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一個月的更新(跪
(04)
確認關係後的兩人工作依舊忙碌,如果不是電話時間以倍數的方式暴增,以及幾乎沒有隔夜回覆的訊息,或許兔束會忘記他們已經在交往的事實。
他們沒有隱瞞,卻也不想張揚,不過度涉入彼此的工作領域,頂多只是跟互助課和刑事課的前輩們混個臉熟,被記住名字罷了。兔束一開始還有些介意谷遼平來武藏野警署找他,覺得這樣太高調,但他很快就發現前輩們對兩人的關係根本沒什麼興趣,對他們來說,比起八卦這些小事,還不如多看幾檔卷宗,找到破案的關鍵還更為實際。
煙火大會結束後的兩個禮拜,他們迎來第一次的約會。沒有浴衣BUFF的加持,谷又穿回了那熟悉的花襯衫和涼鞋,遠遠看去像極了地痞流氓,搞得兔束都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不懂當初到底是為什麼才會答應告白。
但吐嘈歸吐嘈,自家戀人的容貌有多優秀他還是清楚的。自從上次谷和白戶前輩一起到訪武藏野東署後,「高顏值共助課」的威名便傳遍了所有課室。 雖然刑事課的前輩們都不是太八卦的人,但也有其他人看到兔束和谷在警署外面對話,幾個比較膽大的就這麼直接跑來拜託,問兔束能不能給自己兩人的聯絡方式。
「白戶前輩我不熟……而且他是前輩,這樣太失禮了。」兔束強忍心中的不悅感,委婉地表示拒絕,「至於谷,他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了,你還是死心吧。」
本以為對方在聽到谷不是單身後就會打退堂鼓,沒想到那人重重地從鼻子哼出一口氣,一副「就算他結婚我也不會放棄」的表情說道:「交往很久了嗎?已經要結婚了嗎?長得有我好看嗎?」
這彷彿「宣戰」的言論讓兔束更為惱火,「交往是不久,但是是谷先追求對方的。」他理直氣壯地表示,又故意仔細看了看對方的容貌,「至於外表,我想應該是比你好看。」
被潑了一桶冷水的那人氣呼呼地離開了,兔束事後回想,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頭了。其實這件事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況且如果他們真的想找,大概只要花幾小時就能搜出谷的聯絡方式,他大可把這些麻煩事都丟給谷自己去處理;之所以會那樣回答,說白了就是因為吃醋,但要兔束主動把這件事說出口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想被戀人發覺到自己的小心思,所以乾脆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谷自然也不會知道。
因為是第一次約會,谷特地針對兔束的喜好,選了一家甜點很有名的咖啡廳作為午餐地點,兩人坐在二樓的靠窗位子,谷突然開口說道。「對了,最近共助課來了一個新人,是一名女孩子。」
才剛把甜點放進嘴裡的兔束,被這句話嚇得連連嗆咳好幾聲。「你、你們怎、怎麼會、有新人?」他吃力地把疑問說出口,據他所知,共助課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注入新血了,即使之前的巡查部長在一次案件中殉職,也只是由白戶前輩接任巡查部長一職,並沒有增添新人手。在這樣的「特殊時期」突然有新人,實在很難不讓他想太多。
難不成有人積極到決定轉課室追愛?兔束黑著一張臉思考著,但轉念又覺得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過失禮──警署調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共助課不以搜查為導向,一直以來都不受到大多數警察的歡迎。
「從江戶川警署調過來的。上次在那附近的小鋼珠店抓到一名逃犯,那名新人只看過幾次通緝海報,就對逃犯的臉有印象,在抓捕過程裡幫了不少忙。」谷的回答也印證兔束的推測,「她的記憶力很優秀,報到時我測試了一下,才幾十分鐘就把十多個嫌疑犯的容貌跟姓名都連在一起了。」說到這裡的谷不自然地停頓,手上的湯匙不斷戳弄著餐點:「……她的能力或許比我還要厲害……」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很快就淹沒在有些吵雜的咖啡店裡;兔束也因為在懊惱剛剛失禮的猜測,導致沒有看見谷那轉瞬即逝的憂鬱。等到兩人再次四目相對的時候,誰都無法從彼此整頓好的心情中找出一絲異樣。
「那這樣你們之後應該會比較輕鬆吧,畢竟多了一個人幫忙找通緝犯。」兔束說。
「哪有什麼輕不輕鬆的。」谷笑著揉了揉兔束的頭。「記憶搜查官,是要與自身未逮捕天數抗爭的職業。」
*
彷彿要印證自己的話一般,谷在第一次約會完後,便陷入了「找不到通緝犯的低潮期」。一開始他還能笑著跟兔束說自己迎來了「潮時」,但當實習新人在短短兩個禮拜就抓到兩名通緝犯之後,谷的表情再也不像以往那麼的充滿餘裕了。
在未逮捕天數到達60天大關時,谷在約會的前一天打電話給兔束,表示想要臨時取消。他在另一頭充滿抱歉地表示,自己的未逮捕天數已經快兩個月,再加上新人的表現非常優秀,種種壓力之下,自己實在沒辦法靜下心來跟他見面。兔束雖然覺得失落,但嘴巴上仍說:「沒關係啊,那我這週就能好好地跟在白鷹前輩身邊學習了。」
谷聽到這句話後笑了,雖然笑聲聽起來有些勉強:「要不是你已經是我男朋友了,我真的會把白鷹前輩當作情敵。」兔束聽完後翻了一個大白眼:「你想跟白鷹前輩放在一起比較,還早了一百年呢。」
「是嗎?」谷回話的聲音淡淡的:「原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比白鷹前輩高啊。」
兔束愣住,本想回一句不是這樣的,你跟白鷹前輩在我心裡的本質就不一樣。可他還沒有把話說出口,谷就已經笑著又說了一句我開玩笑的,輕輕巧巧地將話題帶過。兔束曾試圖想重新提起,但谷就是不給他挽回的機會。
又過去了一個禮拜,谷仍是沒有抓到逃犯,未逮捕天數逼近到70天,不只約會取消,就連電話也愈來愈少了。兔束莫名地感到一陣心煩意亂,趁著下禮拜休假搭車到東京,在谷接起電話的同時,張口就是一句:「在哪?我要見你。」
想當然爾,谷不會跟著他這樣胡鬧,好聲好氣地哄了幾句,最終仍是拗不過兔束的執著,答應晚上跟他見上一面。因為約定的時間正值下班巔峰期,兔束被人潮拖住行動,晚了十幾分鐘才到達約定地點。他看見谷斜靠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前,手裡拿著香菸,口中吐著煙圈,手指輕顫,菸灰便掉進他身旁的菸灰缸裡。
兔束停下了腳步。
察覺到目光的谷抬起頭,在看見兔束時露出了微笑。將手上還有半根的香菸掐滅進菸灰缸裡,朝他走了過來:「怎麼突然就跑來了?」
兔束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的腦中都是剛剛谷吞雲吐霧的畫面。他怔怔地望著谷,一臉不可置信地問:「你會抽菸?」
「會啊。」雖然有察覺到兔束異樣的情緒,但谷聳聳肩,顯得不是很在意:「不過只偶爾抽抽啦,畢竟最近的壓力實在是太……」
「這不是你會抽菸的理由吧。」兔束打斷他的話。
「不然呢,我還能有什麼理由?」谷無法理解兔束為何對他抽菸如此排斥,「很多前輩都會抽菸啊,像之前跟你搭檔的那個、搜查一課的刑警……」
「你為什麼要跟他比!」兔束大吼,「你不是想做最出色的警察嗎?」
谷皺眉反問。「做出色的警察跟我抽菸有什麼關係嗎?兔束,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兔束沉默。其實他知道還有很多理由可以說,例如抽菸會讓體力變差,也無法讓你放鬆等等;但他也很清楚知道,這都不是自己情緒激動的主要原因。他之所以會這麼憤怒,是因為兔束感覺到眼前的谷有些陌生,他的肩膀上彷彿壓著什麼重擔,眉宇間透露出的都是憂鬱;他很想問對方到底怎麼了,但蔓延在那人身遭的菸草味,就像一面霧色的牆,阻礙了所有話語的傳遞。
兔束在菸草刺鼻的香氣中,被迫承認了一件事──關於谷遼平這個人,他或許不像自己以為的這麼了解。
「……隨便你。」於是最後,兔束只說悶悶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吃飯因為爭吵而顯得異常尷尬,期間谷有試著打破僵局,但因為兔束不配合,於是圍繞在兩人間的氛圍,最多的還是沉默。在服務生將桌上的餐盤全數收走後,谷去便利商店買了一副撲克牌,放在兔束的面前:「跟我玩一場紙牌記憶遊戲好不好?」
兔束撇過臉去:「不要。」
「好啦,我答應你,以後不抽了。」谷雙手合十做討饒狀,「今天好不容易才見面,你好歹也笑一個給我看嘛。」
得到承諾的兔束終於和谷四目相對,可心中的不安感仍沒有消退,「……除了抽菸以外,你還有什麼沒告訴過我的事?」他問。
谷沒有立刻回答,似乎也在猶豫該不該坦承,最後他嘆了口氣,走到兔束身旁,做了一個九十度鞠躬,小聲地說道:「……我去過幾次應召站。」
「哈!」兔束大喊一聲,引來許多人的側目,他連忙摀住嘴巴,將還維持鞠躬姿勢的谷拉到自己身側坐下,到底還是氣不過,又用力地捏了一下戀人的大腿:「……你這混蛋!」
「跟你交往後我就沒去了,真的。」谷舉手發誓,「而且都有做好防護措施,更沒有親吻,就只是單純的壓力釋放。」
兔束哼哼兩聲,「那現在你不抽菸也不去吉原,以後要怎麼釋放壓力啊?」
「這不是有你在嗎?」谷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溫柔,讓兔束再也無法繼續對他生氣。「只要有你就夠了。」
吃完飯谷送兔束到車站,路上他顯得十分心不在焉,回話一會兒多一會兒少,甚至有時還會忘記回應;但兔束知道對方最近因未逮捕天數的事情煩心,再加上剛剛吵過一架,不想再因此將氣氛弄僵,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作沒看見。
因為離電車到站還有近半小時,谷便買了月台票進來陪著兔束等車。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手一直緊緊地交握著,兔束側頭望向谷,在看見他眼裡的迷茫和焦慮開口時說道:「你還記得你曾問我,我的優勢是什麼嗎?」
谷茫然地轉頭看他,微微點了點頭:「你找到了嗎?」
「沒有。」兔束回答的很快,「可是我知道你的優勢,你的記憶力很好,做記憶搜查官是你最好的選擇。」
聽到這話的谷終於笑了,「那下次見面時,你能不能陪我玩紙牌記憶遊戲?只要一場就好了。」
兔束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卻還是答應道:「如果你想要,幾場都陪你玩。」
列車進站後谷擁抱了兔束,「下次見面時,我一定已經抓到犯人了。」
他身上還殘留有淡淡的菸草味,兔束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選擇回抱:「沒抓到也沒關係,我來找你就好了。」
谷又笑了,在鈴聲響起的同時親吻了兔束的唇,然後退開,讓電車門關上。列車駛動,兔束看著谷慢慢地、慢慢地變小,最後終於消失,再也看不見了。
隔天早晨,兔束又跟白鷹前輩一起到車站前的咖啡館內待命。大概是因為心中一直存有沒來由的擔心感,導致兔束這次抓捕犯人的行動非常的不順遂,雖然沒有讓犯人逃脫,手臂卻因為那人身上藏著小刀,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快去醫院治療,犯人我來處理。」白鷹前輩用手帕替他做了簡單的處置後說道,兔束點點頭,跟著趕來支援的警員一起去了醫院。等待治療的同時電話突然響起,是西尾前輩打來的。「兔束,你在哪裡?」
「呃,我值勤的時候不小心受傷了,現在在醫院治療,等一下就回去了。」他說,本以為前輩會因此揶揄他體術太弱,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笑他,反而還回道:「聽我說,兔束,你今天要臨時休假就休,明天想休也可以,但不可以把手機關機,要隨時跟我保持聯繫,聽到了沒有。」
「啊?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兔束疑惑地問。
電話那頭很安靜,傳遞過來的只有西尾前輩的呼吸聲,過了不知多久,兔束才聽見對方說道:「剛剛警視廳傳來一個消息,說谷遼平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發生了車禍……」
之後前輩說了什麼,兔束發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因為前輩的聲音好遠好遠,傳到耳裡時只剩下一堆雜訊,他沒有回覆前輩的話,機械地應了幾聲後就掛了電話,然後撥打谷遼平的手機一次又一次。
但回應他的,除了一次又一次的語音信箱之外,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