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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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Dr.stone新石紀│司千] 在樹下踏舞的春天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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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草 發表於 2021-6-29 21:4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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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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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會日更(都是談戀愛☆)

    那麼以下——




      三月時節,枝椏上百花齊放。
  櫻花們因風起舞,小巧花瓣帶著蕊在空中踏了一圈又一圈。

  粉紅點綴藍天,好似幅栩栩如生的畫作。

  「好美⋯⋯」
  它們吸引了男子的目光,讓他停下腳步。

  櫻花彷彿回應了男子的稱讚,舞得更高、飛得更廣。

  男人望著滿天粉紅,憶起了小時候曾經見過的紛飛白雪。他揮了揮手中的刀,浸於回憶中舞了半曲。

  秀髮擦過刀刃幾次卻一絲未斷,男子舞步,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莊嚴。刀鋒從他面前劃了出去,將目光移開手中物的瞬間,他瞥見一張睜著紅色雙眼、筆直盯向自己的陌生面孔。

  對方注意到自己,扯開了嘴角。

  「唷,我叫作千空,石神千空。」

  自稱道「千空」的少年彎下腰,一會兒就縮短了和男人的距離。
  他收緊手上的背帶,爽然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一片飄落而下的櫻花花瓣點綴在千空腳邊,男人屏息,他的視線從此為找尋眼前之人而馳騁。
  方圓一里外的嘈雜人聲全被隔絕開來,在千空面前,男子只能聽見自己胸口鳴起的鼓譟。

  千空彷彿催促答話的雙眼眨了眨,男人這時才緩緩啟唇,他吐息都像說著悄悄話一樣輕柔:
  「獅、獅子⋯⋯」

  「哥哥──!」
  屬於女孩的清純音蓋過了男子的回答,他嚇得回頭望,自家妹妹已經跑過來握住了手。
  和他看不出來是兄妹關係,與男子飄逸的長髮相比,女孩俏麗的金色毛髮在日光下顯得注目。

  「這是令妹⋯⋯」
  「真是的哥哥怎麼能亂跑呢!都已經是成年人了的說。」女孩鼓著臉頰,明知道拉不動自己哥哥還是拖著他的手,「快點走吧!阿姨還在等我們。」

  是個挺會打斷人家說話的小女孩呢。在一旁的千空如是想。

  千空小步踏著思考時的節奏,他雙手環在胸前,笑容已經顯得耐心不足。

  「抱歉了,千空。」男子倏地彎腰鞠躬,一下子太過正式唐突,令千空反應不及。

  幹嘛突然道歉?千空還來不及吐露疑問,眼前褐色和服的男子收起刀,轉身和他的妹妹快步離去了。
  千空只能呆愣在原地,望著那對兄妹倆的背影,他沒打算要追上前去。一來他不想浪費自己的體力,才一大早就要跑步太辛苦了;二來⋯⋯那個人剛剛喊了自己的名字是吧?
  千空憑自己的超直覺,想著他們定還會再碰面的。

  他提了提自己肩膀,裝滿工具的竹簍重量壓在肩上,那些是他引以為傲的「寶貝」。
  數片花瓣從千空眼前隨風飄動,他抬起了頭。

  「春天⋯⋯」

  剛剛那人好像有小聲地說什麼⋯⋯,獅子嗎?千空回想對方舞曲的樣貌,的確、像隻獨特又美麗的獅子。


  節一


  男人和小女孩踏於階梯上的跫音迴盪在屋子廊間裡,男人讓女孩走在前頭,髮上插著小巧圖案的頭釵。女孩回過頭來對她的哥哥笑著:「今天出門也好開心哦!看到了好多漂亮的畫筆。」

  「未來,走路的時候要看前面,尤其是上樓時。」
  「哥哥又來了,我又不會⋯⋯唔哇!」

  女孩未注意到下一個階段的距離,差點絆倒跌下,所幸反應快及時抓住了兩旁的扶梯。
  她自己吃了一驚,也把她的兄長,獅子王司嚇得兩眼睜得圓。已經伸出去的雙臂解除定格的狀態,司勾起手指輕輕敲了下鼓起雙頰女孩的頭。

  「不許再倒著爬。」
  「好~~」自知理虧的未來小步小步走著。
  她靈犀的雙眸轉了轉,忽然想到什麼又側過身⋯⋯被司嚴厲的眼神一盯,又立即轉回去。

  少女踏上最後一格,停下動作笑道:「哥哥⋯⋯,今天跟你說話的人是誰呀?」

  獅子王司停下腳步,低頭緩緩道:「千空。」

  「千空⋯⋯?」
  「嗯,他說他叫『石神千空』。」

  未來見司就這麼呆在原地不動,她又牽起司的手,拉哥哥上樓。「好特別的姓氏,沒有聽過!」
  「哥哥會跟人家搭話也好稀奇,你們是朋友嗎?」

  司被未來拉著走上樓,迴廊的盡頭是他跟未來的房間。

  其實搭話的不是自己,但司想說,就讓未來這樣認為也沒有關係。
  因為今天即使千空沒有開口,他也會被那雙石榴紅的眼眸吸引而好奇啟唇。

  司想起對方身上一襲亮眼的海藍和服,和頭上淺綠色倒豎過來的頭髮,有些奇特模樣已經記在腦海中了。
  不可思議地,司想再見千空,想和他認識、瞭解他。

  「不是,」獅子王眼中充滿溫柔,「千空他還不知道哥哥的名字。」





  澄橘色光芒在青年身上燙了層亮金絲紋,他穿梭於人流裡,手中握著一疊字跡奔放的紙張。


  「如果有需要,歡迎到石神屋來看看。」
  「什麼壞掉的東西都可以修好哦,除了縫紉刺繡類的東西哈哈哈。」
  「石神屋什麼都能修,什麼都能做出來!」

  少年四處發著紙張,宣傳他的工作內容。
  初到這個城裡來,辛勤一點散播知名度是合理該做的。

  走來走去雖然累死人,但是乾坐在家裡,等到的也只有兩三隻麻雀。
  石神千空一路上看到(破了個洞)招牌、(幾乎不能騎)腳踏車還有(帶子脫落)木屐,全都主動上前去修好了它們。

  事後收工資,再塞張傳單過去,完美。

  「差不多該回去了⋯⋯」千空壓著肩頭轉了轉胳膊,今天體力已達上限。
  可職業病在身的他,還是邊走邊到處張望。

  一把他心心念念的上等好刀映入了眼簾。

  「啊⋯⋯等等!」
  「千、千空?」

  夕陽灑下的餘暉拉出了兩個人的影子,他們迎面相向,亦同時認出了對方。
  一直等待再相遇的兩個人,身旁呼喊或是談話的聲音都變得極輕,他們眼中只有對方特別的身影。

  「你該好好自我介紹了?獅子先生。」

  千空笑了起來,他的臉頰因沾上油漬而黑一塊。
  司沒有嘲笑這樣的千空,他覺得對方依舊十足亮眼。他彎起嘴角,彷彿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獅子王,我叫作獅子王司。」

  好耀眼。
  不知道是日落紅光照在了這個男人身上,還是對方本就自帶著強烈光環,千空第一次好好地聽見了司的聲音,他發自內心覺得這人的氣質非凡出眾。

  這下千空傷腦筋起來了。
  是該直接向對方借刀來仔細地看看、摸個徹底?還是使用話術攀個關係,等來日再索刀來研究?
  被拒絕是沒什麼關係反正臉皮厚得像不要錢一樣。倒是萬一把人家嚇跑可就損失了。

  獅子王司向石神千空做了自我介紹,他又見到對方了。
  和記憶中一樣,獨特的模樣、背後不相襯的竹簍都將他的目光吸引住。
  司見千空突然陷入思考模式,他未表示什麼就只是站在原地等千空再發話。

  好像該主動,可司不曉得該對綠髮青年說些什麼。
  ──我們是朋友了嗎?司想這樣開口問。

  「你,獅子先生。」千空向前踏了一步,身上藍色的布料為之飄動,「要來我家坐一下嗎?一下就好。」

  司幾乎是想都沒有想,他下意識頷首。
  接著燦爛笑容於他眼前綠髮青年的臉上綻放開來,微啟的雙唇像是要吐出些話語,卻在大掌被人握住牽起時又闔上。

  「位置有點偏僻,你就這樣跟著我走吧。」

  司的衣裳間擱著個小紙袋,裡頭是要給未來的畫筆。
  回去的行程上稍微耽擱也無妨,他感受自己的心臟激烈跳動著,自比武大賽後就未曾這樣雀躍。
  於他眼前延伸出來的道路,就像刀尖上的亮光一樣閃爍。

  他的眼裡承載這些光亮,再次給予回答:「嗯。」



  記憶就像水流一樣自然,不經意地浮現出來。


  「千空,刀之所以韌又堅硬,是因為它擁有兩種又可以說是同一種的原料。」
  「蛤?這是什麼意思⋯⋯?」小男孩眼底映著父親手裡亮銀色的金屬光輝,他身高還不及桌緣,只好踮起兩腳撐在一旁:「是兩種東西卻又是相同的?」

  「嗯,沒錯!千空果然領悟很快啊!」握刀的人笑得開朗,千空遺傳到自己的好學,男人亦是不厭其煩地替一次次小男孩解釋萬物各種現象。

  但是關於打刀,石神百夜希望男孩能自己摸索、領悟,鍛造一把超越他的好刀。





  「嗯⋯⋯」
  「千空?」
  「嗯?」
  「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不,不用,你就坐在那邊就好。」

  司在千空家的木質地板上正襟危坐,看著千空從自己身上借了刀之後,便一直握在手上反覆端詳。
  背脊挺得直的棕髮男子思量著,這也許是「朋友」的相處模式之一。他就這樣和千空隔著兩個榻榻米的距離對望,只是對方的視線聚焦在刀上而不是他。

  司沒有不耐煩亦沒有等得無聊,千空摸索刀時臉上不斷變化的表情,讓他望得心滿意足。
  尤其是自己答應把刀借給千空時,千空開心的笑臉他想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千空家的格局和自家宅邸相當不同,先不論大小,裡頭物品堆疊擺放的凌亂程度就差了甚多。
  各式大小的木槌還有散落一地的釘子,以及幾個看上去異常專業的工具,分頭遍佈在整間屋子裡。

  千空跟司說他們現在臀部下壓著的就是他睡覺、休息還有畫設計圖的地方;再前面一點,大門口那就是工作(有一兩張板凳)的角落。
  千空家沒有可以開火的地方,他只會修理東西不懂下廚。三餐⋯⋯司看千空單薄的身版,在想這人大概也沒在定時吃飯。

  自己一個人住是什麼感覺?司沒有發話打擾把刀摸索得津津有味的藍和服青年。

  「這真真是把好刀⋯⋯,鍛面的做工細得要死啊⋯⋯」良久,千空終於又開口。

  司想伸手去接對方眼裡的光輝。


  「這把刀是我們家自第一代冶刀匠那所傳下來的。」司說。千空本來在手中物上的視線移了開,往那個聲音低沉好聽的男人看去,他等待著獅子下一句話:「像千空的眼睛一樣漂亮。」

  漂亮?眼睛?漂亮?
  被男人稱讚的石榴紅雙眼眨呀眨,眉毛誇張地左右橫豎,彷彿在表達費解著對方這席摸不著頭緒的話。
  刀柄被千空的手緊握住,竄升的溫度卻不只在那處而已。

  「千空要先收起刀嗎?嗯,我怕你受傷。」司這麼一問,千空瞬間回神打破僵化,他俐落地將刀收進刀鞘,耳裡一面聽著男人的話:「千空會鍛刀嗎?」
  「啊?啊、會啊。」千空望向司,這個人的眼睛裡面剛剛也有這些光亮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會是會啦⋯⋯只是沒有辦法做得像這刀一樣細緻。」

  光是要維持一定高溫就用盡方法跟點子了,得不到原料更遑論下一步。

  「原來是這樣 ,嗯⋯⋯」司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合適或是該說的話。
  他察覺到自己的焦慮心情,才驚覺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他轉動視線悄悄瞄向眼前,千空正對著自己投以笑容:

  「但是總有一天會跨越過去的,我可是石神千空。」
  青年臉上的笑靨,就像那天初見時一樣,熠熠生輝。




                                                                      (待續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2 22:49 編輯

留言

@九歌 司就,就剛出生的小孩看到千空一樣QQ (什麼比喻# 謝謝九歌喜歡好開薰 (繼續淚灑 2021-7-1 22:48
和服paro!!好喜歡司對於千空的想像跟渴望,刀道跟心情的輝映描述好棒! 2021-7-1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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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2 22: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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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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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會日更(都是談戀愛☆)

    那麼以下——

  節二



       「這個麻煩你了,小帥哥。」
  「老太太妳小心走啊。」

  拿著破舊的小盆栽,千空手揮了揮,目送年過半旬的婦人離開。這是今天收到的第二件工作。
  進步了啊,不是只有麻雀光顧了。

  小小的硯臺和手上那具充滿痕跡的容器,這些物品對千空來說,是「該修理的器具」,是他得以施展引以為傲技術的地方;但對於「主人們」,這些全都是無可取代的重要回憶。

  「沒問題的。」千空捲起袖子,將寶物回到、甚至超越原有的價值,就是他的使命。


  ──石神工匠,萬事達人。

  埋首於工作的千空處理作業到一半時,忽然眉頭緊皺。
  他不是碰到了什麼實作上的困難問題,而是在翻出他得意寶物──樹脂膏時,他的腦中忽然浮現了某張漂亮、透著莊肅氣息的人臉。
  那張臉的主人叫獅子王司,是個擁有一把上好打刀,會跳好看舞蹈的人。

  同時也是隻性格奇特的獅子。


  「我還可以再來嗎?我想要⋯⋯再過來千空這裡。」
  司那日在千空家接過自己的刀,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對方的時,看著藍色和服青年這麼說。
  結果過了要一個禮拜,千空卻未曾再見到那個人人影。

  在意這個要做什麼?千空握緊工具,下一秒在心裡吐槽起來。

  自己家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好玩的地方,而且⋯⋯
  緣分這種無法掌握的東西,就隨它去吧。

  「這裡抹上一點,趁空氣還沒完全⋯⋯」
  指頭穩穩抓住器皿,千空熟練地使用樹脂。他把花盆上最大的裂痕給黏牢黏妥,這是最需要耐心、也是千空選擇優先處理的地方。
  待會放乾之後再塗上漆就完成了,真讓人躍躍欲試啊!

  薄薄一層木窗外,剛過正午的光線照了進來,千空忍不住瞇起眼。
  這裡的太陽光感覺起來比老家還要暖和啊。真不可思議,明明都是自同一顆太陽來的日光。

  「千空。」
  「唔哇!」

  身為專業的工匠,千空即使被背後忽然響起的招呼聲嚇得全身顫抖,也沒有將手上的東西拋或者是滑出去。
  他忿忿轉身,準備要破口大罵。

  棕色秀髮垂掛於褐色衣裳上的那人剛好彎下腰來,和抬起頭的千空靠得近。

  「你、你你⋯⋯」工匠石榴紅的雙眼睜得圓,那不成語調的話語吐著驚呼。
  和對方過近的距離下,彼此熱氣若有似無地打在臉上。

  「千空,我來了。」
  身旁掛著把打刀的男子一笑,千空忘記自己轉身是為了要做什麼了。


  「因為剛剛敲門又喊了幾聲,千空都沒有回應,所以看到門沒有關,我就進來了。」獅子自首,雙眼裡透的盡是真誠:「看到千空在家裡面好開心,嗯,千空在做什麼?」

  「⋯⋯」千空有太多話要說,卻又不知道該從哪邊問起才好。他盯著司,對方晃著漂亮的睫毛,在等自己解釋。全身固化頃刻又多一點的時間,千空才緩緩啟唇:「我在修補⋯⋯盆栽。」

  司挺起身環顧四周,光線不算充足的小屋裡,不同於各式工具的物品有兩樣:一個是千空手上的花盆;另一個就是一邊平台上的小硯臺。
  千空上次說過,自己到這個城裡頭來目標是要闖出名氣和賺大錢,而所任的職業就是「修理達人」。
  ⋯⋯修理⋯⋯物品的人?司思忖著,同時抬手指向推滿器材和圖畫的桌臺。

  「那邊的硯臺,千空也要修嗎?」

  他想起未來的小畫室,也有各種用途和大小的石塊──磨墨的石臺。

  「嗯,要修。」
  「可是看這個破損程度,修得好嗎?」如司所說,硯臺上裂痕散佈的程度不亞於千空手裡的花瓶。且除了碎掉的痕跡,瓶身表面亦有剝落的狀況。
  司得以體會硯臺對書寫者或是畫者而言有多麼重要,未來每次用完都會小心翼翼地沖洗,接著放乾再置回櫃子上去。倘若硯臺是真的損壞嚴重,她才會忍下心收起來藏著不再使用。
  東西修不好是種難受,而司他懂,也才會如此問千空:「嗯,我沒有質疑千空的意思。」

  「呵呵呵放心吧我沒有放在心上。而且……我想,沒有我修不好的東西。」千空站起身來,將手上條狀的藥膏物騰高進入司的視線,「你聽過『樹脂』嗎?這東西100億%不妙啊。」

  司往千空石榴紅的雙眸看去,像是受到無形的牽引一樣,在他面對所未知的另一個世界時。


  「原來是這樣⋯⋯」

  聽完千空淺顯易懂的解釋後,司知道了樹脂做為「黏著劑」,擁有可以固定住兩個面的巨大力量,是物體間相連的橋樑。在黏著的時候,樹脂的狀態可以粗分成三個階段:膠狀、濕潤,最後是固定。
  使用上的角度和技巧亦影響著效能,瞭解這點千空就打算用技術贏過其他。

  手上的膏狀物只是個小小的物品,在分工上卻有著極重要的位置,司領悟到了這個人身為工匠執著和熱情,有種感覺徜過心底,千空在修理這些東西時,為的不只是賺錢和名氣而已。
  司又接連提出幾個疑問,而千空都沒有表現出厭煩的樣子,像在上課一樣為這隻好奇心旺盛的獅子一一解惑。

  「也就是說,那邊那個硯臺也是塗上樹脂就好了嗎?」
  「不,它因為龜裂得太嚴重,必須要先浸泡水中幾天,好充分濕潤表面。」

  司於心底驚嘆起來,千空真的相當專業,連石底硯臺的基本保養方法都知道。
  他享受著千空引領自己探索這些新奇事物的感覺,就如同第一次見到千空時一樣,世界彷彿換了層樣貌。

  「嗯,我明天、明天的明天,跟後天還有以後的每一日都想要過來。」
  「蛤?你是沒有其它地方好去嗎?而且你⋯⋯」
  ──真的會來嗎?

  千空低下視線,他不知道自己在意什麼。他不是那種會在乎別人對自己感受的人才對。
  司期待般的熱切眼神讓千空別過頭,似乎再多看一秒心臟就會停下來。

  「千空?」
  「⋯⋯沒事,隨便你要來就來。反正不要打擾我就好。」

  「我好開心,千空、謝謝你。」

  千空沒有回頭,他曉得,那隻獅子現在大概笑得一臉燦爛吧?
  一定是這傢伙,眼裡看出去的亮光和自己面對「技術」時一樣,閃得耀眼,才會願意給他留下來吧?

  ⋯⋯這難道是有助手的感覺?
  千空豁然笑起,拿好器材後對司繼續說明接下來修復的步驟。

  「啊對!」
  千空倏地想到了什麼,雙眼一亮的他挺起背脊。點子才剛冒出來,設計藍圖和作法已於腦中跑了一遍又一遍。司想知道千空接下來要做什麼,熱血工匠和他對視之後開口道:

  「我要做一個『門鈴』。」




                                                                             (待續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5 18: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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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2 22: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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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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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以下——

節三


  春天的腳步悄然走著,雖未至夏日,些許蟬鳴與日漸上升的溫度,讓屋子裡認真工作的工匠額際滑過汗珠。
  他沒有閒暇擦去水珠,專注手上的動作,對他來說是100億%合理該優先做的。
  放下了拔起釘的鉗子,千空下一個動作要換上一把槌子來敲打木材。這時──

  叮鈴鈴、鈴鈴的清脆聲響從身後的門邊傳了出來。

  是客人吧?
  聽到電鈴聲的千空兩腳原地一頂站起身來,最近工作量快要飽和了,他內心有個聲音希望這客人是要來「取貨」的。
  知名度漸漸高升,千空一方面也替自己感到開心:和百夜的約定就在不遠的前方了。

  路是要自己拓展的,那個遠在家鄉的老爸這麼說過。


  講到老家⋯⋯,不曉得那兩個人現在過的怎麼樣?有那個大塊頭在,應該沒什麼問題。
  搞不好現在正一邊做著自己最不擅長的手工裁縫,一邊吃著剛烤好的小點心。

  沉浸在思考中的千空一邊拉開門,熟悉的褐色布料映入他的眼簾。

  有股衝動使他想立即拉上門扉,但千空又想了想,這麼做非但阻止不了這隻獅子,還只是令對方更加開心而已。
  於是藍色和服的青年,故作鎮定開口:「我不是說過,獅子先生可以不用按門鈴嗎?」

  這是千空給司的特權,只要對方出現時喚一聲讓屋子的主人知道就好。什麼時候想來,直接拉開門就能走進這間不算大也不會太小,充滿器具擦撞聲的房屋。

  「想千空了所以⋯⋯」
  「停停停我不是在問你這個。」瞇起眼的千空掏了掏耳朵,這個人講話越來越直接誇張了,「好了不要一直站在門外,快點進來。」

  石神工匠在司踏進家時跟著把門給帶上,一旁掛上的綠色小門鈴,上頭有貼張紙寫著「有事請壓下」。
  那整齊的書法字,出自司擅於筆墨的手。

  這傢伙還真的天天來⋯⋯
  千空皺起眉頭,這個貴家公子難道在遊手好閒?替對方父母扼腕起來的千空,在心裡歎了幾口無聲的氣。

  「千空家東西越堆越多了。」
  「啊啊是啊。」思緒回到工作上,千空將想不著這個人愛往這裡跑來的原因念頭給放一邊,捲起袖子後往工作臺走去。

  千空瞥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長髮美人,細長的睫毛似羽毛般輕柔地拍著眼眸,他偷偷想像起這個人綁上馬尾揮刀的姿態。
  獅子先生面露笑容,他熟稔地從紊亂桌面中拿起木槌,將工具遞給了捧起木箱的工匠。

  接過槌子的千空聽著細細蟬鳴聲。

  ──好像已經習慣上司在身側的樣子了。




  「我要走啦。」

  少年揹著竹簍提起行囊,回過頭向友人們問別。第一次離鄉,他決意到城裡開拓視野,也做好了一個人生活的打算。
  一年,他給自己一年的時間來履行和百夜的約定。

  「千空,我一定⋯⋯一定!一定!一!」
  「啊吵死了講話都沒有重點。」

  青年的朋友衣袖上沾滿水漬,鼻尖一抽一抽地,表露不捨道:「嗚嗚嗚我一定會想千空的!」
  千空揚起嘴角,面前哭得誇張那人身邊的少女,眼角閃爍微光,正對自己笑著。

  「千空くん,路上小心。」


  。


  「千空,這個好吃嗎?」
  「好吃。」千空回神過來,又咬了一口手上食物。他在吃這塊並非有多挑剔,但除了他的兒時玩伴之一,小川杠之外,幾乎沒有人的廚藝可以讓千空明表喜歡。

  「真的?」司手上又一串自製糰子被千空拿過。
  「騙你要做什麼。」千空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手藝,不但會寫好看要死的書法字,怎麼下廚也如此上手。要說「遊手好閒」,也太精幹了⋯⋯

  這幾日帶來的食物除了飯糰以外,還多了「點心」。吃著對方表示是自己做的有粉有綠糰子,千空內心覺得微妙的很。
  但既然做了就沒有浪費的理由,他欣然接受獅子先生的好意和食物。

  司也滿意地看著千空吃東西,現在這樣,城裡第一工匠的飲食他可以不用太過擔心了。

  千空嚥下咀嚼數次的甜食,對方笑眯眯的表情映入眼底,他緩緩啟唇:「⋯⋯獅子你們家是做什麼的啊?」
  終於按不住好奇心,身著海藍和服的青年開口問道。

  屋子裡幾片榻榻米上被堆放了餐盒,司每次都會從胸口看似平坦的衣縫間,把東西變出來。
  現在照亮這間屋子的光源,除了窗外的日光,還有來自兩個人頭頂上的「燈泡」。千空一拿到這東西,便興沖沖地拉著司一起裝上(主要是因千空身高的問題)。

  司開心於這一切,待在千空身邊,他覺得所有東西看起來都像是閃著光芒。希冀的東西或許單純至極,司喜歡現在的生活。

  「我的父親他是⋯⋯將士。」他說,從口中所吐出的一字一句彷彿都有重量般,鑽進千空的耳中之後沉入了心底。
  「嗯,但是我們家的情況特別,我的母親,慈愛如她希望我除了拿刀以外,其他的事情也要略懂一二。」

  這是第一次千空聽司說起自己的事,因他向來認為那不會影響他對獅子先生的感覺。可是現在,千空有種錯覺,他跟司之間的距離隨著對方道出的話忽遠忽近。

  武將出身,這不是一般的達官顯貴。
  是因為受到母親的影響,才會對新事物這麼好奇嗎?
  千空到這城裡來有兩個月多了,但是修繕以外的事,他亦無興趣打聽城內的八卦。照司所說,他應該是那種走在路上,旁人都會用羨煞眼神看待的貴公子才對。

  那日怎麼還有辦法在光天化日下,櫻花樹旁跳舞?

  司沒有察覺到千空的疑惑,姿態端正跪坐的他繼續道:
  「而所有的技藝裡面,我最喜歡的就是舞曲。但是⋯⋯千空你可以想像的到,我的父親自然是不願意接受。」
  「他盼我可以繼承他的位置,為國家出力為人民貢獻。我本無那個心,所以成天偷偷溜出家不練習武術和刀技。也因此,嗯⋯⋯城內的人都說我是個膽小鬼。」

  有這麼漂亮、儀態端莊的膽小鬼嗎?那些人的眼睛大概需要配副玻璃了。千空習慣性地在內心吐槽,同時也替司抱不平。
  彷彿看穿青年所想,淡淡彎起一笑,司的視線回到了千空身上,那頭向上倒豎的淺綠髮絲:「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擁有想努力的目標。」

  深褐色的長髮垂在澄橘和服上,獅子王司把雙手交疊一起置在腿間,向千空開口:「嗯,因為⋯⋯」

  他有了想要守護的人,那便是──

  「我想要保護千空。」

  這句話,在石神千空,這個只懂修理東西的男人聽來,像極了告白。


  外頭空氣應該還未像正夏那般炎熱,有屋頂籠罩的室內裡頭就更遑論了。可千空此刻卻感覺,自己的溫度正在莫名攀高。

  「我今天也要來跟千空說,有段時間不會過來這了。」
  「欸?」還沒意會過來對方的話,千空有些發愣。

  司腰間上的打刀平行於他跟千空之間,男子單手緊握刀柄,如同要展現決心般。

  「我要去上課。」

  「上課?」千空覺得一時間接收太多訊息了,司先是表、表白心意,而後卻又說不到小屋來了要上課?千空只有敲打釘錘的腦袋僵硬轉著。
  「嗯,上課,修行刀法。」司捲起垂掛臉頰旁的髮絲收到腦後,「為了早日獨當一面,也為了我跟父親的約定。」

  「只要我今年的武術比賽奪冠,嗯,我喜歡做什麼就放手讓我去做。」

  千空突然愣住了,這句話他好像從哪邊聽過類似的版本。為了所喜愛的事物奔跑,100億%棒極了。
  「司,我們果然是更靠近了。」釋然的千空笑了起來。

  而在看到司忽然微睜的雙眼時,熱血工匠才意識到自己說出口了什麼,他面紅耳赤地解釋:
  「啊⋯⋯我的意思是指追夢!對,是這個意思的近!」

  淺綠色髮絲的少年慌張地比手畫腳,視線東飛西奔的他,沒有注意到向自己過來的一隻大手。

  司伸手抹去留在千空嘴邊的糰子殘渣,他修長的手指甫收回,便聽見對方輕細的抗議聲。

  「我可以自己擦⋯⋯」
  他抬起眼,木窗外斜陽照在耳根上泛起微紅,像是默認了這個舉動的千空身上,司見此景屏息一瞬。
  這也許超出朋友的本份了,司想。

  門口前的空地上有個木箱,那是千空今天和司一起修好的「驚喜盒」。
  也是千空來到這個城鎮後,覺得最最有趣的東西。


  那一日獅子指尖擦過臉上的溫度,在千空連日見不著對方身影時,想念了起來。



                                                                                      ( 待續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2 22: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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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 好喜歡兩個人中間的粉紅泡泡!! 2021-7-9 21:06
喜歡司跟千空朝著目標邁進的心⋯⋯不經意的告白好甜 2021-7-6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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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2 22:3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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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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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以下——

節四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

  炎炎夏日,太陽光最喜歡親吻皮膚留下黝黑印記的一個季節。
  千空頂著自己臨時用手邊材料做出的一把傘,拿著包裹的他,站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

  望著手中的小紙張又瞄了瞄眼前房屋,千空心想自己一定沒有走錯。
  他上前去,到屋簷底下時把傘收了起來。

  「叩叩」兩聲,輕敲沒有門鈴的處所。

  來應門的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爺爺。
  「老爺爺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喏!給你這個,裡面帽子幫你修好了。」

  千空其實有些喘,他很久很久沒有走過這麼長的一段路了。

  「謝謝你啊年輕人,你真的帥人又親切。」

  老爺爺笑得和藹,來到城裡後就少見這樣的溫暖了,這令千空移開目光掏起耳朵,不擅長應對的他,只是完成了工匠的本分。

  「這個給你小帥哥,我們家孩子少東西多,所以零食總是有剩。」
  「這是什麼?」從老爺爺的手中接下了包著餐巾的小盒子,千空掂了掂重量,開始猜裡頭裝的是什麼。

  「仙貝。」老爺爺滿臉慈愛笑容,對比千空滿頭疑問的表情。

  老人家行動不便,還是帶著自己戴了十多年的帽子跑來千空的小屋一趟。千空看不下去,於是答應要幫對方在修好之後送去家裡。
  太久沒有走超出家門二十步外的路程了,千空想著等下再走回家,會不會先倒在路上?


  初到城裡的第一天,千空只花半天時間就將一處破舊茅屋改建成自己想像中的工作室模樣。睡眠很重要,所以他也留了能夠睡覺休憩的榻榻米處;至於灶台,沒時間開火也不會下廚,可以不用放。
  歪歪斜斜的墨筆字印於白紙,黏上門邊後,千空滿意地雙手插腰打量房屋。

  下一步,休息。


  。


  千空一手拎著仙貝,一手握住勉強能擋太陽的傘,和老爺爺辭別後他回到街道上,與熙熙攘攘人群擁擠一起。
  這裡和他的家鄉不同,有太多開發後的東西佇立在城鎮裡頭了,蒸汽火車、街邊路燈,屋瓦高樓,要是大樹那傢伙見到,肯定會驚叫好幾聲向旁人問東問西。

  嘴角彎起笑意,目標為第一工匠的千空卻著迷這些。
  他就是為了這些「新事物」來的,他要讓自己的技術超越這些開發過後的寶藏。

  日前的工作件數已超越剛離鄉時的預想,每天不亦樂乎和工具們處一塊,看樣子未來若大搖大擺走在路上,也許會被人認出來。

  「千空⋯⋯?」

  有人在叫名字了!故作鎮定的千空轉身,壓下微揚嘴角開啟了預備待客狀態⋯⋯
  但是他的背後,沒有想像中的客人,也沒有預料中的物品。進入千空眼簾的,是一頭金黃色,梳得整齊短髮,其上幾隻頭簪小巧別緻。

  「初次見面⋯⋯不對,不是初次!您好!我是獅子王未來!」

  這小孩是⋯⋯
  印象浮現在跟著聲音尋找記憶的千空腦海中,他曉得這眼熟的女孩是誰了。

  「妳是獅子先生的妹妹?」千空挑眉道。


  顯眼的金黃髮絲,深邃的五官,銀鈴般的聲音,和她的哥哥一樣,見過一面就記住了。
  說起來那一次沒有好好跟司說到話,都是這小女孩打岔的緣故。

  「千空是出門來找哥哥的嗎?」
  「什、不是這樣⋯⋯」

  「哥哥很想千空哦!」小女孩自顧自說著,身上深藍色腰帶襯托著亮橘和服,「要是知道千空來了,他會很高興的!」
  她牽起了淺綠髮絲男子的手,沒有察覺到是哪一個瞬間,把傘跟仙貝拿在同一手的千空,跟著未來的腳步踏出去了。

  是一對都會擅作主張的兄妹呢。
  千空不自覺握牢牽緊金髮女孩的手,他看著眼前的道路,低下聲道:「啊啊,我也很想妳哥哥。」

  未來的步伐很輕,她開心地邊跳邊往前走,腳下木屐踩著輕快節奏。千空被女孩的欣喜給渲染,他淺淺的笑容掛在嘴邊。

  屋瓦樓牆,高低有差的房屋陳列左右。偶有攤子在路沿喊著,也有舉著糖亦或竹刀的孩童互相鬧著跑過街頭。千空闔眼仔細聆聽頃刻,這是城裡的「樂聲」。
  他和未來走著,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忽然開起口來。她頭上精巧的小簪子晃動起,給她添增了靈犀感:「哥哥他⋯⋯很喜歡千空哦。」

  木屐壓在街上的喀喀聲響停歇而下。

  「哥哥他說過⋯⋯一定要握刀,才能讓世界更好嗎?」小女孩停下腳步轉過頭,眼中映著千空驚悸神色和她對司景仰般的喜歡。她找不到更好的話語,來傳遞哥哥的心情:「他一直在找,在想不用揮刀也可以使人幸福的方法,但是都沒有找到。直到⋯⋯」
  「哥哥他遇見了千空。」

  「我?」工匠詫異問道,他沒有聽見自己胸膛中加速鼓譟的心跳。

  「嗯!他說千空很厲害。只要東西經過你的巧手,就會變得像寶藏一樣,重新恢復亮晶晶的樣子。」
  「東西的主人,也因此感到幸福無比。」未來伸出雙小手,笑容堆滿臉上。

  原來那頭獅子,是這樣想自己的啊。

  「我也喜歡千空哦!第一次看到千空時,就覺得你很特別了!」和服上一角繡有獅子圖紋,金絲線代表尊爵。女孩自幼於百般呵護的關愛中成長,鮮少有人責備,道出的話語因此直接:「是閃亮亮的感覺吧?尤其是看到哥哥時的眼睛,像天上星星一樣漂亮!」

  那是妳的司哥哥身上打刀的外型和刀身太引人入勝了。千空聽完未來的稱揚說,在心裡回著。
  說像星星?他覺得那隻會舞劍的獅子更像閃爍的繁星。

  千空暫且不問女孩偷溜出門的原因,一高一低的人影拖曳於磚瓦上,千空和未來兩個人從南聊到了北。話題前段千空講說些關於修理東西的技術,因為講解簡單好懂,未來聽著也能夠消化理解。
  換到了女孩發話,她把自己哥哥近況敘述了一遍:例如比賽日期將近,司每天每日都勤奮練習著揮刀。

  「千空呢?喜歡我哥哥嗎?」還沒釐清好這些感情,被歪著頭微笑的未來一問,千空心跳漏了一拍,支支吾吾了起來⋯⋯

  「嗯⋯⋯他會煮飯,跳舞也⋯⋯很好看。」女孩拉著千空的手,繼續往家的方向邁步。她聽著千空對哥哥的評論,欣喜地點點頭。
  沒有吃過多少次哥哥親手做的料理,有些羨慕少年的心情跑了丁點出來。未來張開手臂:「千空喜歡哥哥的舞嗎?我也喜歡!最喜歡溫柔的哥哥。」
  「但是他最近都沒有空陪我畫畫⋯⋯,我也想要幫哥哥加油。」

  千空抓了抓後腦,這個人真的拼了命在努力呢。他再次緊握未來的手,像是要安慰這擰起眉來的貼心女孩。

  「未來⋯⋯妳可以送妳的哥哥一幅畫。」


  。


  走了和到老爺爺家差不多距離的路程,在千空雙腳準備要抗議之時,女孩再次止住腳步:「到了!」
  兩邊街景早已沒了熱鬧店家與追逐戲影,聳立於眼前的建築物,圍繞其周圍外籬測不到盡頭。

  大死人了。要是住在眼前這宅邸裡,每天都要走不止半圈農田的路吧?千空仰起頭望向快要碰到太陽的屋塔,有些日子未見的獅子就在裡面,他重新順過發喘的呼吸,和未來一起走進門去。

  於門後展開的是由石堆砌成的小徑,千空跟著這個家的小主人──獅子王未來走著,大門邊的庭院和木造水塘營造出清幽的盎然氛圍。
  在中庭點上幾抹綠,不但能維持心情上的寧靜,亦不失自家尊貴身份的餘裕。

  有藍天有綠地,這裡算什麼都有啊。

  「千空我跟你說哦⋯⋯,家父跟家母今天剛好不在家⋯⋯他們去辦事情了!好像是跟哥哥的比賽有關!」
  踩進玄關的未來在原地跳啊跳,等待進度有些落後的千空。

  「我不確定哥哥會在哪個房間!總之來冒險吧!」
  「什麼?」發現自己可能還要再走好一段路途的千空,差點癱坐下來。從這裡望進去,光是面前的長廊少說也有十多間和室。
  女孩見千空投降般的表情,眼神閃過狡黠:「我是開玩笑的,我知道哥哥在哪哦!走吧,我們去找他!」
  未來掌心的溫度不高,千空抓著比自己還要小的手,大概是他動得太多,體溫才會高升而起吧?

  忍不住東張西望起的千空,每踏一步,腦海裡便晃過一幅司在這裡生活──睡覺、用膳、練習刀法的景象。
  僅僅是想像,海藍和服的少年卻勾起微微一笑。

  穿過長廊又彎了幾個拐角,未來終於在走道的盡頭佇足。「咚、咚」的腳步聲跟在後方,心臟因知道了終點而飛快敲響,停下腳步來的千空看上去略顯緊張:「打擾⋯⋯」
  豈料一邊的女孩直接拉開門,高喊:「哥哥──千空來──!」

  下一秒,這位客人隨即拉回剛啟的門扉。

  「千空?」未來不解地轉頭面向旁邊的千空,對方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內心跑過了好幾句自白。
  什麼?剛剛坐在桌子兩旁的,一個是漂亮獅子,另一邊......誰啊?等等他不是說自己沒有朋友嗎?那那邊那位⋯⋯氣氛看上去有點嚴肅,難不成──

  千空越思考越緊張,他迅速拉開門扇,動作之後出現眼前的是自己熟悉不過的紅褐色布料。
  聽見自己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瞬間水氣像是沾濕了眼角,微酸的感覺湧上千空鼻頭。

  「千空⋯⋯?真的是你!」
  「唷⋯⋯!打擾你跟⋯⋯談話了。」
  和想像中一模一樣,獅子王司毫無遮掩的欣喜讓石神千空彆扭起來,方才的感觸悄然溜走,這個人這麼高興要做什麼?千空小小聲回著獅子的話,至此的他懷疑著獅子王家「客人」身份。
  ⋯⋯就是那個什麼?幫、幫派吧?

  發現了千空游移飄忽的視線,司恍然明白。他些微側身,讓客室裡人的身影能夠被千空清楚看見。
  「他是冰月,副將家獨生子。也算是⋯⋯嗯,我的勁敵?」

  副將?不、不是幫派啊。
  千空在心裡吁出一口長氣,替司擔憂的心情亦明朗開來。當然這份誤會,他沒有向在場任何人說出口。

  工匠定睛一瞧,名叫「冰月」的人已經離席了。

  「這位是修繕達人,石神千空くん對吧?嗯,看起來確有架勢,不錯不錯。」

  和外頭天氣不相襯的穿著,黑底布帛罩住了半張披著銀白髮絲的臉。參差不齊瀏海下,一雙瞇起的眼眸給人深不可測的城府感。
  發自內心地讚揚對方,向來是冰月的真誠說話方式。這同時亦表示了,「石神屋」的名氣已經傳遍八方了。

  身為工匠的千空想在那人貼在臉頰上的布戳出些許小洞,這樣100億%比現在還要來得透氣。

  「千空還沒吃午餐吧?」
  從司口中跑出的唐突提問,令空氣在片刻彷彿停止了流動,也讓工匠馬上就陷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窘境。
  在場的冰月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往司瞄去而挑起眉頭:
  「我就不打擾了⋯⋯,司くん、冠軍絕對是我的。」

  留下了勝利宣言,副將家的兒子離去得瀟灑。


  「我也要回房間了!千空,跟哥哥好好玩!」
  未來見著了她的哥哥許久未流露出的喜悅,她已經得到了想看見的笑眯眯表情了。
  果然,哥哥真的很喜歡千空。
  轉身的金髮女孩拍拍鼓起的微紅雙頰,趕走小小的不甘。
  司出聲想留住未來,他抬手,但體貼的妹妹已跑遠而不見人影:「未⋯⋯!」

  她將千空帶來,希望自己最厲害、溫柔的哥哥能放鬆下來好好休息半天。

  「還沒。」良久,掙扎了番的千空緩緩開口。他豎起的淺綠頭髮,有幾根稍稍彎了下去。
  「千空?」

  「我還沒吃過午餐。」

  他知道自己要是這麼回答的話,司鐵定會讓他留下來用膳。千空不想麻煩獅子,但是,他也怕自己空腹會走不回家。



  「千空最近,嗯,修了哪些東西?」

  司和千空坐在緣側兩邊,擁有歷史的老舊木板聞得出淡淡沉香。他們吃了飽,正無語眺望圍牆外無邊的城內風景。
  那一點愜意對司來說,是近日最美好的韶光。

  他垂下眼簾,想往右來挪動身軀,好貼近那個日日想望的人。
  從屋簷底下延伸而去的藍天被白雲點綴,吹來的風不似夏日般悶熱。
  千空似乎沒有好好定時吃飯,他想。

  「有復古式的老花眼鏡、推車、大窗臺還有輪子」千空扳開手指一個個回憶,「我今天還送了頂修好帽子!」

  司笑了笑,千空一如既往地熱愛這些技術和修理東西。對方雙眼盈滿光芒,講起了修理每件物品的過程,司也認真聽著,同時懷念起和千空在同一個屋子裡敲敲打打的時光。

  後來講到了千空今日出門的原因,以及獲得點心一事。

  「仙貝!」
  司流露出喜色和微微上揚的語調,給了千空意想外的反應。

  石神千空偷偷記下了獅子喜歡吃的點心,將搗好的米餅蒸去裡頭水分,再用鍋子把餅的兩面煎至金黃色,其料理就是「仙貝」。
  千空手上原先滿滿一整盒的點心到現在只留下三、四片,他一邊重新將剩餘的包回去,一邊回憶這隻獅子一片接著一片拿,不好意思卻又停不下動作的模樣。

  許是和素日裡形象,亦或是和自己的想像不同,擁有如此貪嘴一面的司讓千空看得不禁失聲一笑。

  平常都是自己在吃,今天這樣算是回報吧?

  司一頭漂亮的棕色秀髮隨風徐徐飄散,總是照料自己三餐的人,現在可以不用再日日下廚。千空不知道司會不會惦念自己,至少,他想再看到他。

  將近一個月半日子沒有見到司,千空凝視眼前身著紅褐色衣裳的獅子,忽然憶起了第一次見到這人,對方踏著步伐舞刀的模樣。
  此刻一條廊道只有他和司兩個人坐著,空曠和寂靜給了千空種錯覺,彷彿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記得那人的長相,記得他的聲音。
  卻忘了司指尖上肌膚留給他的溫度。

  無以名狀的感情在內心膨脹起,千空無意識朝司伸出了他纖細的手,對方卻在下一秒出聲打斷了動作。

  司眼底承載無盡溫柔,像月色般婉約。啟唇的那瞬間,千空發現自己移不開交錯的視線。
  「千空,只有今天⋯⋯,我能夠送你回家嗎?」

  時間流動有著相對性,埋首修理東西時,千空總覺光陰消逝迅速;而現在亦然,在司家裡、和這人一起,明明沒做多少事情卻已迎來昏黃時刻。

  海藍和服的青年低下頭,用沉默作為代替來回答。



  「千空要記得吃飯。」
  「好。」

  「千空要多休息。」
  「我會。」

  「千空⋯⋯」
  「好啦!你可以回去了。再見掰掰謝謝送我⋯⋯」

  千空雙手貼擠司身後的布料,出力在對方寬死人的背上。腳邊替自己看家一天的竹簍,裡頭被放進兩三樣均貼著「麻煩修理」字條的物品。
  工匠覺得自己不可思議地,今日來來回回走了難以計量的遙遠路途,卻一點疲累都感覺不到。倒是手臂不曉得是使不上力氣了,還是這隻獅子真的太重,眼前獅子王家的貴公子紋絲不動,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幹嘛?」他嘆了一口氣,重新和時而就像小孩一樣的司對上視線,探進那人深褐色眼眸。
  千空不曉得自己該不該開心,被人叨念著。

  斜陽就要沒入地平之下,散發出的丁點澄光很快就會被無盡黑夜給籠罩、包圍,直至完全沉入不見。

  「我喜歡千空。」

  司背對著那樣的夕陽,和比自己矮小一截的人表露盈滿而出心意。

  捏緊了手中升起溫度的傘柄,千空知道,他和司是朋友。
  但有別於大樹、杠這樣子的友誼,於千空心裡亂得慌。
  司無作多想,他僅僅是要向千空說出自己最純粹的感情,不論那是否為友誼。

  「等我拿下冠軍之後⋯⋯,嗯,我們可以一起去賞花嗎?」

  這次千空沒有沉默,他亦沒有打算要告訴對方:夏天哪裡來的花可以賞?
  他只是用一句短短的話來作為回應,同時亦再次給了司贏得比賽的巨大動力:

  「啊啊,我等你。」



  屋子外的熔爐升起裊裊炊煙,工作之外的千空,幾乎將所有時間都用來反覆思考該如何做出一把兼具柔韌的刀。他做了各種測試來證明自己的假設,儘管再辛苦,他依舊樂在其中。
  同時他思忖著,司都在好好努力了,怎麼能夠輸給他。

  在敲碎第一百四十個玉鋼後,千空終於找出判斷鐵砂多寡的比例規律了。

  那一天,也是獅子王司比賽武術的日子。



                                                                                          ( 待續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6 19: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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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 未來可愛~寫她好開心!!千空之後應該是戳了ˇˇ 2021-7-9 21:10
未來妹妹超級可愛的!就是哥哥的好助攻,獅子王兄妹也好暖啊⋯⋯相幫冰月在面罩上戳洞,千空真的是天生匠人魂,而且好貼心WWWW 2021-7-6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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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3 22: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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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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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以下——

節五



  滿天花瓣舞步,枝頭上盎然的生命力,將樹木渲染上花朵顏色。
  腳下為生機勃勃的一片綠地,數隻蝴蝶或單飛或成對穿過了枝葉點綴瓣片。

  這裡和外頭彷彿為不一樣的世界,此時時節應乃為六月天。

  石神屋第一工匠提著傘,喘著大口的氣挑眉瞭望山坡壯闊風景:「還真的、有花⋯⋯」

  城外郊野一處,人跡罕至的山丘像是擁有自己的季節,滿山滿谷的花讓工匠亦看得不禁嘆為觀止。

  他身旁的男子面露笑容,探聽到鮮為人知此地雖經一番周折,但有未來推波助瀾再加上大家族的關係,比完賽的他很快就尋到了這秘境。
  花朵種類繁多的山野,視野所及每處都擁有不同顏色,司頃刻便決定好要和千空來這賞花。

  他希望百花可以帶給千空幸福──



  獅子在樹蔭底下一塊地鋪上帶來的地墊,紅綠相間的方框成了草地上最突兀一處。
  他拍了拍身邊,和目光仍流連忘返於滿花山谷的千空笑道:「千空過來坐這邊。」

  千空蹙起眉,眼前景色有花,有蝴蝶,還有獅子美人。

  司當初和他的承諾是比賽得冠便可以賞花,千空不意外此行只有對方和自己,只是⋯⋯
  冰月說過,司くん相當有實力才華,即使所學晚他人幾步,只要稍加練習便能穩拿優勝。而司又毫無保留地每日每日揮刀,被奪得了冠軍雖然不甘心,卻也是預料中之事。

  當時冰月夾雜在句子間的細微鼻音,千空裝作沒有聽見。

  司比千空想像的還要厲害、強大。
  兩個人之間好似徘徊著差距,卻又稍縱了無這樣感覺。

  獅子王司朝藍色和服伸出的大手,既生澀、又毫無距離。

  身前身後均是一片花瓣紛飛的草地,石神工匠躊躇不出三秒,將自己掌心覆了上去。


  以茶替代了清酒,放鬆下來的工匠,雙手置在身後曲膝而坐,迎面吹來的風透著清涼,儘管眼前不是想像中的整排櫻花樹,位置也非在熱鬧人群裡看花,千空亦相當享受。
  倒不如說他更喜歡現在這樣。

  「再次恭喜你拿下優勝,司。」

  「謝謝你,千空。」

  喜歡這樣,和司單獨相處的感覺。
  高舉杯口將互相碰撞的聲音輕敲得響亮,放低了臂膀,兩人同時啜飲一口茶香芬芳。

  眺望無際的遼闊景色,在同一片天空底下,千空想起了自己鄉野的老家。視野也是那樣無拘無束,不管往哪望都是寬闊景勝。
  有些想家了⋯⋯

  「我想跳舞。」
  「現在?在這裡?」千空詫異道,飄遠思緒亦同時回到雙眼帶著堅定、鄭重其事之人身上。

  司捲翹睫毛因風拂過而細細抖動,他可以近距離地,又一次看對方跳舞。

  指尖碰觸刀柄,舞蹈和為殺伐而揮刀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司頷首,他為實踐之行願景之一:「嗯。」
  若論司的外貌、體格,不認識他的人肯定不會將他和舞曲聯想一起。可這個人既美,動作又相當溫柔,知曉對方的強大之處,千空胸口開始鼓譟起來。

  「我想跳舞給千空看。」
  男人提起刀,於腦海裡練習千遍次話語的他,拋下堅決答覆之後步向樹蔭外。

  。

  千空為眼前的景色屏息凝神。

  每一個動作皆像抓住風流動的節奏,手一揮、腳一踏都與空氣融為一體,司舞的曲跳的步極輕,卻透著威震宇內、強而有力。

  凜然表情自然無須多言,司在踏舞的時候,浸於曲中,眼裡盛著花一般的美。
  揮刀的同時他仰頭吐息,眉宇間流露的情感讓工匠忘了該吸吐山上的新鮮空氣。

  他來不及轉開駐足的視線,對上下一刻側身收刀,垂首獅子的雙眼。
  刀反射照耀而下日光,千空覺得那個人眩目如赤星。

  身著褐色衣裳的男子勾起笑,再度轉身揮刀起舞。

  千空目光根本移不開融於春景舞曲的對方身上,他希望有一天,司可以舉著自己做的刀踏開步伐。
  長髮捲散飄逸是搭著無盡春色的美,而此刻梳上馬尾的司,莊肅更勝他時。
  髮尾因步伐上下晃動,垂在鬢邊柳絲隨風而揚。

  千空記得了這個人的舞,為他而跳的舞。


  「千空覺得好看嗎?」
  刀身優雅地被收回鞘中,司步行回到了大樹旁。

  「好看。」
  地墊上的千空目光追到了司滑下額際來的汗珠,至此刻他才有了,現在是夏季的真實感。
  司在他旁邊,更靠近千空的位置坐下。舞劍過後的怡然讓司瞇眼,千空跟著感受對方的喜悅,嘴角抹上弧度。

  風帶來了徐徐涼意,吹拂於還浸在春韻中的兩個人間。

  「如果,這裡有瞭望臺就更好了。」千空瞇起眼讓山裡頭清新流進胸膛,起伏之後又藉由循環離開體內。他想看將這座山野看得更清楚,用兩片切割細密玻璃所組成的滾筒狀眼鏡。
  這裡一花一木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四季流轉的浩然鉅作有別於雙手技術打造出的物具,千空暫時將他堆滿屋的工作拋到腦後,就須臾而已。

  「千空要做嗎?嗯,已經比完賽了,我可以幫忙。」

  微啟眼簾窺見了對方額間壓低的眉際,工匠挺直他纖細背脊,粉紅蹤跡落於鼻尖後又飄搖而下:「啊啊好啊。」

  屆時只有修繕聲遍佈的小屋,又會多出了獅子跫音和好奇問語。

  「千空。」
  「嗯?」

  「是你跟未來說,送我圖當禮物的嗎?」
  「嗯,你喜歡吧?妹妹的畫。」

  「喜歡,我也喜歡千空。」像春天般的笑容,淡淡紅色暈開在司臉頰邊,「謝謝你,我很高興。」

  青年怔怔向眼前望,又一次地,司挪動雙膝慢慢向他靠近。帶著花瓣的微風撩撥兩個人的髮,司將他和千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太近了太近了。
  千空腦袋響起了無數次警訊,但他卻有如被膠卷固定住無法動作,直至獅子漂亮的面孔佔據了他的視野。

  男人將粉色的花別在了工匠耳後,淡淡笑著。

  「千空對不起⋯⋯,但是、嗯,好適合。」

  千空覺得這次不能再忍讓,他抓滿一把花瓣在手中,接著手一抬,往獅子頭上灑下。
  自然裝飾鋪落在那個人頭上,千空覺得犯規得好看。


  此番賞花雖無糰子,但有司的舞和對方此刻難得放開的笑聲,良景已足。




                                                                                      ( 待續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6 19: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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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 畢生修辭所用盡之處!!! 2021-7-9 21:11
好看⋯⋯兩位都是大美人⋯⋯ 2021-7-6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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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4 16: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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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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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以下——

節六


  千空知道自己感冒了。

  呼吸頻率比平常還要慢,四肢像是綁上鐵條一樣沉而使不上力。還有暈眩感,只要稍微想要勉強起身,世界就會開始在眼前旋轉。
  好不舒服,千空堅持三秒半又倒了回去。

  外頭響起的腳步、交談聲,與窗外照進來的光線,都顯示居民已紛紛醒來活動,在太陽露出臉來的早晨。
  可千空還躺在床上。要是平常,此時的他早已揮著工具動工良久。

  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白白讓它流過,製刀已經進入捶打的階段了。
  只是千空現在起不了身,他覺得身體有如擁有自我意識不聽使喚,還不斷侵蝕他想保持清醒的思緒。

  然而現下除了自己身體狀況,還有一個傷腦筋的地方⋯⋯他不希望司發現自己生病了。

  他可以想像那個人會做出哪些事。

  青年指尖輕點身下竹墊,他在默數本該於今天內完成的工作量。

  數著數著,頭腦另一半思考空間還模擬起工作時的修理狀況。手指頭很想握工具,熱血工匠越思考越起勁,他感到躍躍欲試。
  但那僅是「頭腦」的感覺而已,身體、還在浮載浮沉中。

  「八時⋯⋯」

  沒有辦法得知準確的時間,千空依窗邊旁木棍影子的角度,和外頭傳出的聲音訊息計算出現在大概的時間點。
  獅子應該要到了才對,可是半點聲響也沒有。

  可能自己也有事情吧?一邊忽略掉心中擅自跑出的失落,放下心來的千空闔上越發沈重的眼皮,回到了思考全部刷白,整個人最放鬆的睡覺狀態。

  意識隨時間逐漸下沉,呼吸也越來越平穩,他知道自己再一會兒要睡著了,這時他卻聽見細碎的聲響從門口方向傳來。
  眼皮抗議而不想睜開,千空裝作自己是聽錯了。

  「千空⋯⋯,在嗎?」

  然而事與願違,獅子還是過來了。
  石神千空將棉被給拉高,本就昏沉沉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千⋯⋯」
  「停,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我在補眠。」石神工匠的聲音隔著棉被從底下傳出,變得模糊:「昨天不小心,開夜車了。」

  「可是⋯⋯」
  「所以獅子先生今天也不用來了。」棉被仍包得死緊。

  司的眉宇彎著,他想直接踏上榻榻米走過去確認千空的狀況,但是又怕這麼做會失禮,儘管他曉得千空不在意這些。
  呆站在原地的司,沉默頃刻後開口緩緩道:
  「千空⋯⋯嗯,發燒了吧?」

  被說中的千空沒有反駁,事實上他也沒有力氣去爭辯。他只能躺在床上,把頭埋在棉被裡面發出幾個氣不夠足,自己也不曉得是何意義的「哼哼」音。

  像是早有預料,當司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千空身上棉被的一角時,千空只是往獅子方向瞥過視線而已。「唷。」
  司發現千空不只臉紅得像未來頭上的墜飾,全身也冒起了冷汗。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個轉身,人已經離開千空身邊,去尋找毛巾和冷水了。

  當沁涼的棉絮親吻發燙的額頭時,千空覺得自己就好像回到大海裡的魚,身體不再那麼不適,而且冰冰涼涼的感覺很好。

  「我會一直在這裡,千空好好睡一覺吧。」

  眼前因為閉著眼而漆黑一片,千空聽見頭頂上獅子的聲音,慢慢向夢境國度墜去。



  「千空!要是以後認識喜歡的對象,記得帶回來給老爸我瞧瞧。」
  「蛤?百夜你又在說什⋯⋯」家裡的父親除了引以為傲的技術外,總會說些其他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可千空還說第一次聽自家老爸提起關乎情愛的事,他掏掏耳朵確定自己並非聽錯。

  「我是認真的!一定會有千空你喜歡的人出現。」男子正經八百道,看向兒子的雙眼充滿堅毅:「人生並非只有修理、發明東西而已。」

  少年沒有再反駁,就算百夜說的有理,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想鍛刀而已。
  他和百夜坐在屋子外,難得地悠閒地吹著風,進行慣例的父子內心話交流。清風吹動兩人的髮,石神百夜仰頭闔上雙眸,嘴角勾起滿滿自信:

  「我家兒子這麼帥,到城裡以後會不會大受歡迎?」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心情?咬一口冰的千空想:應該很麻煩吧。


  。


  再醒來時似乎已過了正午,千空再度嘗試起身,這次他順利直起背脊。
  順著滑落而下的被子看去,一身黏呼呼觸感的自己似乎也悶出了不少汗,看樣子應該退燒降溫了。

  千空拾起一同掉在榻榻米上的毛巾,被自己適才的高熱降下溫度,此時布條摸起來已經沒有了涼意。
  說起來,司人呢?

  海藍和服的青年手撐於兩旁,準備要下去看看時,對方正好探頭過來。

  「千空醒了!」
  「現在下午了嗎?」

  眼尖的工匠注意到床邊工具被挪動過,他開口詢問,司才告訴他今日已經把三分之一的工作完成了。獅子笑道:「剛過正午,不過還是吃飯的時間,嗯,千空要先吃點嗎?我有離開去熱一下粥。」

  這些都是,千空幾小時前想像到的畫面。除了修理東西在他的預料之外。


  幾乎要把整碗粥給吃完,千空發現自己反胃的情況不見了。司給自己裝的份量不會太多,蛋粥的味道清甜滑順,而且沒有燙口的困擾。

  飽足的他坐在榻榻米上,難得的慵懶讓千空只是晃著腿看眼前獅子忙。他失聲一笑,臉頰還熱熱燙燙的。
  他在想若真收司為徒弟也不錯,又或是另一種他沒有意識到的情感,在今天做夢過後於他心底悄悄地昇華。

  「千空吃完了嗎?」司握著木板走來,臉上一條黑色的痕跡從額頭劃過鼻翼,再往下顎延伸而去。
  這條線是怎麼弄上去?一面將空碗遞給司,千空一面在心底想。

  「嗯,謝謝招待。」工匠站了起來,暈眩感不似之前嚴重,「現在我也要⋯⋯!」

  重心驟然消失而倒在獅子胸前的他,被眼前人勒令該躺回床上好好休息。

  當千空無意間觸碰司胸膛,分明還隔層布料的溫度時,隨之又竄升回去的體溫,被他視作生病而導致的緣故。


  「千空,這個要怎麼銜接上去?」
  「你先去窯那把溫度加熱到⋯⋯」

  「千空!我把這根鐵條凹得太用力了!」
  「笨蛋獅子你力氣太大了,放下,先去弄......」

  「千空,我做出來了!」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100億%辦得到。」

  司把千空只是準備好材料的驚喜箱給組裝起來,歇息時他在千空腳邊找到了位置坐下,那裡是他第一次拜訪這熱忱於修繕的人家裡時,所跪坐的地方。

  他翻起胸前和服的布,而千空只是挑眉等著,不曉得對方又要變出什麼。一瞬間千空希望,是他生病時不能吃的三色糰子從司的手中冒出來。

  「這個,是千空睡著時送來的。」
  白色信封映進了工匠眼中,他瞳孔隨之放大。

  「寄件人是⋯⋯大木大樹,嗯,我沒有打開來看,想說等千空親自拆開。」

  來自家鄉的信,放在雙手中時,其重量竟是超乎想像般的輕盈──


  「千空,上次你寄過來的信裡面,只有新家的地址跟問好而已,我覺得太空虛了!

  啊跟你說,百夜老爹跟我還有杠都很好哦!
  老爹他最近又發明了新東西,說是叫搖椅,坐起來很好玩。

  話題扯遠了!杠要我問你和服是不是都穿同一件?到了城裡要好好打扮,不是,是要好好打理自己儀容。
  我很想你哦,千空!老爹他也是,雖然他叫我不要告訴你,但是百夜他每次抬頭看天上時,那表情滿是思念兒子的模樣啊。

  祝你在城裡一切安好!大木大樹。」


  「那個人是大笨蛋⋯⋯」藍色和服青年將信給摺好,閉上眼睛淺淺地勾起了嘴角。
  「千空?」

  他睜開雙眸,本映在眼前的家鄉景色變成了獅子的擔心面容。千空彎下眼角:「你是小笨蛋。」

  青年把重新折好的信放進床頭邊抽屜裡,那裡頭全是他從家鄉帶來的寶物:
  有杠縫的小玩偶,也有他小時候做給大樹的陀螺發射器,還有百夜送他的第一本工具使用說明冊。

  絲絲寂寥掛上嘴角,捕捉到這瞬間的司挪動位置,他的大掌距離千空只有半片花瓣長:「千空,想家嗎?」
  「問這什麼蠢問題──」千空抬高視線,眼底裝著黯淡的溫柔:「當然會想啊。」

  以為眼前人會即刻反駁,司微微睜大雙眸。
  他明白自己立場,故也沒開口再講什麼。只是他懂了,石神千空是個需要陪伴的工匠家。
  沒有看過青年故鄉的風景,畫不出那人眼底曾經所映照的藍天綠地。但他想他能夠等,等千空願意讓自己跟著回家鄉去看的那一天。
  司期盼可以瞭解千空過去的那天到來,他想踏看千空於故鄉生活的模樣,也想親自走訪,將千空孕育成青年的美麗土地。

  其緣由是什麼他清楚不過。

  司笑了笑,露出像對著未來時才有的溫柔親切。他拉高千空身上的棉襖,要千空到就寢前都得好好躺著休養身體。

  指尖陷進棉柔,雖然荒謬,司察覺了自己對千空的心意。
  從第一眼,司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千空雙眼時驟快的心跳。隨著日漸與這工匠相處⋯⋯他對千空心情仍舊只有不變的「喜歡」二字。他會想觸碰千空,靠近千空,親吻千空向他笑開來的唇,可理智沒有讓司這麼做,他總在快要越過界線時收手,再怎麼樣,千空也是個男人。

  一心想守護喜歡工匠的獅子,大手撫上腰間上打刀,那決意讓自己變得更強,而揮舞的刀。
  能和千空一起看各種由技術堆砌的變換不斷風景,司想那樣就夠了。

  眼角瞥見駐足於角落,對折過兩三次的鐵塊,司眨眼收起對青年的繾綣愛戀,站起身拉開他認為合適的距離:「千空,那是⋯⋯?」
  把不適合自己的思鄉情感先放到一邊,不再被暈眩感侵占的千空,指了指窗外:「啊啊那是冶刀時要用的玉鋼。」

  儘管還有段距離,石神千空仍憑藉毅力一點一滴接近目標,完成最優秀的刀。





                                                          ( 待續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6 19: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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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 大笨蛋很可愛 2021-7-9 21:12
雙向暗戀真的很香⋯⋯司千結婚謝謝 2021-7-6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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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5 18:5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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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七)

*和服時間設定
*不負責任考察

*長篇,會日更(都是談戀愛☆)

    那麼以下——

節七


  燙過的肉搭上熬煮過醬汁,香味在夾起麵條時飄散而出,溢滿整間屋子。
  灶裡的火仍響得清脆,他們已經習慣這樣在未完作業中抓緊時間享用午膳了。秋初之際窗外飄著橘紅的落葉,千空難得地將一整碗麵給食用完畢。
  這兩個月來他將無數物品修繕得有如新品般,再也不用特意去宣傳,他現在已然順利成為「城中第一工匠」。而一方面打刀也持續鍛造著,千空開始計算完成刀的日期了。
  而獅子王家的貴公子,司,這些日子偶爾會過來千空這,也偶爾不會過來。工匠沒有說,也沒有問獅子沒來小屋時都在哪裡做什麼?

  湯勺敲響碗發出了聲音,有司在的時候,千空覺得自己做事有效率更多。


  「你下廚的技術又更好了。」
  綠色的麵條咬起來沒有想像中的苦澀,倒不如說口感適中,咀嚼也很滑順。司對千空的讚美感到高興,現在的他能抓到千空喜歡的口味了。

  「好了⋯⋯!繼續吧,把望遠鏡給做出來!」

  褐色和服的男子仰起頭,面前人綠色的髮梢看起來閃著亮光,他牽起一笑:「嗯。」


  「這個幫我拿一下。」底面平坦,另一側向外隆起的玻璃圓盤從架子上移開,它被接過的大掌溫柔包覆:「等這個磨好的鏡片冷卻後就可以裝上去了。」

  千空在腳下一地的木板中俐落地拾起細長狀紙筒,上頭已經被他塗抹了透明色的油漆。再度前後打量望遠鏡的軀幹,千空蹙眉道:
  「雖然材質不是很好⋯⋯,但拿來當鏡筒也不壞!」

  司在一邊看千空將在徑口大的筒子裡放進先前費了陣功夫磨出的透鏡,再往後面小的紙筒塞了兩片⋯⋯說是叫「目鏡」的玻璃片。
  為了要讓影像清晰且看得夠遠,修理達人已經不曉得來回調整多少次鏡筒的長度,以及鏡片間距離了。

  千空就是這樣的個性,做任何事情都無比投入,不論要嘗試多少次失敗,一定會將結果導向心中最完美的模樣。注視著喜歡的人,司沒有注意自己此刻表情有多放鬆和溫柔。
  工匠這次於司視線中,在紙筒上塗寫下「千空14」。


  「看得到吧?那座山頭。」

  千空將「望遠鏡」遞給司,滿意地看著對方將眼睛靠上鏡口。

  綠色枝葉,紅粉的蝴蝶,從這個圓筒望出去,原先不夠鮮明,甚至是連捕捉不到風景都在眼底逐漸聚焦起來。
  這就是望遠鏡嗎?男人視線仍在山頭處流連忘返,也因他就像個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孩一樣,忍不住到處張望。

  「那是要送你的,拿好,不要摔下去了。」千空的聲音就落在耳畔,司沒有忍住捎上臉頰的熱。
  好近。他拿開鏡筒,藍色和服的青年雙手插腰,彎起眉宇。這是工作需要?還是純粹做給自己的?司暫時丟下竄出的千頭萬緒,不論是哪種出發點,流向他的心情只有一種──欣喜。

  「千空⋯⋯我好高興。」
  他這麼說。
  司耳尖上留有淡紅地這麼說。

  一瞬間寂靜竄過,窗外飄下的不是落葉更不是蝴蝶,午後陽光暈開他棕色的髮。


  這句話該是由自己來說,千空想謝謝司從初識到現在,對石神屋的幫忙和照料三餐。除了這些,他還想跟司說──
  千空抬起手,卻於外頭花瓣落下的那一刻止住話語。

  身著藍色和服的他不懂為什麼眼前的美麗獅子要臉紅。

  「你喜歡就好⋯⋯」他轉身,回到工作臺前面,留下面露一絲疑惑的司抱著望遠鏡站在原地。

  鐵釘沒有對準洞口就開始被轉動起,千空一面想著動作的下一步,腦中另一半卻混亂不已。無數道聲音響起,千空不知道該聽哪個,或者哪個都不該聽。

  自己剛剛究竟在想什麼?
  木質的箱子已經被心不在焉工匠給鑽出了個小洞,等他意識過來發生什麼錯誤時是好一陣子後的事了。


  。


  土陶製熔爐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三天,高溫持續不斷灼燒含鐵的沙和木炭。

  今天司也沒有來,熟練地把東西從爐裡取出的千空想,是個適合替刀完成最後步驟的日子。
  工匠依照硬度高低不同,將玉鋼分成了兩大堆。
  雖然做的事情千篇一律,卻能找出規律和發現不同,他亦從中得到答案獲得了滿足。
  刀身磨打冷卻之後,就能裝刀鐔上刀柄了,依舊是極其精細的工啊。

  感到躍躍欲試的工匠蹲下身,盯著面前發燙的紅鐵塊。腦海不自主跑出那隻獅子身上和玉剛相同顏色的褐色衣裳;還有那日上山賞花,綁起馬尾於樹下踏舞的身影。
  身前這把即將自他手中誕生的刀,是要送給司的。自那天把望遠鏡送出去之後,工匠想起那張對自己的笑靨次數更加頻繁了。他捏了捏自己微熱的臉頰,今天這舉動已經出現第四次了。

  想看司握著自己鍛的刀跳舞,和希望那隻獅子天天來小屋這兩件事,跟他臉紅有關聯性嗎?

  蹙眉噘嘴的工匠站起身,外面的灶已經沒有再冒煙了。




  少年拎著傘步於路中,街道上沒有人亦沒有聲,夜晚僅有月色在一片泥地上鋪排開來。
  他仰起頭凝望月亮,數百尺、不,數千萬尺外的天體要如何才能發光?總是跟著自己的月亮拉扯著濃烈的好奇心,他伸出手,將彎月夾於兩指中。

  今天登門來找自己修東西的客人裡頭,有位神秘至極,自稱是「太政官」的高階權貴。他以素黑面紗遮住面容,對自己的髮有一半幾近為白卻毫不掩飾。那位客人亦喜歡畫花點綴在信條上,雖然舉止詭異,但千空秉持工匠家精神,凡經手的物品都必須修得美美的。
  況且⋯⋯賣個人情給幕府的高官,不是什麼壞事吧?

  「呵呵呵起風了呢。」千空收回手,一個須臾間收起笑容,他轉過身向背後空無一人的路中說:「不要躲了,浪費時間簡直是不明之舉。」
  一片漆黑的寂靜沒有聲響。可千空算了算,自己確實被人跟著了段時間。他不曉得此人目的是什麼,但與其就這樣冒著風險到家,不如直接問個明白。挑眉的工匠兩眼銳利,向前踏一步的同時吆喝:「敝人乃石神千空,第一工匠!」


  草叢後方終於傳來一陣陣窸窣,千空繃緊神經之餘拍了拍衣襬,有兩道人影自暗巷中竄出,他在腦海中翻找卻沒有這兩張臉孔的一絲印象。

  「果然是石神千空,久仰大名──」

  稍微能看清楚那鬼祟之人的面目,跟著千空的有兩個人:一個頂著向後梳的金髮,身形高又魁梧;而身旁的矮個子則有幾分禿,人不高卻有圓圓凸凸的腹。
  難怪從剛才就隱約嗅到酒精味,千空自認倒楣,自己多是遇見酒鬼了。他本在猜測,來找自己的會不會就是太政官們派來的人?但現在推了推各種小地方,僅是多慮了。
  誰叫那個叫「幻」的客人,臉上笑容和其言行都看不出真偽。

  「有事找我?」看清走出的人影後稍冷靜下,千空順過呼吸,悄悄避過對方耳目矮下手中物同時也沒敢大意。
  「是啊,您最近⋯⋯修理東西的生意好像做得相當不錯是吧?」高個子的人往前走幾步,赤手空拳卻因龐大體型和兇惡長相讓人感到壓迫:「從異地來,卻十足意氣風發啊。」

  啊,眼紅,原來是這樣。
  千空勾起一笑,到城裡來本就會遇見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有如司那樣,願意付出努力換來實力的;也有像面前這樣,喜歡無端惹事,四處遊蕩的人。

  雖然今晚僅是個送趟寶物,再順道於回家路途中賞下月的普通夜晚而已。碰上麻煩,實在情非所願。
  千空掂了掂手中物的大小,面前這兩個無賴,自己尚能應付。

  「乾癟癟的明明一點用也沒有。」說出這話的是金髮高個。
  千空不在意別人用什麼形容詞套在自己身上,被月光傾灑身上的他露出不懷好意笑容:「啊啊可是你們不就是被一個乾癟癟的外地人給比下去了不是嗎?」

  若說將東西修理好是他第一擅長的,其二就是挑釁了。千空兩手一攤,表現出並未將面前二人放入眼底的不在乎態度。

  「臭傢伙──」

  千空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連續自弓上射出去的石子接連筆直打在一人下顎上,承受巨大衝擊轉換成激烈反彈,男子在瞬間倒地失去了意識。他手上的空瓶掉在地上旋轉,趁高個子吃驚的空檔,千空將幾顆石頭裝進衣袖後轉身拉開步伐。

  正面跟那種體型和大樹差不多壯的人對峙絕對不會有勝算,千空一邊跑,一邊替另一手的彈弓補上小石塊。
  幸好有隨身帶這家伙的習慣,千空不想有一日還真用來護自己。眼角餘光瞥見了那難纏的傢伙就要跟上來了,體力消耗大半去的千空急剎車,側身的同時指尖撫上皮筋。

  他曉得才一顆鐵定不足以讓對方打退堂鼓,他的用意是要影響且封住動作,再趁機使出卑鄙的一招。
  心臟一面要負荷狂奔的體力,在高壓狀況下千空告訴自己斷不可以慌,如果此時失去判斷能力,才是真的徹底輸了。他淺綠色的髮沾上不少水珠,死命穩住雙手,右眼微微瞇起。

  「唷,大工匠!我看起來像是會被這種小石頭打傷,然後昏過去的人嗎?」
  來者腳一踏伸手就是一接,數顆射出去的石頭全部被接下了。千空兩眼睜大來不及反應,如只剩發狂驅使動作的野獸已經衝上眼前,再幾個瞬間便會撲上。千空雖然慌得很,卻仍維持鎮靜抓穩時機,他兩手緊握傘向上一揮。

  悶哼在頭頂響了起來,千空暗喜,抬眼卻見對方以掌心接下那一擊。

  如果傘裡有機關就好了。
  但是什麼「如果」,「可是」這些假設,都是在浪費時間。千空一個踉蹌險些往後跌去,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腦中閃過一瞬某隻溫柔、高大的獅子身影。

  千空用最後一點力氣向後退,他的傘在眼前被撞開,飛了須臾後向泥沙中倒去。工匠因為重心不穩直接跌坐,再沒有起身的間隙,他兩手在地上抓起五指。
  從剛才射出第一發石子後感受到刺激,而勝負已定的現在,恐懼才真正襲上脊髓。

  「壓壓你這過人的氣勢──」

  鏘一聲,雙手騰在空中的男人停住動作,他面帶猙獰移開低下的視線,他的頭某一處開始疼痛起來,如果還能思考,一下便能察覺自己是被橫飛而來的硬質物體砸中了頭部。


  「嗯,都是大人了,可以不要在這裡丟臉面嗎?」


  「你、你誰啊!幹什麼跑過來攪局!不怕大爺我⋯⋯」狂徒氣急敗壞吼著,到他看清了前來插一手的多管閒事者為何人時,面露恐慌,全身瑟抖起來的他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嗯?您想怎麼樣呢?」月光照亮了他不寒而慄的俊秀笑臉,也帶給面前金髮狂徒一絲竄出的寒骨殺意。

  「獅、獅子王!居然是獅子王司!」雙腳抖動不止,他彷彿看見一頭野生獅子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早聽聞司武術比賽奪冠一事,貪生怕死之徒識情況不妙,馬上拔腿往回跑:「我走⋯⋯我離開,是我錯了!」


  司的手已經撫上刀柄,在出鞘的那一刻他壓下無可遏止的怒火,眼神冰冷冷地掃視對方連滾帶爬,拉走同伴的狼狽姿態。
  直到呼吸不再隨憤怒加劇吸吐,思及身後的千空還倒在地上,司旋即轉身,不說分由將失神的工匠帶進雙臂中。

  像是要確認千空身上有無大礙,司收緊手臂力道低語:「傘⋯⋯」
  千空身上的和服早已染上土泥,。他覺得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灑下螢光就像某獅子帶著光輝一樣。他不得不承認一個禮拜前的自己開始不論看到什麼,都能想到此時將他緊緊擁住的司。
  那個來替自己解圍的獅子王司⋯⋯

  「傘沒事⋯⋯我可以修⋯⋯」千空被男人攬在懷裡,他緊抓那人紅褐色的衣裳,靠在對方肩頭上。他臉上的表情仍略顯恐懼,千空僵硬地擠出了三個字:「謝謝你⋯⋯」
  「保護我」這話千空就沒有說出口了。即使是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他對司仍無法坦率表露心情。

  他知道司對自己的心意,千空一直都知道,只是無視過去罷了。感情的事情他不懂,但也沒有遲鈍到如他的竹馬大木大樹。


  他和司一路無語到家,司揹著走不了路的千空到對方家裡,他向千空說,即使今天千空有辦法走路,他還是會送他回家。
  溫柔體貼不是獅子的代名詞啊。千空這麼想著。

  「司。」千空被小心放下來時,打破沉默開口。他看見那隻獅子轉身,接著彎下腰來。
  「嗯?」千空很少很少真的超級少直呼自己名字,喜悅上心頭的司盡量不要讓自己表現在臉上。何況剛發生那種事,不可以再給千空帶來困擾。

  「你知道人在面對危機,敵意和恐懼時心臟跳動的次數會增加嗎?」
  司蹙眉,他曉得這話的意思。卻不懂千空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藍色和服青年放下他的傘,深吸口氣後繼續說:「我不知道這感覺是剛才風波的餘悸,還是什麼。」
  「那個什麼,就是我喜歡你,司。」

  「噗通、噗通」,司的心跳聲在自己耳膜裡響得震耳欲聾。

  男人的告白在他不輕易動搖的內心裡掀起了波瀾,司以為自己能安於現狀,只要待在千空身側,他再無其它索求。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血液也跟著加快循環,司感受這些身體的變化,他無法抑制也抽離不開。

  因他喜歡石神千空,他變得不像自己。


  「也許這只是我誤以⋯⋯」
  「千空⋯⋯」司開口那片刻,千空才驚覺自己雙肩被人壓住。他要問對方想幹嘛,抬眼之時卻望見司臉上眉頭緊緊皺著,那像是快哭出來又強忍住的表情不適合這個漂亮的人。

  「請你不要討厭我。」

  獅子是群體動物,牠們會成群行動卻無懼於任何危險。

  這點司同理,他這話吐出的瞬間,千空才想反駁:「以前沒有過,現在、未來也不會有。」
  但是司溫柔的吻,沒有給千空發話的機會。

  他眼底倒著對方閉上雙眼,睫毛顫抖的樣子。

  司的唇像是輕柔的風,又似溫和流水。他將蜻蜓點水的吻落在千空雙唇之中,情意使然、喜悅驅使。

  「你在做什⋯⋯」千空雙手抵在司胸前,臉通紅得不像話。他下意識、五秒之後推開了這隻方才明明還想哭的裝乖獅子。
  「我也喜歡千空!」
  「蛤?那跟那有啥⋯⋯」
  「所以自然就想親你,嗯,千空討厭嗎?」

  千空貼在司胸口上的手,隔著褐色和服,他感覺得到對方快速又強烈的心臟跳動。
  這是喜歡。

  自己呢?現在心跳也快得要死啊。

  「我不討厭⋯⋯」千空不曉得自己現在有沒有在笑,笑得像平常一樣,「但是這是不是『喜歡』,我說過我不知道。」

  青年惹紅的耳根進入了司的視線,他愛憐地笑了笑。

  「我可以再親千空一次嗎?」
  「⋯⋯你是不是不懂我的意思?」

  司再次將千空擁進懷裡,這次圍繞兩人的,不是劫難後的緊張感。

  「如果我只是狡猾地,想要讓你更喜歡我,你要怎麼辦?」

  千空的聲音從司的胸膛裡面傳出來。

  包圍他們的,是一點一滴滲入心裡頭,名為「愛情」的萌芽。

  「千空的話,嗯,我會越來越喜歡你。」

  司捧起千空的臉,將唇再一次覆蓋上去。
  他本來就想佔有這個人。

  覺得自己才是狡猾的那一方,「趁人之危」說的,也是這種狀況嗎?司如此想,蹙眉的他將舌探進懷裡人的嘴中。
  喜歡的心情無以復加,司幾乎用著幾乎要把千空揉進身體裡的力道擁著對方。

  「呼唔!嗯、唔⋯⋯」

  千空抓著司,仰頭的他讓獅子緩慢、輕柔地加深親吻。
  好喜歡。明明司給的吻舒服要命,整個人和心一起也快融化了⋯⋯

  但是千空卻好想哭。
  他想他,愛上「獅子王司」這個貴家公子了。




                                                          ( 待續.下回終章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6 19:37 編輯

留言

@九歌 幻助攻在其他地方x 2021-7-9 21:13
幻是不是偷偷來助攻了OWO 2021-7-6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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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四季草 發表於 2021-7-6 19:3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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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踏舞的春天(終)

*和服時間設定
*不負責任考察

*長篇,會日更(☆謝謝陪伴)

    那麼以下——

終章


  蒼穹沒有邊際,看向視野中藍天的盡頭是綿延一線的綠野,遠處峰嶺將村落圍在山角一隅,雲朵以變化無窮的姿態漫遊空中。
  呼吸間可以聞到土壤的清香,初冬的花開滿於草野中。

  這裡一切風景都熟悉不過,時間彷彿止步於離鄉的那一天。當輕柔的微風拂過千空臉頰時,他藍色的和服衣襬也跟著飄動。

  石神千空終於回來了,回到這片熟悉的大自然。


  「千空──千空──!」
  「啊啊吵死了!」青年從行囊中將帶回來的最後一隻釘錘給拿出,面色不耐地轉身,他的兒時玩伴,竹馬大木大樹正揮著雙臂朝這奔來。千空沒打算騰出手來迎接再會的喜悅,雙腳往左一踏,大樹撲了個空。

  「好冷淡!我好想千空啊!」
  「聽你中氣十足的大吼聲,應該也過得很好吧?」

  千空往他竹馬的肩頭上輕搥一拳,笑道:「我回來了。」

  「一年了啊千空!我、我⋯⋯我!」大樹滿面淚水,該說是泣不成聲還是過於激昂,沒法成調的語句串不出想表達的意思。
  瞭解這個人的性情,千空就要先丟下大樹找另一位友人去了,對方卻已朝他走來。

  「千空くん、好久不見。」
  怎麼每個人見到自己時眼眶都會泛紅?千空皺起眉,面前的少女抹了抹眼角,接著笑道:「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
  耳邊憶起不久之前百夜才說過的一樣的話,青年抬起頭,讓跟著醞釀出的水珠留在眼底。


  千空吃著杠做好的點心,相隔一年的味覺享受令他咀嚼動作尚未間歇。大樹坐在杠身邊,豪爽笑著:「千空胃口很好!杠做的真的很好吃,再多吃一點!」
  「大樹くん!」臉紅起來的少女搖搖頭,「是說千空,好像沒有變得比較消瘦?」

  「唔嗯、咳咳咳!這個啊⋯⋯因為有人會煮⋯⋯煮、煮東西給我吃。」

  大樹和杠面面相覷,他們悉知青年習慣的腦袋裡,此時皆出現一個擅於下廚,個性恬靜又動作靈巧的模糊人影。
  他們沒想到千空到城裡發展、自我突破的這一年,竟也尋得了終身──

  「他是獅子王家的兒子,司。」

  終身依靠,嗯。
  青年不懂,對面兩個許久未見的友人,為什麼聽完他的介紹後頻頻點頭?



  在村子裡的夜晚,籠罩頭頂的是以星河點綴的夜空。
  千空坐在田野邊凝望邊界遼闊、彷彿上了一層霧色的繁星夜幕。沒有燈火,沒有霓光,只有數不盡閃爍在深諳的黑布上排列形狀。

  他聽見細碎,踩過草野的腳步聲。沒有回頭,藍色的衣袖輕輕一拂拍了拍身邊的草:「過來一起坐?」
  獅子王司,他的朋友、夥伴,也是喜歡他的人,和他喜歡的人。

  「怎麼樣?我老家很漂亮吧?」
  「嗯。」

  「是不是每個人都很親切!」
  「嗯!」

  千空眼中倒映萬千繁星,每當有心事時,他總喜歡坐在這裡數會發亮的星體。或許也是因在繁華的城裡頭無法輕易看見星星,才會想要製作望遠鏡。青年的手被身邊人給覆蓋,對方陪著他一起馳騁在廣闊的夜空下。
  周圍只有寂靜,他也喜歡和千空在一起時所擁有的寧靜,這片土地十分美麗,當千空邀約自己一同回故鄉時,司沒有放開懷中的人,反而收得更緊。

  「我老爸⋯⋯百夜他有說什麼嗎?」

  千空稍稍向褐色的和服靠過去,提早下山的太陽把暖呼呼溫度也帶走了。司的體溫,大掌的熱度讓千空紊亂心情止住東敲西撞的不安感。

  「父親大人他願意讓我守護你。」
  「百夜是這樣說嗎?」

  「他說⋯⋯『小子你要照顧好我家千空!』還說『既然兒子他都把刀給你了,我就認同你!』像是有些快要流淚的樣子。」

  千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當初說要帶人回來的是百夜,感動成那樣的也是家裡這個有夠感性的老爸。但不管怎麼樣,直呼百夜為父親大人的司能夠被認同真是太好了。
  千空彎下腰來橫過司身前,拍了拍獅子隨身置在腰間上的打刀,滿足地笑了起來。

  「千空。」
  「嗯?」

  藍色和服的青年側過頭,眨著他石榴紅雙眼盯向呼喊他名之人。

  「謝謝你送我第一把鍛出來的刀,還有,謝謝帶我一起回來這裡。」男子彎起淡淡笑容,垂眸投射眼底眷慕。
  棕色的髮搔過青年臉頰,司每次都露出這種表情實在太犯規了。他下意識蹙眉,內心那所謂的「喜歡」濃烈地昇華之後,原來還會一次比一次更深。

  面頰泛紅的千空對於司太過直接話語依舊招架乏力,他思忖自己做的這些事,於認知裡就都是「戀人」間會有的舉動,感動成那樣太奇怪了。
  兩個人心意相通,像大樹和杠那樣,就是戀人了吧?千空轉開視線,就著同一個姿勢在司胸前低語:「不客⋯⋯欸、等等!等下哇!」

  司低下身湊近對方,在滿天星斗的夜空下,氣息漸快的千空緊張地閉上了眼。

  「千空──司──!」

  大樹和杠看見的,是於一片璀璨星空下,司緊緊地摟住姿勢異樣的工匠千空。


  在村子裡待了數日,記憶中的小橋流水變得鮮明。豐饒的大地生生不息,而佇立於其上的人們,以建造者的方式延續技術、智慧。
  千空在看過百夜獨力一人費上半個月做出來的搖椅之後,跟司一起設計敲打,花三天打造了一張擺動幅度更大也更堅固的竹製坐椅。

  「千空!司的力氣真的好大啊!」大樹目不轉睛盯著能夠一手扛起裝載工具竹簍的司,要是和自己比,以體力自豪的大樹還沒把握於力量上能勝過司。
  「千空くん,司くん近看是個很漂亮的人⋯⋯」杠站在大樹旁輕聲道,眼神裡盈滿對高級素材閃爍的亮光。

  青年坐上舒適竹椅,想起這幾日竹馬們的話,他抬起石榴紅雙眼上的眉,得意是得意,但有些吃味是怎麼回事?
  司做為獅子王家長子,態度穩重又溫和有禮,相處過後產生好感十分正常。但也不只這些地方,千空被對方給吸引,是因那些歲月堆疊相處的日子,他終於知道臉紅和握刀跳舞有哪些關聯了。


  千空走到眺望藍天的人身邊,從初見司那刻起他就認為,這人擁有和背景融為一幅畫的神奇能力。四周小小的花田就像半年前他們去賞花秘境一樣清幽美麗,齊高的花朵輕柔撫過兩人的衣裙。

  「在想未來?」
  「嗯,第一次離開她身邊這麼久⋯⋯」

  他指了指,獅子遵照動作指示彎腰下來,頭頂上頓時多了股很輕、很輕的重量。

  「杠教我編的,回去的時候如果還沒有被壓爛⋯⋯我想未來會喜歡。」司伸手摸了摸,嗯,是花兒和嫩葉交錯的花圈。
  「你沒有來小屋的時候,都在幹嘛?」
  「教武術。」早就知道這人很適合了,千空和花圈乾瞪了片刻。他一邊聽著司的話,一邊挪動腳步。「千空,我想找到自己也能夠讓人變堅強的方法。如果施展刀技是我所上手的,嗯,我想還有其他能夠發揮的地方。」
  司鬆開緊握打刀的指節,宛如再次立下誓言般向千空傾訴:「那就是讓握刀的人選擇正確的路。」

  千空在司的雙臂裡揚起嘴角,他們真的很像。不畏他人眼光,找到並奔馳在開闢於腳下的路。
  「但果然還是⋯⋯待在千空身旁最開心。」
  工匠聞言仰頭湊近獅子王,耳根紅到不行地在戀人的唇上落下他們的第三個吻。


  「我想看你跳舞。」


  。


  踏過了花田,打刀將日光折疊捲散在自然的色彩中,石神千空將和花草共舞的司,他在樹下踏舞的美麗姿態記於腦海中留給獅子的角落。
  兩人而後離開花簇要回屋時,看上去像是忽然興起的大樹和杠帶走了司,留下呆愣的千空杵在原地。在獨自一人忙碌一陣後,屋外已是一片澄橘。
  他和百夜不約而同在外頭席地而坐,想說的話想分享的事在腦中縱橫組織,暗紅色斜陽慢慢往山頭另一端沉入,最後村長先豪爽笑出聲來。

  身為村長的百夜,他熱愛修理和製造新奇東西的個性幫助了生活在郊野的人們。他和千空這回把一年份的話聊足,談修繕和技術的兩人説個沒完,對話間百夜眼底流露對兒子的自豪。

  「千空啊,你應該不會停在這裡,對吧?」
  「啊啊,我要去更靠近世界中心的地方。」

  百夜挺直身,揚起眉尾:「和司一起?那個聰穎又沉穩的好看小子。」
  「嗯。」千空直視前方凝望城裡所沒有的景色,眼底倒映出那一日望見的櫻花花瓣,「我要帶他走。」

  依千空的個性沒有開遍視野是不可能好好留在這小村子的,石神百夜笑了起來,千空倒還真的把喜歡的對象給帶回來了。
  雖然捨不得兒子,但思及自己年輕時也喜歡這樣老到處去闖,相信千空定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可以一步一步蓋出他所未見過的世界。

  「那把司身上的打刀我仔細研究過了,工很細,木炭混合的比例非常精準,所以刀刃才夠堅硬,而刀背夠柔軟。你一定試過不少次調配比例吧?千空。真不愧是我百夜的兒子,下定決心就真的做到了。」揚起衣袖遮住半張臉,半塊布頃刻就濕掉了,「現在也、也找到良人⋯⋯」

  「良人是這樣用嗎⋯⋯」天空降下夜幕,工匠開始煩惱起老爸怎麼還是這模樣?

  腳下的路要自己開拓,千空不會忘記這句百夜給他的話。沒有待在村裡的日子,他也會一樣記掛自己的父親。



  時間輾轉,半個月過去,千空和司挑了一天雪沒有在降下的日子出發。
  大樹和杠送行,景象和去年重疊,哭哭啼啼的少年提起手中包裹放到千空懷裡。

  「這個是,我們要送千空くん和司くん的禮物。」手巧的杠之所以那日突然帶走司是為了要側量身長和肩寬,這點他們請司保密了,「是綠色和藍色的羽織。」

  細線穿引棉布將心意織成暖烘錦繡,兩個人披上之後將冬日寒風給隔絕起來。
  「這個幫我給百夜。」千空遞出了個小巧的黑盒子,收緊背帶颯爽一笑,「你們也可以聽,這是留聲機,裡面有我的聲音。」

  「一定還要再回來哦!」
  答應千空有事沒事一定都會常常按來聽,兩位友人揮著手,看一抹藍和綠消失在視野中。

  不久之後又能看見春天盛開的百花了吧?和司一起走,千空感受不到去年一個人離開時的寂寥。


  工匠握住了他的刀,他找到了那個人。
  那個會在櫻花樹下跳舞的獅子。




                                                                                                                           
                                                                                 本文最後由 四季草 於 2021-7-6 19:38 編輯

留言

@九歌 謝謝九歌好愛九歌QvQ 我也很喜歡......九歌的武士篇......(氣音) 可以讓九歌覺得有趣我要哭了(又) 他們會繼續談戀愛ㄉ跟成長(各種方面#)ㄉ!!! 2021-7-9 21:28
恭喜連載脫稿!司跟千空的甜甜愛戀肯定也會繼續下去的!和服篇真的超棒的!萬事屋跟武者的身份也很搭配他們,看下來非常的有趣!又溫馨⋯⋯日常中又潛藏著浪漫跟深情! 會跟著司跟千空一樣,不由自主的陷落! 2021-7-8 16:53
第一次把長長(對自己來說x)連載寫完,在朋朋打氣下跟每一個章節約會,把腦海每一個想寫的畫面鋪成文字畫出。 可以的話想弄篇番外,再編成本收藏(心願)。 也謝謝和服篇的司千陪我走了這幾個月! 如果看到這的你也喜歡他們,我會很感動很開心(捂心) 2021-7-6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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