲也抬眸向他道謝，發現他的耳根是有別於夕橘的紅，慌亂地撇開的視線與轉移話題般說出的「我們走吧」彷彿要掩藏什麼似的不自然。
　　雖然不知道剛才究竟是什麼情況，但這種反應……
　　咲也望著他的背影，始終維持再前進一點就要並肩的距離。
　　
　　至さん很聰明，但在這方面或許真的意外地笨拙。
　　咲也眨了眨眼，夏末的風拂於頰邊，是一陣稍悶的涼意。

　　/

　　只有兩個人的夏日祭典很不一樣。
　　比起和幾位團員集體行動、時而脫隊而後歸隊，身旁始終都是同個人的體驗是奇妙而難以比擬的。他們在熱鬧的人潮中緩步移動，與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擦肩而過，身為組成人群的一部份，咲也卻覺得此刻的他們是獨立於群體的兩人世界。
　　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很神秘，但並不排斥。
　　攤販的行列比想像中要短，他們來回逛過兩圈，待走出人潮擁擠處，咲也吃撐的肚子已經鼓鼓地頂住腰帶，手中除了幸借給他的小布袋外，還多了他自己釣到的紅色水球以及至在射擊攤贏得的白虎玩偶。
　　「大豐收呢。」
　　「是的！不過好幾次都讓至さん破費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沒什麼，咲也不用在意。對了，要不要再吃一支糖葫蘆？啊、還是要吃造型棉花糖？」
　　「呃、不用了！肚子已經變得圓滾滾的了！」
　　「哈哈。開玩笑的，咲也不要緊張。」
　　
　　煙火將在九點施放，眼看只剩十餘分鐘，至加快帶領咲也的步伐，稍趕了一段路後在一處河畔停下腳步。
　　兩人在草皮上坐下，咲也將手裡抱著的玩偶及其他物品安置在左側，右側的至喃喃自語著「還剩五分鐘」，應該是放煙火的時間吧，他想。
　　「剛才那裡人太多了，沒辦法靜下心來看煙火，在這裡的話就能好好欣賞了呢。」
　　「這裡是至さん的私房景點嗎？」
　　「嗯……不太算，我不會一個人跑來這裡。」
　　至偏頭看向咲也，在草皮上隨意落坐的姿態顯得有些慵懶。
　　「雖然不常停留，但我知道從這裡看得到夏日祭那裡施放的煙火，再加上你喜歡待在像這樣的河堤，就決定帶你來這裡了。」
　　「原來如此！至さん真的做了很多準備呢。」
　　「咲也不也是嗎？」
　　「我嗎？但我今天就只是跟著至さん走，還讓你破費——」
　　「我不是指這個。」
　　至的目光流連於藍黑縞衣料沒能遮蓋住的後頸，伸手將有些鬆垮的後領理得直挺，「今天怎麼會穿浴衣來？」
　　「啊、這是幸くん聽說我要來找你之後建議的，出門前也是多虧了他的幫忙才能穿好。」
　　「這樣啊，真不愧是幸，可真是幫了大忙。我待會搞不好就會收到請款訊息了。」
　　至說著笑，手抽離咲也的衣領後在他頭頂懸了一會，最後遲疑著輕握起拳收回自己身側。
　　「……這身浴衣，非常適合你喔。可愛之餘流露的男子氣概非常令人心癢呢，咲也的這種地方真的很狡猾啊。」
　　「呃、謝謝……？」
　　「除了衣著上的準備，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的？」
　　「像是心理準備之類的？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但我認為你是清楚狀況了才赴約的。」
　　面對微笑著詢問的至，咲也終於理解向來忌諱著不太過直白的他，為何今晚會毫不掩飾地想討他歡心。
　　原來他早就猜到了啊。咲也頷首答了「是的」，臉上浮起不屬於暑氣的熱意。

　　少了閒談聲，河流潺潺的聲響便清晰了起來。
　　這座河堤和他在天鵝絨町常去的那處相似，溫柔吹拂的晚風與綠地的感觸亦相去不遠，但終究不是同一片景色。
　　縱使是老早就清楚的事實，當他想起至每個早晨見著的風景和他所見到的已經不同，仍然不免感到寂寞。想見他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也是。
　　「我啊，光是看到你來赴約了就超開心的。在車站外發現你的身影時心情激動到不行，滿腦子都是『該怎麼辦咲也真的來了』這種超沒用的台詞。」
　　至開口前直盯著河面上閃著碎光的波紋，口吻故作輕鬆，撐在綠地輕顫的手和勉強的笑容倒是出賣了他。
　　他側過臉，沒了笑意的眼含著幾絲懼怕與無奈。
　　「你願意來這裡，我已經很開心了。所以啊，不論你是怎麼想的都沒關係，只要你今天也玩得開心就好。」
　　他愣了愣。他以為至已經猜到他的答覆，但看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至さん。」
　　咲也的雙手覆上至的手。其實答案很簡單的，尤其是在這次見面過後，他更加確信了。
　　「至さん，我——」
　　幾乎是與咲也的話同時，夏末的第一發煙火燃亮了半片夜空。
　　絢爛的花火接連在夜色中綻放，不過他們只抬頭看了一眼便將視線轉回對方身上。至啟唇說了些話，可惜咲也沒讀懂他的意思，於是他的上身朝他再傾近了點，像在示意他再說一次。
　　即使是咲也，同樣的話一再重複還是會感到害羞的。他尋思著能讓聲音確實傳達給至的方法，靈機一動將手圈成話筒狀湊近他的耳朵，語畢便對著睜大了眼的他困擾地笑了。
　　
　　要論這場煙火中最讓至難忘的一幕，肯定是映在少年笑臉上的燦爛，以及對那樣的他心跳不已的自己。

04.
　　算上至搬家那天，這是咲也第二次造訪他的新家。
　　至把他的住處打理得很整齊，不僅所有私物都妥善收納，沙發和桌面也沒有散亂的零食與可樂空瓶。這個環境和他還住在宿舍時差得太遠，感到不可思議的咲也東張西望，走到哪裡就是一聲感嘆。
　　從冰箱取了兩罐啤酒放在桌面，至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咲也在想很失禮的事對吧？」
　　「這個……想稱讚你只要有心就能把家裡整理得很乾淨，算是失禮的事嗎？」
　　「哈哈、就某種角度是滿失禮的吧，不過你也沒說錯，的確是想做就做得到。」
　　「所以至さん是搬家後洗心革面了嗎？」
　　本來形象是有多差才會用上洗心革面這個詞啊。至清了清喉嚨，「老實說，到上個禮拜為止都還是你熟悉的那個樣子。」
　　「咦？上個禮拜發生了什麼嗎？」
　　「其實只是因為我想邀請你來，所以努力打掃乾淨，然後努力試著維持了一個禮拜。」
　　啊、原來是這樣。想必是真的很努力了吧。咲也瞭然地輕笑，接過至遞給他的啤酒，是他最喜歡的那個口味。

　　不久前穿梭在人群與攤販間的他們沒有太多對話，現在或許是雙方都放鬆下來了，就著酒精助興很快就開了話匣子。他們從宿舍裡發生的事聊到遊戲，又從遊戲講到舞台劇，過程中穿插了兩次抽卡環節，轉眼間就過了午夜，桌上的啤酒罐也從最初的兩個倍增到六個。
　　「咲也、酒量真的意外地很好啊。」
　　至喀地一聲把第四個空罐擺在桌上，頂著開始模糊的意識看咲也喝完第四罐後依然冷靜的表情。
　　「明明看起來像個未成年……如果派你去買酒百分之百會觸發查證件事件。」
　　「未成年也太誇張了。我已經二十二歲了哦，至さん。」
　　「我知道啊可是——」至捧住咲也的臉頰，「這麼可愛的臉、竟然已經是個大人了啊……我都已經是個大叔了……」
　　「至さん……果然有點醉了吧？」
　　冷氣房內泛涼的手在臉上摩挲，彷彿把咲也的臉搓揉得更熱一點就能讓他多些成就感似的。
　　咲也握住在頰邊作亂的手，本打算將他的手挪開，猶豫了下決定作罷，就這麼抓著較自己涼上幾分的那雙手親暱地蹭了蹭。
　　「咦、咲也好像小動物，好可愛。這招誰教你的？」
　　「呃……打工的托兒所附近的貓……？」咲也又蹭了兩下，閉起眼感受貼於臉頰的溫度，「牠們很親人，每次摸摸牠們都會像這樣蹭我的掌心，非常可愛喔！」
　　「嗯、真的非常可愛。」
　　「至さん……」他指的大概不是貓吧。咲也暗忖。

　　咲也從來不習慣撒嬌，以往也沒有必要以肢體接觸討誰歡心，不過醉了的至似乎很吃這套，心聲全寫在微醺的臉上了。
　　一把主導權還給至，先前還在臉上蹂躪的雙手便轉移了陣地。指尖像描繪輪廓似地沿著耳朵與嘴唇的形狀遊走，陌生的刺激讓咲也輕顫了下，連他自身都嚇了一跳。
　　「我很久以前就發現了。」
　　「發現什麼？」
　　「咲也的耳朵很敏感。」至興致高昂：「東さん曾經在你耳邊說話，當時你發出了超可愛的聲音。」
　　「咦咦……我都不記得這件事了……」
　　「只要是咲也的事，我都會記得特別清楚喔。」
　　喝醉了的至さん變得超級坦率。咲也沒有辦法直視他，下意識撇過頭卻立刻被扳正，被迫與他微濛的眼對上。
　　「咲也。」
　　「是、是的？」
　　「其實我很想吻你。」
　　「咦！那個、」
　　「但不是現在。」
　　至湊唇於他的額頭、眉心與鼻尖，綿軟且溫柔的力道使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以感知那些親吻。
　　軟綿綿的。是有點像棉花糖的觸感，而且他的嘴唇比想像中還要溫暖。
　　不知道是酒意作祟還是害羞得超出負荷，咲也的臉一下子炸紅，手又被至擋著不讓他遮臉，只得眼睜睜看著至的臉一再逼近，直到額頭與他抵在一起。
　　「和你的第一次接吻，一定一定要在完全清醒的時候。所以現在不可以。」
　　「是這樣啊……」
　　「吶咲也。等酒醒了，可以讓我吻你嗎？」
　　「……當然、可以。」
　　至滿意地彎唇，「謝謝你。然後啊，還有一件事。」
　　「咦！還有嗎！」
　　「末班電車已經過了喔。」

　　咦。
　　咲也瞥向掛於電視牆上的時鐘，時針不偏不倚指向一點，而他記得沒錯的話，鄰近車站的末班電車的確就是一點發車。
　　他無助地望向幾乎要把他壓在沙發上的至。他笑得一臉得逞，「今晚就住下來吧？」
　　「……至さん、真的有醉嗎？」
　　「誰知道呢。放心啦，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只是太開心了，想和你相處久一點罷了。」
　　咲也嚥了嚥口水。眼前這人直至幾個小時前都還謹慎的與他應對，被告白後這副得寸進尺的反差讓他認真思考自己是否太過大意，但眼下確實沒有比留下來過夜更好的方法了。
　　他想了想，討價還價地道：「那、能請至さん幫我實現一個願望嗎？」
　　「當然可以。什麼願望？」
　　「明天早上……想要吃你親手準備的早餐。」
　　至挑眉，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
　　「好啊，敬請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