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影日] Orange Shadow [G] (已完結)

* 此篇以影山視角為主

* 在下是腐女界新人，入坑後深深覺得影日是命中注定的真愛，故產出此篇

* 請不要太追究職業聯盟賽事及規則相關設定的正確性哈哈

* 可以寫到一些可愛的角色，讓我寫得很開心，希望大家也喜歡，歡迎給我回饋唷~

     

(正文開始)

影山飛雄看著桌上的那袋橘子，拿起一顆放在左手手心上，用右手的手指用力捏了捏橘子，橘子皮因為壓力釋放出淡淡的橙香味，影山嘆了口氣，失重般將雙手砰地一聲摔在桌子上，同時把頭趴在桌面上，轉頭看著剛剛手上的那顆橘子滾到桌子另一頭。

為什麼腦袋滿滿都是那個人？只要沒有在打排球的時候，腦中就塞滿了關於那個人的事。他現在正在練習排球嗎？有人舉球給他扣球嗎？那個二傳手是怎樣的人？能跟自己一樣和那個人這麼有默契嗎？當腦中想像某陌生的二傳手舉出弧線圓滑漂亮的球到那個人的手心正中央、讓那個人用力扣出犀利的路線後收翼落地、然後對著二傳手露出笑容的畫面，他就覺得心口揪成一團，很想找個什麼東西用力砸出去發洩。

日向翔陽，我們畢業典禮之後8個月沒見了，你在幹嘛？為什麼都沒跟我聯絡？

其實日向還是常常出現在烏野的Line群組中，高調地分享他的近況，說著沙排有多難打、葡萄牙語多難學、他好像有長高了0.2公分…之類的事，學長學弟們總是熱絡地回應著他，影山也想回他，讓日向跟他說說話，但如果要避開呆子笨蛋這些大家不知如何回應的口頭禪，他需要琢磨想很久才想到能講些什麼，結果總是錯過時機，大家早已進入下一個話題了，他只好默默地把已經輸入的字刪掉，想辦法跟上新的話題。不知不覺，這半年多來，影山和日向在群組中完全沒有互動，一對一的私聊也是零。

發現自己腦袋都是滿滿的橘色，應該是從那件事開始的。

一個月前，當田中學長在【別再叫我們不會飛的烏鴉】的群組中(影山日向高一時的烏野排球社成員)公布他和潔子學姊開始交往的消息時，聊天室進入一波大爆炸。

澤村：不是吧~~~~這一切怎麼發生的? 清水妳需要報警嗎?

東峰：那個…要不要先把阿夕踢出這個群組?

日向：喔喔喔喔喔~~田中學長太棒了!! 不過清水學姊怎麼了啊?

菅原：啊哈哈哈哈~~我怎麼笑到停不下來!!

成田：哇…田中…你太強了…

烏養：田中你這小子，恭喜啦！

武田：這是好事啊！祝福你們！

木下：不是，真的是在講那個田中和那個清水學姊嗎?

山口：我們這個群組中的第二對情侶誕生！

谷地：田中學長、清水學姊太好了！我感動地好想哭喔！

田中：哈哈謝謝大家的祝福!! 我已經在幸福的頂端了，大家應該要來關心一下小翔陽的幸福是否也降臨了呢？

菅原：欸欸不是吧？同一天有兩件這麼爆炸性的消息，我的冰箱裡沒有啤酒了….

日向：等等，為什麼說到我啊？

山口：田中學長！不是說好不能講的嗎？

菅原：我看田中只是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山口我同情你…

田中：翔陽，趕快跟大家說一下，你有接受學妹的告白了嗎？

緣下：我剛進來，也跳太快了，我還沒從田中和清水學姊交往的震驚中恢復，怎麼就變成日向是主角了?

日向：沒有啦沒有啦~什麼事都沒有!! 祝田中學長和清水學姊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田中：我們家小太陽的好終於有女孩子欣賞囉！是高二的經理學妹唷！聽說國中就鎖定翔陽了，為了他考進烏野和加入排球社！

山口：慘了我會被仁花罵死….仁花對不起！

谷地：阿忠你真的大嘴巴耶！不過日向…結果是什麼呀？你怎麼回答井上的？我不太敢直接問她…

澤村：日向？大家在等你唷~

東峰：我可以先把阿夕移出群組嗎? 田中和清水的事他會不會無法接受…??

田中：哈哈阿旭學長你太可愛了!! 小谷他早就知道了啦!! 我都有跟他報告!! 好了現在重點是日向，小谷他因為在打工沒辦法回訊息就算了，月島和影山你們兩個一直沉默，也該開口關心一下同學的幸福吧？

影山的眼睛反覆閱讀「翔陽，趕快跟大家說一下，你有接受學妹的告白了嗎？」這一行字。告白? 那個笨蛋日向? 有女生會喜歡那個只會大聲說話、跳個不停的小個子嗎? 他之前也和井上學妹相處一年了怎麼完全感覺不出來她喜歡日向? 如果是真的，那日向也喜歡她嗎? 他答應井上學妹了嗎? 他們開始交往了嗎? 是因為心思在學妹，所以日向從不主動跟他聯絡嗎?

腦袋被一堆問題糾結，影山開始覺得頭有點痛，胸口有點悶，一回神發現後面陸續有新訊息，他趕緊往下看，想知道日向怎麼回應這個問題。

月島：抱歉這些話題我沒有興趣，大家慢聊。

日向：唉呀！主角明明應該是田中前輩他們啊! 我想聽你們怎麼在一起的故事！

田中：沒問題沒問題！但我們可以約改天，我慢慢講給你聽~所以日向你答應學妹了?

日向：我不知道啦!! 啊，我明天還要早起打工和練沙排，我先告辭了，大家晚安!

田中：這小子怎麼跑了~肯定是幸福得太害羞了哈哈!

澤村：誰跟你一樣臉皮厚沒神經地在曬恩愛。清水，麻煩管一下這個暴衝的。

清水：大家真不好意思…阿龍。

田中：是…大家晚安我先告辭了。

菅原：大家給日向一點時間消化吧！相信會有好消息的

谷地：啊，真希望是好消息，井上真的暗戀日向好久好久了…

山口：是啊，我覺得他們很相配呢！

影山關掉手機螢幕，把手機丟到床上，自己坐在床邊的地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為什麼會有這種快窒息的感覺? 是他見不得日向好嗎? 但如果要比被女生告白的次數，他絕對是遠遠超過日向的。為什麼日向沒有直接說他拒絕了學妹? 所以他答應交往囉?

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影山轉身從床上拿起手機，是菅原學長。

「喂，菅原學長您好。」

「嗨影山，不好意思突然打給你，你在睡覺了嗎？有吵到你嗎？」

「還沒，明天是客場比賽，有一些資料還沒看完。」

「這樣啊…你剛剛有看到群組的訊息嗎?」

「…有。」

「嗯…你還好嗎?」

為什麼菅原學長會知道他不太好？

「學長…你怎麼會這麼問?」

「啊，不是，想說你都沒有回話…」

「謝謝學長，我很好，只是在想明天的比賽，所以沒有跟大家一起聊。」

「那就好…祝你明天比賽順利喔!」

「謝謝學長。」

「那先這樣，有回宮城記得跟大家說。」

「好的，學長晚安。」

「晚安！」

影山結束通話後再次把手機摔回床上，菅原學長的來電讓他的心情更鬱卒了，他心裡那個難受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菅原學長會打電話來說那些話? 影山越想頭越痛，即使明天有比賽，他還是換了衣服到外面跑步，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這個事件之後，影山便時不時地想起日向，雖然不至於影響他打球，只要一碰到排球他還是馬上進入狀況，專心練習和取勝，但像今天，陪隊友去採買日常用品時，看到架上的橘子竟然無意識地帶了一袋回家，還把橘子當作日向的頭捏了一把，對於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作為，他真的始料未及，煩躁地很想好好揍自己一頓。

「既然那麼想日向，就直接聯絡他啊！」耳朵好像聽到了菅原學長對他說這句話。

才不要，那個呆子怎麼就不跟自己聯絡？如果自己先聯絡不就輸了嗎？應該只是自己還沒習慣沒有日向的排球，畢竟三年的時間累積了不少革命情感，相信只要再多和阿德勒的隊友相處，再多累積大家一起獲得勝利的感動，日向在他心中的那抹橘色就會慢慢淡掉的。等等，那日向到底跟井上學妹怎麼了？田中學長提到告白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那之後在群組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有點奇怪，大家不是都很有興趣想知道告白的後續嗎？

影山拿起手機，找到了谷地的Line帳號。

影山：嗨谷地，妳知道井上學妹和日向的事後來怎麼樣了嗎？

打完字送出訊息之後，影山突然驚醒，天哪他在幹嘛，怎麼無意識地傳了這麼奇怪的訊息，谷地看到了會怎麼想？他手忙腳亂地想趕快把訊息收回時，卻絕望地看到訊息旁出現了「已讀」兩個小字。

谷地：哈囉影山！好久不見！難得你會傳訊息給我呢！啊對了我們後來被日向下了封口令，不能在群組討論這件事了，難怪你不知道。日向一個月前就答應井上囉，他們正在交往中，很令人開心對吧？我怎麼有種家裡小孩終於長大了的感動呢！哈哈~

影山看著最後的哈哈兩個字，心裡一陣寒完全沒有笑意，也完全沒有谷地說的開心的感覺。封口令？為什麼他沒有收到？開始交往了？他們會結婚嗎？所以日向屬於別人的了…他突然好想馬上見到日向，再看他跟自己要球的樣子、再看到他對於勝利飢渴時眼裡的光芒、再看到他飛起來扣球、再看到他得分後轉頭對他咧嘴大笑，好想再跟他一起鬥嘴吵架互相推擠、好想再搓他柔軟的頭髮叫他呆子之後看他那不服氣的表情…他好想抱住他叫他不要跟別人在一起…

谷地：影山？你還在嗎? 怎麼沒有回應? 抱歉我要準備去上課了，那我們再聊囉！ 在仙台的比賽我們會去看的，加油！

谷地的訊息把影山從他抱住日向的畫面中拉回現實，一想到腦中竟然會浮現這麼詭異的畫面，他心慌地把頭用力撞向桌面想讓自己清醒，他的額頭傳來陣陣麻辣疼痛的感覺，同時隱約聞到桌上的橘子傳來的淡淡柑橘香，他起身揮手把所有的橘子都掃到地上，他的心臟快速跳動著，呼吸也變急促，轉身走向浴室想洗把臉讓自己冷靜，在洗手台前不經意地從鏡中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影山飛雄你在幹嘛? 你在想甚麼? 想抱住日向? 你瘋了嗎?

影山快速地用冷水洗了把臉，卻壓抑不了全身的燥熱。他顧不得還沒換上運動衣，就往門外衝出去，想再次用跑步發洩掉滿身無以名狀的難受。

兩天後，施懷登阿德勒移軍到仙台體育館準備迎戰MSBY黑狼。

在做完賽前暖身操後，阿德勒的球員們回到休息室，準備換上球衣上場比賽。在影山脫掉上衣後準備套上球衣時，星海光來走到他身邊。

「喂，影山，你等等真的可以上場嗎？」

「蛤？星海前輩什麼意思？」影山對於自己在排球上被質疑感到不悅。

「你這幾天太奇怪了，整個人不對勁。要嘛一直瘋狂練習發球，練球之外的時間瘋狂跑步，要嘛就整個人失魂落魄放空到不行。雖然你在排球場上沒有失誤，所以教練今天沒有換掉你，隊長也沒說什麼，可是我就是感覺不太對，你到底怎麼了？」

「我…我沒事。」影山心裡湧起一陣心虛，他內心的混亂竟然被發現了。

「星海，每個人都會有低潮，給影山一些時間吧。」在附近已經換好球衣的牛島也走了過來。

「唉，沒事最好，我可是很依賴你的舉球呢！」星海說完拍了拍影山的肩膀便轉身離開。

多虧了星海，中斷了影山腦中不斷浮現的日向，剛剛他還在想著不知道日向會不會和大家一起來看比賽，會不會帶著井上一起來，會不會讓他看到了他們牽手或有親密舉動的畫面…

影山背後突然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轉頭看到是牛島。

「別想太多，就像平常那樣吧！我們會贏的。」牛島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第一局發第一顆球的是影山，當球到他的手中，那不能再更熟悉的觸感和重量，安定了他的心神，他閉起眼深呼吸，睜開眼後，那種比賽在他掌控中的感覺又回來了。

比賽在你來我往之中，雙方來到白熱化的第五局，阿德勒23分比黑狼21分，由黑狼的明暗修吾發球，阿德勒的自由球員平和島登志郎穩穩接住一傳，影山就定位準備將球舉給已起跳的牛島時，視野中突然冒出一叢橘色，在觀眾席有個一頭橘的人正在移動，他突然覺得心臟停止跳動，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感，勉強出手但球飛出去的方向偏離了，牛島發現有異快速調整了手臂扣球的位置，但還是慢了一些，只有手掌側邊擦到了球，球飛了大老遠出界，比數來到23比22。

落地後的影山一臉慘白，大力的喘著氣，還來不及想到自己的失誤，他馬上又望向觀眾席，有時間定睛看清楚之後，才發現剛剛看到的只是一位戴著橘色帽子的男子，他突然覺得腿有點軟站不穩，往前跨出一步想跟大家道歉時，卻踉蹌了一下，被隊長晝神扶住。

「你身體不舒服嗎?」晝神開口的同時，影山聽到了暫停的哨聲，大家往板凳區集合。

「影山，你是怎麼回事？還好嗎？」教練朱雀萬丈的語氣平靜，沒有怒氣倒比較多是關心。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閃神了…」影山一直提醒自己忽略星海那尖銳的視線。「我沒事，我還可以繼續打。」

朱雀沉默了幾秒，「嗯，你就先留在場上吧，但再來一次你勢必得下場休息。」

影山再回到場上後，發現除了背後有星海的注視，正前方也射來了無法忽視的視線，他搜尋了一下，發現宮侑正緊緊盯著自己，和自己四目交接後，對方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他是在嘲笑我竟然有這麼低級的失誤嗎? 可惡，同樣身為二傳我不能再有輸他的機會了！」影山內心想著，這個不服輸的想法也讓他暫時擺脫剛才失誤的陰影，專注在當下的比賽。

比賽最後以27:25阿德勒獲勝收場，兩隊列隊在球網前握手致意，宮侑握住影山手的時候，沒有馬上放開，甚至還加重了力道，同時以充滿笑意的口氣對影山說：「我知道你剛剛看到了什麼喔! 我也喜歡橘色。」

影山睜大眼睛，看著宮侑又對他露出那個詭異的微笑，對方鬆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但影山還定格在原地沒有移動。在影山後方的晝神輕輕推了一下他：「嘿，影山，走囉!」他趕緊回神繼續動作，不敢再想宮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在和球迷互動簽名時，影山看到了烏野的夥伴們在不遠處等他，有谷地、山口、月島、緣下學長、八乙女學弟……就是沒有日向。幫所有球迷簽完名之後，他們一群人慢慢朝影山走近，影山瞄到月島臉上掛著招牌表情，心裡嘀咕著希望他就站在原地不要走過來、不要開口跟他說話。

「國王今天怎麼了啊? 那一球還真有王者風範，不是普通人能打的呢！」果然，月島這傢伙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

「好了月島，別再糗他了，就算是專業人士也不可能零失誤啊！影山，這場比賽打得漂亮，恭喜獲勝！」緣下學長不愧是當過這群問題兒童的領導者，馬上把場面控制住。

「影山學長真的好帥！幾顆精彩的發球和舉球讓日向學長也驚呼出來了呢！」

「日向!?」在影山意識到之前嘴巴已經先吐出這個名字。

「對呀，日向也有來，井上想看你的比賽，所以就拉著他來這裡約會了！」谷地微笑說著。

「日向說他有事得先走，所以剛剛比賽一結束就馬上離開了，沒能一起來跟你打招呼。看他表情怪怪的，走得也很匆忙，感覺是要去忙什麼不得了的事。」山口補充道。

是嗎？日向也有來…來和井上約會嗎…就在距離他這麼近的地方…影山覺得心口又有東西卡住的感覺。

「影山你的臉色不太好，果然是身體不舒服所以發生失誤了吧！」緣下擔心地說道。

「那我們不要打擾你太久，你趕快去休息，下次有再回來仙台比賽我們會再來支持的！」谷地開始拉著山口準備要離開，其他人也跟影山簡單道別後跟上他們兩個。

只有月島沒有移動，透過他眼鏡的鏡片，雙眼又直又冷地盯著影山。「我說國王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

這種感覺真的很討厭！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淨是講一些他聽不懂、高深莫測但又感覺很有什麼的話！宮侑前輩和月島都是這樣，連菅原學長一個月前的電話他也還耿耿於懷。

「阿月！走囉！」山口在遠處呼喊著。

月島聳聳肩，沒有再開口，轉身往山口走去。

做完收操回到球員休息室之後，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影山頭上披著毛巾，坐在板凳上，垂著頭動也不動，毛巾遮蓋了他的臉，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大家逐漸步出休息室，最後只剩下影山、牛島和星海尚未離開。

「牛島前輩…對不起…那顆球…」如雕像般僵硬了許久的影山終於有動靜。

「沒關係的，但你心裡應該是有事吧？」牛島用他低沉的嗓音輕輕地說。

影山用手搓了搓臉，內心陷入了掙扎。該跟牛島前輩說嗎? 自己悶在心裡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那團又重又亂的情緒就是卡在胸口無法消散。在排球生涯認識的人之中，牛島前輩的思考模式大概是和自己最相像最接近的了，或許他也會是最了解自己狀況的人吧。

「是私人的事，牛島前輩願意聽嗎? 我需要一些建議…」影山鼓起勇氣開了口。

「嗯，你說說無妨。」

「我…最近…常會不自主地想起一個人，想著他在做什麼，想著他為什麼不跟我聯絡，他前一陣子交了女朋友了，我好想叫他不要跟別人在一起…這些想法讓我心裡很難受，腦袋也快爆炸了，我到底怎麼了?? 我該怎麼辦??」影山用沉重的口氣道出他的心情。

「嗯…這種狀況我沒有遇過…如果你心裡和腦袋不舒服，還是說你要先去看個醫生?」牛島皺著眉頭很認真地回答。

休息室突然傳來碰的一聲巨響，是星海用力關上置物櫃的門。

「你們兩個也太誇張了!! 到底是不是個大人啊? 不，還是不是個人類啊? 就連小學生都知道影山是怎麼了!」星海對他們兩個吼道。「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大聲吼完之後星海又小聲補充道。

「所以星海前輩知道我怎麼了嗎?」影山急忙道。

「這也太明顯了！你根本愛上那個人了啊！不過你說對方交了女朋友，他是男的?」

「愛上他!? 不，不可能的，是的他是男的，所以我不會喜歡上他的啊！男生喜歡男生，這太奇怪了吧？牛島前輩，你說呢？你喜歡男生還女生？我才不是星海前輩說的那樣對吧？」影山對星海的回答陷入一陣恐慌，不僅語無倫次，連講話的聲音都微微發抖，很希望牛島說些什麼來否定星海的說法。

「根據天童之前借我的雜誌，我想我是喜歡女生的…」牛島依然用他認真嚴肅的表情說道。「但我覺得男生喜歡男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爸爸在美國帶的隊上也有同性情侶。」

「是嘛！喜歡就是喜歡，分什麼性別！像我，只要對方有吸引我的地方，男生女生我都喜歡，我覺得自己很正常啊！」星海說。

「不過，」星海突然走到影山面前，彎腰端詳他的臉。「我以為你只會跟排球談戀愛，我很好奇那個人會是誰，竟然能讓你這麼在意他。」

影山突然整個臉脹紅，把毛巾拉下蓋住臉，頭也垂得更低，感覺試圖想讓自己消失在星海眼前。

「哇！那個影山也有這個模樣，我今天看到算賺到了~」星海說完捧腹大笑。

「星海，別這樣，影山他是因為困擾才開口的，這樣他更難過。」牛島說。

「…好啦，不笑你了，那個人是日向翔陽沒錯吧！」

影山猛然抬起頭瞪著星海看，連頭上的毛巾都滑落到地上。

「你還真好懂…」星海其實是用猜的，畢竟影山投入最多心力的是排球，而與他和排球連結最深的人就是日向了，影山的反應清楚地表明自己猜對了。

「是嗎…? 日向翔陽…的確他是最合理的人選。」牛島邊點頭邊說。當初影山和日向跟隨他回白鳥澤做敵情刺探，在排球館門口日向跳起來搶先自己接下那一球時，影山臉上的驕傲光芒歷歷在目。

「星海前輩，就算我喜歡他，應該也只是朋友或夥伴之間的羈絆而已吧！你怎麼能斷言是談戀愛的那種喜歡？」影山用盡力氣想為自己做最後辯白。

「我說影山啊，你打從出生以來，看過任何和愛情有關的戲劇、電影、小說或動漫嗎？」星海瞇著眼對影山說。

「……」影山用力回想，但他從0歲起就開始抱排球，不打電動不看動漫，電視只看排球比賽，書籍只看排球相關的書或雜誌，想破頭也想不出到底有沒有看過和愛情相關的資訊。同學之間是會聊到戀愛相關的話題，但他沒興趣加入。生活中和愛情相關的大概就是他被女生告白好幾次，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些女生跟他告白的原因和動機。另外還有姊姊交男朋友之後，會在家聊到跟男朋友的事，從自己和姊姊的經驗來看，果然談戀愛就是要一男一女不是嗎？

「我看是沒有…牛島你應該也是吧，不然不會說出叫影山去看醫生這種非人類話語…你們兩個應該去接觸一下，搞清楚人類的愛情是怎麼回事。」星海一說完，看到影山和牛島兩人同時皺起眉頭。

「影山我問你，」星海接著說。「如果把排球從你生命抽掉，你怎麼想？」

「不行！絕對不行！」影山大聲說道。

「那如果把日向翔陽抽掉呢？你以後再也無法跟他見面說話和打球了，你怎麼想？」星海繼續問道。

影山雖然沒有馬上大聲表達無法接受，但想像失去日向時，和剛剛想像失去排球時有一樣的揪心感。

「最明顯的就是獨佔慾了，你會希望日向不要跟其他人在一起，但是如果你身邊其他人有了交往對象，你也會這麼想嗎？」星海追問。

影山心中跳出了大大的驚嘆號，的確，身旁的友人有交往對象的何其多，他從來沒有出現希望他們不要和別人在一起的想法。那如果日向的交往對象是自己呢？他想到如果可以隨時跟日向講話打鬧、可以看到他對自己笑、可以搓揉他蓬鬆柔軟的頭髮…甚至更多，他想看著他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輕碰他的臉、想抱著他…是的他想要獨佔這些，他不想讓別人也擁有這些，連井上學妹也不可以。

腦袋轉了好幾圈，甚至出現一些他自己都覺得害羞的畫面之後，影山小聲含糊地說：「不會…」

「好啦，我想結論很明顯了，那今天的休息室愛情講談就到這裡，我們趕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回東京還有一場硬仗呢！」星海雙手拍了一下，宣布解散。竟然有耐心跟兩個腦袋不知道在哪個次元的人說這麼多，他還蠻佩服自己的。

「星海謝謝你，幫助了影山也讓我學到很多。影山我們走吧！」牛島站起身，拍了一下影山的肩膀邀請他一同離開。

影山還在震驚中，對於自己喜歡上日向這件事還沒能完全接受，此時的他只能像遊魂般，沒有思考能力單純身體跟著行動，和牛島一起步出休息室，在他們後方的星海，嘆了一口氣，幫影山簡單收拾了東西，背起影山的包包後，小跑步跟上。

回到飯店後，影山先洗了個澡讓自己沉澱冷靜，然後拿出他的排球日記，好好記下今天的失誤。高中之前，他的排球日記提到的都是個人球技上的表現及如何精進，但自從進了烏野高中，他學到了排球不只是他跟球之間的關係，還有和所有隊友之間的彼此影響，因此高一開始他的排球日記加入了他對人的觀察和理解，把人的資訊也融入他的排球進化計畫中。

今天的失誤肯定是和日向有關無誤，星海前輩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對日向產生了那種感情？一想到日向，怎麼胸口又覺得怪怪的了？如果真如星海前輩所說的，他愛上日向了，那他接下來該怎麼做？他想要消除日向帶給他的這份不舒服的感受，他不想要他打排球的表現再被日向影響了，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自己不再喜歡日向了嗎？

影山的腦中突然浮現菅原，關於對人的同理和觀察，菅原可說是教導他最多、影響他最深的人了，而且菅原也同時認識日向和自己，還有一個月前他那通電話，或許他知道了什麼？也或許他可以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影山拿起手機，忐忑地撥號給菅原，希望能向他尋求協助，但同時又希望他不要接起電話，畢竟講出他喜歡日向這件事實在是突破他的羞恥心的極限。

「喂？」內心還在掙扎時，菅原的聲音突然出現。

「啊，菅原學長您好，抱歉打擾了，請問您方便講電話嗎？」影山內心偷偷祈禱菅原會說現在不方便。

「沒問題啊！對了，先恭喜你今天比賽獲勝！」

「謝謝學長。」原來他也一直有關注自己的比賽。

「你可是我萬分驕傲的學弟呢！怎麼啦？打給我有什麼事嗎？」

「啊…那個…學長有件事想問問你…」影山發覺自己心跳突然加速，手心開始冒汗。

「好啊！什麼事呢？我一定盡力幫忙！」菅原開朗地說著，影山腦中浮現他那令人安心的爽朗笑容。

「學長你一個月前…就是田中學長宣布和清水學姊交往的那天…你突然打電話給我，是為什麼呢？」影山小心地問著，他想先確定菅原學長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嗯…那天也是大家知道了日向被學妹告白對吧？我其實很想知道你聽到這件事的反應如何。你最近對於日向的事有什麼發現或想法嗎？」

影山心中一驚，菅原學長毫不猶豫投了直球，果然他知道了什麼！

「那個…學長…我…好像喜歡上日向了…」影山說的同時，一隻手掌蓋住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可以讓自己不那麼害羞。

「哈哈哈，你終於發現了呀！真是不容易啊！都三年多了！」菅原突然大笑。

「學長…你為什麼知道？三年多了？是什麼意思？」影山滿心的驚恐，他是不是在作夢，做一個很長的夢，最近發生太多事情超乎他的理解和想像了。

「啊，抱歉抱歉，我的反應一定嚇到你了，你先說說你想問的事情吧！」

「我…該怎麼做才可以消除日向對我的影響？我一直想著他，在意他的程度甚至讓我在今天比賽發生了失誤。還有一想到他和學妹交往我就胸口很難過，呼吸變得困難，腦袋也不對勁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才剛加入職業聯盟，我的排球道路還很長，很怕會被影響…」影山鼓起勇氣把內心真實的想法和疑問都傾吐出來。

「難怪日向會…」菅原學長講完這幾個字就突然陷入沉默，過了一段時間才又開口。「影山謝謝你勇敢說出心裡的話，不過，感情的事不是想斷就斷的，而且，要深深喜歡上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這樣的感情應該要好好珍惜和把握。我可以想像你現在心情有多混亂，尤其影響到了你最愛的排球，你只是需要時間去整理和接受你的情感，慢慢調整，狀況會變好的。人生其實會遇到很多挫折和困難，它們會讓你有負面的心境，進而影響你的排球表現，你無法完全避開，也不應該逃避，這些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你對排球的熱愛和投入當然很可貴很令人尊敬，但你快要成年了，像高中時期那樣義無反顧地只讓生命擁抱排球、追求勝利，不會是人生的最佳過法，或許你可以花一些時間想一想，你的人生除了排球，還可以有其他事物來豐富。」

影山很認真地聽完菅原的話，但他覺得腦袋並沒有跟上，無法完全理解菅原想表達的。

「啊！抱歉！不知不覺在說教了，怎麼好像小武老師一樣，哈哈！不過畢竟我是未來要成為老師的人嘛！」

影山努力想要消化菅原話中的意思，「所以學長的意思是，我應該接受對日向的感覺，讓它變成我人生的一部分嗎？」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影山還是很聰明的嘛！」

「那…有什麼具體的做法嗎？」

「先接受自己喜歡日向這個事實吧！不要否定、不要逃避，我知道或許你擔心男生喜歡男生不合常理，但像我剛剛說的，你對他的感情是很珍貴的，你們之間靠彼此的支持和救贖，累積了很多的信任與成就，這些寶貴的經驗發生在你排球之路的轉捩點，不是現在在職業聯盟的隊友可以取代的。能接受之後，就好好享受喜歡一個人的美好吧！雖然也有酸澀苦辣，但喜歡一個人沒有不對沒有不好，就算感情會結束，也該結束在你努力過後，而不是直接放棄。」

「享受…該怎麼享受？我又該怎麼努力呢？」影山覺得自己越聽有越多疑問。

「喜歡一個人，會想要見他、和他互動吧？甚至光是簡單說個話、被關注到，就有輕飄飄的幸福感，所以，你何不多主動和日向聯絡呢？努力的部分，當然是努力把你的感情傳達給他呀！確定他怎麼想，他是否會回應你的感情，假使他無法回應，那或許你可以再考慮是否放棄這段感情。如果這些都不做，就決定不喜歡他了，真的太可惜，也太膽小了，完全是先承認自己輸了。」菅原在最後幾句話加強了口氣。

的確，影山知道自己一直幻想跟日向互動時會有多開心，有多渴望擁有日向，但日向已經有女朋友了，自己已經輸了，這段感情不會有結果了不是嗎？

「我想我也不需要努力了吧…畢竟日向和井上學妹在交往了…」影山覺得胸口又悶痛了起來。

「……一個月前我或許會跟你一樣這麼想，但我小看了你們之間的羈絆，我只能說，你應該自己去跟日向一對一親自確認。」

影山不太懂菅原的意思，難道日向實際上沒有和井上交往嗎？

「學長謝謝你，我想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但我還想問你，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日向? 三年多又是什麼意思?」影山對這兩件事還是很好奇很在意。

「這個嘛…我發現你對日向有特殊情感，最早可以回溯到你們高一剛入社，三對三的挑戰那次吧！當你說完國中被隊友拒絕排斥，舉出的球沒有人扣球，你打從心底感到恐懼這件事之後，日向卻對你喊了『我在這裡！』，跟你說他才不管國中的事，舉給他的任何一顆球他都會扣，叫你盡量舉球給他，當下你的眼神發光，好像被拯救了一樣。從此以後，你的眼睛就常常追隨著日向了。在我畢業之前，對於日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和特殊性，我大概心裡有底，但今天從你口中親耳聽到了，才完全確定。我想，月島和清水也多少有感覺到吧！」

難怪月島今天跟他說了那些話！為什麼他們看得出來，而自己卻是在三年後才發現！？那宮侑呢？他今天也很奇怪，他也知道了些什麼嗎？

「學長，我真的很遲鈍對吧…?」影山深刻體會到，這世界好像排球之外的事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哈哈，這也可以說是你可愛的地方吧！對了，其實月島那傢伙心思細膩得要死，如果你不介意，或許他也可以給你其他不錯的建議喔！只是可能會犀利到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就是了。」

「我想還是算了吧…」一想到月島那嘲諷開到滿格的表情，他才不可能跟他求救。

「哈哈，我可以理解，你就當作參考囉！影山，加油，還有任何問題或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菅原口氣堅定地說。

「學長，謝謝你，還好有你。」影山真的打從內心感謝菅原，如果沒有他，自己也不會進化成為現在的二傳手影山，現在甚至連生活上都被他拉了一把。

和菅原結束通話後，影山回到他的排球日記，思索了一下，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大大的『接受它』、『和日向聯絡』、『努力過後再放棄』、『人生不是只有排球』。

***待續***

隔天早上，當阿德勒的球員們陸續步出飯店，準備上車出發前往東京時，牛島和影山剛好在門口相遇。

「影山早安，你的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好了。」牛島先開口問候影山。

「謝謝牛島前輩，昨天讓你們擔心了真不好意思。」

「不會。我昨晚有跟天童通了電話，把你的狀況跟他說，啊，當然我沒說主角是你，他說百分之百是戀愛了沒錯，和星海說的一樣。」

「果然是這樣嗎…？」影山苦笑道。

「他還說，男生和男生之間的愛情，在日本的社會或許會很辛苦，但只要彼此心意堅決，就不用害怕，就像巧克力一樣，不管被外力融化塑造成什麼形狀，那絕妙的香味和美味永遠不變。抱歉我只是複述他說的話，其實我也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但他祝福你，希望你加油。」

「彼此心意…我還真不知道那呆子怎麼想的…」影山自言自語。

這時星海也湊了過來，「怎麼，愛情講談已經開始了嗎？」

「啊！星海前輩！小聲一點！對了，拜託你們不要跟其他人說我的事！」影山一陣緊張，這麼害羞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無法再承受更多壓力了。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你好好打球，我絕對守口如瓶！」星海眨了眨眼。

「前輩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知道那個…就是…嗯…排球之外的事也很重要…也是要去努力經營的，所以…我會…要怎麼說…就是啊…因為我會努力，所以就不會在打排球的時候亂想了…總之…不管排球或其他事，我都會好好把握珍惜…就是這樣…」影山滿臉通紅，努力用口語傳達他內心的想法，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講出這麼正經的話，菅原學長果然潛移默化影響他很深啊！

「我們家影山弟弟長大了，準備要脫離青少年進入成年了呢！」星海微笑道，接著往前走上車。

這天阿德勒在東京對上VC神奈川一戰，影山一掃前一天的陰霾，表現亮眼，幫助球隊獲得二連勝。賽後記者訪談時，有記者問了影山昨天的失誤，影山才驚覺原來昨天他被隊上保護得好好的，沒讓他接受訪問，避免造成心理上更大的壓力，他覺得慶幸與感謝，但也對自己的失誤感到很愧疚。

「昨天我的確狀況不佳，但在教練提出暫停，稍微休息之後，有把狀況調整好，很謝謝全隊的支持和協助，讓我們順利拿下勝利。我相信我今天的表現讓大家不需要再擔心我了，希望各位球迷繼續為我們加油。」畢竟當初剛入隊時，也接受過與媒體應對的相關訓練，影山套上幾個努力背得滾瓜爛熟的固定句子模組後，不慌不忙地回答了記者的提問。

和VC神奈川的賽事結束後，施懷登阿德勒迎來兩天的休息日。休息日第一天，影山在結束晨跑、洗完澡後，慎重地打開手機螢幕，找到和日向的私訊對話框，在開始輸入任何字之前，他發現他們最近一次的對話紀錄，是高三畢業典禮那天，日向提醒他還有一雙護膝留在社團休息室沒帶走。他去休息室拿了護膝之後，便到體育館做告別的發球練習，然後日向突然衝進來接了那一球，精彩地緩衝了球的力道並順利送到二傳的位置。他們最後的互動是和彼此說再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直到現在。這個發現讓他心頭又湧上了酸酸的思念。

在反覆地輸入又刪掉，修修改改前後大概花了10分鐘，影山終於將這久違了對日向說的第一句話傳送出去。

影山：喂日向呆子，前幾天有來看我比賽怎麼不說？

訊息送出之後，影山死盯著螢幕，期待日向的回應。

「……」過了10分鐘，訊息還是未讀狀態，影山受不了了，放下手機先去吃早餐，但他在準備早餐和吃的過程，大概每隔30秒就把手機拿起來查看，一直到早餐快吃完時，終於看到那小小的已讀兩個字出現了。

看到日向已讀之後，影山繼續死守手機螢幕，又過了10分鐘，完全沒有動靜，影山又氣又急，又打了一句話送過去。

影山：喂呆子，看到訊息要回啊！

訊息馬上被已讀，但依然沒有收到隻字片語的回應。

或許他正在打工吧，也可能正在練球，無法馬上回傳訊息，影山這樣告訴自己。他決定傳了下一句話過去之後，暫且耐心等待。

影山：呆子，我有事跟你說，回我訊息。

過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被已讀，影山一股火氣上來，直接撥打電話給日向，但電話一直沒有被接起來，進到了語音信箱。

「喂，日向，你幹嘛都不回我訊息？如果在忙不方便也跟我說一聲啊！還是你發生什麼事了？呆子不要讓我擔心好嗎？快回我訊息啦！」他不小心又用了以往不耐煩的口氣在語音信箱留下這段話。

一直到影山準備就寢的時間了，手機依然靜悄悄。影山開始不安了起來，這呆瓜該不會真的出了什麼事吧？他又想起谷地，最可能了解日向狀況的，應該就是她了吧？他馬上拿起手機撥給谷地。

「哈囉，影山！」谷地很快地接起電話。

「谷地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想問妳一些事不知道方便嗎？」

「好啊！我的工作和作業都處理完了，很有空，什麼事呢？」

「那個…妳知道日向最近怎麼了嗎？我今天傳訊息給他他都沒回。」

「啊，日向啊…他可能心情不好想獨處吧…前幾天他和井上分手了…」谷地的聲音由輕快變得沉重。

分手了！？明明谷地的語氣聽起來這麼難過，但影山的心卻開心地飛了起來，甚至他覺得接下來他們球隊三連敗了也沒關係。

「呃…怎麼會這麼突然…？」影山用手握住自己的喉嚨，試圖讓聲音聽起來不要太雀躍，但他止不住臉上的微笑。

「我也不清楚細節，是井上打電話來跟我哭訴，她沒說太多，我也不好意思追問…啊，就是我們去看你的比賽那天，日向和井上先離開，然後日向就跟她提分手了。」谷地的沮喪清楚地透過電話傳了過來，影山開始對於自己的欣喜感到有點心虛。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我過一段時間再聯絡日向好了，謝謝妳。」

「不客氣，如果你有聯絡到日向，再幫我安慰一下他，他總是對人那麼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應該也很難過，雖然我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

「嗯嗯，沒問題。」影山嘴巴這麼說，但心裡其實希望日向並不會為了這件事而難過。

和谷地互道晚安、掛掉電話後，影山拿出他的排球日記，在『接受它』上面打了一個大圈圈。知道日向和井上分手的消息後，他經歷了這段時間除了得分和贏球之外最開心的時刻，他已經無法再否認他喜歡日向的這份感情，以及想擁有日向的慾望了。

但開心的感覺沒有維持太久，接下來的一週，日向完全沒有消息，即使他又傳了幾次訊息、打了幾通電話、留了幾封語音留言。他開始有種害怕的感覺，那個熱情的日向，老是對他動口又動手的日向，怎麼會對他毫無反應，難道他是在躲自己嗎？

在經歷了兩天的忐忑不安後，影山還是沒等到日向的回訊，倒是突然收到月島的訊息。

月島：國王大人，我這週末在東京，見個面吧！我想吃自由之丘某間名店的草莓蛋糕，就讓你招待囉！順便一提，我是要跟你聊日向的事。

影山：你知道日向的什麼事嗎？快跟我說！

月島：草、莓、蛋、糕

影山：好啦我請客！最好你的情報很有價值。

月島：小的會盡量讓國王大人滿意的。

週六結束下午的賽事後，影山回到宿舍快速梳洗一番，接著前往和月島約定的甜點店。他到達的時候，月島已經在店裡，專注地看著菜單。影山一入座，他們這一桌馬上吸引眾人的目光，畢竟不是那麼常有機會看到兩個高個子帥哥同時出現在眼前。影山本來就戴著鴨舌帽，為了避免有人發現他的身分而節外生枝，他只好拿出口罩也戴上。

「國王你這樣怎麼吃蛋糕啊？」月島露出他招牌的帶刺微笑。

「我不吃，你愛吃多少就點多少，要追加外帶也可以。」

「看來日向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呢！」月島又用那種看穿人的眼神直盯著影山看。

影山在口罩下的臉迅速脹紅。「你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他微怒道。

「不敢不敢。」月島先向服務人員點餐，他果然沒在客氣，點了五份不同口味的草莓蛋糕，每一份的價位可以抵三份咖哩飯了。

「你最近跟谷地問起了日向的事對吧？」月島突然稍稍收起了他的尖銳。

「你怎麼知道！？」

「谷地什麼事都會跟山口說，而山口什麼事都會跟我說。」月島平靜地說。「我想先跟你確認，你對日向有什麼想法？」

面對月島這個人，他真的很難開口說出真心話，很擔心他又會嘲笑諷刺自己。他糾結了很久，終於慢慢吐出幾個字。

「喜…喜歡…吧…」影山咬牙切齒，只能說出這幾個字，他盡力了。

「嗯，果然。」月島說。雖然菅原學長說過月島應該是有發現的，但他那淡然不意外的反應，還是讓影山有點打擊，不太想接受自己的事被月島看穿這個事實。「竟然有自覺了，單細胞笨蛋有成長了呢！」月島還是沒放過嘲諷的機會。

月島又接著說。「雖然我高中就發現了，不過在仙台的比賽，你發生失誤時視線鎖定的目標，知道橘色頭含意的人多少都猜得出來吧！」

影山突然覺得胃緊縮成一團了，原來有那麼明顯…

「你知道為什麼日向不跟我聯絡嗎？」影山趕緊提出他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或許吧…」月島輕輕地說。「你應該知道日向跟井上分手了對吧？那你知道他現在還有兩個追求者嗎？」

「什…什麼！？」影山大聲吼了出來，馬上引起店內客人的注目，他下意識摀住自己的嘴，覺得自己的臉又熱了起來。

「哈，好有趣，我想你這個樣子我可能看不膩喔！」月島笑道。「啊，蛋糕送來了，我先品嘗一下國王大人的心意。」

影山敢怒不敢言，因為他明白月島很清楚他多想知道後續，他只好耐心等待月島願意開口繼續說。

月島先吃完第一塊蛋糕，在開始享用第二塊時，終於又開始說話。

「在我們二年級的時候，伊達工就有一位小我們一屆的二傳一直積極追求日向，我想他是在一場練習賽中開始被日向吸引的，現在也還沒放棄。」月島停了一下，吃了幾口蛋糕後，又繼續說。「另一位是我們都認識，也算熟悉的，就是宮侑前輩。」

「宮…！」影山驚覺他的音量又太大了，趕緊把下一個字吞進去。「你怎麼知道的？」影山壓低聲音說。

「伊達工的學弟太明顯了，我看整個烏野只有你看不出來吧！你只盯著日向看，而日向有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他就沒進入你的視野內了。而宮侑前輩，是他自己在球隊休息室跟佐久早前輩說的時候不小心被木兔前輩聽到，然後木兔前輩講給黑尾前輩聽，黑尾前輩又講給我聽，雖然我是很好奇這個八卦鏈是怎麼產生的，反正就傳到我這裡了。不過，我不覺得現在和未來，對日向有興趣的會只有這兩個人。」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月島又緊盯著影山。

原來宮侑前輩那天比賽中對他的行為，是在挑釁嗎？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對日向的心意了？到底這世界有多少人知道他愛上日向？日向本人知道嗎？

「日向什麼都不知道喔，關於你對他的感覺。」影山心頭一驚，開始懷疑月島有讀心術。月島講完又用叉子切下一塊蛋糕吃。「他如果知道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什…什麼意思？」

「影山，你們球隊這個月聖誕節前後有放長假對吧？」月島突然轉了個話題。

「是有，扣掉集訓的時間，大概有兩週。」

「到時你找時間回宮城，想辦法跟日向碰個面吧！有些事情，讓你們自己去對彼此說，我們旁人不適合插手。」

「我也想見他，但他完全不回我訊息、不接我電話…」影山無奈地說。

「日向身邊有太多人可以自然地向他問出他每天的詳細行程讓你去守株待兔，你不好好利用嗎？不過不包含我，別叫我幫忙。」

「你…跟我說這些事情，已經算在幫我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看了很煩啊！你們這些單細胞沒腦筋的。」月島皺起眉頭說。「還有，算是還高三那次欠你們的人情吧！尤其是日向，我欠他的這次也還不完。」

月島說完之後，請店員打包剩下的三塊蛋糕，準備和影山道別。

「我想說的、該說的，差不多就這麼多了。雖然很好奇也很驚訝駑鈍如你是怎麼發現對日向的感覺的，不過我總覺得我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噁心感，所以就算了。祝你好運。」月島講完就離開了甜點店。

影山帶著塞滿他腦袋和胸口的資訊回到宿舍，一進房間就直接把自己摔向床上。月島是故意刺激自己採取行動，所以才跟他說了日向有其他追求者的事吧？感覺日向那邊也有什麼狀況，才讓他跟學妹分手，還跟自己保持距離，為什麼呢？月島應該是知道的，但卻不願意說。或許只能遵照他的建議，由自己直接問日向了。還有，他也必須完成菅原學長給的任務，好好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日向。

影山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行事曆，訂了12/22一大早回宮城的車票，然後打電話給菅原。他跟菅原說了今天和月島見面的事，並請他幫忙探聽日向在12/22那天的行程，菅原顯得很興奮，滿口答應並表達支持。有時候，影山真的覺得菅原學長比自己的媽媽還像媽媽。

***待續***

在決定好下一步的行動之後，影山的心情不再那麼浮動。他暫停主動聯絡日向，專心在假期前的賽事。在長假前的最後一場球賽，是由阿德勒和黑狼兩隊爭取上半球季的第一名寶座，一陣腥風血雨之後，阿德勒在第四局拿下勝利。頒獎典禮結束大家準備離場時，宮侑突然主動來找影山。

「恭喜阿德勒獲勝，不過下半球季我們不會再讓你們贏囉！」宮侑微笑著，散發出挑戰者的氣勢。

「我們會繼續贏的。」影山努力壓抑住對這位前輩的複雜情緒。

「放假會回宮城嗎？幫我跟翔陽打個招呼吧！」宮侑說。

「前輩好像很關心日向？」影山實在忍不住，很想確定宮侑的想法。

宮侑表情有點驚訝，挑了挑眉。「是啊，跟你一樣『關心』。他再過不久就要去巴西了對吧？他跟我說了出發的日期，可惜我跟你那天都要參加奧運集訓，無法去幫他送行，不過我還是會跟他保持連繫，繼續『關心』他的。」宮侑刻意加強了『關心』二字，說完後不給影山有回應的時間，就像風一樣地飄走了。

影山呆站在原地，氣憤地握緊拳頭，只能說宮侑成功地挑釁了他，從宮侑的話語可以得知他的確對日向有好感，但更令影山不甘心的，是日向一直有和他聯絡，不像自己，渴望著日向的一句話卻求之不得，他開始懷疑日向是不是其實很討厭自己，也開始對回宮城面對日向感到沒有自信。

人一旦有了負面的念頭，加上外力催化，那份黑暗便會開始滋長。在回宮城的前一天，影山開始後悔安排這個行程，害怕見到日向後會證明自己的確被討厭，害怕自己的心意被拒絕，只能悲痛地失去日向。他覺得自己要被恐懼吞噬了，無助的他只好再聯絡菅原。

「這樣啊…的確這不安的感覺會很令人難受…影山你等等，我看一下日向明天的行程。」影山聽到了翻動紙張的聲音。「日向傍晚會回烏野陪學弟們練球，你在那時候去見他，跟他一起打球如何？就算日向真的討厭你，他也不可能會拒絕你的舉球，這個我百分之百確定。一起打過球之後，我想彼此的情緒都會更放鬆，談話也會更順利。」

「好的，我也非常想再跟他一起打球。」菅原的建議緩和了影山的疑慮。

「那個…我的直覺啦，我不覺得日向討厭你，他不跟你互動應該是有其他原因的，你不要擔心。」

「還是我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我自己不知道嗎？但那傢伙生氣的時間一直都很短啊！每次吵架都是他先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來跟我說話的。」

「這就是為什麼你一定要回去這趟的原因囉！我們都不知道日向怎麼了，答案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

「我知道了，菅原前輩，真的非常謝謝你，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哈哈，你們的確是讓人傷透腦筋的後輩們，但我們也超想看到你們幸福開心有成就，你放心，我們這些老烏鴉都在，會一直挺你們的！」

影山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他再次感謝自己當初是到烏野高中，認識了這群人。當然還有那顆太陽，不管在排球上、生活上，都帶給他許多力量和悸動，他的橘色，已經像影子一樣，緊貼著自己，無法忽視、無法割捨了。

宮城的冬天依舊刺骨，影山很幸運沒有遇到大雪，順利地在中午先回到家裡，跟媽媽還有姊姊小聚了一下，也到爸爸和爺爺的墳前致意，跟他們報告自己的近況。然後，在傍晚昏黃時刻，他從家中散步到烏野高中的體育館。

體育館暖黃色的燈光閃耀著，裡面傳來了熟悉的人聲與球的碰撞聲，高中三年的回憶湧出填滿影山的內心。日向已經到了嗎？這麼久沒見，他真的像他所說的又長高了嗎？他看到自己的出現會是什麼反應呢？

越接近體育館門口，影山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大力，手心也開始冒汗。他停留在門口，側身躲在門後，想先觀察裡面的情形。

往內探查的瞬間，他就捕捉到了那抹橘色。日向在場邊和烏養教練及武田老師談笑著，怎麼以前沒有覺得日向笑起來這麼好看呢？完全捨不得移開視線…他的頭髮比畢業典禮那天短了許多，皮膚變黑了，身體也變壯了，身高倒是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突然身後傳來有人大喊的聲音。「是影山學長！哇影山學長來看我們練球！」影山轉頭一看，聲音來自他身後，是個烏野的學生，應該也是排球隊的成員。

「天哪！是那個在打職業排球的影山學長！」體育館內傳來騷動。

影山立刻又回頭看向體育館內的日向，這時候的日向也是滿臉驚訝，但對比其他人，他一點喜悅的表情都沒有，影山的心突然向下沉，感覺掉進了一潭冰水中。

烏養教練先朝影山走來，帶著滿臉的笑容。「影山啊！真是驚喜！來給學弟們特訓的嗎？」他走到影山面前，用力拍了拍影山的肩膀。

「影山同學進來吧！大家都很期待和你交流呢！」武田老師也是笑臉迎人。

影山邁開步伐往體育館內部走去，卻不敢再看著日向，他深怕從日向臉上看到了厭惡的表情。與日向相反，周圍的學弟們發出亮晶晶的眼神，好像餓了很久想吃肉的小狗們。仔細一看，今年又有不少高一新血加入，烏野排球隊已經壯大到體育館可能快塞不下了。

「好，既然國家級的學長回來了，當然不能浪費這個機會，影山，和學弟們打幾場可以嗎？球隊有什麼禁忌或規定嗎？」烏養教練說。

「沒問題，我會小心的。」影山不自主地視線又飄向日向那邊，他也會下場一起打嗎？

這時烏養教練突然開口。「日向，你也一起吧！」

「好啊太棒了！我們可以親眼看到傳奇的怪人快攻！」一群高一的隊員們大聲歡呼。

「把他們兩個分在同一隊簡直是完全輾壓你們這些小雛鳥們，當然是讓他們倆互相廝殺一下啊！」烏養教練微笑道。

於是，影山和日向分別在A組與B組，各配上數名高二及高三的學弟，展開練習賽。

影山稍微做個暖身，正準備走進球場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會贏你的。」

影山頭皮發麻，起雞皮疙瘩，猛然回頭看，日向正對著他微笑，雙眼散發出光芒，臉頰微微發紅，看到這夢寐以求的一幕，影山差點忘了自己在哪裡了。

「喂，笨蛋山，發什麼呆啊！學弟在等我們了。」日向從背後推了影山一把，然後小跑步進入球場。

影山其實記不太清楚他是怎麼打完那一場球的，要兼顧比賽的進行和偷看日向，原來是這麼難的事。最後，和影山同一隊的現任烏野王牌，扣下最後一球，由影山領軍的A組以3分領先獲得勝利。

「教練！再一局！再一局！」學弟們嚷嚷，想爭取更多和兩位學長們並肩作戰的機會。

烏養看著影山一會兒，接著對大家說：「練習賽到此為止，我們總要留點時間讓你們跟偶像聊天、索取簽名、拍照之類的。」

「那可以讓我們看一下怪人快攻嗎？教練拜託！學長們求求你們！」一個學弟開口之後，幾乎所有的隊員都加入一起哀號懇求。

「你們倆可以嗎？」烏養問影山和日向。

「好，我要！」影山快速回答。

「噗嗤，」日向噴笑了出來，「什麼奇怪的回答啊！我OK啊沒問題！」

烏養安排幾位學弟，採取三對三的打法，讓球稍微一來一往後，影山再找機會與日向進行怪人快攻。明明兩人在開始前沒有任何討論，場上也沒有給予任何暗號，但好像心有靈犀，自然而然的，日向光速朝向右翼奔去起飛後，球就過來了。

「一樣那麼噁心地精準。」日向心想，緊接著他手臂用力一揮，球飛向對角邊線內落地，所有人瞪大眼睛呈現靜止狀態，整個體育館安靜了大概三秒後，爆出讚嘆尖叫聲。

「什麼啊！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球可以那麼快那麼準地送到日向學長手上啊！太不科學了！」

「可惡忘了錄影！」

「嗚嗚，謝謝爸爸媽媽生下我，加入烏野排球隊真是太好了！」

大家圍著影山和日向你一句我一句的，影山看向日向，而日向正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掌心發呆，不發一語。影山端詳日向的側臉，看得有點出神時，突然日向轉頭露出笑容，對著影山說：「果然你的球打起來最痛快了！」

影山覺得腦袋好像有什麼線斷掉了，身體正想擅自行動衝過去擁抱日向時，突然響起烏養教練的聲音，中止了已經抬腳要跨出去的那一步。

「好了好了，讓學長們去休息了，接下來進行個人練習，就照練習賽前的分組，開始！」烏養教練邊說邊拍手催促隊員們。

學弟們鳥獸散之後，日向和影山並肩走向場邊，彼此並沒有交談。日向拿起水壺喝了幾口水之後，發現影山並沒有準備水，便順手將自己的水壺遞給他。

明明這個動作在高中三年內發生過無數次了，但這次卻讓影山的心臟停止運作，日向看影山沒有馬上接過水壺，狐疑地抬起頭看著影山的臉。

「喂，你是不敢喝我喝過的水壺了嗎？」日向嘟著嘴說道。

「怎、怎麼可能！」影山一把搶過水壺，大口大口的喝水，心裡邊想著他碰到日向的口水了，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覺得自己好變態。腦袋亂想加上喝太快，影山被水嗆到開始狂咳嗽。

「你這傢伙今天真的很奇怪耶！」日向輕拍影山的背。

當影山感受到背後傳來日向的手的觸感及溫度時，身體好像觸電一樣，心跳也加速了。難道這些就是菅原學長說的享受喜歡一個人的美好嗎？日向的表情、日向的話語、日向的碰觸，都讓他覺得心裡滿滿的，想要獲得更多。

這時武田老師走了過來，對他們兩個說道：「日向、影山，謝謝你們陪學弟們練習，你們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可以回家休息了，明天如果方便就再過來。」

「好的，小武老師，我明天再過來！」日向彎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大家明天見囉！」日向背起包包，跟大家道別後，直接往體育館外走，影山見狀快速向兩位老師鞠個躬，然後趕緊跟在日向身後一起離開。留在原地的烏養教練和武田老師對看了一下。

「小武老師，你說影山這次突然回來是為了什麼？」烏養教練開口問。

「我想是為了日向吧…影山這孩子在想什麼很容易表現出來，不懂得掩飾，他還在烏野時我們不是就發現他特別在乎日向了嗎…？」

「啊，也是，他剛才打練習賽時盯著日向的眼神也太恐怖，真的很怕他一時分心受傷，害他被球隊處罰。」烏養教練邊說邊揉太陽穴。

「這兩個孩子雖然在某些方面還挺遲鈍的，但他們會沒事的，我們就祝福他們吧！」武田老師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微笑道。

日向走出體育館後，朝老地方車棚去牽他的腳踏車，影山安靜地緊緊跟隨在他身後。日向從車棚牽出自己的腳踏車後，踢起立柱，坐上座椅。

「影山，再見。」說完日向就一腳踩下踏板準備往前騎。

「欸，等等！」影山突然拉住日向包包的帶子。

「喂，幹嘛啦！很危險耶！我差點摔倒！」日向轉頭瞪著影山。

影山心裡氣憤和焦慮的情緒混在一起，日向這呆子和自己這麼久沒見了，不會想再多跟自己聊聊嗎？怎麼就這麼跟他說再見要離開了？他要準備去巴西了，他不知道他們兩個接下來見面的時間非常有限，甚至可能在他出國前都沒有機會了嗎？

「我載你回家！」被情緒影響，影山這句話是用吼的，臉上表情看起來也很可怕。

「兇什麼兇啊？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一切都太奇怪了…」日向咕噥道。「你難得回來，應該要回家多陪陪家人吧！阿姨和美羽姐一定很想你。」

「家人…今天陪過了…我…那個…因為剛剛球打得太少了啦！我還想多活動，所以讓我載你回家啦！」影山最後一句話還是用吼的。

「那你送我回家之後，你自己怎麼回家？」日向盯著影山問。

「球隊給我的薪水很多，我用手機叫計程車回家就好。」

「是是是，才去東京多久就一副闊少爺的樣子了。」日向說完後，突然抬頭望著星空，日向安靜地呆望了一會兒，然後轉頭跟影山說：「那走吧！」

影山無法控制自己的臉部肌肉，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個給你。」日向遞了一雙手套給影山。「是我的，你戴起來可能有點小，但有比沒有好，你的手很重要，不要凍傷了。」

影山接過手套，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有點微微發抖。回想在高中時，其實一直都被日向這麼關心照顧著，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些小動作有多溫暖，但以前的自己卻視為理所當然，沒有好好重視珍惜過。

在冬夜中迎著寒風騎山路其實是蠻辛苦的，但影山內心的喜悅，讓他根本注意不到自己體力流失的狀況，只想用心感受日向就在他身後的這一刻。在後座的日向一直保持沉默沒有說話，兩人就靜靜的往前移動，直到來到日向家的門口。

兩人陸續下了腳踏車之後，日向將腳踏車牽到庭院停好。影山發現日向家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燈光。

「晴也叔叔、陽菜阿姨和小夏他們不在嗎？」影山問。

「他們去長野親戚家過聖誕節了，我要打工，所以留在宮城。」

所以現在是他們兩人獨處囉！是個好機會！影山突然心跳加速。

「影山，」影山聽到日向的呼喚，轉頭看向日向。「生日快樂。」日向從包包拿出一個東西遞到影山面前。是一條護手霜，上面有橘子的圖案，看起來是柑橘香味的。

「你還記得…」影山內心激動不已，好想現在緊抱住日向，但他知道還不行，要忍住。

「拜託，我哪一年漏掉了。」日向笑道。

「但你怎麼知道今天會跟我碰面？」影山接過了護手霜，盯著包裝上的橘子圖樣，心情愉快到覺得橘子好像長出了臉在對著他微笑。

「我不知道啊！只是一種習慣吧，覺得每年的這天要做這件事。不好意思因為要存錢去巴西，只能送你這麼寒酸的禮物，希望東京的少爺不要嫌棄喔！」

「你送的，怎麼可能嫌棄…」影山覺得自己應該捨不得拆封使用吧！

「你說什麼？你真的是影山嗎？」日向挑著眉，一臉不可思議。

影山緊握住護手霜，下定了決心，直視日向又大又圓的雙眸，開口說出已經在心裡練習過無數次的那句話：「日向，我喜歡你。」

***待續***

影山覺得自己全身血液在沸騰，完全感受不到現在氣溫將近零度的冰冷，甚至熱到他想把圍巾脫掉。他持續看著日向的雙眼，等待他的反應。

日向睜大了眼睛看著影山，因為太過驚訝，嘴巴也微張著，臉上的紅暈漸漸越來越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影山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才看見日向緩緩把頭低下，看著地上說：「我應該是在作夢吧…太好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我是真的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累積了幾個月的情感終於爆發出來，影山無法再忍耐了，一個箭步向前抱住日向。

透過擁抱，影山驚覺原來日向個子比想像還嬌小，他把日向又更往自己胸口貼過來，抱得更緊，他真的好希望這個人只屬於自己。沒過多久，影山發現懷抱中的日向身體在抽動著，影山有點不高興，覺得日向正在笑他，雙手握住日向的肩膀把他推開，對著日向說：「喂，真的不好笑！你…」當他看到日向的臉時呆住了，無法再繼續說話。

日向滿臉的淚水，甚至連鼻子也掛著鼻涕。

影山情不自禁地雙手捧著日向的臉。「你這呆子，在哭什麼？」他的語氣中充滿心疼，但也很困惑自己的告白有可怕到把日向嚇哭嗎？

「臭影山！笨蛋山！你害我要功虧一簣了！」日向吼道，眼淚還是不停地掉。

影山滿頭問號，他曾經想像過告白後很多可能的結果，包含被拒絕的畫面，但這個反應是他完全預料不到的。

「什麼意思啊？幹嘛罵我？還是你討厭我？」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就是不可能討厭你，我才這麼辛苦啊！還連無辜的人都牽扯進來，啊~~我真是個大混帳！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叫我要怎麼辦啊！」日向激動地像連珠炮般說個不停。

影山腦袋一熱，像是被本能驅使一般，低頭吻向日向，除了滿滿的情感使然，也想讓日向閉嘴，但他很快地發現他的臉撞向一面熱熱的東西，日向的反應能力果然了得，已經用雙手擋住影山的臉。

「你騙人，你真的很討厭我對吧…？？」影山的嘴巴被日向的手摀住，口齒不清地說出這些話。

「……我臉上都是眼淚和鼻涕，親下去很噁心好嗎…？」影山覺得自己臉上那雙日向的手，溫度又更高了。

影山兩手分別抓住日向的手腕，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拉下來。

「我想借廁所，我們進去你家好嗎？」影山緩緩地說。「你也需要把臉清理一下。」

日向想了一下，點點頭，想伸手從包包拿家裡的鑰匙，發現雙手被影山握住無法行動，他看向影山，影山鬆開其中一隻手，但另一隻手還是緊握住日向的手腕不放，日向只好單手伸進包包尋找鑰匙。拿出鑰匙後，影山握住日向手腕的那隻手，改成握住日向的手掌，牽著他往前走向日向家大門。

「喂，影山，你可以放手了嗎？只用一隻手我很難開門。」但影山動也不動，面無表情地看著日向。日向心想，這時候擺出國王的架子，有沒有搞錯啊？

兩人進屋後，先來到客廳，日向把包包放在椅子上、手機放在茶几上後，開口跟影山說：「你還記得廁所在哪裡吧？自己去吧！」

「我沒那麼急，你先去洗把臉吧！」影山嘴巴這樣說，但緊緊牽著日向的那隻手卻還是沒有放開。

「那個…你可以放手了吧…這樣我怎麼走去廁所？」日向紅著臉說。

影山盯著自己握著日向的那隻手，猶豫了很久，終於鬆開。日向嘆了一口氣，走向廁所。

只是和日向牽手，影山就覺得自己全身細胞都在跳舞，他心裡又向菅原學長道謝了一次，能碰觸自己喜歡的人真的是種超棒的享受。

獨自待在客廳的影山，環視了一下四周，快一年沒有來這裡了，擺設都沒什麼變，當他的視線掃到茶几上日向的手機時，腦袋冒出了之前卡住很久的疑問：為什麼日向後來對他的訊息不讀不回？還是其實他根本沒收到？趁日向不在，他想偷看日向的手機確認一下。

他看了一下廁所的方向，隱約有聽到持續的水流聲，接著快速地走向茶几，拿起日向的手機，打開手機螢幕，但看到手機桌面的圖時，他愣住了，是一張照片，照片中有兩個手掌並排，某人的左手掌緊鄰著另一個人的右手掌，都是手心向下放在地板上，他認得地板是烏野體育館內的，也認得其中一隻手是自己的，另一隻較小的手的小拇指，勾搭在自己的小拇指上，有種曖昧貪戀的感覺。影山覺得腦袋轟了一聲，全身被狂喜充滿。

「臭影山！你拿我的手機幹嘛！？」日向突然出現在客廳，滿臉漲紅，像子彈般衝向影山想把手機搶回來，但影山也快速地將拿著手機的手放到身後，另一隻手抓住日向伸過來想搶手機的手。

「日向，你也喜歡我對吧？」影山直直地看進日向的眼睛，嘴上掛著微笑。

日向的臉又變得更紅了，感覺想說些什麼，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

影山把背後的那支手機拿到日向面前給他看。「雖然我不知道這張照片什麼時候拍的，但這是你和我的手吧？我猜是趁我在球場邊打瞌睡的時候偷拍的？」

日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搶下手機，然後馬上把手機螢幕關掉。

「喂，日向呆子，回答我啊！」影山很緊張，他希望從日向口中聽到那個他願意用一輩子份量的咖哩飯換來的答案。

「你先放開我的手…有點痛…」日向低著頭，閃躲影山熾熱的視線。

「啊，不好意思…」一聽到日向覺得痛，影山馬上鬆開手。

日向坐到地板上，頭依舊低垂著。「你不會覺得男生喜歡男生，很奇怪很噁心嗎？」日向低聲說道。

影山也在日向對面的地板上坐了下來。「一開始是覺得很奇怪，本來以為談戀愛是一個男生一個女生的事，所以發現自己喜歡你的時候，覺得很混亂。但後來牛島前輩跟我說，不管喜歡誰，只要夠喜歡，就像巧克力一樣，什麼形狀都會好吃。」影山用力回想牛島前輩轉述天童前輩的那段話，但也只能表達到這個程度。

「哈，什麼巧克力啊！好莫名其妙的比喻！」本來情緒低落的日向笑了起來。

「反正，喜歡就是喜歡啦！不管你是什麼性別，日向翔陽還是日向翔姬，我就是喜歡你啊！」

「哈哈哈，什麼小雞啦！」果然是國王，想個名字都跟王族有關(姬=公主)。「我…我也是…不管你是影山飛雄還是影山飛魚子，我也都喜歡你…」日向說完害羞地雙手掩面。

「什麼飛魚子，你果然都想跟食物有關的…等等，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影山發現他自己不小心被告白了，他傾身向前，把日向遮住臉的雙手拉下，看著他的雙眼。「再說一次，我想再聽一次。」

「你不是想上廁所嗎？現在快去啊！」日向瞇眼嘟嘴看著影山。

這表情可愛的太犯規了！影山忍不住又把臉湊過去想吻日向。

日向因為雙手被抓住無法再擋住影山的臉，只好快速地把頭撇開，影山又撲了個空。

「你這個呆子！我們不是互相喜歡了嗎？怎麼還躲開？」影山惱羞成怒。

「你老是像猛獸一樣撲過來，很恐怖耶！我都沒有心理準備，完全是生存本能讓我避開的…」

影山這時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太猴急了，鬆開日向的手，回到本來的坐姿。「那，我們就開始交往，變成情侶囉！」影山迫不及待想把日向標記成自己的所有物，讓那個什麼伊達工的學弟和宮侑前輩全部都閃邊去。

日向的表情黯淡了下來，轉頭看向旁邊，沉默不語。

「你這個反應怪怪的，你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嗎？」影山突然緊張了起來，互相喜歡的人就是要在一起，不是都這樣嗎？他對愛情不了解，但起碼懂得這個道理。

「還是其實你還沒和井上學妹分手？你還喜歡她嗎？」影山雙手抓住日向的肩膀追問。

日向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我們的確分手了…我…我很對不起她…但是影山，我們不能交往。」

「為什麼！？」影山覺得胸口快爆炸了，這呆子的腦袋在想什麼？

日向嘆了一口氣說：「很謝謝你說你喜歡我，我真的好開心，但是，我們兩個都是沒有排球就不行的人，巴西對我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機會，你也剛進職業聯盟，明年還要打奧運，如果我們兩個交往，這麼遠的距離產生的不安全感，只是會讓我們無法專心在眼前的挑戰，可能因此失去了變得更強、站得更高的機會。」

「日向你…什麼時候開始會想這麼多這麼遠的事情了…我以為你只是個有排球就開心、精力旺盛跳個不停的貪吃鬼…」影山突然覺得眼前的日向好陌生。

「喂，你不覺得你當我的面這樣形容我很失禮嗎？我高一的時候是這樣沒錯啦！但高一春高鷗台那戰發燒下場之後，我就無法停止思考現在和未來如何讓自己身心進化得更強，所以多少有長大一點吧！」

影山看著日向，雖然覺得日向這個成熟穩重的樣子讓他很不習慣，但也讓他更喜歡眼前這個人了。他無法否定日向的擔心，的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牽掛著在巴西的日向，也可能因此又發生無法全心全意在球賽的狀況。

「我…其實很喜歡你…」日向繼續說。「我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是現在，我們給彼此兩年的時間，兩年後我回到日本，如果你還喜歡我，我們再交往好不好？」日向臉上紅潤的血色又回來了，他說話的同時頭越垂越低。

影山沒有自信跟日向說他擔憂的事不會發生，但自己也不想失去日向。他已經無法接受如果日向不喜歡他而喜歡別人，甚至跟別人交往的情景，他一定會失控抓狂。

「可是…就算我們沒有交往…我還是會想著你啊…你不會嗎？」影山一想像不能見到日向的日子就覺得難受。

「我會啊！但我會想著你是我的目標，我要追上你，甚至贏你，記得我們約定過了嗎？無論10年、20年，我都要跟你站上一樣的舞台，甚至是世界的舞台。」日向的眼中開始綻放求勝慾望的光芒。

影山知道，他愛上的就是這樣的日向，對於求勝和進步有著怪物般的飢渴，他心裡有數，日向是個想做就要做到的人，即使他繼續跟日向爭辯，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心了。

「那我們再來一個約定，」影山盯著日向看。「在你回來日本之前，絕對不能喜歡上我以外的人，不能跟任何人交往，不管男生還是女生。你只能專心在排球上變強，然後回來日本成為我的手下敗將，還有成為我的人。」

日向瞪大眼睛看著影山，「影山同學，你今天真的說了很多讓我意外的話耶，我沒想過你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要別人成為你的人，這就是所謂國王的氣勢嗎？」

「還不都是你害的！還有你可以不要學月島講話嗎？總之…你可以遵守這個約定嗎？」

日向看著影山，露出苦笑。「這個約定對我來說，比你想像的簡單。」這時候的日向還不知道未來的自己即將掉入影山那無止盡的約定魔爪裡。

「所以就是可以囉！從現在開始你只能喜歡我。」影山覺得自己總算沒有輸得徹底，還算有守住某道防線。

「嗯嗯。」日向點了點頭，滿臉通紅。

影山看到日向嬌羞的表情，情不自禁小鹿亂撞了起來，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摸日向的臉頰。「那…當作打契約，我可以親你嗎？」

「欸，等等，我們沒有在交往啊！」日向慌忙地後退。

「你的反應實在讓我很懷疑你真的喜歡我嗎？」影山皺著眉說。

「你的反應才讓我覺得你根本是頭野獸吧！」日向擺出防禦的手勢，深怕影山又突然撲過來。

「別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影山瞇著眼說。

「我已經送你生日禮物了啊！」

「那我退還給你，我不要護手霜，我要你。」影山不知不覺已經可以把肉麻話說得很自然了。

「那…親臉頰就好？」日向小聲地說。影山看著日向的臉，好奇他的臉還能變得多紅。

「還要抱抱。」影山喜歡把日向逼到牆角的感覺。

日向想了好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影山露出勝利的笑容，上前抱住日向，用手搓了搓日向的頭髮，然後用嘴唇在日向的臉頰輕輕點了一下之後，留戀地繼續緊抱著日向。日向的味道、日向的體溫、日向的觸感，一切都讓影山覺得舒服地想沉溺在其中永遠不要結束。

其實確認了日向也喜歡自己這件事，就讓影山夠滿足了，雖然得到了日向的心，還得不到他的人，但他相信日向會遵守剛剛的約定，他要耐心等他，在排球和戀愛的比賽中都贏日向。

「說好了，你嘴巴上的那個吻兩年後還，那我先回家了。」影山鬆開環繞著日向的手臂並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機準備叫車回家。

「這麼突然…」日向雖然明明才剛拒絕影山的愛意，但還是捨不得影山離開。

「你不要考驗我的忍耐力，我們兩個這樣獨處下去，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事。」

日向一聽到這句話，就安靜不再有異議了。

「明天你一樣會去烏野對嗎？那我們明天見。」影山說。看到日向捨不得自己的樣子，影山其實很開心，他要好好把握接下來幾天跟日向相處的機會。

「嗯！明天見！」日向展露了他的笑容。

*** 待續 ***

隔天下午，日向從打工的家庭餐廳牽出腳踏車，準備要前往烏野高中和學弟們一起練球時，意外看到影山已經站在餐廳門口，當他一看到日向，笑著走過來。

「我有點後悔跟你告白了，看到你笑還真不習慣，有點懷念那個臭臉兇巴巴的國王。」日向噘嘴說，雖然他覺得影山自然真誠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混帳呆子！」影山一把抓住日向的頭。「你敢不讓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就揍你！」

他們誰也沒有說什麼，日向便自動讓出腳踏車的前座，影山也流暢地接過車頭手把，等日向上了後座坐穩後，開始往前騎。

「我發現你對我的行程瞭若指掌耶！」影山聽到後方的日向開口說。

「我有神祕軍師啊！」影山得意地笑，菅原學長其實把影山在宮城這幾天期間的日向行程全部都先問好了。昨晚他一回到家馬上跟菅原學長報告最新狀況，學長非常興奮，也鼓勵影山支持日向的決定。

「哼，我也有啊！雖然他大都只是聽我嘰哩呱啦抱怨而已…」日向對他的軍師有滿滿的歉意。

日向緊接著問：「影山，你什麼時候發現你喜歡我的啊？」昨晚影山離開之後，日向一冷靜下來就想到這個問題，明明影山一直都是個與談戀愛完全絕緣甚至覺得不屑的人。

「一個多月前，你和烏野其他人一起來看我比賽那天，比賽後在休息室的時候星海前輩跟我說的。」影山回憶起那刻，怎麼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對比現在對日向的感情如此清晰明確，他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個笨蛋。

「星海前輩！？ 怎麼回事？ 該不會你們球隊都知道了吧？」日向慘叫。

「沒那麼誇張啦！只有星海前輩和牛島前輩知道。我有請他們幫忙守密。」

「不過要別人跟你說你才發現自己喜歡我，真的有夠遲鈍耶…」影山聽到日向的評語卻無法為自己反駁，只好偷偷「嘖」了一聲。

「我可是自己在那邊苦惱了一個多月才發現的，還因為你在比賽發生丟臉的失誤耶！」一想到那天，影山接著問：「呆子，你那天為什麼提早走？為什麼跟學妹提分手？為什麼後來都不看不回我的訊息？」影山悶在心裡好久的問題終於全部攤了出來。

「等等…問題太多了啦！」日向心想，要回答完這些問題可能要花一整天吧！「情況很複雜，等我們正式交往後我再跟你說。」日向還沒有心理準備把這幾年自己的心路歷程跟影山坦白，只好用這一招來拖延。

「什麼？你還要我等兩年？你也太過分了…」影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背後傳來溫暖，是日向從後方雙手抱住自己的腰。

「拜託嘛…」日向用撒嬌的口氣說。

「……」影山內心滿滿甜蜜，只好不再追問。

「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你不回答的話我等等就不舉球給你打。」既然日向懂得自己的弱點，使用撒嬌大絕招來對付自己，那他就用日向無法抗拒他的舉球這點反攻。

「高一時，你跟我說有你在我就是最強的那時候。」日向把頭靠在影山的背上。「笨蛋影山那時候很帥呢！你讓我覺得站在排球場上不再因為自己還不夠強而心虛焦慮，只要有你在，我就會變更強，我可以贏更多比賽。」

影山聽到日向的自白，心跳不自主的加速，他好想把腳踏車停下來回頭擁抱日向。

「我贏了，我現在是995勝998敗。」影山得意地說。「我可是在入社第一週的三對三比賽就開始喜歡你了，比你喜歡我的時間點還早。」

「蛤？這麼久之前？你確定嗎？」日向驚訝地張大嘴巴，如果是真的，那他們這三年多來在幹嘛啊？而且影山隔那麼久才發現他對自己的心意，這遲鈍的等級連恐龍都比不上他了吧？

「搞不好更早…」影山喃喃地說。雖說三對三比賽這個時間點是菅原學長說的，但這段日子以來影山自己回想整理心情時，他覺得國三與日向第一次見面那時，或許就被日向在球場上的樣子吸引了。

「那我是999勝995敗，如果要比發現自己的心意，我在高二就發現我喜歡你了，比你更早。」日向繼續說：「誰先達到1000勝，另一個人就請他坂之下商店肉包吃到飽！」日向只差一勝，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不管你變多成熟，貪吃這點還是沒變耶！」影山決定先不讓日向知道其實不管他想吃多少肉包自己都會滿足他的。

「對了，影山，」日向的語調突然變暗。「昨天井上家裡有事沒來體育館，等等你會遇到她，要對她好一點喔。」日向擔心影山會因為自己和井上交往過，而擺臉色給她看。

「你也把我想得太小鼻子小眼睛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跟她交往又跟她分手，但她畢竟是唯一喜歡你的女生，這點我還蠻尊敬她的。」

「才不是唯一一個…」日向小聲地嘟噥道，雖然聲音含在嘴巴裡，但還是被影山聽到了。

「什麼？還有其他人嗎？是誰？」影山在內心大喊自己到底還有多少個情敵啊？

「才不跟你說咧！喂！你看前面騎車啦！」日向發現影山回頭瞪自己，慌張地大喊。

兩人就像以往，你來我往的鬥嘴，不知不覺就到了烏野高中。

一走到體育館外，他們就看到井上學妹在門外附近的洗手台清洗東西。

「井上，辛苦了！」日向主動向她打招呼，開朗的語氣並沒有尷尬疏遠的氣息。

井上聞聲轉頭看到日向，露出笑容。「日向學長，你來了！」但她一發現跟隨在日向身旁的影山時，表情瞬間僵硬。

遲鈍如影山都發現了她的變化，他想起日向的提醒，努力擠出友善的態度，對井上說：「井上學妹，好久不見。」

「影山學長您好。」井上微微鞠躬，然後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大聲地對影山說：「學長！歡迎您回來！」說完後擠出一個笑容。看著她這副努力的樣子，影山好像多少可以理解了為什麼日向會跟她交往。

「我們先進去暖身，井上妳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要跟我們說喔！」日向微笑對著井上說。

「我一個人沒問題的！學長你們快進去吧！」一看到日向的微笑，井上又恢復了自然的笑容。

影山和日向兩人跨進體育館大門後，影山臨時起意回頭看了一下井上的方向，看到井上正呆呆地看著日向的背影，她一發現影山往自己這邊看，慌張地低下頭繼續忙清洗東西的工作。影山心臟緊了一下，有點同情井上，想到現在日向喜歡和在乎的人是自己，便覺得自己好幸運，他偷偷在心底發誓，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守護跟日向的感情。

影山的再度出現依舊引起不小的騷動，在烏養教練的建議之下，影山這天比較少實際上場打球，而是比較多口語上的解說分析以及協助學弟調整動作，日向也進行和影山一樣的工作。影山在中間空檔時看著日向認真指導的模樣，想像著當他們倆退休後不打球了，或許可以一起成立排球俱樂部，一起成為教練，應該會是很棒的退休生活。

「影山學長你在傻笑什麼？不好意思可以幫我看一下我發球的動作嗎？」有位學弟突然在影山身邊開口說道。

影山紅著臉，馬上把盯著日向的眼神收回來。可惡，日向真的太危險了，隨時會奪走他的理性和專注。

接下來幾天，影山如影隨形的陪著日向跑行程，不管日向是去上葡萄牙語課、打工、練沙排、練室內排球、回烏野陪學弟練習，影山都會充當他的腳踏車司機，陪他到定點。不能陪同進行的，像葡萄牙語課和打工，影山就會先回家，或者在附近閒晃、找咖啡店坐坐消磨時間，等日向結束了再接他往下一個目的地邁進。

這樣的相處模式來到12/28晚上，影山在宮城的最後一晚。這天晚上日向要打工到晚上9:00，影山依然準時在餐廳門外等日向下班。

日向走出餐廳時，發現影山身邊多了一個行李箱。

「你的家人元旦前一天才回來對吧？我今天可以在你家過夜嗎？明天早上直接去搭新幹線回東京。」日向還來不及問，影山就先開口了。

看到日向的臉逐漸發紅而且不發一語，影山趕緊補充道：「我答應過你了，沒開始交往前的這兩年不會對你做奇怪的事的！」看到日向的警戒心比較少了，影山繼續說：「我叫好計程車了，可以把你的腳踏車一起載回家。」

在計程車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隨著離開宮城、離開日向的時間正在倒數著，影山的心情越來越低落，這幾天他已經確認過無數次行程表，在日向出發去巴西之前，他已經沒有空檔再回宮城和他見面了，他們下次見到彼此可能是兩年後了。因此，今天他義無反顧地打包好行李到日向家過夜，把握這最後幾小時和他相處的時間。

到達日向家，日向在開大門時，突然暫停了動作，問影山：「美羽姐知道你是要來我家過夜嗎？她知道我們的事嗎？」

「她和我媽都不知道我們的事，我是有跟她們說我今晚要來你家住，我媽沒什麼特別反應，倒是美羽的確有點不太高興，但她也沒多說什麼，你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你難得回來宮城這麼多天，我好像把你從她們身邊搶走…」日向語畢便轉開門把走進家中，打開玄關的燈之後，影山才看到日向臉上掛著陰鬱的表情。

「你想太多了，我們不是那麼黏彼此的家人關係。」影山伸手去握住日向的手。「現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影山感覺到日向在手被握住的瞬間想把手抽走，但發現影山握太緊無法順利脫離時，回握了影山的手。

影山知道自己對於人的情感是塊大木頭，遲鈍不敏銳，但這幾天他很明顯感覺到日向心裡有事，只是他不願意說。影山的個性急躁，當然想逼問日向，想分享他心裡的負擔，但他也很怕嚇到日向，讓他跟自己保持距離。日本跟巴西的物理距離夠遠了，他不想再增加心理的距離。

影山洗完澡走到客廳時，日向已經熱好牛奶等他，他們一起坐在客廳的茶几旁，享用寒冷天氣中暖呼呼牛奶的香甜氣味。

「我把小夏的房間整理好了，你今晚可以睡她房間。」日向邊對著牛奶呼氣邊說。

「我不要，」影山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日向。「我要跟你睡。」

日向正把嘴巴就著杯子喝下牛奶，聽到影山的話把牛奶噴了出來。

「咳咳…你不是說不會做奇怪的事嗎？」日向邊咳嗽邊瞪著影山說。

「我是不會啊！就只是睡同一張床，不會做奇怪的事。」影山瞇著眼微笑說，同時抽了一張衛生紙遞給日向。

「我後悔讓你來我家住了…」日向無奈地說。

日向先暫時忽略之後要和影山同床共枕的擔憂，和影山聊起到巴西的計畫。一聊到排球，兩人就精神奕奕、熱血沸騰，好像回到高中的時候。當牆上的時針走到12時，生活規律的兩人已經眼皮快闔上，抵擋不住睡意了，但雙方知道，他們彼此都捨不得結束這一刻。

想到日向隔天行程滿檔，影山先主動將兩人的馬克杯拿起來，起身準備走向廚房。他開始試著學習像日向一直以來對他的照顧一樣，去照顧日向甚至其他人。

「我把杯子拿去洗，我們準備睡覺吧！明天我們兩個都要早起。」

兩人並肩在床上躺好後，影山可以感覺得到身旁的日向全身僵硬，這樣石化的狀態維持了好幾分鐘後，他忍不住睜開眼轉頭看向日向，發現他兩眼睜得大大的直盯著天花板。

「你還不睡，是在期待我會對你做什麼嗎？」影山把嘴巴貼著日向的耳朵說。

日向嚇得彈坐起來，一手摸著還殘留著影山呼出的溫熱氣息的耳朵，一邊說：「臭影山！我的睡意都被你嚇跑了啦！」

「你這呆子，幹嘛發呆不睡覺。」

「覺得很奇怪啊…跟你一起睡覺…」

「我們之前每次集訓你不是都睡我旁邊嗎？」

「不一樣啦！那時候又沒靠這麼近，也沒蓋同一條棉被…」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亂來的啦！我會遵守約定，只做你允許過的事，像是擁抱和親臉。」

「等等！我沒說過你可以抱我和親我臉啊！」日向慌張了起來。

「明明有，我問過你，你點頭允許了，我也做了，你那時候也接受了不是嗎？」

「那…那是因為那天你生日啊！」

「有差嗎？ 你可以接受就代表你不討厭，也就代表不是奇怪的事，我跟你約定不做奇怪的事，我沒有破壞約定，所以我可以抱你和親你臉頰，就這樣。」影山的狡辯能力突然大爆發。

日向無言以對呆呆愣住。影山看他語塞的樣子，覺得又可愛又好笑，伸手抓住日向的手臂把他的上半身拉回床上，然後立刻側身轉過去雙手環抱住日向，把他緊緊抱在懷裡。

「日向…我好喜歡你…」影山的聲音突然有點哽咽，讓本來想掙扎的日向不再抵抗。「對不起，你出發去巴西之前，我們沒辦法見面了，你在那麼遠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我們的約定，不可以喜歡別人、不可以跟別人交往，只能專心練排球。我們正式交往前我不會對你做奇怪的事，但可以抱你、親你的臉頰，啊還有，我的訊息不能不看不回…不遵守約定的那個人，我們之間比賽輸的次數加100次。」日向發現約定的內容被偷偷的增加了，但此刻他被兩人要長期分離的難過氣氛壟罩，也就沒有反駁了。

日向伸手回抱住影山，他努力了，但眼淚還是掉了下來。「謝謝你喜歡我。」

兩人就這樣互相擁抱著，感受彼此的心跳、呼吸和體溫，漸漸地進入夢鄉。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影山在鹿兒島進行奧運集訓時，隨隊的行政助理依照影山事先的吩咐，拿著他的手機跑到球場邊，對影山喊著：「影山！你的手機響囉~」

他一聽到，馬上轉頭看向總教練雲雀田吹，雲雀田教練笑著說：「我知道，很重要的電話是嗎？給你5分鐘。」

「謝謝教練！」話一說完影山馬上衝過去接過他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你在機場了嗎？起飛了嗎？都還好嗎？」影山邊說邊喘著氣，也不知是剛剛練球讓他比較喘，還是現在忐忑不安的心情讓他比較喘。

「太多問題了啦！我已經完成通關了，正在等著上飛機。」手機裡傳來日向的聲音。

影山明明還有好多話想說，但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默默聽著電話另一端傳來隱隱約約人來人往的聲響。

「笨蛋，你該不會是在哭了吧？」日向笑著說。

「才沒有，練球流很多汗，剛好流進眼睛裡而已。」影山拉起上衣抹了抹自己的臉。

「你要好好練球變強喔！這樣兩年後我打敗你時，我的勝利會更有價值。」日向說。

「呆子日向，贏的會是我。」影山笑了，當他想像贏球的快感加上可以再看到日向和碰觸到他的滿足感，笑得更開了。

「那，影山，再見囉！」

「嗯，再見。」

兩人同時掛掉電話，沒有太多的猶豫，因為他們知道對方在自己的心裡就像影子一樣，只要還有光，就永遠不會消失的一種存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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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閱讀！

在漫畫最後一集的職業賽結束後，影山邀金田一、國見一起打球時，我驚覺影山變了一個人，很好奇他是怎麼從一個大腦本身就是一顆排球、直觀靠本能行動的人，變得會去珍惜一段過去的情誼並付出行動去經營。從古館老師的劇情呈現來看，我自己個人認為影響影山最多的人包含與一爺爺、及川、日向和菅原，於是開始腦補那個自我中心、眼裡只有排球的影山，如何轉變為開始懂得關心和照顧排球以外的人事物的過程，當然主軸得要是香噴噴的影日CP，於是就生出這篇了。

接下來計畫繼續創作和這篇一樣時間軸和世界觀設定，但是是以日向的視角為出發點的故事。影山這篇可能有一些大家看了會覺得「What？Why？」的點，在日向那一篇中呈現出日向的想法和遭遇後，應該就可以對應出答案了。我甚至也在構想第三篇(日向回日本之後，影日關係的發展的故事)。如果大家有興趣，還請不吝鼓勵和鞭策我生出來~

自己是寫作新手，其實主要是寫自爽的，但期望自娛之外也能不小心娛到別人，尤其目前疫情嚴峻，希望自己的文字多少帶給大家一點點正面的力量，天佑台灣，大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