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BL] [鬼滅之刃│煉炭煉]拯救煉獄攻略[G](8/8更新至06)

[複製連結]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天雪 發表於 2021-6-17 11:56:15
只看該作者 回文獎勵 |遞減排序 |閱讀模式
鬼滅之刃
連載進度: 連載中
  這是一個現代人類炭善伊在玩鬼滅之刃遊戲的時候,想盡辦法要救活被程式寫死的NPC煉獄杏壽郎的故事。
  炭:看我把戰鬥RPG玩成戀愛攻略遊戲(大誤)

  01

  他的最後一眼是沾滿鮮血的雙手,胸膛開了一朵鮮艷的花。
  倒下前他想,他再也沒有臉去見那個人了。

  ✽

  距離開啟《鬼滅之刃》主線任務無限列車篇,還有十二小時又四十五分。
  有人在倒數。
  有人再度陷入沉睡。
  ✽

  醒來時,黎明的天空被陽光撕裂出縫隙,無盡的水藍色裡飄盪著繾綣的雲,美得像是一張遊戲CG圖,炭治郎雙手圍成一個框,瞇著眼從方正的視野裡擷一幅夢的場景。他醒得早,設好的鬧鐘都還沒響起,但他決定要再設得更早些,多爭取一點時間。炭治郎去浴室洗漱已經練就不發出半點聲音,他抬頭看見鏡子裡睡眼矇矓的自己,無聲地笑了笑,冷水潑到臉上時忍不住顫了一下,精神抖擻。
  自從和同班同學我妻善逸及嘴平伊之助合買了爆紅的遊戲《鬼滅之刃》後,他的日常就被綁架了,暑假被一場場戰鬥佔據,他躲在家裡斬下鬼的頭顱時,外頭炎夏也有一場全人類的戰鬥。那天他們三人圍著討論怎麼分遊戲角色卡,遊戲裡三個主要角色得各自跑完自己的任務路線,才能在一個時機點會合,進入三個人合力破關的主線,善逸嚷嚷著要當主角,伊之助說他要最強的角色,炭治郎還未發言,一旁經過的人就低聲喝道,不要群聚。
  他們最後只好猜拳。
  炭治郎點開遊戲儲存紀錄,他的角色技能欄裡列了水之呼吸十個招式,被動技能空隙之線等級已滿,昨天才通過藤襲山試煉成為鬼殺隊的一員,即將要進入下一個關卡,去打傳說中喜歡吃年輕女孩的沼澤之鬼。炭治郎一邊進行遊戲劇情,一邊分神注意樓下的動靜,禰豆子已經起床了,米飯的香味飄散開來,味噌投進了煮沸的熱水裡。炭治郎想起一場藝術表演,舞台上孤伶伶的表演者清空了家裡所有物品,最後和一只電鍋面對面坐著。電鍋鍋蓋劇烈地震顫,白霧似的蒸氣從縫隙裡吐露哀求:「我會煮很多很多的飯。我要煮出多麼美味的飯,才能把你留下來?」
  但是,要把一個人留下來,是多麼困難的事啊。
  炭治郎的角色掉進血鬼術幻化的泥沼裡,畫面驟然漆黑。
  敲門聲突地響起,炭治郎手一抖,手忙腳亂地按了暫停,從血腥的戰鬥畫面退出來,切換到遊戲商店。禰豆子等了一會兒,從門縫裡探出一雙溫柔的漂亮眼睛,故作埋怨道:「哥哥又在玩遊戲了。」
  炭治郎赧然一笑,招手讓妹妹進來,「來得正好,妳幫這個角色選一套衣服吧。」
  螢幕上陳列幾款女性服飾,禰豆子幾經思考後選了一套粉紅色麻葉紋和服,還另外挑了一條市松紋腰帶,角色換上新裝後,衣襬下的裸白雙腳像花開闔後吐出的蕊。禰豆子仔細端詳角色的面容,滿意地點點頭。
  「這是主角的妹妹嗎?長得好像我。」
  當然像啦。炭治郎凝視著主角妹妹同樣溫潤的眼睛。
  人由細節組成,而無數個細節可以複製一個人,正巧所有的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她為什麼咬著竹筒?這也是造型嗎?」
  「竹筒拿下來的話,會長這樣。」炭治郎卸下竹筒,讓禰豆子看角色嘴裡的尖牙,「因為她被迫變成了鬼,為了以防萬一,主角的師父讓她咬著竹筒。」
  「這樣就不會咬人了嗎?」
  「……如果是禰豆子,哥哥有信心妳即使變成鬼也不會傷人。」
  「那如果是壞人呢?不能咬嗎?」禰豆子振振有詞,「這個遊戲裡難道沒有值得咬一下的壞人嗎?」
  炭治郎的指尖在操作手把上遲疑地降落,也為主角換上了市松紋羽織。
  「當然有啊,但是大多時候我們會遇見很多好人,就算真的碰上壞人,讓他被鬼咬了也只會釀成不幸,對誰都沒有益處。不論原本是什麼模樣,一旦無法控制自己而去傷害別人,就不會有人看見你的好了。」
  禰豆子盯著那口尖利的牙,「這樣啊,其實咬著竹筒也滿可愛的,能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
  「沒錯,跟戴口罩一樣。」
  兩個人都笑了。
  「對了,哥哥今天也待在家裡玩遊戲嗎?」
  「嗯,而且今天善逸和伊之助會來,可能會有點吵,抱歉哦。」
  「總覺得哥哥太過沉迷了,我從來不知道哥哥這麼喜歡玩遊戲。」禰豆子嘟著嘴,手指捲過髮尾,繞了一圈又一圈,「不過不用抱歉啦,我也很歡迎……善逸和伊之助學長來。」
  炭治郎再度回到了一片漆黑,沼澤裡到處飄盪著色彩繽紛的衣物和飾品,有人的人生被困在這不可理喻的惡裡,再也無法逃脫。
  「……就只有這麼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了。」
  「咦?什麼?」
  退出遊戲介面,炭治郎伸了個懶腰,「……有些遊戲,玩這麼一次就夠了。」
  下午的門鈴被按醒。炭治郎開門的時候一手抓著酒精噴器,迎來兩具汗濕的身體,炙熱的陽光在兩人臉上曬出交際分明的痕跡,炭治郎笑著說,手伸出來。
  「啊,熱死了!炭治郎,禰豆子不在嗎?」
  「在睡午覺,你們待會小聲點。」
  「我是來看禰豆子的耶……」
  「禰豆子有想看你嗎?」
  「唔哇炭治郎你學壞了吧!」
  伊之助繞過兩人的打鬧,逕自進入客廳,正對著沙發的電視螢幕上播放著今日新聞:「日本東京都內流行的COVID-19冠狀病毒株,極可能已被變異病毒株取代,據記者訪問負責COVID-19確診病患的醫院院長表示,變異病毒株傳染力增強,加上鬧區人潮又逐漸增加,十分憂慮疫情會再度擴大……」
  伊之助又看了看今日確診人數與死亡人數,才拿起遙控器切換頻道。
  「權八郎!有東西可以吃嗎?」
  剛踏入客廳的炭治郎又走向廚房,「要吃西瓜嗎?禰豆子中午切好的。」
  「我要我要!」
  「你們先去我房間吧,我端上去。」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竄上樓,炭治郎碎碎唸著說好的小聲一點呢,西瓜裝盤後又倒了三杯飲料,他端著托盤經過客廳,電視還停留在國家地理頻道,播著冥王星特輯。炭治郎還記得冥王星從九大行星的行列中被除名,降級為矮行星,是因為冥王星雖然繞著太陽運轉,卻無法從軌道上清除其他星體。
  但也許冥王星在黑暗的宇宙裡,並不在意光年以外的地球如何看待它。
  炭治郎關掉了電視。

  房間內善逸和伊之助已經插入了各自的遊戲角色卡,原本炭治郎角色最後的通關畫面,轉成了開啟新章的劇情動畫,炭治郎走進來時,動畫剛好播完,三個角色的姓名、能力值與資訊都顯露在螢幕上。
  「看來我們都幫角色取了自己的本名嘛。」炭治郎坐下來,逐一審視每個人的相關數值。
  伊之助咬著西瓜湊過來,「哪有?權八郎和紋逸不是都取了奇怪的名字嗎?」
  「到底誰是權八郎和紋逸啊?你怎麼不把自己的角色名字取作權八郎?」
  「因為我,是嘴平伊之助!」
  「你自己的名字倒是記得很清楚嘛!」
  炭治郎突然沉下了臉。
  「比起這個,為什麼善逸你的資產是負的啊?」
  「這、這是劇情設定啦,我一開始被女孩子騙還欠了一屁股債……」
  「你的師父不是幫你還清了嗎?而且,過程中會觸發隨機的小遊戲,通過就可以獲得銅幣了。」
  「炭治郎你好清楚……我當然也是有玩啊,可是,有些太難了嘛。」
  「不過關也不會扣錢,到底是怎麼又變成負的?你都花掉了?拿去買衣服了嗎?」
  善逸有些招架不住,狼狽地繼續辯解,「買是有買,不過主要是我覺得這樣賺錢太慢了,哪,你看,旁邊不都會有常駐的賭場小遊戲嗎?我本來想以小搏大,誰知道……」
  「……好了,我知道了。」炭治郎嘆了口氣,「你以後千萬不能沉迷賭博。」
  「我才不會!哼,我看只有炭治郎你這麼認真,伊之助肯定也沒什麼積蓄啦。」善逸往伊之助角色的資產一看,「……哇靠伊之助是大富翁嗎!」
  伊之助的角色從小被野豬收養後就在深山裡長大,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伊之助說,因為技能都學完以後技能點還有剩,他就在生活技能裡學了縫紉,現在角色身上的褲子和山豬頭套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沒花半毛錢。
  「果然還是伊之助靠得住啊。」炭治郎拍手鼓掌,遞給善逸稱不上善意的眼神。
  「那當然!本大爺是最強的!」
  「……炭治郎你可以對我友善一點嗎。」
  「嗯,多虧了伊之助,這下子就不怕沒有功能卡可以用了。」炭治郎點開遊戲商店,用銅幣換取不同的功能卡,幾乎要塞滿倉庫。
  「功能卡?」
  「就是戰鬥中可以使用特殊功能的卡片,萬一關卡很難打,適時使用卡片就可以事半功倍。比如說,時間暫停卡,便宜的可以暫停三秒,貴的可以暫停十秒,啊,這張好貴……」
  「我們還需要這個嗎?靠你和伊之助應該就可以通關吧?」
  「……明明是三個人的遊戲,你卻不想擁有姓名嗎?」
  「唉唷~炭治郎,人家不想努力了啦。」
  炭治郎只想給他一記頭槌。
  但不是現在。
  畫面中他們來到山林深處的房子前面,不用打開門,就知道裡頭出事了。炭治郎彷彿還能聞到腥臭的鐵鏽味,耳裡聽到的盡是咚咚的鼓聲。
  他買了所有需要的卡片,做好所有想得到的準備,計畫在腦海裡已經跑了數百遍,他捏緊遊戲手柄像握住一把沉重的日輪刀。
  「善逸、伊之助,今天的進度……」
  「是什麼?」

  「打到無限列車篇,目標是無人傷亡,全數通關。」


本文最後由 天雪 於 2021-8-8 21:46 編輯

留言

在老福特上看到沒想到這邊也有! 2021-7-6 10:01
@km9532 謝謝你,我跟炭炭都會加油(? 2021-6-21 23:44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km9532 + 3 好特別的題材,炭炭加油,作者也加油!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2#
原作者| 天雪 發表於 2021-6-21 23:54:44
只看該作者

  02

  善逸去削了一顆蘋果。
  經過禰豆子房門前,安靜的門板內沉浮著規律的呼吸聲。他有些失望,總覺得自己不太喜歡看到禰豆子沉睡的模樣,又說不上這種牴觸從何而來。
  一扇門開了又關,他回到刀鋒尖銳撞擊的打鬥聲裡,炭治郎還在跟全身上下黏滿大鼓的鬼戰鬥,隨著鬼擊響不同位置的鼓,角色所在的宅邸空間便會朝不同方向轉動。但炭治郎顯然適應得很好,只一會兒就看出鼓的位置與轉動方向之間的關係,總是預先跳到能夠使力揮刀的落點上。善逸瞇著眼看了許久,才好不容易看出擊打左肩的鼓是左轉,擊打右肩的鼓則是右轉。
  嘖。善逸咬了一口蘋果。不是說好為了保持遊戲最佳體驗,不能偷看攻略嗎?炭治郎這傢伙肯定偷看了吧?
  此時鬼敲打了腹部的鼓,無形的爪痕削落幾根髮絲,炭治郎一個翻滾當作緩衝,藉著空間轉動的作用力,踩著牆壁又舉刀砍向了擊鼓的鬼。打潮。湛藍的水浪湧出刀尖,在鬼的身體劃著潮起潮落,只是鼓聲一響,水勢被變換的空間阻斷,炭治郎被室內雜物撞向身後的天花板,趔趄了一下才站穩腳步。
  漫天白紙紛紛落下,鬼被劃去下弦之陸數字的眼珠裡盡是瘋狂,他不住地嘶吼,你們這些該死的鼠輩不要妨礙我!只要繼續吃稀有血液的人類,我就能重回十二鬼月!
  善逸打了個呵欠,想著我也想啊,想要心想事成。
  但這世界上最頻繁發生的就是事與願違。比如創建角色時明明選了黑髮,劇情裡一道雷劈下來,就變成滿頭澄黃稻草色頭髮,他試著想像如果當初選了光頭造型,會變成頭皮焦掉嗎?又例如遊戲裡他那天資聰穎的師兄,學會了雷之呼吸貳之型到陸之型,就是學不會作為基礎的壹之型,為了洩憤常常對他拳打腳踢,而他不需花費任何技能點,耐打等級就迅速滿級。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有尊嚴,想要得到稱讚,想要被人肯定。那麼多的慾望在人變成鬼之後依然深深鐫刻在骨子裡,永遠也無法滿足。

  雖然鼓之宅邸是三個人的任務,但在轉場動畫的劇情裡,炭治郎是先遇見了善逸,才在宅邸裡捕獲野生伊之助,神奇寶貝球模式歷久不衰,但善逸更想跟遊戲設計師抱怨,都已經是三個人的主線了,為什麼不能多設計可以一起戰鬥的場景啊?鼓聲將他們分開,善逸跟著NPC正人遭逢宅邸裡第一場戰鬥,另外兩個人的操作鍵被鎖定,只能盯著他玩,伊之助都差點睡著。一旁的炭治郎支著下頷,專注地看著他操縱角色瘋狂閃躲,眼神逐漸困惑,忍不住出聲提醒他現在可以放招了。
  他假裝沒聽見,繼續等待攻擊的時機,但下一刻就聽到炭治郎血液急湧的聲音,呼吸被刻意壓抑著反覆平息。
  炭治郎終於看見了他角色技能欄裡唯一亮起的方格。
  「善逸,為什麼你的技能還是只有雷之呼吸壹之型啊!」
  「等等等等!這……是技能點分配戰略!是一種戰術!是我的人生哲學!」
  「……我就問一句,在技能冷卻時間裡你打算怎麼辦?」
  「就像現在這樣啊,先躲再說。等等,炭治郎,你現在的表情好傷人!」他趁隙撇頭,一眼就看見炭治郎修羅般的神情,「你看你看,我的霹靂一閃是滿級,被動技能靈動一閃也是滿級!這樣不是剛好嗎?」
  「滿級也不代表發動機率是百分之百啊。」
  「但我還有……」
  「呃啊!你的角色睡著了!」
  螢幕上鱗文羽織的少年往後傾倒,面目安詳地昏睡過去,噗呼噗呼地打著鼾,鬼瞬間伸長舌頭要捲之入腹,卻驀地被少年以極快的速度割斷舌根。
  他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雷電在狹小的室內爆發劈啪聲響,一眨眼少年跳離原地,在空中揮舞閃爍的刀光,還未落地前刀的鋒芒便斬斷鬼的頭顱,那猙獰的臉混著赤黑的血直直滾向點地的足尖。
  少年醒過來,看見腳邊的臉孔後叫得比剛才的雷電更響。
  「你的角色好吵!紋逸!讓他閉嘴!」
  善逸哈了一聲,從屏息中化出一縷呼吸。他來不及說,他還有一個滿級的被動技能「沉睡從天而降」,角色陷入睡眠後,爆擊和反擊機率都會大幅提升,唯一的主動技能霹靂一閃經暴擊加成,甚至可以進化成六連、八連等攻擊威力強化的技能。
  炭治郎不會懂,當他看著畫面裡被雷劈到頹靡,在訓練中哭到滿臉鼻涕眼淚的黃髮少年時,心裡只想對他寬容一點。他捨棄了其他的呼吸型態,專注於雷之呼吸壹之型和可以與之搭配的被動技能,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對於沒能活得努力又幸運這件事,不能改變難道還不能有心理準備?
  「善逸,你是不是害怕……如果你沒有睡著,就要清醒地帶著恐懼戰鬥?」
  「我應該會清醒地逃跑啦。總之不能打就躲,打不過就逃啊,為什麼一定要打贏?」
  炭治郎望著他,沉默於此蔓延,房間內只剩遊戲裡的背景音樂,但善逸的耳膜仍然能從音樂聲中聽到空氣裡的細小震動。
  善逸突然睜大眼睛。怎麼會?炭治郎跳動的那顆心臟,怎麼會有兩種腳步聲?
  不待他詫異地開口,炭治郎在沉默中深吸了一口氣,看似接下來要對著他嘮叨碎唸為何連玩遊戲都不夠認真,如同以往質問他暑假作業為何不自己寫。善逸還沒能想好要摀住耳朵還是再聽聽他的心跳,那口氣就輕輕散逸到空氣裡,化成一句宛若耳語的「說得也是」。
  善逸只覺得那句話震耳欲聾,震得他手上的遊戲手把都掉了下來。

  炭治郎的腳尖避開了落地的白紙。仔細一看,那全是寫滿字跡的稿紙,擊鼓的鬼似乎愣住了,同時畫面上炭治郎身旁出現了呼吸強化、疼痛減緩的字樣。爪痕再度襲來,從上方掠過了炭治郎的頭頂,但炭治郎已經嗅到了空隙之線的氣味,趕在鬼散發的霉味再度蔓延以前,玖之型水流飛沫․亂的水潮漫開了整個房間,波浪襲打在榻榻米和四周的牆上,順著窄小的空間內快速形成漩渦,旋動的水浪擋下了鬼超高速擊鼓的攻擊。
  眼前透明的線懸掛在鬼的脖頸上,炭治郎用刀尖割開了他,給了他最想聽的話。
  你的血鬼術很厲害。炭治郎又說,但是殺人不可饒恕。
  善逸捏著吃剩的蘋果核,看通關後的畫面開始播放鬼流著淚的自白,響凱生前是一名作家,死後也有放不下的創作,但是他日日夜夜寫下的文字,盡是編輯口中既不美妙也不驚豔的垃圾,被編輯踩踏過的稿紙,最終都變成了血書。
  天賦不會跟著慾望一起刻在鬼的身軀裡,作為人不曾獲得的東西,變成鬼以後也不會擁有。
  善逸對鬼不感興趣,尤其是男性的鬼,他見炭治郎和伊之助還認真地盯著畫面看,百無聊賴地晃到炭治郎書桌旁,桌上擺著遊戲介紹手冊,還有一疊厚厚的紙。善逸又回頭看了看響凱的故事,心想難不成炭治郎也有一個作家的夢?
  但最上方的紙面沒有密密麻麻的字,倒像是畫了一幅人像。
  善逸正想細看,房間的門忽然敞開,禰豆子含著笑的眼闖了進來:「善逸、伊之助!你們來啦!」
  「禰~豆~子~」善逸丟開蘋果核,手無措地擦了擦衣服下襬,忍不住在禰豆子身旁打轉。
  「禰豆子,下次要記得敲門喔。」
  「抱歉抱歉,我忘記了。」
  「炭治郎你也太古板了,反正我們之間又不會出現什麼不堪入目的畫面。」
  「如果說有什麼不堪入目的……」
  「就是你善逸!」
  「這時候你就能唸對我的名字了?啊?」
  禰豆子走入房間中央,恰好擋住善逸與伊之助互瞪的視線。
  「那善逸和伊之助要留下來吃晚餐嗎?」
  「好啊好啊!」
  「我要吃天婦羅!」
  禰豆子又轉頭看向炭治郎,望著他雙眼裡的殷紅血絲,「哥哥想吃什麼呢?一樣是白飯和味噌湯,配楤木嫩芽好嗎?」
  炭治郎微微一笑,笑裡是一種沒有摺痕的溫柔。

  「今天啊,突然想吃地瓜飯了。」

  tbc


使用禮物 檢舉

3#
原作者| 天雪 發表於 2021-6-28 01:09:17
只看該作者

  03

  展開的冊頁上,被敲至變形的大鼓微微閃著光。
  染血的稿紙化成輕煙,過往的不甘與悔恨,舊時代的懷舊與落伍,都僅殘留在他們眼裡。但響凱流著血淚的頭顱消失後,卻在地上留下了原本嵌在他身上的一個鼓。炭治郎撿了起來,眼前瞬間展開了一捲破舊泛黃的紙,上面赫然寫著鬼物冊。
  被收進鬼物冊的鼓出現資訊欄,炭治郎盯著關於鼓的文字陷入了靜默。
  伊之助吃完最後一片西瓜,回頭瞥見善逸整個人趴在地上,頭探向了炭治郎的床底,不住地左右查看。
  「喂,紋逸,你在幹嘛?」
  「哎,沒有啦……」善逸爬起身,瀏海底下眉頭深鎖,「故事播完了嗎?你們在看什麼?」
  「在看響凱掉落的超稀有道具,超稀有喔!」伊之助指著螢幕上的鼓和介紹文字。

  【進擊的鼓手】(遊戲中限使用一次)
  等級:超稀有
  描述:江郎才盡之時,打鼓便文思泉湧,咚得隆咚鏘。
  功能:敲打出正確的節拍,可以救活一個人。

  「進擊的鼓手……你說響凱是不是弄錯他的人生志願了?」
  「你才不要擅自決定別人的人生志願,有沒有好好看故事?響凱就是想成為作家啦。」
  「我是在稱讚他的鼓打得很好……」善逸又快速地瀏覽過文字,語氣透著不解,「雖然是超稀有道具,可是功能有點敷衍耶……如果我們死亡或未通關,從儲存紀錄裡重新開始不就好了?是不是啊炭治郎?」
  「但是正確的節拍到底是什麼?」炭治郎喃喃著。
  「啊?」
  「……我是說,你說得沒錯。如果是玩家死亡,想重玩幾遍都行,不必特地使用復活道具。」炭治郎回過神,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手把,「所以,這不是用在玩家身上。」
  「那是……」
  炭治郎笑了笑,低下頭看著手把上繁複錯落的按鍵,「這個遊戲,不是只有玩家會死亡吧?而且限使用一次就表示,道具不會重複出現,整個遊戲裡只能選擇救一個人。」
  「也就是說,就算我們重玩把響凱打哭一百遍,道具最多也只會掉落一次對吧?」伊之助說,「真吝嗇欸。」
  「對,不過應該要觸動隱藏條件,響凱的話,我猜是沒有踩到他珍視的稿紙,就有機率掉落鬼物冊上的道具……看來之後打鬼要注意一下。」
  「這個遊戲死掉的角色應該很多吧?」善逸偷偷覷著炭治郎的神色,「怎麼知道要救誰?」
  「我大概知道。」
  「你知道?為什麼你知道?炭治郎你是不是……」善逸忍不住要問,「背著我們偷看攻略啊?」
  炭治郎愣了一下,「……我沒有,也不需要。」
  「喔?你這麼有自信不用看攻略就可以玩到最後嗎?」
  炭治郎沒有應聲,他收起了鬼物冊,冊子縮成畫面左上角的小圖示,剛才因血鬼術往上撞壞牆壁與拉門的桌椅擺飾,隨著響凱的最後一擊,紛紛跌落到地面上,擺正了應有的姿態。彷彿他們衝撞的不是屋子主人殘破的內心,而是一種自由,或者規則。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外。
  「我最想要的攻略,這裡是不會有的。」

  從陰暗的室內走出,明亮的視野裡氣氛旋即改變,黃髮少年護著炭治郎的木箱,擋在豬頭少年面前,衝突與對抗一觸即發。善逸和伊之助的角色觸動了對戰模式。
  但是哪裡不對。
  「等一下!幹嘛鎖我的操作鍵啊!」善逸哇哇大叫,「這算什麼對戰模式,根本是我單方面在挨打啊!」
  「你的角色正在堅守鬼殺隊隊員不能自相殘殺的禁忌啊。」
  「只有我遵守有什麼用!」
  伊之助並不在意,反正不是他的操作鍵被鎖,但他沒有拔刀,而是在對方身上施展近身格鬥術,攻擊容易使人喪失反擊能力的部位,先是撞擊鼻樑與下頷,再是踢打膝蓋,待對方無法站立失去平衡後,迅速近身以手臂手肘箍住頭部,絞緊脆弱的脖頸壓迫咽喉。黃髮少年全身無力,鼻青臉腫地軟倒在地,唾液與血沫流淌過滿是傷痕的臉頰,雙手不自覺地顫抖卻仍抱著箱子不放。
  「喂喂!伊之助你真想殺了我啊?」
  「善逸的被動技能耐打很不錯,生命值降得很慢。」
  「我要被打死了耶,結果你就像一個冷漠無情的解說員這樣對我嗎……」
  「放心吧,不會死的。以後你會很慶幸自己保護了禰豆子。」
  「……咦?」
  黃髮少年的生命值降至一半時,對戰的人迅速切換成了炭治郎與伊之助。一方拔出刀的同時,另一方展現了剛剛看過的格鬥技巧,猛力踹上對方的腹部,擊斷了他的肋骨。豬頭少年被擊飛後,落地不到一秒便站了起來,被動技能鋼筋鐵骨讓他承受極小的衝擊,幾乎不被對手的攻擊牽制。手中的刀不知去向,他索性以雙腿踢擊地面,瞬間趕至對方眼前,身體伏低,雙拳猛烈攻向腳踝。
  但炭治郎早已輕盈地躍起。
  雖然細節並非完全一致,但任何極微小的變動,都在他的腦中衍生出更多可能,他在拼湊得近乎完整的細節裡不費力氣,封鎖了所有形成破綻的空隙。
  他趁伊之助來不及收起攻勢,在半空中狠狠與對方的額頭相撞,巨大的碰撞聲轟然驟響,豬頭少年的生命值剎那間僅剩一半。山豬頭套也掉了下來,面容清秀的少年額頭紅腫,滲出細微的血珠,伊之助的操作鍵終於罷工,讓頭部劇痛的少年吐著白沫昏厥。
  炭治郎朝仍處於震驚中的善逸和伊之助微微一笑。
  「被動技能鋼鐵頭盔,滿級。」

  夕陽餘暉從山際開始燃盡,他們隨著烏鴉前往藤花花紋之家,疲憊的腳步走向汙濁的夜。他們一走進供鬼殺隊隊員休憩的藤花花紋之家,生命值便自動補滿,炭治郎跟NPC婆婆對話,儲存了遊戲進度。遊戲裡夜幕扼奪晦暗的星光,距離他們咫尺的窗外飄來濃密的霧雨,打濕了窗台前的綠蘿。炭治郎還在想要不要收衣服,下一個任務翩然而至。
  任務是不會停止的,生活是不會停止的。他們這個暑假開始得很早,結束被拉長至遠方,疫病肆虐蔓延,城市與城市之間的封鎖線既現實又虛幻,人與人之間的接觸難以避免,人的慾望難以遏止,在生與死之間,在一般人與確診者之間,生活是不會停止的。
  「那田蜘蛛山的難度較高,應該會需要功能卡,我們來分一下吧。」炭治郎打開倉庫盤點,「每一種功能卡我都有買,盡量挑選能夠輔助自己技能的卡,才能派上用場。」
  「哼,我不靠這些卡也會打贏。」
  「還是在背包裡放一些吧,只要能過關,用不用都無所謂。」炭治郎往三個人的背包裡放置卡片,假裝不經意地瞥了伊之助一眼,「伊之助剛剛沒對善逸拔刀,是想玩近身搏鬥嗎?」
  「為了達成我們的目標,說不定會用到。」伊之助聳聳肩,「你說得也對,還是稍微用一下功能卡好了。」
  我們的目標。炭治郎複誦著,目光從螢幕上琳瑯滿目的卡片,再到玻璃窗外懸掛的雨滴,那雨墜落在清晨的鏡子前他濕漉漉的臉上。
  他開啟了新的動畫。

  黃髮少年坐在地上大哭大鬧,說他不要進去。
  「你的角色看起來很害怕。」
  「我控制不了他。」
  突然從樹叢間竄出一個鬼殺隊隊員,嘴裡吐著顫抖的話語,說著救救他、他被繫住了,還沒來得及吐露更多情報,腰間像被隱形的線綑綁住往後拉,咻地又消失於漆黑的山林中。
  「我要去救他。」
  「我想也是。」
  黃髮少年抱著膝頭獨坐於荒山野嶺。
  「等一下我我我怎麼脫隊了?」善逸崩潰地喊,並查覺到某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那麼待會我不是又要一個人戰鬥了嗎!」

  晦暗的山林裡上演一場真正的自相殘殺。
  炭治郎已經指揮伊之助砍斷鬼殺隊隊員們身上繫著的線。但小蜘蛛如潮水般湧來,繼續將絲線纏黏在活人與死人身體,炭治郎用嗅覺撥開蓊鬱的綠,被奇怪的氣味阻擋,蜘蛛小鬼站在高處的線上冷冷看他,但還不是時候,他收回對視的目光,關卡要一個一個來,細節重組再造,接下來該伊之助用獸之呼吸柒之型․空間識覺尋出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他緊跟著豬頭少年奔跑,路上盡是被操縱的隊員,四肢不自然地彎折、內臟破裂,隨著絲線舉刀相殘,不被意識操控的軀殼,比鬼還不像個人。
  但炭治郎知道那種痛苦。
  空氣裡滿是酸澀的絕望,屍體腐爛的臭味縈繞在他日復一日的呼吸裡,進食也感覺不到食物的重量,哭泣也嚐不出淚水的鹹味,記憶像一張張被撕碎的報紙,只有訃聞無比真實。
  他啞聲說,伊之助,讓他們都吊在樹上,就不會葬送性命,也無法致他人於死地。

  曾經有個世界如此遙遠而殘酷、虛假又惡劣。
  好好的活著,就是對這個世界最好的報復。

  tbc

使用禮物 檢舉

4#
原作者| 天雪 發表於 2021-7-5 08:16:04
只看該作者

  04

  但是為什麼他沒有想起來?
  吊掛在樹上的人們,脆弱的頸項被快速又殘忍的方式扭斷,蛛絲也支撐不起那扭轉的力道,交纏的軀體和絲線重重摔落,砸撞地面的聲響迴盪在陰綠的林間。
  炭治郎捏緊手把。他還是沒能像那人一樣,讓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一具無頭鬼偶從暗處走了出來,伊之助瞪大眼睛,但餘光偷偷瞄往炭治郎恍惚的臉。
  「沒有頭,要怎麼殺啊?紋次郎。」
  炭治郎趕緊回神,「從脖子右邊斜砍到左邊腋下,角度可能不太好使力,要用卡片嗎?」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用什麼卡片!」
  「那好,待會你踩我。」
  炭治郎快步逼近無頭鬼偶,低頭閃避對方化為利刃的拳頭,重心伏低,讓背上的木箱成為同伴往上跳躍的踏足點,他什麼也還沒說,豬頭少年便踩著木箱躍往高高的樹枝,迴身借力衝向敵方的刀尖,同一時間炭治郎打潮的大浪漫淹過鬼偶的雙腳,彷彿一切都靜止了,鬼偶不動了,浪潮退去了,唯獨伊之助的刀鋒閃動,迅即地劃開鬼偶僵硬的身體。
  「該你了!炭治郎!」
  操縱鬼偶的鬼就在附近,豬頭少年把他橫腰抱住往上一拋,他在夜空裡俯身看見一張驚懼卻渴望解脫的臉孔。他記得她。
  「炭治郎!你在等什麼?」
  他沒有揮刀。腦海裡的藍圖無論怎麼重疊對比,都不足以判斷這隻鬼的隱藏條件,是方才打倒鬼偶的方式?還是不能碰觸任何一條蛛絲?或是……
  水之呼吸伍之型․旱天的甘霖。
  或是給她一場溫柔的雨。
  月光下的雨滴輕輕地拍打在鬼的身上,她就要在溫暖的氣息裡消融,成為鬼之後領受的恐懼和苦疼,都被一個模糊的身影帶走了。她只留下口頭情報,說這裡有十二鬼月。
  山林復於平靜,有些人,有些鬼,故事無人聞問。
  「沒有播鬼的故事,也沒有掉道具,是沒有觸發到隱藏條件嗎?」
  「不知道,也有可能她就是沒有故事吧?」
  「要重打嗎?」
  「還是我上5ch看一下?」善逸本來在滑手機,見狀提議,「《鬼滅之刃》這麼紅,總會有人整裡獲取隱藏道具的攻略吧。」
  「不,我想應該沒有……」
  「怎麼會,難道我們是第一個打到隱藏道具的人嗎?這遊戲都發行多久了……」
  「那我來查。」炭治郎也拿起放置一旁的手機,開始打字。
  善逸躊躇了一會兒,重新瀏覽起剛剛自己搜尋的頁面。

  為什麼東西掉到地板上就找不到了?
  1.名前:煉金術士與文豪怎麼了嗎
  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一樣有這種經驗?
  在浴室裡刷牙的時候,牙膏蓋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明明親眼看到它掉下去的位置,結果整間浴室裡怎麼找都找不到。難道是消失了嗎?
  2.名前:炭火燒肉
  你就沒想過再多找幾次嗎?
  ……
  9.名前:煉金術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你
  借物少女艾莉緹?
  ……
  35.名前:萬一我成為最強魔法師
  因為人會下意識地只盯著東西落地的位置,但東西落地後會從不同角度反彈到別的地方,你不跟著它彈走的軌跡看,就不會知道彈去哪裡了。你試試丟一個硬幣到地上,看它會彈到哪裡,在它附近找找說不定就找到了。
  ……
  77.名前:歲月與單身同樣漫長的我
  你家浴室是不是有一個蟲洞?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你可能正在納悶,為什麼明明只有一條牙膏,卻出現兩個牙膏的蓋子,趕緊找到蟲洞請他還給你。
  ……
  134.名前:!!!!!
  曾經聽過一種說法,東西不會憑空消失,如果有怎麼找也找不到的東西,就有可能是掉進了五維空間,不存在於時間上的現在,但或許會出現在過去,也或許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掉出來。當然,也有機率就掉在另一個時空的你自己手上,而那個時空也許根本就沒有牙膏這個東西。
  ……

  看不懂啊。大家是在胡說八道嗎?善逸再往下滑動頁面,只看到更多都市傳說。
  「善逸!換你玩了!」
  遊戲來到了他的場合,善逸趕忙開始操縱角色,又是他自己形單影隻走在陰森的路上,手被蜘蛛咬了,旁邊還有一隻長著人頭的蜘蛛盯著他看。
  「我不懂啊啊啊啊!為什麼又是我一個人!討厭討厭討厭!」
  黃髮少年敏捷地爬到樹上,空中一隻更巨大的人頭蜘蛛向他解說他中的毒,在一定的時間內生命值下降到百分之二十的話,就會直接變成蜘蛛。
  善逸不想領情。
  「謝謝你這麼詳盡的解說!我謝謝你!」
  「善逸,你在等沉睡從天而降發動嗎?」
  「是啊。」
  「你打開背包看看,我記得有一張卡是……」

  【強制睡眠․高級】卡
  卡片描述: 想你的夜裡無法入睡,但只有在夢裡才能與你相見。
  卡片功能:強制令施放對象陷入沉睡二十秒。

  「這卡片描述有毒吧……不對,這是給敵方用的吧!這個睡眠不是那個睡眠……」
  「試試看嘛。」
  「男子漢就試試看!」
  「我才不試!這一睡我就死了吧!」
  「啊!睡著了!」
  黃髮少年從樹上直直落下。像極了他被雷劈中的時候,不可抗拒地在人生的厄運上墜落。但他過了很久才明白,一遍又一遍的墜落也可以轉換成人生中的幸運,他最幸運的事,就是師父認為他被反覆敲打磨練後,會變成強韌的刀刃,反覆也能成為一種力量,反覆的厄運到了極限,就是一次盛大的幸運。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身上的蛛絲斷裂,他彷彿是一道劈開蒼野的閃電,在瞬息之間來到人頭蜘蛛面前,即使敵方馬上吐出班毒痰,他也能在半空中扭轉身體,毫髮無傷避過所有攻擊。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向他撲來的蜘蛛都死在他的刀下,金色刀刃上的閃電紋路益發刺眼,儘管要等待技能冷卻時間,不能像炭治郎和伊之助一樣,銜接各種招式做出無限變化,但他的人生哲學就是專注地做一件事,直到看見極限,直到幸運從天而降。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六連!
  電光劃出彎折相連的軌跡,衝破懸在空中傾塌的木屋,連續不斷的啪滋聲震動著空氣,仍在木屋上冷笑的蜘蛛鬼頭顱落下,雙方立場霎時顛倒,他頹倒在離地三層樓高的屋牆上,與皎白圓月遙遙相望。
  彷若被一雙溫柔的眼睛不放棄地看顧著,他眨眨眼,朦朧的視線裡卻掉下一個紅色的物體,敲在他的額頭上。
  「……咦?」

  場景轉換,一見沒有鬼的故事播放,炭治郎便迅速往前觸發新的戰鬥。
  「炭、炭治郎,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掉到我頭上?」
  「好像有,但我沒注意那是什麼,是道具嗎?」
  「不是……伊之助有看到嗎?」
  「沒注意。」
  「總覺得很眼熟……就好像是、好像是……」善逸不知怎地冒出一股冷汗。
  「……就好像是我剛剛吃剩的蘋果核。」
  「什麼?」
  炭治郎來不及細問,他和伊之助便對上了力大無窮的鬼。他二話不說就帶著伊之助往河邊跑,鬼揮舞著巨大的拳頭朝他們背後逼近,炭治郎一邊閃躲一邊跳往河岸,將身體打橫,趁鬼攻擊伊之助時以橫水車砍斷一棵巨木,樹木轟然倒塌,壓住陷在河床裡的鬼。
  「伊之助,我們只要撐得夠久就可以了!」
  炭治郎喊著,直接舉刀迎向鬼的位置,他的刀尖才觸到樹幹,鬼就扛起了樹木像揮棒般將他打向了天空。
  他打開背包,使用了那張剛才看過的睡眠卡,指定施放對象。
  鬼噗通一聲又倒回了河床,樹木死死壓住他的身軀。
  炭治郎消失在場景中,同時操作鍵也失去了作用。
  「嗯……可以一直讓他睡著嗎?」
  「可以喔,你的背包裡我放了三張高級睡眠卡。」
  整整八十秒,鬼就只是泡在冰冷的河水裡,連系統都看不下去,在鬼嘶吼著重新站起來的當下,NPC水柱富岡義勇便出現在現場,熟練地用打潮分解了鬼的頭和四肢。
  善逸和伊之助目瞪口呆,覺得這隻鬼毫無尊嚴。
  「就說要善用卡片了。」炭治郎輕鬆地拿起手把,「那麼接下來該我了。」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禰豆子等炭治郎應聲後才打開了門,「吃晚餐啦。」
  他們這才驚覺夜晚已降臨,整個房間幾乎要跟遊戲裡的夜色融為一體。炭治郎只得先暫停遊戲,這個遊戲麻煩的地方在於不能隨時存檔,但只是吃個飯的時間,用暫停就可以了。
  餐桌上擺著他們剛剛點的菜,炭治郎的地瓜飯、伊之助的天婦羅,還有善逸沒點的烤鰻魚。
  「哇禰豆子還記得我喜歡吃鰻魚!可是,鰻魚不便宜吧?」
  「就是特價才買的。」禰豆子笑瞇瞇地說。
  「到附近的超市嗎?人應該很少吧?」
  「嗯,這陣子開始流行網路訂購蔬菜箱、肉箱啊,想出門的人更少了。」
  伊之助狼吞虎嚥地吃著炸蝦,「伯母何時會回來啊?」
  「大概暑假前都會待在老家。」炭治郎說,「爺爺打了疫苗後就不太舒服,正好我們麵包店也要暫停營業一陣子,媽媽怕有什麼萬一,就回老家陪爺爺了。」
  「打了疫苗也不能放心呢。」禰豆子接著說,「跟任何東西一樣,既可以是良藥,也可能是毒藥。」
  炭治郎喝了一口味噌湯,不動聲色地微皺了眉,「禰豆子,這湯……」
  「好喝嗎?地瓜有剩我就加進味噌湯裡了。」
  「……嗯。」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鬼滅之刃雖然發生在大正時期,可是那時候就有槍了,為什麼遊戲要設計成用刀呢?」
  「幹嘛?你想玩大正版的CS?」伊之助瞪著善逸,「遠程有什麼好玩?近戰才有身歷其境的樂趣啊。」
  「我在想,也許是因為日輪刀就像是武士刀吧。」
  炭治郎盯著米飯裡露出的地瓜,「不是有句古諺說,『當花應為櫻木,當人則為武士。』,在這個遊戲裡的人處處與死亡為鄰,而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武士的捨身取義最令人動容,而櫻花花開到花謝不過十日,只求最燦爛的瞬間……」
  他恍惚地想,所以才會是櫻花啊。
  「我不喜歡這樣。」善逸不滿地說,「人免不了一死,但活著也很重要啊,活著的人才是贏家,我不要短暫的絢爛,只想要平平淡淡的一生,和喜歡的人過一輩子。」
  伊之助覺得有點耳熟,「是不是有人也說過這樣的話?活下來就是贏家什麼的……」
  「大家都這麼想吧?你呢,炭治郎?你喜歡櫻花嗎?」
  炭治郎抿開了微笑,彎著的眉眼裡有人和花的倒影。
  「……喜歡啊。」

  他本來沒有特別喜歡櫻花。但當他後來知道,有一棵巨大櫻樹曾伴著那個人長大,度過匆匆瞥盡人間的歲月時,他就喜歡上了。
  那個人已經死去很多很多年,但在他唯一留下的信物上,都能聞到一片櫻花滿開的味道。

  tbc
  
本文最後由 天雪 於 2021-7-5 08:17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5#
原作者| 天雪 發表於 2021-7-16 22:52:55
只看該作者

  05

  嘩嘩水聲流過日光燈下的廚房。
  燈管有些壞了,閃動著明滅的光,泛著油漬的白牆光影斑駁,炭治郎用海綿搓著碗盤上的髒污,禰豆子接過來洗去泡沫。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他們總是竭力維持一種不變的日常。
  禰豆子不太記得爸爸,卻記得曾經有一包藥要分兩餐吃,哪顆藥丸止痛,哪顆藥丸帶有副作用。藥物延長一個人的壽命,削弱靈魂的形狀,病就像是一場預謀的消失,曾經屬於爸爸的氣味從收起的棉被枕頭開始消散,再是找不到主人的拖鞋,被遺棄的牙刷與水杯,存在過的證明反而漸漸成為空缺。
  炭治郎開始扮演長兄如父的幻影,媽媽經營一家麵包店,他就學著經營生活,那些教給禰豆子的生活技巧,都彷彿是對生命的探索,包含在光明覆滅前置換一管小小的燈,刃器劃傷皮膚時按壓容易止血的位置,以及煮出一鍋不同於記憶的味噌湯。
  禰豆子是他在這裡最親近的人,他會確保即使生活裡出現空缺,她肩胛骨內側的凹陷處也應當長出比他更獨立的翅膀。
  有一管燈暗滅了,炭治郎問,還記得怎麼換燈管嗎?
  禰豆子一邊的臉遮蔽了光,她說,記得啊。不是哥哥教我的嗎?
  最後一個碗被她接過洗淨,放在瀝水籃中。
  「早上的味噌湯很好喝。」炭治郎轉過身,仔細地看著禰豆子擦乾水的雙手,「不過晚上的味噌湯更好喝。」
  「是因為加了地瓜嗎?」禰豆子將擦手巾遞給他,微微一笑。
  炭治郎在她清澈的眼底看見自己臉上顯暗的光度。
  「大概是因為,那是我煮不出來的味道吧。」

  廚房的水聲一停,善逸就躲回了房間,他本來想和炭治郎單獨說幾句話,找一個不被淅瀝的雨聲打擾的空間,試著去聽聽他心裡的聲音。但廚房裡的談話安靜且漫長,禰豆子銀鈴般的聲音裹在水流裡像溺水的氣泡聲。
  整棟屋子被雨幕籠罩,炭治郎的房間像是離雨特別近,雨的回聲特別大,雨水滴滴答答敲打著窗台,聽起來彷彿也是一種節拍。
  伊之助在吃飯後水果,正吐出葡萄的籽,善逸著魔地盯著那些籽看。他回房間是想找伊之助取暖,確認不是自己神經敏感,於是他問,「你不覺得今天的炭治郎怪怪的嗎?」
  但伊之助不是能取暖的人。
  「你最怪。剛剛趴在地上想幹嘛?想找A書啊?」
  「才不是!我就想問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伊之助嗤了一聲,「就是紋逸的樣子啊。」
  「算了算了。」善逸咬著指甲在房內踱步,「我就是覺得炭治郎不像是第一次玩《鬼滅之刃》的樣子。」
  「你倒是滿像第一次玩。」伊之助瞧了他一眼。
  「我本來就是第一次玩啊!」
  「我們……有高手帶你破關你還嫌?」
  「我哪有嫌啊!」善逸走到炭治郎的書桌附近,瞪著空無一物的地上,「我只是不喜歡炭治郎有事不說出來。」
  「為什麼一定要說出來?」伊之助說,「炭治郎想做什麼,我們陪他去做不就好了?」
  「炭治郎想做什麼……我們不是只是在玩遊戲嗎……」
  善逸乾脆坐到椅子上,面對炭治郎整潔的書桌,他拿起桌上的遊戲介紹手冊,翻著遊戲人物介紹那幾頁,出場人物列有姓名和CV,人物圖片下方會有簡短介紹,他稍微翻了一下,停在下方摺角嚴重起皺的那頁,看到在無限列車篇會遇見的NPC煉獄杏壽郎,介紹裡只寫著他是九柱之一的炎柱,使用炎之呼吸。
  圖片裡的煉獄杏壽郎揚著自信的笑容,鑲著炎日的眼裡有光,善逸仔細看了看,那笑容上有類似被水浸過的皺痕,漣漪似地擴散了一圈又一圈。手指輕輕覆於其上,彷彿還殘留一點潮濕。
  幾支筆散落在一疊紙的旁邊,其中一支的筆蓋不見了,一點也不像炭治郎的風格。善逸沒想找筆蓋,不想理會在這個房間消失的東西,索性研究起那疊紙最上方的畫。
  這幅畫可能是一幅卡通人像。善逸不能確定。
  因為那人的輪廓傾頹成一塊被踩扁的糕點,大大的眼睛幾乎佔了臉龐的一半,彷彿被煙花炸過的頭髮一根根豎起成尖刺,血盆大口的笑容慘不忍睹。但善逸隱約從眉毛分岔的弧度看出一點端倪,他狐疑地拿起手冊,和剛剛看過的煉獄杏壽郎長相一一比照,竟還從中看到了一絲相似。
  善逸嫌棄地想,炭治郎是什麼畫伯再世啊?
  他掀開那張紙,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字,炭治郎的字跡從筆畫端正的謹慎到匆忙寫就的潦草,戰鬥方式與使用卡片的時機被拆解成一個個步驟,綿延成好幾張紙的份量。善逸越往後翻越感受到寫字的人急迫的願望,但這疊紙終究有盡頭。
  最後一張紙沒有多少字,但有好幾圈的淚滴氾濫,善逸甚至覺得自己聽見了眼淚滴在紙面的趴搭聲,那些曾經存在又被蒸散的淚液,慢慢暈開了上面一行比什麼都醒目的字--

  拯救煉獄攻略。

  ✽

  炭治郎回到房間,發現善逸和伊之助已經坐在玩遊戲時固定的位置上,他瞄了瞄牆上掛著的時鐘,臉上帶著歉意。
  「再晚就沒有電車了,今天你們就先回家吧,待會我會自己打完這關,明天或後天你們再過來玩。」
  「我已經打電話回家說今天要住在你家了。」善逸盯著螢幕上暫停的畫面,蜘蛛小鬼的臉綻裂成一個詭異的笑。
  「我也是!」伊之助雙手往後撐著地,頭往後倒著看炭治郎驚詫的臉,「你不是說今天的目標是打到無限列車通關嗎?」
  「……是啊。」
  炭治郎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解除遊戲暫停。
  善逸抬起頭,略有所感朝窗外望去,本來模糊的窗景此刻像一隻反映黑暗的眼睛,漆黑瞳孔緩緩浮現蝴蝶的身影,色彩斑斕的翅膀在夜空中顫動著,避過了屋簷落下的水滴。
  雨好像停了。

  詭譎的音樂又迴盪在房間裡,蜘蛛小鬼名喚累,青紫的臉上點劃著血色的星,雪白的眼被殺意染紅,他手中細如弦線的蛛絲方才緩緩割過自己所謂姊姊的臉頰,也瞬間織就一張巨大蛛網切碎一個鬼殺隊隊員的身體,他想要的,又求而不得的,都釀成對這世界的恨。
  但他求錯了對象。
  炭治郎舉起用卡片強化過的日輪刀,朝鋪天蓋地的蛛網砍去,細密的絲線紛紛碎裂,像雪撲簌簌地落下。但另一張蛛網已然出現在他身後。
  對不起,禰豆子。炭治郎心裡歉疚,哥哥害妳再受一次傷。
  禰豆子從背後木箱竄出,堅韌的蛛絲在她身上切出一朵朵皮開肉綻的血花,他抱著滿身鮮血的妹妹躲到樹下,取出治療卡為她療傷。
  有人渴望親情卻把恐懼當成羈絆,累割斷姊姊的頭顱就像踩過地上的螻蟻。但他不管怎麼傷人傷心都找不到答案,手中的蛛絲絞爛多少人的身體也無法得到家人。他的家人不在這啊。不在就再找一個,他想要禰豆子,想要真正屬於兄妹的羈絆,但他所能做的不過是把禰豆子懸掛於夜空中,絞緊她的雙手雙腳,逼出一聲聲痛苦的嗚咽,讓血一併染紅潔白的月。
  無論多久他會記得。
  為了向火神祈願避免受傷與災難,雪地裡父親跳著火之神神樂的舞,四周點燃的焰火照亮了父親頭上寫著炎字的布條,手中祭祀用的木杖在衣襬間流轉翻飛,綁於杖上的紅布與金色鈴鐺宛如一道圍繞祈舞之人的火焰,驅散了雪日的寒氣。
  父親說,只要掌握了正確的呼吸,也能持火在天寒地凍裡一直飛舞著。約好了,要一直飛舞著。
  無論多久他會記得。
  他墨黑的刀刃迸裂出燦紅的火,然而他不管怎麼逼近累纖細的脖子,累會躲過他一次次的揮擊。他的火碰不著他,但與他相同血液燃燒的火可以,禰豆子的血燒斷了浸在血液裡的赤色蛛線,燒燙他不夠堅硬的刀身,讓他揮出一道殷紅灼目的日輪。
  而這次,他的刀不會再斷了。
  像夜裡綻開的煙火一樣,斷裂的頭顱在火焰的盡頭墜落。
  他改變了記憶裡的軌跡,但還不夠。
  他用一張五分鐘內讓體溫上升的卡,增加呼吸的精準度,模擬出現印記後的身體狀態。火之神神樂的圓舞快速斬擊,在累的頭和身體黏合起來之際,再度斬落了那顆不能瞑目的頭顱。
  這一場仗,他得自己打贏。
  「他也會有故事嗎?」善逸看著動也不動的屍體問。
  「每個人都有啊。」
  屍體突然動了起來,緩慢地、遲鈍地,爬到了炭治郎身邊,伸出的小手裂成拼圖一樣的碎塊,掌心卻拼命想握住什麼。炭治郎摟住了那個小小的身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使是一個身體孱弱到不能走動的孩子,也會與誰有一段羈絆。只是他身為人虛弱得宛如久病未癒,卻在成鬼後開始真正病入膏肓。他想要的,求而不得的,會在另一個世界裡變成愛嗎?
  鬼的故事告終,鬼的身體消失後遺留了一綑閃閃發亮的物品。炭治郎一撿起來,螢幕角落的鬼物冊立即展開,釋出稀有道具的訊息。

  【蜘蛛之絲】(限使用一次)
  等級:超稀有
  描述:一根纖細的蜘蛛絲,垂落地獄也閃爍著銀白色光澤。
  功能:纏繞正確的環節,拯救一個人脫離無盡的輪迴。

  tbc


投餵

參與人數 2海草 +6 收起 理由
喬米 + 3 吃我的海草!
伊諾孜 + 3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6#
原作者| 天雪 發表於 2021-8-8 21:46:07
只看該作者

  06

  「在這個遊戲裡,你可以想盡任何辦法去救煉獄杏壽郎。如果他真的有那麼重要。」
  「我救了遊戲裡的煉獄先生,真正的煉獄先生會怎麼樣?」
  「會如你所願。」


  ✽

  他的心口流溢出洶湧的溫熱,全身開始逐漸失卻溫度,一股冰冷的黑暗攫著他往下墜,他像是落入一個不見天日的匣子裡,被安放在最深的暗處。額頭如同烙了塊鐵,燙得他疼痛不止,在他勉力睜開眼的瞬間,有一顆靜謐燃燒的星劃過墨藍深夜。
  他彷彿聽見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炭治郎!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炭治郎!要不要休息一下?」
  確實有人在呼喚他,善逸和伊之助擔憂的聲音分別從耳邊傳來,他眨眨眼,左手還捂著滾燙的額頭,身體冒著虛冷的汗。
  「……我沒事,剛剛頭有點痛。」
  「真的沒事嗎?你額頭上的胎記好像變得更紅了……」
  炭治郎點頭,輕輕摸了摸左額上不規則的赫紅胎記,說自己只是有點睡眠不足,不用擔心。
  螢幕上正播放過關後銜接劇情的畫面,他和禰豆子被帶往鬼殺隊總部接受審判,而他雙手縛於身後倒在地上,意識跨過虛無與現實的界線,看清自己身在圍牆砌起來的獨立院落裡,寂靜得連風聲都消弭在牆頭之外。不遠處一群逆光的人影排排站著,不善的目光尖銳地打量他,試圖剝開他的偽裝,逼他坦露匿藏鬼的禍心。
  炭治郎眼眶盈著熱意,緩慢而慎重地切換了遊戲視角,原本可以看清所有人物的視野轉變成主角炭治郎的視線,他抬頭一望,天空下形色各異的柱也注視著他,從右數來第三個位置,一顆太陽落在了他眼中,那雙赤紅帶金的瞳孔裡,燃燒著他此刻狼狽不堪的模樣。
  九柱之一的煉獄杏壽郎目光炯炯,朗聲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認為沒有必要再審判!庇護鬼就是違反隊規,只要是鬼就該直接斬首!」
  炭治郎呼吸一滯,繃緊的手指捏痛了他的大腿。
  「哇這些人在說什麼啊……」善逸驚恐地敲著手把上的按鈕,幾乎要按出一段雷鬼節奏,「什麼華麗的血色飛沫啊……為什麼一個個都要殺禰豆子!」
  炭治郎緊抿著唇,胸口溢滿種種無可奈何,他只是看著遊戲裡的煉獄杏壽郎,看著他毫無憐憫的眼神。
  這是當然的啊。那時候他和他互不相識,兩人之間是一道柱與普通隊員的巨大鴻溝,他是為了救妹妹而加入鬼殺隊,而煉獄杏壽郎早在那時便已許下承擔生命的宏願,他們眺望著不同的長路盡頭,還沒有時間互相理解。
  他和他擁有的時間就是這麼短。
  那些柱爭嚷不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話要講,炭治郎乾渴的坦白和發誓都是枉然,他們甚至還牽扯到了早已知情的富岡義勇身上。善逸益發焦躁,顯然不能理解毫無來由的殺意,一再哀嚎著這些柱是魔鬼嗎,說得好像禰豆子做盡了壞事,非要殺她不可。
  伊之助不解地探頭看他,「想殺鬼很正常啊,你在藤襲山和那田蜘蛛山上又殺了多少鬼?」
  「我那可是為了保命啊!更何況禰豆子什麼也沒做!她跟那些鬼才不一樣!」
  「你不要跟我吵!你去跟他們說啊!」伊之助指著螢幕喊道。
  「我這就去!」
  善逸猛地站起身,不到一秒就被炭治郎按著坐下,他眼前出現炭治郎綿軟的手掌,輕輕地覆在他眼皮上,而指縫間他瞥見一個滿是傷痕的白髮男子,肩上正扛著熟悉的木箱。
  「嗚哇!炭治郎你幹嘛?那是禰豆子的箱子吧?他們要對禰豆子做什麼啊!」
  做會對鬼做的事。
  炭治郎眼也不眨看著木箱上如絲縷般攀爬的血痕,他知道善逸還是會聽到箱子裡的哀鳴。
  那些人大概看過無數個殘忍嗜虐的鬼,踏過滲漉不絕流淌成河的血水,有過想救也救不了的人,那一張張冷酷無情的臉孔,背後都是永不會結痂痊癒的傷口。可是也有人的臉孔流露著不忍心,他想起那個乳白色月暈的夜裡,屋頂上蝶柱胡蝶忍與他唯一一次談心,總是面帶微笑的少女身上卻圍繞著龐大的憤怒與恨意,死灰般的氣息飄在空氣中成為幽靈,她穿戴著死去姊姊的影子與她一同共生,她對他說,要把與鬼和平共存的夢想託付予他,因為影子的重量太重,背著背著就疲倦了。
  炭治郎放下了手,善逸卻自己摀住了眼睛。
  而他什麼都聽得見。
  他聽見硬物急速嗑撞,伴隨著木箱落地的聲音,也聽見紙門拉開,三個人裹著布襪的步伐踩在榻榻米上,一人的足音輕得彷彿踏在雲上,伴著另外兩道如小鳥停擺枝頭的小巧聲音。稚嫩的童音喊著主公大人駕到。
  一種從來未曾聽過的嗓音由高處悠緩地墜落,他的耳朵像浸在沁涼的水裡緩緩下沉。水中仍有尖銳的交鋒,還是有人嚷著不能放過禰豆子。善逸第一次這麼想,原來憎恨鬼是一件這麼理所當然的事嗎?
  吵雜聲中粗糙的薄紙被徐徐攤開,一個小女孩說這是原柱級鱗瀧左近次的信,毫無感情地將信的內容唸了出來,說禰豆子仍保有人性與強韌的精神,兩年不曾吃人害人,若她真的襲擊人類,竈門炭治郎、鱗瀧左近次與富岡義勇將會切腹謝罪。
  善逸想太好了,還有人願意相信禰豆子屬於人的那一面,他一直屏住的氣息又有了呼吸,正想差不多可以睜眼,又聽見那個白髮的男人低聲咆哮。
  「想死就去找個地方死去然後腐爛掉吧,這不能做任何保證。」
  「正如不死川所言!鬼一旦吃了人就無法挽回了,被殺害的人也不能復活!」
  這些人到底還想怎麼樣!
  善逸把手拿開,對上煉獄杏壽郎不容退讓的眼神,他憤怒地轉頭,想問炭治郎這就是你想救的人嗎,第一個音節還在醞釀,卻先看見了炭治郎眼尾泛著下過雨的潮濕,那是他從未看過的神情,炭治郎朝前近乎虔誠地凝望,彷彿有個他朝思暮想的人,掉進黑沉的海裡淹死了。
  他不知道炭治郎何時變得這麼陌生,煉獄杏壽郎明明只是一個遊戲裡的角色,守在遊戲前期的關卡裡無足輕重,炭治郎卻為他寫了厚厚一疊的攻略,把他當成這趟冒險裡唯一的終點,毫不遲疑地走向前去。他也不明白為何炭治郎什麼也不說,而他什麼也不能明白。
  善逸轉過頭,耳朵裡溫柔的水流又漂盪起來。
  「人命是不能當成賭注,但禰豆子沒有吃人也是事實。」產屋敷當家獨特的嗓音輕輕浮動,蒼白的視線正遙望一種不能預測的未來,「當事實擺在眼前,要想否定這項事實,否定的一方就要……」
  他感覺炭治郎的身體顫了一下。
  「付出更勝一籌的代價才行。」

  否定事實有必須付出的代價。
  炭治郎擱淺在這句溫柔又殘酷的話裡,腦海閃過數不清等待天亮的畫面。
  當他回過神,不死川實彌的刀已朝向自己割開鮮血淋漓的傷口,再刺向箱子裡未知的鬼,每刺一刀都在求一個充滿惡意的答案。
  而他忘記再摀住善逸的眼睛。
  木箱打開了,禰豆子死咬著竹筒起身,緊繃的臉頰浮現青筋,口中纖維脆裂的聲音迴盪在屋院裡,不死川實彌的鮮血流過指尖滴濺在一塵不染的榻榻米上,人和鬼的血匯聚在一起,他挑釁地將手遞到禰豆子面前,另一手握著日輪刀蓄勢待發。
  善逸搖晃著身子站起來,人的惡意怎能比鬼還要邪惡,不死川實彌簡直比禰豆子更像嗜血的惡鬼,他現在就要衝進螢幕裡阻止這一切,去摀住禰豆子流血不止的傷口。但他還沒跑幾步,就被伊之助一把攔住了腰,膝彎被對方的膝蓋狠狠撞擊,瞬間因為腳軟趴倒在地,伊之助乾脆坐到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善逸大吵大鬧,喊著為什麼要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另一頭的遊戲畫面裡,也想阻止一切的炭治郎被伊黑小芭內重擊倒地,喉間溢出悲憤的呻吟。
  兩個世界隔著螢幕彷若鏡像,倒映著彼此不能緩解的痛苦與傷心。
  「善逸好像快不行了,這裡就跳過吧?」伊之助指了指螢幕右下方,SKIP鍵微微閃著光。
  「那讓我再看一眼……」
  炭治郎試著轉動視角,但遊戲畫面像是被鎖住了視野,靜止在不死川實彌和禰豆子之間。
  一個提示窗突然跳了出來,兩個選項緩緩浮現在他們眼前。

  咬下去
  轉頭

  「咦?」
  「咬下去啊禰豆子!」善逸看清楚選項後,不假思索地選了他最想做的。
  「你這個笨蛋!這樣他們就有理由動手了啦!」
  「不咬他我不甘心啊!他都砍了禰豆子這麼多刀!」
  伊之助懶得理他,只是回頭給了炭治郎一個眼神,示意隨便他選。
  炭治郎死死盯著那兩個選項。
  從遊戲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出現需要選擇的機制,為什麼現在才出現?選了以後會造成多少變數?要選哪一個才能通向他想要的未來? 選錯了會萬劫不復嗎?
  他像用盡一生思考的時間,也像早就知道答案,他的手指敲在堅硬的手把上喀了一聲。
  炭治郎想起早上禰豆子曾問他,難道就沒有值得咬一下的壞人嗎?
  可是這裡哪有什麼壞人。
  只有在悲劇面前無能為力,深陷泥沼仍執意踽踽獨行的人。
  炭治郎不再猶豫,選擇了禰豆子當時自己做的選擇。遊戲中的禰豆子轉過了頭,輕巧地望向炭治郎的視線,眼角似乎藏著促狹的笑意,她停頓片刻,自己縮回了木箱裡。
  視角又能轉動了,炭治郎看見煉獄杏壽郎,他也在笑,眼裡有讚許有期盼,有他熟悉不已的比誰都溫柔的凝視。
  他跳過這幕僅剩的劇情,接下來,他要去見一個也總是笑著的人。

  他在蝶屋的庭院裡見到蝶柱繼子栗花落香奈乎。
  藤襲山選拔裡她只是背景的一抹影子,那田蜘蛛山上她追著要殺禰豆子,而此時她只是靜靜站在池塘邊,周圍蝴蝶翩翩,纖細指尖上停著一隻紫色斑蝶,她笑著看過來,但笑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雕像般靜止在他眼前。
  炭治郎知道自己遲早要再見她,可是見了又能說些什麼?
  他想現在應該先存檔,不過NPC栗花落香奈乎沒有要與他對話,他只得先仔細地在庭院裡逛了一圈,最後找到了裹在一片朦朧暮色裡的櫻花樹。那是初代使用花之呼吸的劍士種下的櫻花樹,那日飄落的粉色櫻瓣覆著朗朗的光,香奈乎把樹的名字告訴了他。
  --「必勝」。
  但他後來再也沒想起來。
  記憶裡最清晰的,永遠是另一棵妖異艷紅的樹,花瓣染著杜鵑哀啼的血。
  炭治郎伸手觸碰了樹幹,枝頭上一朵花亮了起來,透著顏色極淡的壹字,系統馬上顯示存檔完成。
  「從這裡開始存檔方式變了嗎?這裡的存檔和原本系統預設的十個存檔格數有什麼不一樣?」伊之助邊問邊查看他們共有的存檔紀錄,之前的存檔也都保持原樣,但是變成了只能讀取不能覆蓋和新增存檔的狀態。
  「這是怎麼回事啊?是因為接下來關卡太難,開放這麼多個存檔格嗎?」
  樹上無數朵花輕輕搖曳,一簇簇色澤黯淡的花苞都像在等待亮起。
  炭治郎的目光冷冷穿透螢幕。
  「真的是……太瞧不起人了。」
  這棵樹蹲踞在這裡,樹枝上潛伏的花多到令人絕望,彷彿預見了他會一次又一次回頭,來到這裡重新獲取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他會站在這裡多少次?炭治郎忍不住捏住鼻子,以為自己又聞到那股長年縈繞的腥鹹氣味,人和鬼血液的氣味交疊在一起,像禰豆子和不死川實彌的,也像上弦之參和煉獄杏壽郎的,還有後來無端殺戮的人們,他們身體裡源源不絕流出的血的味道。
  伊之助一把搶過他的手把,讓遊戲裡的角色進入蝶屋。
  「就當作是擁有很多次機會就好啦,反正紋逸一定會重來很多次。」
  「瞧不起人的原來是你啊!」
  「那你待會都一次過關啊!」
  「我怎麼可能不過關!」
  炭治郎眨眨眼,那股氣味好像在爭吵中遠去了,曾經他也有過這樣吵吵鬧鬧的日子。他拍拍自己的臉頰,告訴自己得振作起來。
  有人還在等他。

  ✽

  煉獄杏壽郎在太陽下瞇細了眼睛。
  頭頂上天空像鋪開一潭青碧色池水,棉絮般的雲朵映在池面,而他望見天空邊陲一片雲朵右側不自然地被削成平整的邊角,在遙遠的某處彷彿有著一條隱形的界線。
  「煉獄先生,要去出任務了嗎?」胡蝶忍溫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凝視。
  「是啊!」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談起他剛接獲關於鬼的情報,據說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派往某一地區探查的的隊員皆慘遭殺害,也有一般民眾開始失蹤,而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曾搭上某一輛火車。主公與柱們都推測是遇上了十二鬼月,他便被指派接下這項任務。
  這些話好似原本就窩藏在他的口中,等待他開口的剎那流洩出來。
  「看來這次任務似乎很艱難呢,不過有煉獄先生出馬應該就不用擔心了。」胡蝶忍沉著地說,飽含信任的話語也像是一種祝福。
  煉獄杏壽郎看著眼前笑著的少女,那以前會不吝展現皺眉惱怒的面容如今鐫刻著故人的微笑,但他偶爾會在那雙被溫柔抹過的眼裡瞥見深沉的痛苦。大家都知道,現任蝶柱靠自己對用毒的理解來彌補力量的不足,背負著失去至親的仇恨走到了現在,面對這樣的胡蝶忍,他卻一直無法坦然撕開那張面具,告訴她,妳也很珍貴,不要活成死去的人的樣子。
  但這世界上又有誰能真正活成自己的樣子?
  他想起父親執著地抓著酒罈,手臂上青筋浮起如捆縛的絲線,想起千壽郎在院落裡一遍遍揮劍,纏縛指腹的肉繭破開流著膿血,再被新生的皮包覆癒合。
  他也想起了那個頭槌少年,決心和變成鬼的妹妹走上斬殺惡鬼的道路,是他想活成的樣子嗎?
  「胡蝶,妳收留那個頭槌少年到底有什麼打算?」煉獄杏壽郎下意識抓著刀鞘,「妳說應該要多收繼子,但好像沒有要收他當繼子的意思。」
  「哎呀,我收留他又不會吃了他,煉獄先生不需要擔心喔。」胡蝶忍有些詫異煉獄杏壽郎問了竈門炭治郎的事,但隨即輕鬆地開了玩笑,「如果你想收繼子的話,不妨考慮一下竈門。」
  「我會認真考慮的!」煉獄杏壽郎轉身揮了揮手,他該出發了。
  「……路上請小心。」
  他聽見這句話,突然明白胡蝶忍為何特意來送別,他們像在深海裡泅泳,每一次換氣時抬頭,都來不及確認浪潮裡還有沒有同行之人的身影,有些人就在無盡的時光裡永遠地沉進了茫茫大海。
  煉獄杏壽郎沒有回頭,只是鬆開了抓住刀鞘的手,要收回的手指卻在口袋的深處外層觸到一樣尖銳的硬物。
  他往口袋裡一撈,手掌上赫然躺著一塊他再熟悉不過的刀鍔,連火焰燃燒的尖角與弧度都與他日輪刀上的刀鍔一模一樣,但比起刀上被他擦得發亮的刀鍔,他手心的刀鍔卻血跡斑斑,上面刻著無數條刮痕,甚至有被銳器深深刺入的痕跡。
  陳舊得彷彿帶著遙遠的故事而來。

  tbc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4-6-5 22:43 , Processed in 0.069638 second(s), 4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