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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排球少年│梟谷音駒中心無CP] On Commencement Day [G](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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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asoite 發表於 2021-4-14 12: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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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2020年8月上海排球Only限定同人本「畢業季」的第三篇故事,全文四萬多字,幾乎沒有劇情,很無聊,看到覺得累了就關上吧XD。


On Commencement Day


參考BGM: Tears of a Mandrake - Edguy



梟谷學園的畢業禮在東京都一個陰慘慘的三月週一的早晨舉辦。禮堂窗戶留了條縫,理事長先生致辭的時候張嘴就喝了好大一口西北風,整個講演的五分鐘期間他都在連續不斷地打嗝。台下最後一天做高中生的年輕人們竭力忍笑:這畢竟是嚴肅的一刻,而打嗝這件事可能會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
倒是理事長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他一笑,大家也紛紛跟著狂笑起來,諸如「對未來的展望」「支撐社會的運作」等諄諄教誨被迅速拋到了九霄雲外去。校長好不容易才讓台下一眾畢業生們冷靜下來,她的致辭就比較簡短,且擲地有聲:
「恭喜畢業!」
短短兩秒鐘,應當是學生們這輩子聽過的最簡略的致辭。眾人嘖嘖稱奇、交頭接耳,然後領畢業證書。班主任和科任老師對每位上台的同學都有一兩句話的寄語,木兔得到的祝福是「希望你一直快樂」。他表情嚴肅地回到觀眾席,看證書上的照片:

「好像拍得有點醜……」

所有人都拿到證書後,畢業禮便告一段落。前來觀禮的家長們快門不斷、收穫頗豐:十八歲的年輕人們著一身正裝,似乎都成為了像模像樣的大人。白福的母親找到她,說為了慶祝她畢業,今晚一家人要出去吃大餐。
「我會在晚飯前回家的,」白福向母親保證,「但現在要先去找排球部的大家。媽媽你先回去吧?」
——明天開始,高三的學生便不用再來學校上課了,這最後的半日時間,他們無一例外地決定留在校園裡,和朋友們一起度過。

木葉把手上的畢業證書捲成筒狀、當作武器,正和小見追追打打,太陽就在這時從雲層後探出頭。同班的幾個人來找他合影,看到小見,態度很慷慨:
「小見君也一起來!」

拍到第四組合影時,鏡頭里不知為何多了個笑容晃眼的木兔。第五組,木葉已經在踹木兔的屁股。第六組,攝影師白福忍無可忍,也來踹木兔的屁股……
與木葉同班同學的合影環節在一片歡聲笑語及木兔屁股的遭殃之中結束了,那幾個平素常跟木葉一起招搖過市四處笑鬧的男生向排球部的幾人點點頭:

「再見啦!」
他們說。

「有緣再見!」
眾人跟著揮手。

和木葉的同班男生們道別之後,留在禮堂外的四個人大眼瞪小眼。

「現在做什麼?」
白福問。

「我們先去找鷲尾,再來是猿和雀田。」
木葉說。其餘三人都沒意見。小見補充說,鷲尾的手機一般會設定成靜音,打他電話恐怕也不會接,木兔說那怎麼辦?
白福提議先去鷲尾所在的五班的教室看看。

鷲尾果然在教室裡。他們順便還在四樓的走廊上看到了雀田,後者正靠著窗戶,和美術部的女生朋友說話。見到一個接一個從樓梯口冒出來的前排球部同伴,她即刻與友人話別,向他們迎上去:
「鷲尾在五班教室裡做值日,」雀田告訴他們,一邊從書包裡摸出個蘋果,用紙巾擦了擦遞給白福,「儀式結束後就沒看見猿杙了。」
白福咔嚓咔嚓啃蘋果,嘟嘟囔囔地說了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木兔替她翻譯:「白福問怎麼鷲尾今天還在做值日?」
「因為鷲尾是鷲尾,」木葉說,「我去幫他打掃,這樣可以快點結束。你們先去找猿吧?」

結果誰也沒走,因為——引用木葉的說法——「鷲尾是鷲尾」。
鷲尾辰生在畢業禮的這一天,以對待新年大掃除般的嚴謹態度,最後一次為他待了三年的這間教室做打掃,排球部的幾位前成員則不幸被他的全情投入拖下了水。
這間教室曾經是擁擠的,如今卻顯得空曠而寥落,鷲尾的同班同學們幾乎全都離開了。而上週五值日的同學恐怕翹了班,因此要做的事實在很多。小見在半分鐘內被雀田遞了一個水桶一根拖把一塊抹布;木葉跨坐在四樓窗台,一邊以一種令人提心吊膽的驚險動作擦窗戶朝外的一面,一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痛斥「鷲尾,你這個人真的是有夠——麻煩」。
忙於水洗黑板的鷲尾面無表情、一如往常,但大家都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好。

猿杙沒消沒息,白福在擦桌子的間隙給他傳line,未讀,不回。
木兔認真做清掃,居然很安靜。結束後教室窗明幾淨,小見喘一口大氣:
「打掃我自己班級教室的時候也沒這麼用心過……」
「鷲尾君每次值日都是這個陣勢。」
鷲尾的一位同班同學在他們清掃教室的這段時間內,一直獨自一人坐在窗邊、默不作聲地曬太陽,此時他悠悠然如是說。排球部眾人點頭如小雞啄米:「他打掃體育館的時候也是這樣!」

話題的主角鷲尾同學神鬼莫測地從教室裡消失了,大概是去了廁所洗拖把。對此,雀田做出中肯的評價:
「肯定是害羞。」

幾人幫忙回到教室的害羞的鷲尾把用完的清潔用具歸位,木兔大呼小叫著跟那位懶洋洋曬太陽的五班男生合了影——他倆和白福恰好是同一所中學畢業的——攝影師自然是白福,這回她伸長手臂自拍,把自己連同木兔鷲尾和那位懶得從椅子上起身的懶人同學一起拍進去;鷲尾與木兔身高比白福高了太多,又要讓坐在椅子上的人能夠入鏡,只得在鏡頭里呈現各異其趣的扭曲的半蹲姿勢。與此同時,木葉在一旁給猿杙連撥三個電話。猿杙一個也沒接。
「奇怪,他總不至於今天還忘帶手機啊?」木葉很疑惑。
「雖說猿平常就有點丟三落四的,但也沒多嚴重……不至於吧?」小見跟他一起疑惑。
雀田在排球部的群組裡發了一句「看到這條消息的失踪人口猿杙大和君請速回覆」,但估計對方一時半會兒也看不見。眾人沒有其他辦法,告別了在畢業禮這一天的教室裡做日光浴的木兔和白福的中學同學,出發去校園各處尋找關鍵時刻竟然玩失蹤的猿杙。有了鷲尾和雀田的加入,這尋人隊伍擴大到六人之多。




本文最後由 Masasoite 於 2021-10-3 14: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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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4-16 23: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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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了很多地方,但出於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直沒有分開行動。小見、木葉和木兔不時打鬧,只要他們三個聚到一起,各自的心理年齡就會直線下降,掉落到大概不超過五歲的水平;白福和雀田邊走邊聊,她們兩個聊天的內容總是能從年級裡的八卦故事躍遷去昨晚的全國推特趨勢標籤第三名,再扯到克麗奧佩脫拉的死亡疑雲之類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話題,男生們誰也插不上話。因此一路上鷲尾都只是沉默地聽她們談天,然後在蹦來跳去的小見或者木兔剎車不及、快蹦到她們身上時抬手擋一下。
正值上課時間,一二年級的學生還在教室里或勤學不輟或曬網摸魚,走廊上見得到的都是高三的同儕,也有一些外校的人:梟谷學園的管理素來寬鬆,畢業式的這一天,有不少其他學校已經放假的高三學生穿著校服或私服,來梟谷找朋友玩。木兔喊著「猿你在不在——」拉開美術室的移門,當頭看到一個跟白福同班的男生在靜物練習的石膏頭像旁和外校的女友接吻。

木兔迅速鞠躬謝罪,動作一氣呵成:
「對不起!」

在他身後一步的白福也忙不迭道歉:
「抱歉啦柴本君,我們家的主將超隨便的……」

雖說木兔早在一月春高結束後就卸下了排球部主將的職責,美術室門里門外的年輕人們卻好像都沒注意到這一點。被打斷了和女友的二人世界的男生倒沒生氣,和梟谷的每一位高三學生一樣,他早已習慣了木兔的特立獨行。他說:「猿杙不在這裡,典禮結束後我就沒見過他了……莉奈,我們去看電影吧?」
他們離開了,輕快得像一陣拂過湖面的微風。外校的女孩走出門外時,有些羞澀地朝他們笑了一笑。待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木葉悄聲跟小見說:「她穿的是音駒的校服……」
「怎麼,你也想交個音駒的女朋友?」小見回應道,「高中三年都是空窗期的器用貧乏木葉先生,今天終於決定要開張了嗎?」

「狐朋狗友」這個詞,所指的大抵就是小見和木葉了。木葉說:「這跟器用貧乏有什麼關係?我沒打算交女朋友,遑論是否音駒出身,況且現在都畢業了……這跟器用貧乏到底有什麼關係?」

小見張口欲言的這一秒,第三節課的下課鈴聲響了。二年級的學生們從教室門裡魚貫而出,頃刻便填滿了三樓的走廊。見到在美術室門口呆立的木兔等人,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學弟妹們紛紛杳杳向他們湧來:

「前輩,恭喜畢業!」
「春高的決賽,我去現場看了,鷲尾前輩您真的是太帥啦!」
「各位是來找我們班的赤葦君的嗎?等一下哦,我去把他叫過來。」
「木兔前輩,我是田徑部的遠野,去年運動會在全校馬拉松比賽時跟前輩聊過天,前輩您一定會成為大球星的!這是來自一個馬拉松賽輸給了您但還是拿了第二名的男人的祝福——」
「木葉前輩……!請、請問,您有沒有打算把制服外套的這顆釦子交給誰……」
「白福學姐,雀田學姐,我是籃球部的藤澤雅紀,我……想要成為和學姐們一樣帥氣的經理,可以跟二位合張影嗎?」

這是什麼劇場偶像握手會啊,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揶揄木葉的小見冷靜地在內心吐槽。他的同伴們在一瞬間就被學弟妹們包圍住了,速度快到擅長魚躍救球的自由人都來不及反應。他已經看不到身高在男生中不算突出的木葉的人影,更別提雀田和白福。小見春樹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平常足夠低調。至於在後輩之中的人氣,他倒還真沒什麼所謂,自然不至於去羨慕他的幾位同行者。
……結果一轉頭,小見就看到幾個學弟妹不知何時聚在了站在角落裡的他的身旁。
「小見前輩!」他們爭先恐後地開口,聲音活力四射,令人不由得聯想到隔壁音駒的熱血一年級二人組,如果是他倆加上同校二年級的山本在同一時間開口講話,那麼全世界都沒有人能聽懂他們分別在講什麼……小見舉手投降:「慢一點、慢一點,一個一個講。找我什麼事?」
那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男生說:
「我們都是前輩的粉絲……」
那可真難得,小見想。梟谷的學生在支持自家排球隊的方面倒是沒有一個例外,但大多數人都是木兔或者鷲尾的鐵桿擁躉,也有少部分人最喜歡猿杙或木葉。儘管小見作為自由人,比賽時穿著顏色不同的球衣,本來應當足夠顯眼,但因為他生性不愛出風頭——大多數時候他都忙著吐槽木兔和木葉呢——在木兔吸引全場目光時,都會順理成章地藏在球隊的人群中,故而相對時常做出高絕扣殺和精妙攔網的隊友,實在是沒什麼知名度。小見說:「謝謝你們!」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對陣狢坂的那場比賽,有好幾個球,我當時以為要救不起來了,」站得離小見最近的小個子女生說,眼睛閃閃發光,「但是前輩您每一次都把它們救回來了!傳球的位置也都恰到好處——」她同伴們紛紛點頭贊同她。

小見臉紅了:
「沒、也沒有……那是因為,平常一直有在練習……」

他有些窘迫地組織著措辭,為首的男生再次開口:「而且,上個月演劇部三年級學長姐的畢業告別演出,前輩您不是也去客串了嗎?我們都覺得,那個角色前輩您演得很出彩,觀眾席上大家都笑得肚子痛呢。」
是呀是呀。他的同伴們一個接一個地附和。

小見還真的沒有預料到這一齣。那場告別演出的劇目的導演恰好是坐在他後座的女生,平日課間時而會跟小見聊聊天,二人關係還不錯。演劇部三年級的成員人手不夠,導演說小見「很有喜劇天分!」,抓壯丁似的把他抓過來演一個吊兒郎當、鬼話連篇的警察角色,小見再拉來無所事事的雀田幫忙準備道具和畫門票的圖案。時間緊張,開演前他們只排練了兩個禮拜,小見又是第一次參加話劇的演出,台詞一大堆,他差點沒背完。所幸最後演出順利,小見在舞台上投入角色時,也曾聽到台下傳來陣陣笑聲。不過,他沒有想到,竟會有學弟妹因此而記得他。

他呆然目送那些說出心聲後心滿意足的高二學生遠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木葉險而又險地從一群或真心實意或半開玩笑的學弟妹們手下保住了自己制服外套最靠近心臟的那顆鈕扣——「這個不能隨便給人,更不能隨便問別人要。」他說,後輩們被突然認真起來的他嚇了一跳——此時湊到小見的旁邊來:
「我們班的人也說你演得很不錯,還問我,『小見君將來有沒有打算去話劇團做演員?』我說我也不知道呀,小見大學要讀英文系呢……哎,你在聽嗎?」
對木葉的問話,小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話劇演員嗎?好像也不錯呀,他想。
反正,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准,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



本文最後由 Masasoite 於 2021-6-30 03: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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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4-18 23: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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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後輩們對排球部三年級眾人的熱情得到極大滿足後,走廊變得空蕩。
赤葦京治姍姍來遲。數學老師似乎有事跟他講,他在下課後的教室裡多待了一陣。木兔說:「嘿,赤葦!」
赤葦規規矩矩打招呼:「恭喜各位前輩畢業。」
他的語氣平板無波,被赤葦無視了的木兔抱怨:「我們今天從高中畢業,多麼重要的日子。赤葦,你這樣,就好像今天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赤葦平靜地說:「我並不覺得今天再普通不過。四月份開始就和前輩們不在同一所學校裡了……我很不捨。」
木兔說,這誰聽得出來;木葉說,我就听出來了,赤葦激動過頭,反而繃住了表情……對吧赤葦?小見跟他唱反調,說,你怎麼知道;白福說,木葉只是想反駁木兔,他們老這樣;雀田說,你們沒有人在意赤葦說什麼嗎?可愛的學弟不捨得你們離開,各位的反應也太不給他面子了吧?
鷲尾什麼也沒說,站在赤葦旁邊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赤葦聽著這幫不靠譜的前輩插科打諢,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他下一節課是理科課程實操部分的期末考,因此手裡拿著筆記本和筆袋,正要趕去實驗室。木兔嚷嚷著要跟赤葦拍合影,小見跟著比出剪刀手;白福要木兔冷靜下來:「你也不想讓赤葦下節課遲到吧?」萬幸木葉還記得正事,他轉頭問赤葦:「猿今天聯絡過你嗎?他有沒有說過典禮結束之後要去哪裡?」

赤葦說:「早上,晨練結束之後,猿杙前輩來二年級教室找過我。他問我借部室的鑰匙。」

謎團得解,猿杙原來一個人去了除了球場之外他們最熟悉的、留下了最多回憶的地方。排球部三年級眾人在校園各處地毯式搜索了一節課,倒還真沒想起來該去排球部的部室看看。
上課鈴聲響了,赤葦向他們道別,說了「待會兒見」,便匆匆奔向樓梯。三年級的六個人換下室內鞋、出了教學樓,一路往部室走。沿途又和好些還留在校園裡的同級生拍了合影,跟木兔同班的一個女生見到他,「呀」地驚呼一聲,說:「忘了讓木兔君寫留言簿啦! 」
木兔沒帶文具盒,雀田遞給他一支筆,他就勢在校庭的石桌前坐下,不假思索、筆走龍蛇:

「希望你一直快樂!」

身旁小見木葉都湊過來看,見其盛情,狂笑不止。
「這是田村老師今天早上剛跟你說過的吧?」白福問他。木兔認真地點頭:「我覺得這是一句很好的祝福……」
拿回留言簿的女生噗嗤噗嗤地笑,對木兔說謝謝你。

他們來到排球部的部室,門掩著。考慮到之前美術室發生的烏龍事件(萬一猿杙今天突然交到女朋友了呢?),鷲尾本來打算敲門,木兔卻比他快了一步,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他喊:「猿——」
門內傳來「哐當」一聲巨響。眾人緊張起來,忙往裡走,然後看見一個趴在地上、正慢慢爬起身的猿杙。他臉上還殘留著惺忪睡意,身旁是一把空椅子。雀田環視全場,迅速理解情況:猿杙應該是坐在椅子上,被部室裡的暖氣熏得睡著了,剛剛才被推門而入的木兔驚醒,然後摔了下來。
她鬆了一口氣,失聯人士猿杙果然沒離開校舍,而是到了部室來……來做什麼呢?吹暖氣?可是教室裡也有呀。況且,人不在也就算了,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總不至於真的沒帶手機,睡覺也不可能睡了一整個上午……
再抬起頭一看,木兔、木葉和小見三人已經呈疊羅漢之姿,把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的猿杙壓在最底下,進行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報復。白福在她身邊偷笑,鷲尾也忍俊不禁。

「剛才猿杙你到底在做什麼啊?除了睡覺之外。」白福問。
「儀式結束後你就失踪,少說也有兩個鐘頭,我們都幫鷲尾做完大掃除了。猿你這傢伙,居然偷懶!」木葉控訴。
「不要笑啦,猿,我們可是找你找了好久耶。」小見也說。

猿杙很委屈:「我沒有笑……」

這是真話。猿杙的嘴唇形狀很特別,任何時候在別人看來,都是一副笑臉,哪怕他其實根本沒有要笑的意思。這一點排球部的眾人也明白,只不過此刻大家都有點生猿杙的氣,小見順口就把話說了出來。
鷲尾想方設法打圓場,他在椅子旁邊的地上發現了一本封面格外眼熟的A4筆記本,便上前去撿起本子翻看:

「這是……我們以前寫的部活日誌?」


據猿杙說,從排球部退部後,他一直想找個時間,把這三年來大家寫的部活日誌完整地讀一遍。高三這一年自己和別人寫的內容,大抵都還記得,再往前的他卻沒什麼印象了,也許會翻到有趣的記載也說不定。怎奈臨近畢業事務繁多,外加拖延症作祟,一直沒能把這些古早的筆記翻出來。不知不覺就拖到了畢業禮的這一天,他才匆匆忙忙地去問赤葦借來部室的鑰匙……然後剛把從去年四月記錄到暑假的一本日誌翻完,就因為部室裡暖洋洋的溫度,陷入安穩愜意的熟睡。

小見一手掩面,一手作勢向旁伸去:
「快,扶我一把,我要沒力氣吐槽了……」

若說木兔光太郎其人性格脫線,行動和語言時常令不熟悉他的人摸不著頭腦,時而執著於旁人無法理解的小小細節,卻又因為這種「不被理解」的脫線和開朗的性格,而成為刮過球場的旋風、眾人矚目的焦點;那麼猿杙大和的風格,也許可以用「電波」二字來形容。雖然他乍一看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男生,不常說話,但也不至像鷲尾那般沉默;學習成績還算不錯,是通過認真聽課和定期復習得來的那種可以被預見到的優秀;體育課的表現則在他的班裡笑傲群雄,考慮到排球部那堪稱魔鬼的訓練量,這並不令人意外;朋友的數量不算多也不算少,當然是以排球部的三年級男生們最為親近。用嚴苛一點的標準判斷,是個除了嘴唇的形狀之外,就沒什麼特色的人。

但是他排球部的伙伴們絕不會這樣認為。
雖說木兔才是那個「家中幼子」,剩下的三年級生則全數是他的不成器的哥哥姐姐(或者叔叔,以鷲尾的心理年齡而言),但對於猿杙這個人,木葉和雀田他們卻又抱持了一份特別的關切。從高中一年級的時候開始,排球部的大家就覺得,猿杙有時好像外星來客一般。他在做很多事情時,都會稍微慢上那麼一拍,面對許多其他人習以為常的情況、日常的對話,猿杙的反應都和眾人截然不同。他自己對於此事也有一定認知,通常會觀察一陣身邊的友人——比如木葉和鷲尾——如何行動,再模仿他們的樣子做出回應。他藏得很小心,卻瞞不過和他朝夕相處、每天一起練球的伙伴們。只不過,高二之後,猿杙甚少再有這樣的表現,用小見的話來說就是「猿變得像個人類了」。卻沒想到在大家一起畢業的今天,猿杙大和重蹈了覆轍。

「我說,猿,」木葉代替自稱無力吐槽的小見,試圖向猿杙傳達滿學校找了他一上午的眾人的悲憤,「在梟谷,能在今天這種日子一聲不響跑來部室讀去年的部活日誌,然後被暖氣吹睡著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一個……看看木兔!他剛才還給他們班的吉井寫了留言簿!」
猿杙疑惑地說:「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白福和雀田都告訴他。
白福又問他,為什麼不接電話?那時你應該還沒睡著。
木兔也說,不接電話的猿令人擔心。

「早上起床之後,」猿杙慢吞吞地說,「把手機設置好靜音……放在了書包裡。」
言下之意是,然後就沒有再拿出來過。
木葉恨鐵不成鋼,衝上前去把猿杙的頭髮弄得一團亂,猿杙很配合地作奮力掙扎狀。這時候鷲尾說:
「……為什麼我們梟谷的部活日誌裡,有一篇的作者是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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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z99 + 3 這個故事真有意思!好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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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4-20 21:2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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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個好問題。

木兔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 「真的嗎?讓我看看!」他說,然後從鷲尾的手中接過那本捲了邊的筆記本。包括髮型凌亂的猿杙在內的眾人在他身遭圍作一圈,頭頂頭地湊在一起看日誌的內容。只見音駒排球部前主將那一筆分外不羈的字體如是寫道:


7月23日,晴,非常熱。
(誰騙我說埼玉很涼快的?站出來!)
記錄人:黑尾鐵朗
吃西瓜競速比賽贏了夜久。
木兔好吵。
去喝水時看到赤葦,突發奇想跟他賭練習賽勝負,沒想到此人真的會跟注。
結果我贏了,所以赤葦欠我一頓飯。
木兔吵死了。
木葉第二次試圖搭訕烏野的清水,但徹底被無視了。場面過於諧謔,忍不住笑出了聲,在他發現我之前不得不迅速遁走。
在自販機前遇到鷲尾,他把最後一罐可爾必思蘇打讓給了我。鷲尾真是梟谷唯一的好人。
猿杙和小見為什麼會在浴室邊唱邊跳四小天鵝。你們梟谷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保留節目?
木兔再吵我就去找白福。
PS今天練習賽中音駒的勝場比梟谷多一場。 Ha, take that, Bokuto!
另,我等著各位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一篇。


頁面的邊緣殘餘一些膠水的粘膩痕跡,似乎是黑尾在寫完這篇用心險惡的日誌之後,細心地將前後的幾頁粘了起來。這堪稱是一次成功的瞞天過海,在他之後拿到這本筆記本的人,多半只會以為這是本子出廠時裝幀上的錯誤。至於暑假開始前同一本日誌在自己手上是什麼狀態?恐怕沒人能說清楚。若非猿杙偏偏決定在這一天前來懷舊,而鷲尾對待拿到手中的任何東西都格外仔細,恐怕黑尾的這一次惡作劇會在梟谷的排球部部室裡明珠蒙塵,直到很多年以後,現在還是高中生的大家都變成了四十幾歲的大叔,才被未來的某個好奇心過於旺盛的後輩偶然發現。

雀田和白福忍笑忍得很辛苦,猿杙和小見也不遑多讓——雖然他們剛剛被黑尾犀利的筆鋒揭露曾在合宿的浴室大跳特跳四小天鵝;木葉的手在抖、表情扭曲莫測,不知道是即將暴起殺人還是也在勉力憋笑;「梟谷唯一的好人」鷲尾辰生露出了無奈的神色。而木兔關注的重點永遠與眾不同:
「他寫給我的這句英文是什麼意思?『拿走它』?'that'又是指什麼?」
大學即將念英文系的小見直白地告訴他:「黑尾在挑釁你。」
而木葉先是狂笑了一陣,再補充說:「我記得那段時間黑尾沉迷美國電影,從音像店租了好幾張碟……」

他們翻了翻前後兩天的日誌,發現黑尾很有可能是趁赤葦或者木葉不注意,偷偷把本子拿走,又在膠水晾乾後將其放回原位。木葉說之後再跟黑尾算賬,木兔則說他忘記那天晚上黑尾到底有沒有找白福過來了;白福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小見說他記得,暑假合宿有天晚上木兔被白福訓得很慘;雀田翻閱著那本筆記,說,我來看看大家都寫了些什麼。

寫的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內容,無甚特別。今天做了多少專項訓練,練習賽結果如何,一年級的哪個隊員表現出彩,暗路教練要大家注意的事。可能就是因為內容太過平實,猿杙才會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硬要說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也許要屬大家寫日誌時都有各自獨特的風格,即使不看記錄人的名字,也很好辨認。
雀田會在文字內容的旁邊配上小漫畫,主角大多數時候是木兔;赤葦敘事用字精確,記錄訓練量所用的格式也工整到堪稱「熨帖」的程度;白福的字跡跟黑尾的很像,瀟灑風流,她會鉅細靡遺地描述今天晚餐吃了什麼,多半是和排球部的其他人一起吃的;鷲尾的記載沒有任何主觀的論述,但每次都會寫下未來兩周全世界範圍內值得一看的排球賽安排;小見的日誌裡排球佔一半,吐槽隊友的內容佔另一半,偶爾還會隔空與木葉鬥嘴;尾長在筆記裡把敬語寫得一絲不苟,音駒來梟谷比練習賽的日子他顯得特別高興,因為他和芝山、犬岡還有列夫的關係都很不錯;猿杙寫下的記述從無規程、天馬行空,他寫什麼都有可能,不過至少不會落下訓練計劃;木兔會把難寫的漢字統統寫成平假名,樂觀主義簡直能從他的字裡行間透出來,令人看了就心情舒暢、充滿希望;時常連訓練計劃都不寫的敷衍慣犯則是木葉,他大概覺得寫部活日誌這件事意味著他和筆記本的互相折磨,具體而言,黑尾惡作劇的那篇記載恐怕就是仿照木葉的風格而寫就的……
他們興高采烈地傳閱著那本有些破舊的筆記本,不時爆發笑聲。小見正要去找從秋季學期開始到春高為止的記錄冊,第四節課的下課鈴便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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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4-22 21: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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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十分,正值午飯時間。高三的畢業生們大多決定在校外聚餐,排球部的年輕人們則另有計劃。
「最後一頓食堂午餐,」木葉嘆息似地說,「有誰帶了飯卡嗎?」

在畢業式這一天還記得帶飯卡的人,數來數去也就白福和鷲尾兩個。卡里的餘額還夠不夠所有人吃午飯?小見問,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木兔說:
「那我們去洗劫赤葦吧!」
木葉指正他說「洗劫」二字的用法錯了,雀田卻持不同意見,認為「洗劫」一詞用在這裡正合適。他們吵吵鬧鬧,在餐廳門口見到考完理科實操考試的排球部現任主將赤葦京治。赤葦正和同班的幾個男生討論著剛才考試的題目。

「赤葦,我們來洗劫你啦!」木兔說,聲音一如既往地響亮,因用詞過於隨性,引來一食堂學弟妹們驚恐的目光。

赤葦平靜地掏出了飯卡。
「要刷幾份?」他問。

小見點了點人數:「鷲尾的餘額只夠他自己的一頓,白福可以幫雀田刷一餐……木兔、木葉、猿和我,四人份,多謝你了!」
而木葉則問跟赤葦同班的那幾個男生:「稍微借用一下你們班的赤葦同學,不介意吧?」
那幾個棒球部的二年級生欣然應允。 「請便請便!」他們快活地說,排隊買了餐點,自去尋了一張空桌坐下了。

木葉身上沒零錢,請猿杙幫忙墊付赤葦代刷的餐費,赤葦卻說不必:「這兩年來各位前輩都請我吃過很多東西,今天這只是一頓食堂的午餐而已,實在算不得什麼。」
木葉感動不已:「感覺好像自家的孩子終於長大了……」小見揭他短,說赤葦本就比你成熟得多。排在他們前面的鷲尾取了餐,赤葦對窗口的廚師先生說,麻煩請幫我刷五份套餐的錢。廚師先生按了幾下讀卡器,然後笑瞇瞇地恭喜他:「畢業快樂!」
赤葦說:「不,那個,我其實在念高二……」
小見和木兔已經狼奔豕突地上前去取餐了,廚師先生很驚訝:「啊,你總跟他們(他示意正尋找空桌的小見木兔和鷲尾)一起來吃飯,我就覺得你應該是三年生。原來搞錯了啊?」
赤葦向著快退休的廚師先生笑了笑,道了謝,端起餐盤,跟在木葉身後向就餐區走去。

今天過後,三年級的前輩們便都要離開了。在內心的某個小小角落,他的確希望自己能跟他們一起畢業——木兔前輩他們走後的排球部,不會再與原本他所熟悉的那支球隊相同了。
但是他晚一年出生的事實並無更改餘地。未來一年,赤葦將是帶領梟谷排球部征伐賽場的主將,責任重大。他告訴自己,必須比「盡全力」還要做得更好。如此,才能不愧對這身隊服、不愧對「一球入魂」四個字。

他們在兩張相連的四人桌前坐下,不多不少正好八個座位,雀田卻猛然發現有人不在:
「咦?尾長呢?」
原本的計劃是,這位一年級的副攻手學弟會與赤葦一起,在食堂與他們見面,一道吃午餐。白福已經埋首於今日套餐中的烤雞排:「也許等會兒他就會突然出現了,總不可能不吃午飯吧?」

於是一眾沒什麼良心的前輩們沒去管可愛的一年級學弟——尾長一定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說完「我開動了!」便開始解決午餐。猿杙評價:「食堂的餐點滋味寡淡的程度亙古不變,真是令人安心。」木兔嫌他用字太文縐縐,不過:「猿說得沒錯!」赤葦吃飯也能吃得若有所思,木葉在旁邊向他轉述黑尾去年暑期合宿寫在梟谷的本子裡那篇日誌的完整內容,喝牛奶潤喉時卻發現對方只是機械性地夾菜扒飯,眼神根本沒聚焦。

「赤葦同學?京治君?……你們今天怎麼都不聽人說話?」

赤葦已經在考慮春季學期與烏野音駒黃金周合宿的訓練項目與具體安排,以及屆時新入部一年生的考核事宜,被平常只互相稱呼姓氏的前輩叫到名字後驟然回魂:「啊,抱歉,您說黑尾前輩怎麼了?」
木葉只得把整個故事又講了一遍,然後開始迅速解決餐盤裡的蔬菜。斜對面的小見則很感興趣地問:「所以後來你請黑尾吃飯了嗎?」

赤葦對黑尾偷偷寫梟谷的部活日誌這件事完全不知情,先是暗嘆一句「黑尾前輩果然是個人才」,再回答小見:「去年秋天,在書城買參考書時,正巧遇到黑尾前輩,所以請他在附近的茶餐廳吃了午飯。」
木兔聞言大感可惜: 「赤葦你都沒有請我吃過飯,可惡,好羨慕黑尾!」
赤葦欲言又止,前輩們卻不像他那樣給木兔面子。小見說:「那麼,木兔,你現在吃的飯菜是誰買的單?」木葉則說:「身為前輩,怎麼能要求後輩請客呢?」雀田把攻擊範圍擴大到全隊男生: 「赤葦跟黑尾君賭的是練習賽梟谷會贏,結果那場大家輸給了音駒,赤葦因此才要請黑尾君吃飯。這樣說來,所有人都得負起責任。 」白福什麼也沒說,只是邊喝果汁邊發出嘲諷的笑聲。

木兔誠懇地道歉:「對不起!」
赤葦想了想,伸出手去摸了摸木兔的頭,以示安撫。排球部的大家對此習以為常,木兔完全沒有前輩架子,這一點上他和音駒的孤爪很合得來(大概也僅在這一點上能合得來)。旁邊木葉也順手摸了摸赤葦的腦袋,說:「今天謝啦,前輩下次請你吃飯!」

雀田很警覺,說,木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有什麼陰謀?
木葉的回應則非常木葉:
「錢不是我出,所以無所謂……我會把黑尾叫出來,想辦法坑他一頓飯。我請客,黑尾付錢。誰叫他在我們部活日誌上亂寫。」

眾皆拍案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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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4-28 0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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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社團的男生吃飯大多相當快,梟谷排球部的眾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白福則天生大胃,在排球部,食量能與她比肩的人只有木兔和鷲尾,且他們的吃相都不及她的優雅。而雀田經過三年來的歷練,也「早就習慣了這幫人鬼一樣快的吃飯速度」。當七個畢業生和一個現任主將走出食堂時,午休僅僅過去了二十五分鐘。還有半個多小時,下午的課程才會開始。
「大家都會去體育館對吧?」木兔向赤葦確認道,赤葦點點頭:
「不過得等他們吃完午餐,所以應該還要再過十分鐘……」

從食堂到排球部所在的第二體育館距離不遠不近,一路走去,正適合飯後消食。
還隔著好遠一段室外走廊,小見就眼尖地發現了本來應該跟他們在食堂見面的學弟。

「尾長,怎麼沒來吃午飯——?」他中氣十足地喊,尾長向他們小跑過來。
「我記錯集合時間了,」高個子的一年級生顯得有些垂頭喪氣,「一下課就跑來體育館,左等右等沒人過來,看了昨晚的聊天記錄,才發現集合是在半小時之後……前輩們剛才是在食堂等我嗎?」

前輩們都不忍心告訴他那殘酷的真相。

說出「尾長一定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這般不負責任話語的人正是小見,前梟谷正選自由人顧左右而言他:
「呃……尾長,你餓不餓?」

上午第三節是體育課,尾長簡直餓壞了。小見笑嘻嘻地說:「前輩請你吃午飯!」
尾長感激涕零,跟著小見往福利社去了。其他人換上排球鞋,慢慢步入體育館,猿杙這才想起要把部室的鑰匙還給赤葦。

「說起來,以前部室和二館的鑰匙一直是鷲尾在管……我們讀一二年級的時候,也都是由主將之外的前輩負責鎖門的吧?」
體育館內原本空無一人,猿杙挨著計分牌坐下,慢悠悠地回憶著。
「應該是這樣沒錯。」木葉回想了一下,贊同猿杙的說法。
「那麼赤葦就是幾年來第一個兼顧鑰匙的主將了!」木兔像發現新大陸般地說著,「好厲害啊,赤葦!」

雖然並不能理解這件事情到底厲害在哪裡,赤葦還是感謝了木兔前輩對他的誇獎。而木葉先是很難得地鼓勵了一下木兔——「『兼顧』這詞用對了,不錯哦,有進步!」——再轉過頭來,和藹可親地提點赤葦:「如果覺得每天最早到最晚走太麻煩的話,也可以把管理鑰匙的工作分派給後輩,比如尾長或者穴掘,他們都很可靠……」
「你不要帶壞赤葦、教他偷懶啊。」雀田說。
「幸好赤葦不是木葉。」白福也說。

木葉象徵性地抗議了兩句,當場慘遭二位偉大的前經理大人聯手鎮壓。赤葦坐在木兔和鷲尾當中看著他們鬧騰,原本因為前輩們今天畢業而倍感失落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他身旁的木兔此時輕輕地說:「赤葦……不難過了吧?」

他一驚。木兔前輩實在是太了解他了。哪怕是他身上最輕微的情緒變化,木兔前輩都可以立刻覺察到。即使大多數時候木兔並不明白這變化是由什麼導致的,或者赤葦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他也總是會盡可能地對赤葦做出確實的回應。
這份簡直如同野生動物一般的直覺,和他與生俱來的天真與溫柔,在木兔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刻,曾多次鼓勵和安撫了赤葦。

「還是很難過啊,」赤葦低低地笑了,說出的話語卻是傷感的,「今天是前輩們在梟谷、在球隊的最後一天。明天,就沒法在學校裡再見到前輩們了。」

「沒關係的,」木兔以他毫不動搖的樂觀態度安慰赤葦,「我們幾個人,大學都留在東京。赤葦你要是太想我們了,打一個電話,大家就會回來陪你練習。放心好了!」
終於逃離白福和雀田魔爪的木葉說:「木兔,別把人講得好像召喚獸一樣。不過赤葦,只要你不介意,新一個學年,梟谷的每一場比賽——從IH的地區預選賽初賽開始,直到春高的決賽,我、木兔、小見還有猿都可以到現場當那種超級吵的啦啦隊,吵到讓你們覺得不能更丟臉……還有鷲尾,就算他不想出門,我也會把人給拖過來。」
木兔一個勁兒點頭,猿杙懶洋洋地補了一句「大學的考試期間除外哦」,鷲尾再一次露出了那種無奈又愉快的神情。這下,赤葦連傷感都傷感不起來了。他說:「我會盡量少給木兔前輩打電話(為什麼啊?!木兔說)……木葉前輩是覺得新一年裡梟谷也能打進春高決賽嗎?」
「不止。梟谷得拿到全國冠軍才行,」木葉陡然嚴肅道,「我對你有信心。」
「你就別再給他壓力啦!」雀田教育木葉,赤葦卻認真地說:「我會努力的。」
木葉「嘿」了一聲,和猿杙默契地擊掌。雀田想,她實在是拿這些人沒辦法。

去福利社買午餐的小見和尾長回來了。尾長蹲在體育館門口啃一個咖哩麵包,小見把另一個菠蘿麵包遞給白福。 「知道你剛才沒吃飽。」他故作帥氣。白福小小地歡呼一聲,謝過小見、捧著麵包衝到尾長旁邊,也蹲下來吃加餐。他倆一左一右,像兩尊不在值班時間的門神。
排球部的其他成員陸陸續續抵達體育館時,都被正在吃飯的蹲姿門神二人組嚇了一跳。
「難怪剛才下課去四班門口沒找到你,」一年級二傳手穴掘秀一說,「尾長,原來你早就過來了啊?」
尾長邊吃午飯邊含糊不清地說:「人生艱難,求你不要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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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5-27 15: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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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部的成員慢慢地聚齊了。
木兔環視這座體育館,好像是三年來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排球部的部員有那麼多。扣掉高三伊始為了學業而退部的幾位同級生,連同白福和雀田在內一共二十七人,差不多相當於一個班級的人數。
他和他們中的每一個人聊過天,熟悉每一位隊員在球場上的習慣,和其中的一大半都是朋友。
而今天是他同他們別離的日子。

即使只是吃完午飯後短短半小時不到的時間,排球部的年輕人們還是嚴格地遵照體育館的使用規則,換上排球鞋後才走進球場。新任的副主將像剛剛參加工作的蘇格蘭牧羊犬一般,把一二年生們都趕到一起,整整齊齊地在靠近門口的半場列隊。待他自己也站定,一頭鬈髮的副主將終於忍不住向前輩們投去一個邀功的眼神。
小見很上道地向學弟還以讚揚的目光。皆大歡喜。

七個畢業生站成一排,面對挺胸抬頭、努力控制著表情的學弟們,一時間陷入沉默。
該說的話,在他們從春高決賽的賽場鎩羽而歸的那一日、在兩個多月前的第二體育館,就已經說了一大半。尾長,幹得漂亮,但是你還能跳得再高一點。河野,你很聰明,有那麼好的腦子,就應該多用用,訓練可別再偷懶了。穴掘,一年生里除了尾長,就只有你在春高出賽過,要珍惜這份經驗,更加謹慎些。中根,新的一年,赤葦注意不到的地方你要多擔待。安齋,加油當個最出色的自由人吧!赤葦,赤葦……
當時木葉代表所有三年生說到這裡,突然卡了殼,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安靜地拭去眼淚,示意木兔接棒。
木兔沒有哭。他看著他搭檔二傳手的眼睛,莊重地說:

「赤葦,要成為一個比我更厲害的主將啊。」

赤葦也像木葉一般,失去了語言。他重重地點頭,努力不讓淚水落下來。

那是今年一月初的事。木兔對赤葦講完那句話以後,拍攝春高紀錄片的攝製組便來到了梟谷的校園。他們採訪了球隊的教練,和出場比賽的正選,時間耗費頗久,部裡的其他人做完整理就都先回家了。如今想來,當日似乎還有該說的話沒能說完。
三年生們互相看了幾眼,於無聲中取得共識。然後小見喊:「預備——」
他們向這群堅定地支持著他們前進的後輩深深地彎下腰去,齊聲說道:

「一直以來,非常感謝!」

學弟們跟著鞠躬回禮,尾長吸了吸鼻子。

「我們似乎忘記了什麼事……」直起身來後,猿杙嘀咕,「是什麼呢?」
鷲尾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左邊看。
「啊,想起來了!」小見頓悟,然後和三年級的其他男生一起,向白福和雀田的方向轉過身去。這次喊「預備」的是猿杙。

「預備——」

「感謝二位三年以來對我們的容忍和體諒!」
「謝謝你,白福!謝謝你,雀田!這三年來辛苦你們了!」
「對於二位這些年來的工作,我從內心深處,感到無限的感激!」
「我們是這樣的煩死人的男子高中生,三年來實在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對不起!謝謝!」
「承蒙照顧,感激不盡!」

五句不同的感謝辭,在同一時間被五個人大聲地喊出來。這種亂七八糟一點默契都沒有的情形,顯然沒經過事先預演,到最後他們連自己在說什麼也聽不清了。倒是跟隨前輩們一起、向二位經理鞠下躬去的一二年生們,聲音很整齊:
「感謝學姐們一直以來的辛勞和付出!」

白福和雀田再一次深深地彎下腰。她們、同級的男生們,以及後輩們,都過了好一陣子才直起身。

「真是群笨蛋。」白福說。
「至少提前排練一下嘛!」雀田也說。
她們的眼睛都紅紅的,嘴角卻一直翹著。



「還有多久上課?」木兔問。木葉抬腕看表:「二十分鐘。教練怎麼還沒到……?」

暗路教練應聲而至。

「抱歉!路上堵車,」他風風火火地進了體育館,「大家都在?」
迎接他的是一排高三生鞠躬時露出的頭頂:
「感謝您三年來對我們的鼓勵與栽培!」
暗路教練一個急剎,施以回禮。 「我也非常感謝各位。」他說,眼鏡框因制動過快而有點歪掉。

眾人站直身子,等待暗路教練講幾句話。
暗路建行是個並不典型的中年男性,今年已經五十五歲,卻有著二十五歲年輕人的活力、心態,和幽默感。舉例來說,找遍整個東京都的高中,都找不到第二個在隊員得分之後,會和對方撞胸志賀的排球教練。擊掌?自然。碰拳?也見過。但撞胸這件事,恐怕還真沒幾個大人拉得下面子。這其中,又只有暗路一人體力足夠、不至被人高馬大的排球運動員撞飛出去,還很恰好地在這三年,負責指導木兔光太郎及他的隊友們打排球。天時、地利、人和,每一樣都佔齊了。暗路教練在教會大家使用戰術和頭腦去打球的同時,也保證了梟谷的每個人打的排球都是「自由」且「快樂」的。木兔作為攻手,在全國的高中排球界之所以能被數進前五根手指,除了他自己的天賦與努力(與發揮不穩定)之外,暗路教練同樣功不可沒。

暗路教練說:「哎?你們都看我幹什麼?」

眾人絕倒。雀田拼命向教練比手勢。說幾句話!請教練說幾句話!她用嘴型傳達。暗路教練恍然大悟。

「三年級的大家今天就要畢業了。」他說。
「沒錯沒錯!」小見當捧哏。
「但是大學都會在東京念。」暗路教練繼續道。
「電車直達!」木葉把雙手攏成喇叭,放在嘴前,起擴音作用。
「所以記得要經常回來看看。」教練很習慣學生的插言。
「那是自然。」猿杙表示。
「順便陪學弟們多打幾場指導賽。」但他的講話不會受隊員的影響。
「樂意之至!」木兔大聲說。
「也來陪我這個老人家聊聊天。」這時教練又顯得有點寂寞。
「沒問題。」鷲尾一口答應。
「那就沒別的事了,」暗路教練笑瞇瞇,「來,合影吧!」

旁觀了全過程的白福跟雀田竊竊私語: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雀田點頭贊同:
「他們就這麼輕易地把自己賣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成問題,因為這里永遠是年輕猛禽的球隊,是一切開始的地方。而聽力靈敏得不像五十五歲的暗路教練也捕捉到了她們的對話。
「你們也是,」教練笑著對她們說,「這裡是你們的家,以後如果遇到了難過的事,想找人聊天,想看學弟們打球……這裡隨時都歡迎你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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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6-30 03: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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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排球部全體成員合影時間。集體照早在春高開始前,便請學校臨時僱傭的攝影師來拍過了,過幾天就洗了出來,現在正放在部室牆上新添置的相框裡。這個中午拍的則都是混沒正經的惡搞照片。比如雀田對全隊使用龜派氣功,二十幾個青少年歪七扭八倒了一地;比如木葉裝死,小見則蹲在「屍體」前比出「讚!」的手勢;比如木兔撅著屁股趴在地上、假裝後空翻失敗閃了腰,背景里木葉慌張到身影模糊:「老師!赤葦!救護車!」這好像是在重現某次比賽前夜曾經發生過的一幕;比如猿杙的頭髮不知為何被白福用一包髮圈扎滿了小辮子,像失敗的雷鬼頭;比如天生神力的鷲尾把小見扛了起來、把穴掘扛了起來、把木兔扛了起來、把暗路教練扛了起來……赤葦對焦精準,拿著手機客串攝影師,偶爾被某個學長姐拉入鏡頭,這時就由其他人繼續拍照片。

「赤葦來,我們合影!」木兔隔著球網向他的二傳手喊,旁邊的尾長也被雀田抓了過來。前正選們簇擁著暗路教練,各自做出搞怪動作,只有赤葦一臉正經;木兔則側躺在眾人身前,面對鏡頭以手撐頭,作美人橫臥狀。穴掘說著「一—二——cheese!」按下了快門。


「木葉,」小見說,「我剛才就想問了,你制服最上面這顆鈕扣呢?」
聞言木葉連忙低頭,果然,最貼近心臟的那顆制服鈕扣不知何時不翼而飛。上午在混亂的三樓走廊,木葉被過分熱情的學弟妹們包圍時,那顆釦子就已經是搖搖欲墜的狀態,什麼時候掉下來都不奇怪。
「暗路教練來之前,我好像還看到過,」白福也湊過來,「應該是拍照時落在球場上了吧?」

離下午第一節課只剩五分鐘多一點,一二年級的學生們此時本該離開第二體育館、換好鞋子,前往不同的教室預備上課,現在卻全都蹲在地上替木葉前輩尋找他制服外套掉下來的釦子。 「找不到也沒關係,反正這件制服我以後也不會再穿了。」儘管木葉這麼說了,後輩們卻還是很認真。暗路教練說:「哎呀,讓我也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時代呢……」

「教練那時候有把自己的第二顆鈕扣給過誰嗎?」白福好奇地問。
「給了你們師母,她問我要的。」暗路教練波瀾不驚地說,但白福對他足夠熟悉,知道這大叔的內心恐怕尾巴都翹起來了。

雖說全國各地的傳統都是把「制服的第二顆鈕扣」給喜歡的人,但梟谷的制服外套制式不同,有長長的翻駁領。鈕扣一共兩顆,第二顆正貼著腹部。因此多年來,在梟谷的畢業典禮這一天被送出去的,都是上面的那顆釦子。
衣扣是金棕色,與球場的木質地板對比不甚明顯,眾人趴在地上四處摸索了好一會兒,最細心的赤葦突然說:
「啊,找到了。」

他站起身,攤開右手,手心一枚圓潤小巧的金屬鈕扣。赤葦說:「木葉前輩,外套給我,我幫你把釦子縫上去。鷲尾前輩,可以借用一下針線嗎?」
縱觀整個梟谷排球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有雀田、白福和鷲尾會隨身帶著便攜式的針線盒。前面二人自然是因為身為經理的職責,要保證能應對任何意外情況;而鷲尾則是因為……他是鷲尾。
在這三人離開排球部之後,暫時沒有繼承雀田和白福衣缽的經理(大家都指望著在四月入學的新生里招募到一兩個),而赤葦最近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倒很罕見地完全忘記了這碼事。不過,他已經算是男生中較為少見的會做點針線活的那類人。
鷲尾開始翻書包。木葉本來已經在脫外套,眼睛轉了一圈,卻又停下動作。

「赤葦啊。」木葉和顏悅色地說。赤葦內心警鐘大作,卻一時想不到這份警惕感來自何處。他聽見木葉理所當然的語氣:

「這顆鈕扣,你就留著吧?」

赤葦說:「不,我並不需要……」
木葉卻堅持:「你跟它這麼有緣分!」

身為木葉三年來的狐朋狗友兼耍寶拍檔,小見迅速地理解了友人的想法。前梟谷自由人從鷲尾手中的針線盒裡取出一把尺寸迷你的多功能剪刀,另一隻手捏住自己制服外套的第一枚鈕扣,咔嚓一下,乾脆利落地把它剪了下來。
「來,我的也給你。」小見強行把自己的釦子塞進赤葦的手裡。
見此情景,猿杙和木兔當然也要參與進來。那把剪刀在他們的手中傳遞一輪,鷲尾最後剪下自己的鈕扣。他默不作聲地拉過赤葦的手,把那顆金棕色的釦子放進他的手心。

赤葦受到過大衝擊,看著自己手裡的五顆來自前輩們的鈕扣發呆。
白福幽幽地說:「我沒料中這個開頭,也沒猜到它的結局。」
雀田看了看身旁的尾長涉小同學:「怎麼,羨慕了?」
尾長艱難地說:「不,也沒有……」
雀田說:「要抱有信心。等明年赤葦他們畢業了,說不定就會把鈕扣都給你呢?」
穴掘則說:「放心吧,尾長,我畢業的時候,釦子可不會給你。」
尾長哭笑不得:「我也不需要!」
學姐們和穴掘笑得非常開心。

另一邊,畢業生們還在向赤葦比手畫腳地說明。
「這鈕扣是友情的見證,」小見莊嚴地說,「學長們交給你的,要好好珍惜。」
「因為也沒有喜歡的女生嘛,」木兔理直氣壯,「就送給赤葦吧! 」
「話可不能這麼講,木兔,」木葉習慣性地否定自家王牌,「我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你聽好了,赤葦。高中期間,或者至少是眼下,我們都沒有喜歡的人,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排球了。但是,總不能把鈕扣交給一隻排球吧?要是給同級生,比如這傢伙(他戳了戳木兔,木兔反射性地挺直了背),我們彼此也都不會高興。送給教練的話好像又有哪裡怪怪的(大叔也是會傷心的!暗路教練抗議道),所以——」他一通演繹,得出結論:
「就全都送給你啦!」
「是前輩們對排球的情書哦,赤葦是郵差。」猿杙總結木葉的發言。
「嗯。」鷲尾也說。

赤葦遲疑道:「……謝謝?」

上課鈴聲響了。
一二年生迅速作鳥獸散,卻又在走出體育館大門時回過身來向畢業生們行禮。尾長喃喃道:「好想翹課,和前輩們一起打球……」然後被小見板起臉來訓:「不准翹!」
一年級副攻手怏怏不樂地和穴掘一起走了。木葉說:「赤葦,上課要遲到了哦?」
赤葦最後看了一眼掌心的那五顆鈕扣,小小的、圓圓的,已經被他的體溫煨得溫熱。他把鈕扣放進制服長褲的口袋裡。
「那我就先走了,」他安安靜靜地道別,「各位前輩再見。」
「等我們畢業旅行回來,給你帶伴手禮!」木兔說,表情顯然已經滑向對旅行的期待,赤葦輕輕點了點頭。

赤葦京治不緊不慢地向二年六班的教室走去。
他已經遲到了,這是今天的第二次。不過赤葦一向是個好學生,偶爾違反一兩次規則,老師也不會對他太過嚴苛。他忍不住又把右手伸進口袋,手指觸到金屬,默默地數著:一、二、三、四、五。
五枚鈕扣,五份祝愿。從今以後,他將面對比此前險峻得多的挑戰,身邊缺少了同齡卻又稍微年長一點的前輩們的指引,他必須小心翼翼,同時傾盡全力。
而這五枚鈕扣——這些來自前輩們的祝福和期許,將會是陪伴他一路前行的護身符。



留言

@Masasoite www 2024-5-3 21:18
@年糕aaaaaaa 應該是……是錯覺吧!XD因為作者本人也不是all赤葦呀…… 2024-4-29 01:56
為甚麼這篇突然有種all赤葦的感覺 ( 誤 2024-4-28 18:44
「是前輩們對排球的情書哦,赤葦是郵差。」這句話寫得真好 ಥ_ಥ 2021-7-24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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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er + 2 是、是前輩們ㄉ愛(感動ㄉ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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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1 01: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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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路教練也離開了,說要去附近的咖啡館,等放學了再來監督訓練。也許,作為在梟谷的排球部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大人,教練早已習慣離別了吧。雀田想。可是我們還沒法習慣。

現在是下午一點十五分,木兔看看時間,問:
「那幾個傢伙怎麼也遲到?」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木兔看也沒看來電訊息,接起電話:
「喂?」
「我們到梟谷的校門口了,」電波彼端是海信行溫和的聲音,「你們在哪?」
「我們在二館,很快就出來,你們稍等一下!」木兔說,海應了一聲,便掛斷了。

關燈、關門,出發。太陽不知何時又縮回雲層後面。上課時間,校園裡幾乎空無一人。高三的畢業生們拍夠了照片、道盡了別,在午飯之前就四散而去、出外聚餐,現下大概正分散在附近的電影院、遊戲廳、卡拉OK、保齡球館和漫畫咖啡屋。排球部的七個人一路走到校門,中途只遇見一組足球部的前部員,他們正商量著要去車站前新近開張的連鎖健身房。
待他們走得稍微遠一點,雀田小聲說:「畢業典禮的這一天去健身房舉鐵深蹲……有的時候,我真的沒法理解男生們。」
白福深有同感,木葉說:「沒錯,我也覺得足球部的那幫人是另一個世界來的……」
雀田和白福對視一眼,各自偷笑。白福說,木葉,你注意到了嗎,雀田剛剛說的是「所有男生」。
木葉不明所以。啊?他問。
話說到這份兒上,木葉還是沒明白。雀田和白福再次對視,這次終於痛痛快快地笑出聲來。


遠遠地,木兔就衝黑尾喊:
「部活日誌小偷!」
「這外號也太長了!比『黑尾鐵朗』音節還多。」小見永遠找得到角度吐槽。
「日誌小偷?」猿杙建議道。
「你們在說什麼?」黑尾一臉虛偽微笑,行雲流水般地裝傻,「我聽不太懂呢。」

黑尾、海和夜久三人穿著音駒的制服,在梟谷門外站成一排等差數列。一段時間不見,黑尾還是大家所熟悉的那個讓人看了就牙癢癢的黑尾,海身上那種令人倍感安心的氣質也絲毫未變,夜久換了個新髮型,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成熟一點,但那張娃娃臉一如既往地出賣了他。
「你們在說什麼?」夜久也問,小見繪聲繪色把黑尾偷寫梟谷部活日誌的故事給他講了一遍,黑尾則和木兔試圖協同完成一套複雜的擊掌動作而未果。聽到夜久和小見一起哈哈笑,黑尾說:「你這麼一講,我好像有點印象。小見,你和猿杙那天是不是在浴場跳芭蕾?」
小見面不改色:「我們現在也能跳。猿!」他揚聲把猿杙叫過來,二人手挽手地開始踢踢踏踏、左右移動,嘴裡還哼著「四小天鵝舞曲」的旋律。夜久對於一切能和黑尾對著幹的事情都有足夠耐心,他原地看了幾秒、搖身一變,變作第三位小天鵝,迅速地加入了小見和猿杙的舞蹈……

「……我們為什麼要在梟谷的校門口看三個男的跳天鵝湖?」木葉問海。
海安詳地註視著這一切,心境平和,如老僧入定。白福和雀田分別對著這一畫面錄影和拍照片;鷲尾站在不遠處望天沉思;木兔……木兔成為了第四個快樂的小天鵝。
即使是黑尾鐵朗,見此情形,也不得不甘拜下風。他說:「這果然是梟谷的保留節目。夜久,跳芭蕾開心嗎?」
「很減壓!」夜久笑道,「我們接下來去幹嘛?」

死寂。

一個多月以前,兩校排球部的三年生們就約好了要在梟谷畢業典禮的這天下午一起出去玩。玩什麼呢?當時在群組裡自然有人提出建議,但討論到最後也沒得出個結果來。如今沒計劃沒備案,梟谷和音駒加起來一共十位秉持「隨遇而安」這一信條的十八歲年輕人站在梟谷校門口,一時間沒有人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默。
良久,猿杙斗膽提議:「要不去電影院?最近熱映中的影片不少……」
夜久用眼神表現出強烈的拒絕。海也委婉道:「我們上午剛剛去看了懷舊科幻電影三連彈,現在可能想做點別的事。」黑尾倒顯得無可無不可,由此看來,他應該就是那個在早上七點半把夜久和海拖到電影院的罪魁禍首。

又有人提議說去唱歌。這對梟谷和音駒來說,無疑是個人人都能得到滿足的娛樂項目。黑尾會唱一大堆好聽的英文歌,在那之前只要阻止他點太多四十年前的演歌金曲即可;海是個隱藏的麥霸,聲線渾厚凝實,音駒和梟谷的大家每次跟他去卡拉OK都會感動到大喊安可安可再來一個;雀田、白福和夜久鍾愛中島美雪,不盯著點兒他們的話這三個人可以連續熱唱一個鐘頭失戀情歌;木兔什麼歌都唱,擅長把大家一起帶跑調;小見和猿杙熱衷鈴鼓伴奏,歌單上成片的SMAP和ARASHI;木葉和鷲尾自己幾乎不唱,在為其他人選歌這方面卻是一把好手……但雀田替大家排除了卡拉OK的選項:
「今天的話,果然還是想去更特別的地方。否則以後在大學裡認識了新朋友,對方問起高中畢業典禮那天你做了什麼?你回答,上午在校園裡尋找失踪隊友(猿杙悶哼一聲),中午被學弟請客吃學校食堂,下午和部活的朋友們唱了四個小時卡拉OK,然後各回各家……那多沒意思!」
同理,眾人也決定了不去遊戲廳、保齡球館或者漫畫咖啡屋。如果是這些地方的話,無論多麼平常的日子,隨便叫上三五好友就能去。畢業的這一天,年輕人們都想做些更有紀念意義的事。路程太遠,他們沒打算出東京都,所以迪士尼樂園免談。去逛秋葉原或者原宿?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些地方玩得盡興。就算要找個地方打排球,沒法全情參與的白福和雀田先不論,男生們也不是人人都帶了運動服。

白福拿出手機來谷歌,雀田湊過去和她一起看檢索結果。眾人屏氣凝神等了三分鐘,梟谷的兩位經理大人終於得出結論。
「水上巴士或者天空樹,選一個。」白福說。
「天空樹比較貴哦。」雀田補充。

她們給出的選項,都是「東京人自己不會去」的類型。本地人熟悉的無非自家附近的幾條街道、中學和高中學校與車站周邊的商店,至於「遊客專屬」的那些景點,出生十八年以來卻一次也沒去過。每年學校的出遊,或者修學旅行,大多是去東京都以外的地方。綜上,無論是天空樹還是觀光汽船,對於年輕人們來說都將是新鮮體驗。
黑尾瞄一眼夜久和海,見他倆都點頭,便說:「春高結束時,我們跟烏野的人約好了,下次他們上京,要一起去天空樹頂端看看。今天先選另一個吧?」
木兔聞言,不甘寂寞:「好狡猾——你們也帶上我嘛!」
黑尾早習慣了哄他:「好,到時候帶上你,但是不許遲到。」
雀田向梟谷的其他人確認:「那麼我們就去搭水上巴士囉?」

一致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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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2 01: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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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谷學園位於文京區,周遭環境學術氣息濃厚,這導致梟谷在運動部成績斐然之外,竟也是所升學名校。學校附近便有捷運站,小見查詢地圖,由南北線轉銀座線再換乘百合海鷗號,算上步行的時間,一小時後即可抵達御台場海濱公園。
工作日的午後,車廂內空落落的。一排座椅裝不下十個活力過於充沛的高三生,兩位經理以及小見和夜久便坐到對面去。女生們繼續她們慣常的天南海北式聊天,小見興致勃勃地跟夜久分享耳機裡的搖滾樂,鷲尾和海在補眠,猿杙,喔猿杙當然又開始發呆。黑尾則問坐在他旁邊的木葉:
「我很好奇,你們所有人的制服鈕扣怎麼都不見了?該不會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木葉還沒來得及向黑尾分享一個他剛編的故事,木兔便高高興興地道出背後真相:
「我們五個人,」他示意了一圈,「都把這顆鈕扣給赤葦啦!」

黑尾遂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目光打量木兔和木葉。

木兔不得要領,木葉卻看懂了黑尾的眼神,於是說:「想什麼呢,那是送給後輩的護身符。」
黑尾意味深長地說:「噢——」
木葉偷偷翻了個白眼,往另一邊鷲尾的肩膀上一靠,也開始補眠——或者裝睡。木兔則和黑尾一起用手機看YouTube上的比賽錄像。
「尼古拉斯·羅梅羅!」木兔說,「怎麼樣,超帥吧?」
黑尾很捧場:「帥!」

年僅二十四歲的年輕球員,卻早已具備世界級的強大實力。即使是在常年排名世界前三的巴西,也堪稱超級聯賽的MVP。黑尾完全理解木兔為何如此喜歡他,因為黑尾自己也是羅梅羅的崇拜者。

轉車後,夜久坐到黑尾旁邊。
「梟谷這群人的制服鈕扣怎麼了?」他低聲問損友。
「剛才在學校,都給赤葦了。」黑尾心情很好地回答他。
夜久和黑尾的腦迴路果真截然不同。黑尾顯然屬於「非同凡響」的那一類,幸而夜久還處在正常人范疇。前音駒防守王牌思忖著說:
「我能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做……那,要不要找個時間,我們也把制服鈕扣交給山本?」
黑尾回說我們上週五就畢業了,不在畢業典禮這一天做完交代,那還有什麼意義。旁邊的海也說:
「全給山本,不給研磨和福永,是不是不太好?」
「對,」黑尾贊同,「研磨會鬧彆扭,並且假裝自己並不在意。而且,如果沒給福永,他肯定要撒嬌……」
說到「撒嬌」二字,三人同時一凜。
「糟了,還有列夫和犬岡,那兩個傢伙……」夜久摀住臉。
海說,此事容後再議。黑尾和夜久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


御台場的海濱公園,大家小學時倒都在某次春游來過。沙灘、海景、自由女神像的複製品,多年來沒什麼變化。
三月,海風濕冷,天氣多雲轉陰。書包裡放了圍巾的人趕緊繫上圍巾,沒帶圍巾的人則縮著脖子瑟瑟發抖。木兔很紳士地把自己的圍巾借給白福戴,然後加入了黑尾、夜久、小見和木葉原地蹦躂的取暖行列。
「好冷啊!」他說,一邊連蹦帶跳、自行發熱,「雀田,下一班船什麼時候出發?」
雀田裹著一條大圍巾——等一下,她最開始到底是怎麼把那圍巾放進書包裡的——研究手機螢幕上的網頁:「下一班是三點整開船。從這裡步行到乘船的碼頭,差不多要……十分鐘?我們正好趕得上買船票。」
「十個人的團體人數不足,好像沒有優惠,也沒有學生票價。所以船資是——我看看——成人一千七百二十円,」白福用木兔的灰色圍巾擋風,但還是很冷的樣子,「現金都有帶夠嗎,各位?」
木兔說上個星期他剛拿到進入大學前的最後一筆零花錢,所以今天的經費完全沒問題。眾人跟著雀田往乘船處走,途中白福拿出一個她書包裡常備的夾鏈袋,從大家手中把船票的錢收齊了。收到的每一個硬幣她都數得清清楚楚,對於只拿得出兩張千円紙鈔的人,也都能給出數額正好的找零。音駒排球部三年以來一直沒有經理,一切後勤全靠部內並非正選的學弟來完成。此時夜久、海和黑尾三個人一臉的嘆為觀止。
「太可靠了。」夜久感嘆。
「術業有專攻,白福和雀田又特別出色。」海評價。
「我們這邊的後輩們,大概要等到後年小茜進高中,才能擁有經理吧?」黑尾暢想未來。

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員以遠勝於白福的速度點清了十個人的船資。眾人拿到船票,聚在碼頭,翹首以盼遊船「螢火白月號」遠遠駛來。

「哇哦。」黑尾鐵朗說。
「哇哦。」大家一起說,彷彿英語課上學到新單字後跟隨朗讀。

靠港停泊的船隻,在這片平淡無奇的海面上,似乎顯得有些時空錯置。它簡直就像是架空漫畫裡的造物一般,有扁平又纖長的船身、大片玻璃構造的船體,與宇宙航艦一般的外形。黑尾喃喃自語:「松本零士嗎……」
如果不是白福和雀田帶大家到這裡來,可能好幾年之內,他們都不會知道就在東京的近海,原來還有這樣一艘深具賽博朋克風格的船。螢火白月號去年新近下水,但因為震災之後,東日本的旅遊業一直沒能完全恢復,似乎生意一直不怎麼好。加之三月份本就是觀光汽船項目的淡季,今天又是工作日,碼頭排隊等待檢票登船的遊客並不多。梟谷和音駒一行十人,已經是其中的一小半人數。

船上暖氣充足,幾乎有些熱。
雀田還在看遊船公司的介紹網頁:
「螢火白月號荷載一百二十位乘客,一層坐席共七十六席……從御台場到淺草的路線,因為是由近海行往內河,沿途橋樑眾多,所以全程都不開放頂層的觀景平台……木兔!」
木兔已經被樓梯口設置的隔離帶阻擋了探險的腳步,聞言,十分遺憾地擺擺手:「放心吧雀田,我不會上去的。」

定員一百二十名的船隻,最終搭乘的旅客卻只有三十位不到,座位可以隨便坐。小見和夜久在船身中段的左側佔了一張桌子,桌子一側是緊靠著船舷的沙發,另一側是寬大而柔軟的座椅,兩邊的空間加起來、稍微擠一擠,就恰好能坐下十個人。大家紛紛解開圍巾、脫下外套,面對面地在桌前坐定。
靠近船頭的一側是船上的吧台,猿杙問:「各位要喝什麼?我去買。」鷲尾也隨之起身。
五分鐘後,猿杙和鷲尾各自端著放滿紙杯的托盤,回到桌前。每個人都點了熱飲,或是紅茶,或是咖啡,小見和夜久二人則要了加蜂蜜的熱牛奶。即使咖啡紙杯配了塑料製的熱飲杯蓋、杯身上也套了一層厚卡紙做的隔熱杯套,熱氣還是會如煙似霧地溢出來。飲料太燙,暫時沒法喝,紙杯卻正好可以拿來焐手。

船啟程了。

明明坐在船中,身後隔了一層玻璃即是碧波萬頃,海水以恆定的速度被船首撥開、向後退去。可是,全封閉式的船艙內卻完全感受不到海風的吹拂。漸漸地,海面上空還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雖然略有風浪,螢火白月號卻依舊平穩。船艙裡太暖和了,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小見說:「這就是那個現象吧?名字記不得了,說是人類大多喜歡雨天的時候待在室內,無所事事,喝茶聽雨,覺得很有安全感……據說是基因裡從石器時代流傳下來的本能,下雨的日子無法出外狩獵,只得在家消磨時間。」
眾人紛紛表示聽說過這麼一回事,至於現象的名字到底叫什麼,大家也都不記得。眼下的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十分愜意。窗外是飄著雨的三月的冷海,而自己與朋友們坐在一起,手裡握著裝有熱飲的紙杯。沒有作業、沒有考試,大學的學業要到下個月才會開始。

日本是島嶼國家,年輕人們小時候沒少去千葉或者神奈川之類有壯麗海岸線的地方旅行。東京灣的海面,無論下不下雨,對他們來說都無甚可看。倒是船內的裝潢設計簡潔、充滿工業美感,令人覺得值回票價。
船上廣播用日、英、中、韓四門語言輪番播放行程安排與景點介紹,慘遭畢業生們無視。木兔提議:「要不,玩真心話大冒險?」
高中三年,每年排球部都要合宿好幾次,真心話大冒險的那些花樣早就在一個個活力過剩的夜晚被翻來覆去地玩遍了,眾人對此都興趣缺缺。木葉以一種講鬼故事般的語調提醒木兔:
「還記得嗎?去年暑假,你不幸抽中大冒險,那枚籤上的指令要你去經理們的寢室門口裝神弄鬼,結果你被白福抄著一把電蚊拍追出了三層樓,差點驚擾到教練和老師們……」
木兔仔細回想,然後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白福神態一派寧靜,彷彿木葉話語中的那位手持電蚊拍、上演魔鬼終結者的強人與她沒有半分關係。

梟谷眾人開始與音駒的朋友們分享彼此在畢業日拍的照片。
「那是什麼?」雀田問,指著屏幕的一角。夜久湊過去看了看,說:
「山本嚎啕大哭。」
「這個呢?」
「蹲地上畫圈圈的列夫。」
「還有這個?」
「黑尾鐵朗收到情書……」

「劇情聽起來一波三折、驚心動魄。」小見做出公允評價。

黑尾本人則跟海一道,欣賞白福手機裡的雷鬼頭猿杙和怪力男鷲尾,聽到夜久和雀田的對話,他緩緩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這邊,正巧也有一張『夜久衛輔收到情書』……」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身在公共場所、說話和動作都要放輕音量和幅度,此時黑尾大概已經在格擋夜久的飛踢了。倖免於難的黑尾佯裝若無其事,捧著熱咖啡,轉頭看向玻璃窗外。
「啊,是海。」他突然說。
「當然是海,你糊塗了?」木葉覺得他莫名其妙。
「嗯,是海沒錯。」小見卻聽懂了黑尾想要講的冷笑話。
「一部分在這艘船上……」猿杙說。
「海水,海面,深海。」鷲尾用字造詞。

海信行啜一口咖啡,微笑以對,背後簡直有佛光萬丈。

「就算漢字一樣,但是誠如鷲尾所言,這個海是音讀,那個海是訓讀……」木葉無力地說,「拜託你們行行好,我今天真的不想再吐槽了…… 」
善良的夜久和海一左一右地拍了拍他的肩。
一旁,木兔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在line上接收了一大堆黑尾傳來的音駒成員惡搞照片——其中包括「夜久衛輔收到情書」「山本猛虎與福永招平比賽身高並試圖靠髮型作弊」「灰羽列夫和犬岡走雙雙抱住芝山優生大腿請求對方輔導數學作業」。他做賊心虛地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然後把「赤葦京治一臉迷茫被木葉秋紀大力摸頭」「小見春樹身著制服做魚躍接球動作」「猿杙大和遭野生排球當街襲擊倒地不起」等梟谷今日照片薈萃全數給黑尾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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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5 05:4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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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白月號正行經中央大橋。

「你們是高中生嗎?」
有人用口音濃重的英語問。
正盡可能用低音量來做到「吵吵鬧鬧」這件事的年輕人們抬起頭。
滿面風霜的外國老人,聽起來母語不是英語……黑尾說:「沒錯。您是?」

老人來自俄羅斯,退休後正靠著幾十年來的積蓄和年輕時學的那點英文環遊世界。海說:「真巧,我們社團有個學弟,他母親是俄羅斯人。」
他用了「underclassman」這個詞,老人很容易便理解了。小見換了座位,跟喝著熱紅茶的木葉小聲交流:
「音駒的人,英文會話好流利啊?」
「黑尾是因為他做什麼事都是這麼該死地熟練,海是因為… …」木葉沉思。
「海是因為……」小見跟著說,然後他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他成績實在是太好了!」

海信行是木葉所認識的所有高中排球選手中,唯一一個考進了東京大學的人。
猶記得三個禮拜之前,消息傳開的那一天,在梟谷聯盟加上烏野,一共五所學校的排球部成員共同組成的群組裡,烏野的菅原孝支第一個發言道:

「海!智商借我一點吧!」

他的第二句話才是「恭喜錄取」,但已經被淹沒在其他人發送的文字氣泡之中。
那天,在那個群組,「海!智商借我一點吧!」這句話,被三年生們複製貼上了少說也有一百次,後來也時不時地就被人提上一句。
又有一日,山本猛虎在群組裡向其他學校的一二年生炫耀說:「不會解的題只要問海前輩就好,他每一科都能講得很透徹。」田中龍之介緊跟著發了個熱血沸騰的表情貼圖,說:「緣下!你一定也要成為海前輩那樣的男人!」
緣下力當機立斷退出群組,第二天澤村大地把他加了回來。

言歸正傳,海就是這樣一個行事穩重低調、考起試來卻嚇人一跳的十八歲青少年。俄羅斯老人樂呵呵地跟他和黑尾聊天,梟谷眾人也時不時地說上兩句。
等到老人問起「你們打排球打了多久」,夜久突然橫插一槓,說了一個大家都聽不懂的單字。
老人顯得有些驚訝,不再講英文,而是用俄語問了夜久一句什麼,夜久對答如流。兩人一來一回,用俄語講了好幾個回合,最終以夜久用英文說的一句「啊……這個詞我還沒學到,抱歉」作結。
俄羅斯老人對夜久稍作鼓勵,又跟海與黑尾招呼了幾句,便道了別,起身往吧台走去。

「夜久,你原來會俄語啊?」木兔興奮地問,聲音有點大,白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剛學兩個多月而已。」夜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我聽起來已經很流利了,」木葉說,仍然覺得難以置信,「那個很難的大舌音你居然也能發出來……」
「嘿嘿,還好啦……」
夜久正撓著腦袋謙虛,黑尾無情地揭他老底:
「光是那個大舌音他就練了一個半月,每天『R』來『啊』去,終於『R』會了。今天難得有機會,當然要炫耀一下。」

然後黑尾在桌子底下挨了飛踢。

夜久未來計劃去俄羅斯打排球。他從今年一月開始學俄語,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考完大學入學考後,就在專門教俄語的補習班報了名……愛麗莎小姐,啊,我是說列夫的姐姐,她最近比較閒。請她當口語對話的家教,費用還給我打了折扣。」夜久說著,給梟谷眾人看了他隨身帶著的俄語生詞本,裡面已經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多頁。
「國內的一級聯賽呢?」同為自由人的小見問。
「那個當然也想去闖闖看啊!」夜久雙眼放光,「幸好我今年剛剛高中畢業,到大三或者大四,如果那時有D1的隊伍願意僱傭我,應該就可以從大學的球隊移籍過去……」
小見本來以為,以夜久在春高的三場比賽中的表現,一定會有代表一級聯賽隊伍的球探與他接洽,難道事實並非如此?他問了夜久,對方說:
「嗯,有兩支球隊的人來問,但我沒答應。」
「為什麼?」猿杙問道。
「進去也打不了比賽,」夜久一攤手,「那兩支球隊的自由人都在當打之年,後備軍實力也夠。我就算進隊,他們也不可能很快讓我參加正式賽……還不如先在大學聯賽多練練手,至少大一入隊之後,第二個月馬上就有比賽可打。」
小見和猿杙愣愣地看著夜久,半晌,二人一同開始玩命鼓掌。


隅田川兩岸的市景看久了,會有催眠的功效。下午四點十五分,螢火白月號靠岸淺草。年輕人們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在洗手台把喝完飲料後的空紙杯沖洗乾淨,分門別類放進垃圾桶,依次下了船。他們跟那位熱情的俄羅斯老人揮手道別。
「再檢查一遍,東西都帶齊了嗎?」雀田提醒。
「齊——了——」木葉、小見、猿杙和木兔像不耐煩導師問話的小學生那樣,拖長聲音回答她。

雨停了。面前便是淺草寺,木葉忽然感到有點胃疼。

「……等一下,」他慢慢地說,「春高結束後,我們還沒來還過願吧?」
梟谷與音駒的九位成員均大驚失色。
梟谷諸位大驚:「慘了我們真的忘了來還願!」
音駒三人失色:「什麼你們居然還沒來還願?」

「現在已經三月了……」木兔眼神呆滯,「佛祖大人會不會生我們的氣啊?」
「他一定氣壞了。」黑尾幸災樂禍。

另一方面,善良的海與夜久嘗試幫助梟谷眾人解決問題。
「之前許願就是在淺草寺許的嗎?」海問。
「是,新年那天,人多得要命。」猿杙答。
「我們也是那天來這裡初拜,不過是下午來的,」夜久說,「沒跟你們遇上。求了什麼御守?」
「心想事成,」小見說,把御守從包裡拿出來給夜久看,「大家的願望差不多都是想要春高一切順利……」
「還好,是普通的那一類。即使還願晚了,應該也不會觸怒神明。」海替梟谷的眾人鬆一口氣。
「是呀,我們這邊許的願是『在春高不留遺憾地比一場垃圾場的決戰』,結果真的得以實現,感覺把二十五歲前的所有好運都用完了……看完決賽的當天下午黑尾就拖著我和海來還了願。幸好當時來了,開學之後那幾周根本抽不出時間。」夜久也說。
「就是因為春高結束以後一直很忙……大學入學考,部活的交接,臨近畢業還有一大堆事來分心。大家都完全忘了還要還願。」白福苦著臉。

「寺裡還有半個多小時才關門,」黑尾的聲音遙遙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經跟木兔一道走得有些遠,「現在一起把御守還回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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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6 13: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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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下班時間,寺內觀光客稀稀落落。梟谷的七個年輕人淨了手、投了賽錢、搖一搖鈴鐺,鞠躬、拍手、合掌、再鞠躬。音駒三人不必還願、亦無所求,便站在殿外等他們。
木葉跟在鷲尾後面,恭恭敬敬地把陪伴自己二月有餘的御守交給古札納所的僧人。

「還很新呢,」青年的僧侶說,「現在就還回來?」
鷲尾點點頭,聲音是令人心安的低沉:「因為願望已經實現了。」
木葉問他:「那要不要再來一個?」
鷲尾想了想,再一次點了點頭。

這一次,即將進入大學讀書的大家求的都是「學業有成」符。做人不可太過貪心,「心想事成」這幾年內就別再求了……雀田將御守放進書包的側袋,如此告誡自己。轉頭一看,她不禁問道:
「木兔,你求的為什麼是『交通平安』?」

木兔說:「我四月份開始騎車通勤,有點擔心。」

「……也有道理。」黑尾中肯地說。
「到時考試掛科不要哭著找赤葦,」木葉給他打預防針,「成為大學生以後,姑且還是要試試看自己學習……」

臨近五點,寺裡的僧人已經開始做晚課,隱隱能聽見後殿里傳來的佛經的念誦聲。眾人跟著最後幾位觀光客的腳步往雷門外走,出門後又回過身來,向那恢弘的寺院深鞠一躬。


他們在街角站定,是分別的時刻了。梟谷七人中的大部分,都和家人預約了都內各處知名或不知名好吃餐館的晚飯,現在得動身出發,被裹挾進一列列捷運車廂里高峰時刻的人潮。眾人相互道別,跟此前出遊的情形相比,難免多了好幾分不捨之情。
下一次聚得這麼齊,就是畢業旅行的時候了吧?烏野、梟谷和音駒三所學校排球部共計十四名畢業生,在春高結束後就約定好要一起去北海道玩一整個星期。預算、機票、住宿和攻略都早早就位,不過那也要等到三月月底。再下一次,恐怕就是大家都進了大學、每年才會約上一兩回的同學會,屆時搞不好還有人對不上時間、不得不缺席……小見環顧四周,發覺氣氛沉重,遂強顏歡笑:
「我今天吃完晚飯,夜裡一定要通宵,明天睡到下午兩點再起床。早上大家別給我傳訊息啊,我要睡覺。」
三年來一直因為部活和學業早睡早起,小見在高中畢業的這一日終於覺得自己有權叛逆。
「那,我們後天再約出來打球?」猿杙徵求同伴意見。
響應者眾,白福和雀田一臉「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

確認過大家都知道從現時所在地到家或者到餐館的路線,音駒三人在淺草車站前一個個送別梟谷的朋友們。他們目送最後離開的鷲尾那高大的背影逐漸被人流掩蓋、消失在目力所不能及之處,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問:

「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

「昨天我家就提前吃過慶祝大餐了!」木兔說。
「父母不在東京,晚飯自己解決。」木葉說。

木葉的父親長期駐在海外,母親上週突然被公司緊急安排去四國出差,忙得不可開交,連他的畢業典禮都沒法前來觀看。十八年來,木葉早就習慣了這對工作狂父母的行事風格。他沒有兄弟姐妹(*),隨著母親出差次數的增多,十四五歲開始,常常十天半個月地一個人住。此時他自己不覺如何,音駒的朋友們倒都替他感到惆悵。

「不會啊,」木葉很灑脫,「挺自由的,多好。」
黑尾來回打量他數秒。身高關係,視角自上而下,木葉差點以為他想打架。

「那今天我請你吃飯吧?」最後,黑尾說。

他主動提出破費,對方卻半點不領情。
木葉說,黑尾,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有什麼陰謀?
夜久和木兔在黑尾身後笑作一團,海已經在扶牆。
黑尾作無辜狀:「你看,我這真誠的眼神。」
木葉也像黑尾打量他那樣打量回去,五秒鐘後一擺手:
「今天就不必了。下次我把赤葦也叫出來,讓你錢包出血出到爽……」


黑尾推薦的店離音駒校園不遠,而音駒距梟谷步行則只要二十分鐘。兜兜轉轉一下午,他們最終又要回到最開始出發的地方。這一次是下班高峰,從淺草寺到他們要去的餐廳附近雖有直達的公車線路,車上也不算擁擠,途中卻堵了好些時候。到五人下車時,天已經黑了。

「好餓。」木兔說。
「沒來過的店……好吃嗎?」夜久問。
「上次赤葦請我吃的就是這間,味道不錯。」黑尾要隊友放心。

餐廳是普通的茶餐廳,工作日傍晚六點的上座率在八成許。顧客中也有像他們這樣的高中生,不過沒看見其他的音駒或梟谷的校友。
根據黑尾的推薦,幾人分別點了餐。飯吃一半,木葉突然問:
「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麼今天還穿了制服?」
「本來是想著方便進梟谷校門,到體育館拍一些暴打木兔之類的照片,」黑尾解釋著,無視了木兔不滿的抗議,「結果科幻電影懷舊連播結束得比我想像的晚。」
夜久雙目放空地吃著辣味咖哩。海說:
「電影的確不錯。但是黑尾,三部連播,也不是什麼人都有福消受……你能理解?」
梟谷二人從沒見過生氣的海,而現在的海雖遠不能算作「生氣」,卻顯然是在向黑尾抱怨。這對木兔和木葉來說,是前所未見的景象。
黑尾向友人討饒:「下次出門,做什麼都由你來決定吧?不然夜久又要踹我……」
夜久不知何時回了神。他說:「我踹你其實也沒有那麼頻繁,做人要知足。」

黑尾正待反駁,夜久說:「想想木兔。」

那餐飯剩下的時間在黑尾、夜久、木兔和木葉四人玩笑的、混戰式的互相攻訐中毫無建設性地度過。唯一置身事外的是比大家都成熟好幾倍的海,黑尾向他尋求場外援助時,他雲淡風輕地喝茶;夜久或木葉說不過黑尾、請他評理時,他兩不相幫;木兔被黑尾和木葉聯手打擊、對他哭訴時,他同情地握住對方的手。等到他去洗手間,木葉抓緊機會和夜久咬耳朵:
「你們音駒的老大,其實不是黑尾也不是你,而是海吧?」
「噓,別讓黑尾意識到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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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寫到這一段時,排球角色的家庭設定還沒有出來。所以當時在我的私設中,木葉秋紀是獨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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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asoite 可惜…想看🥺 有這種文筆才不是廢柴! 2021-7-7 13:19
@柴羽 寫……寫不出來(呈廢柴狀趴在地上 2021-7-7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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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羽 + 3 喜歡這種互相打鬧! 畢業生北海道之行會寫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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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7 11:5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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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完賬後,他們離開餐館,門外已經有一小群人在排隊等待。夜風寒涼,明明下午還落了一陣雨,到夜裡,月亮卻出來了。
木兔看了看表,晚上七點整。在以前,這個時間,部活還沒有結束,他和木葉會在梟谷的第二體育館,身邊圍繞著一大群排球部的伙伴。他勤奮打球,木葉抽空偷懶。計算日期的方式不是「離段考還有幾星期」,而是「下個禮拜二有跟森然的練習賽」。那樣的日子,在一月份便已經結束了。在夜晚的梟谷校園裡孤零零亮著燈的二館、訓練結束後幾人常去的車站的便利店、鷲尾在更衣室沖澡時會不自覺哼的歌——三年來他最熟悉的這些景象,此後大概很難再見到了。
雖然木兔早已決定了要走職業排球的路,但是——從梟谷畢業之後,終歸還是有什麼東西會徹徹底底地不一樣了吧?
他很少思考太過複雜的事。木葉、白福和黑尾都說「單細胞想太多腦子會燒掉啦」,赤葦也說「木兔前輩做自己就好了」。就連此刻的傷懷,也只在腦中停留了十五秒。十五秒後,他聽見木葉說:

「要不,散了吧?」

「散什麼散啊,」黑尾說,「才七點。」
「那接下來去做什麼?」木兔問,腦中同時出現數個選項。
眾人站在原地冥思苦想。海提醒他們:「這裡離音駒走路只要十分鐘。」
「現在的話,部裡應該還在訓練……」夜久眼睛一亮。
「這麼晚?」木葉驚訝道,「可是快考試了?」
「就是因為快考試了——明天開始直到考試結束,下午都只訓練兩個小時。今天先把時間補回來。」黑尾告訴梟谷二人。顯而易見,即使已經畢業了,他對部內的安排仍然瞭若指掌。

對木兔和木葉而言,音駒的校舍大概是他們除了自己的學校之外,最為熟悉的。幾乎每個月,他們都會去音駒比練習賽。因為就在步行距離內,甚至不用搭巴士過去。高二那年,梟谷聯盟的四所學校暑假也曾在音駒共同合宿。他們熟門熟路進了音駒校園,不必黑尾等人指路,徑直往第三體育館的方向走。

體育館裡一派熱火朝天。部活開始後三個多小時,音駒的一二年級依然全情投入,甚至沒注意到來訪的五位前輩。木兔等人從戶外樓梯進入二層,俯瞰場上情況。

音駒今年的隊長是山本猛虎。
考慮到隊長要組織隊伍的訓練、在士氣低落時負責鼓勵隊友、與成年人們以及其他隊伍的成員進行溝通,教練和老師們通常會選擇性格開朗又不失穩重的成員擔任這一職務。一月份春高結束,貓又教練和直井先生對坐嘆氣良久,然後把研磨、福永和山本三個人都叫過去,連同黑尾、海和夜久一起,商談了快一個下午——最終,大家得出這樣一個結果。
山本從一年級那年春高結束的一月、當時的三年級學生退部開始,便一直是音駒的王牌。等新學期開始,專屬於王牌的、山本的四號背號也將繼續保留使用,而原本應該讓主將穿著的一號隊服則會交給擔任副主將一職的福永。福永的職責,據黑尾所說,則是在山本太過熱血上頭時前去滅火。如今看來,二者的工作都完成得不錯。

「山本是音駒近二十年來唯一一個兼任主將的王牌,」夜久小聲地告訴木葉和木兔,「厲害吧!」
「好厲害!」木兔很給面子地捧場,然後轉頭問木葉:「那我是梟谷多少年來的唯一一個?」
「不知道,你去問赤葦。」木葉隨口打發隊友,趴在欄杆上專心看底下的練習賽。三對三,一邊是山本、犬岡和研磨,另一邊是手白、列夫和福永。
嗯,手白在各方面都進步不少,四月開始水平肯定可以拿來當正選用了,只是不知道和孤爪的雙二傳定位要如何安排。犬岡和灰羽誰都不服輸,我們那邊尾長怎麼就這麼得過且過呢?改天要把他丟過來觀摩一下這兩個同級生的練習,增加一些危機感。可惜芝山在場邊負責裁判和計分,沒法看到現任音駒正選自由人的表現……孤爪今天看起來比平日更加認真,換在平日,他早就覺察到樓上有人突然出現了,是春高和烏野那場比賽的影響嗎?福永球路刁鑽一如既往,空中姿勢利落又漂亮,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會往哪裡扣。山本,山本猛虎這個人,明年大概會成為春高賽場上最為驚人的選手之一吧?
這一個瞬間,木葉完全忘卻自己已從梟谷畢業的事實,而沉浸在鄰校排球部後輩的比賽里,心中思考著如果現在是自己上場,會選擇什麼樣的戰術。他旁邊,木兔看得心癢難耐:
「可惡,看他們那麼開心,好想上場打球……」
「剛吃完飯,不能劇烈運動,但你可以選一邊幫忙加油。」黑尾說。

一局終了,獲勝的是山本、犬岡和研磨,但比分膠著,兩邊都攀升到三十多分才分出勝負。
夜久朝著球場喊:
「列夫!剛才攔網的時候,你胳膊又亂甩啦!」
「嗚哇!夜久前輩?」
場上的年輕人們這才發現體育館二層不知何時多出了五名觀眾。
「黑尾前輩、海前輩……哇!木兔前輩和木葉前輩也來了啊?!」山本瞪大眼睛。
「很帥哦,主將!」木葉笑著向他點頭。
木兔已經在沿著梯子往下爬:「福永!你剛才那個小斜線到底怎麼打出來的?」
福永誠懇地回答:

「順手……」

五人依次從兩側的梯子下到球場邊。處變不驚的研磨跟前輩們打過招呼,開始逐條向手白分析剛剛比賽中出現的、需要注意的細節。手白認真聽講,手裡拿著本子,不時寫下筆記。比起圍在突然來訪的同校和鄰校前輩身旁問這問那,這兩個人似乎更偏向於優先解決眼下遇到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效率極高、懶得社交。從這點看,倒是很像赤葦,還有烏野的那個月島。木葉如是想,同時豎起耳朵旁聽研磨的複盤,幾句話後,竟然也很有拿出筆記來寫下其中要點的衝動……
在他旁邊,木兔、福永和山本相談甚歡。木兔向他們描述下午搭的觀光汽船:「大塊大塊的玻璃,像漫畫裡的船一樣。暖氣開得很足……超舒服的!」
「怎麼樣,招平,我們畢業的時候也去乘那艘船吧?」山本徵詢友人意見,「不需要運動,沙發又軟,研磨肯定會喜歡。」
福永猛烈點頭,眼睛裡似乎在冒小星星。

犬岡這一局三對三贏了列夫,非常高興。
但看到列夫一上來就慘遭黑尾前輩和夜久前輩輪番蹂躪,他又有些為好友擔心了——多日不見,前輩們的氣勢還是這麼驚人。
「你不用管,」早已看穿一切的芝山告訴他,「那是愛的教育。」
再仔細一聽黑尾前輩和夜久前輩在說什麼:
「剛才一傳你至少有三個明明該處理好的沒傳到位吧?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說了多少遍不要萬歲攔網!胳膊給我抻直了!」
——考完試之後,列夫大概會被猛虎前輩和貓又教練安排大量額外訓練吧。犬岡同情地想,可是又有點羨慕他,這是怎麼回事……
教訓完列夫的黑尾前輩和夜久前輩,連同海前輩一起,現在來關心他和芝山了。
飯有沒有好好吃?這兩天倒春寒,衣服穿夠了沒?剛才練習賽犬岡表現很好,攔網技術又有進步,要繼續保持這個勢頭喔!芝山膝蓋上新的淤青用藥酒揉過了嗎?期末複習,不會做的題目可以盡情去問海,反正他直到大學開學前都很閒……列夫嚷嚷著前輩們這是差別待遇,然後被黑尾一視同仁地揉了腦袋。
「列夫若有不會做的題,也可以來問我。」海微笑著說,身高接近兩百公分的混血兒立刻向他哭訴數學真的好難。


短暫的休息過後,是今天最後的單項訓練。山本很有主將風範地拍了拍手,吸引隊員們的注意力。
「好——現在開始,自主練四十分鐘,結束後大家一起收東西和打掃,明天晨練不要遲到哦——」
「你們家的山本,成長得也太快了,」木葉對音駒的三位畢業生感嘆道,「我們那邊,因為赤葦高一進隊那時,基本上就已經是現在這個型號了,所以沒怎麼覺得……但是山本跟去年這個時候完全不一樣。」
夜久頓時將木葉引為知己,像個傻爸爸那樣跟他炫耀自家後輩:山本當了主將,職責所迫,敢跟女生說話了;研磨的交流障礙也好轉了不少;前一次跟戶美打練習賽,福永的扣殺氣得對面的副攻手咬牙切齒,然又束手無策;手白上週發出了夜久和黑尾都沒能接到的球;犬岡在寒假最後一天幫一個走失小孩找到了媽媽;芝山個子長高了,據說現在一年級有好些女生覺得他「很帥氣」;列夫最近終於能聽懂自己用俄語罵他了……
另一邊,黑尾和木兔則開始小學生級別的爭論:
「同樣是主將兼王牌,為什麼我們家的後輩就是比你帥呢?」
「雖然山本是很帥沒錯,但是你這麼說,我可不能假裝沒聽見——」

研磨有事拜託木葉,這倒有些令人意外。
「前輩可以幫忙托球給虎和福永嗎?」他問,表情和語氣都令木葉聯想到某些時刻的赤葦,「我要發球給一年級,沒法同時顧兩邊。如果方便的話……」
木葉欣然答應,黑尾深感寂寞:
「研磨,我就在這裡。為什麼不叫我?」
「阿黑會欺負虎。」研磨毫不動搖地說出客觀事實,然後轉身走開了。黑尾留在原地假哭,夜久沒理他。
「孤爪這一年來真的開朗了好多,」木葉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去年此時,他絕無可能主動與我說話……對了,我沒帶運動服,怎麼辦?」

木葉身材與福永差不多,上身可以穿後者備用的T恤。至於制服長褲,因為他只是單純幫忙托球、不必起跳,倒不用特意換下來。
今天早上幫鷲尾做完大掃除之後,整個人好像就沒怎麼大幅運動。雖然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木葉卻還剩餘不少體力,因而他對排球的控制足夠精準,方便山本和福永練習各式各樣的球路。場邊的木兔坐立難安,就差跑進球場干擾鄰校學弟練習:
「嗚……我也好想讓木葉托球給我扣!」
「說起來,木葉這種風格的球技是怎麼練出來的?」黑尾若有所思地問,「我們高一沒怎麼說話,高二才真正跟他認識。聽說他以前是打二傳手位置的,那時候別人就已經叫他『器用貧乏』了……」
木兔不明所以:「木葉就一直是木葉啊?說話很木葉,打球很木葉,訓我的時候也很木葉。」
梟谷前任主將兼王牌答非所問,黑尾暗自嘆一口氣。海和夜久在一旁不時對一年生們的一傳練習進行技術指導,黑尾便也加入進去。沒幾分鐘,列夫即叫苦不迭。
犬岡偷偷問芝山:「也沒那麼累吧?」
芝山面無表情:「他只是把握住最後的機會在撒嬌。」
——的確只是在撒嬌。黑尾、海和研磨給的球愈發刁鑽,列夫卻仍然接下了其中的絕大多數。犬岡被激起了好勝心,未來王牌年輕獅子與音駒唯一犬科動物的對決就此開始……手白默默往遠處移了兩步,然後被木兔前輩慧眼識珠地看中:
「是叫手白來著?我來陪你練一傳!」


四十分鐘一眨眼就過去了。
木葉或多或少流了一些汗。他把福永的備用T恤扔進髒衣籃,再換上疊放在場邊的衣服。音駒的後輩們開始忙忙碌碌地收拾場上遺留的排球、拿出清潔用具來打掃。見到穿好制服的木葉也開始動手整理,犬岡忙跑來接過他手中的運動水壺:
「前輩是客人,這些放著我們來做就好!」
木葉見他如此熱情,便退開幾步。轉眼一看,音駒留下來練習的七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有事情做。不會因為誰是學長,誰就少干一點活。
「這樣真不錯。」他說,犬岡沒有聽懂。旁邊的芝山卻聽懂了,他慢慢組織著語言、告訴木葉:
「研磨前輩不太喜歡把前輩後輩分得太清楚,說我們一年級的跟他講話時不用敬語也沒有關係。對我們而言,敬語當然還是要說,猛虎前輩也很在意禮儀方面的事……但是研磨前輩認為大家一起做整理,效率會更快,這一點猛虎前輩和福永前輩也都很贊同。所以等到新學期,前輩們升上三年級,我們也成為二年級生,訓練結束後,也應該還是會這樣做。」

木葉受到了一定的震撼。
孤爪研磨這是在撬動「體育會系」的根基了……他想,明明那個人看起來做什麼事都不情不願、全無動力,卻會因為對於「不合理」的質疑,而盡可能地去改變現狀。即使為此自己要多做一些雜事,他也還是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對於不怎麼了解孤爪的人來說,大概會覺得很意外吧。
轉念一想,若非山本和福永與他是至交好友、又願意接受新的變化,光靠孤爪一個人,許多事做起來會比現在更加困難重重。他們三個在一起,才能真正地改變排球部的未來。至少,新一年入學的後輩們,不必再負擔起超出限度的勞動,而有時間去做更多的訓練。
這是只有在音駒才能做到的事。木葉想。接下來的這一年,赤葦他們即將面對的音駒,會是前所未有的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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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8 20:4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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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兔等人已經跟學弟們道完了別,拿著木葉的書包在門口等他。於是木葉與山本他們互相致意、打過招呼,快步走向體育館門外。
「八點了……」木兔說,「怎麼感覺今天過得好慢,卻又好快?」
這話說得自相矛盾,其餘四人卻都有同感。

海明天要早起去聽講座,今夜不方便在外留到太晚。他抱歉地表示自己得先走,四人便送他到離音駒最近的車站。
「是關於農學的講座嗎?」木兔好奇地問他,之前黑尾跟他說過海是被東大的農學部錄取,木兔印象深刻。
「很可惜,猜錯了,這次的主題是中世紀晚期西歐商業史。」迅速回答他的人卻不是海自己,而是夜久。
黑尾接上一句:「這傢伙總是會去聽一些五花八門的講座,我們都習慣了。約他出去玩之前還要再三確認他當天有沒有聽講座的安排,好幾次本來想一起去看個電影、打個棒球,結果卻變成我們三個一起在圖書館聽完講座寫功課……」
海保持得體的微笑。夜久補充:「那幾次都是我或者黑尾再不寫作業,考試就要完蛋的情況。沒有海,我們大概沒法順利活到現在。」

他們在捷運站的入口送別了海。海再一次對木兔和木葉說「恭喜畢業」,又約好畢業旅行前再聚一次;四個明天沒打算做正事的年輕人則說著「路上小心」,目送他刷卡下樓。

中午離開梟谷校園時,是十個人成群結隊,現在卻只剩下木兔、木葉、黑尾和夜久四人。八點過十分,東京的夜晚才剛剛開始,可以做的事有許多。
夜久正在想,是去東京鐵塔或者什麼地方看看夜景,還是隨便找家咖啡館坐下來喝點東西聊聊天,就听見木葉說:
「要不,散——」
「才八點,散什麼散。」木兔和黑尾異口同聲地打斷木葉正要說出口的話。

木兔和白福十二歲便認識彼此,中學三年一直同班,熟得甚至可以不打招呼就去對方家裡玩。關係好到這份兒上,說話也會隨意很多。高一甫進校沒多久,白福就曾對木兔評價,部裡的木葉秋紀是個沒什麼安全感的人,你要記得多顧著他一點。
「他在某些方面跟我前男友很像。」當時白福以這句話為開場白,並且假裝沒有聽見木兔「你什麼時候交的前男友,又是什麼時候分的手,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的三連問。白福說:「他會覺得自己得到的幸福是不真實的,一切的快樂都只在瞬間,是很快便會結束的……對自己缺少自信,對朋友也很難交託真心,說實話這樣的性格非常棘手。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都在排球部,也沒有誰打算退出,人和人若要相處下去,總得令自己做出改變。最重要的是,木葉君他正在嘗試,想要變得跟現在不一樣、想要融入某一個集體、想要真正去相信別人……算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個?上個月借你的錢你是不是還沒還? 」
木兔當時幾乎沒聽懂。白福的話語對高一的木兔來說實在太過複雜,但正因為難以理解,他反而把每個字都記了下來。在木葉今晚第二次問出「要不散了吧」的此刻,他又回憶起了白福高一時做出的評價。

夜久說:「木葉,你其實還是想在外面多待一會兒的,對不對?」
終於下班的白領們西裝革履背著電腦包,從他們面前匆匆走過,來往交織成人流如梭。木葉沉默著,沒有否認。
黑尾說:「我家沒有門禁,所以在外面待到更晚回去也可以……你們呢?」

木葉的父母不在家,哪怕他在外面玩通宵都沒問題。夜久和木兔二人情況相似,家裡因為他們從高中畢業,管得不像過去那麼嚴了。他們各自給父母打電話報了平安,說好會晚一點回去。木葉昨晚剛跟母親通過話,今天沒有打電話的預定,於是在一旁看排球部的群組。同級的其他幾人現在應該都在享受大餐,沒發消息,一年級的穴掘則在十幾分鐘前把中午他手機裡拍到的照片一股腦兒都發了出來。
那三個人掛斷通話,蹭過來和木葉一起看照片。
「啊,這張合影尾長閉眼睛了。」木兔說,語氣遺憾。
「我剛才還在想怎麼後面的人群裡沒木兔,再一看,原來在這。不愧是你。」夜久邊說邊笑。
「赤葦也太不配合了,居然這個時候還擺撲克臉……」黑尾對搞怪照片要求嚴格。
「還有更多,可能要明天才會發出來了。」木葉說著,鎖上手機螢幕。他問:「我們現在去做什麼?」

夜久提議說去六本木,美術館有夜間展覽,看完再找個地方喝東西;木兔說要不去木葉家,剛才排球癮沒過夠,現在還想多看幾盤比賽;木葉說去我家也可以,但是若要留宿,各位就只有在客廳打地舖;黑尾說,我有個主意,只是要走比較久的路——反正今天大家都沒怎麼動,現在多走幾步正好可以當鍛煉,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跟我來。
說完,他邁開腿,向地鐵站外走去,頭也不回,似乎對身後三人的選擇沒什麼所謂。
木兔立刻就跟上黑尾的腳步,一邊問著「要去哪裡」,一邊加快步伐跟他並排走。黑尾說「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明目張膽地賣關子兼敷衍,木兔的好奇心卻完全被吊起來。
對此,木葉並不意外。以黑尾的老奸巨猾,他就算賣了木兔,木兔恐怕還會幫忙數錢,到下個星期,再心甘情願讓黑尾把他賣掉第二遍。然而,令木葉意想不到的是,平常總愛跟黑尾對著幹的夜久低聲說了句什麼——大概是俄文的罵人話——然後也跟了上去。
三人都已動身,木葉沒有理由還留在原地。他迅速跟上夜久,詫異地問道:
「你就這麼跟著走了?」
這問題問得含糊,夜久卻完全理解木葉想表達什麼,畢竟他倆都跟黑尾不對付。夜久說:
「我跟黑尾同隊三年,雖然這傢伙太過欠揍、沒個正形,三年來我們每週都吵架,但是,如果他要我跟他走……我便會跟上去。他要我別問問題,我就什麼也不問。」
前方的黑尾和木兔過了一個街口,綠燈轉紅,正好把夜久和木葉阻隔在馬路對面。木兔轉過身,隔著一條街,誇張地向他們揮動雙手。

紅燈還有四十秒。
「我無法理解。」木葉思考半晌,誠實地說道。

「對吧?我自己也不理解,」夜久說,「可我知道,如果我要黑尾跟我走,那他一定也會跟上來。雖然他肯定會問一大堆問題……但是他會跟上來。」

紅燈還有二十五秒,木葉沒有再說話。
夜久見他沉默,想了想,又說:
「梟谷也一樣啊。如果你讓木兔『跟上來』,他一定會二話不說就跟著你走的,木兔就是這樣。」
「木兔會跟著任何人走,」木葉忍不住笑了,「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

倘若木兔要木葉「跟上」,木葉自然也會跟著走。雖然會像黑尾一樣問一大堆問題,時不時還抱怨幾句,但是——木葉想——如果前面的那個人是木兔的話,他一定會跟上去的。
就如同這三年來的每一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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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9 14: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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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亮了,木葉和夜久過了馬路,和等著他們的黑尾與木兔一同往前行去。黑尾說:「大概要走兩個多小時哦。」
「那麼遠!」夜久嚇一跳。黑尾補充:「雖然也可以搭公車過去,不過我比較想走路。」
「你這只是單純的任性吧——」木兔評價,木葉和夜久深有同感。

兩個多小時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不小心走得有點遠的散步,電視劇能看三集,午覺可以睡到飽,新幹線一路從東京搭乘到大阪;換算成排球部訓練,大概處在「有點累,但是可以繼續打」的階段。
他們一路向前走。黑尾的腳步沒有任何遲疑。在哪裡該拐彎、哪裡是連續直行,黑尾全都一清二楚,完全不需要拿出手機來確認方向,好像他腦海裡刻印了整幅東京都地圖一般。
做什麼事情都該死地熟練的黑尾,方向感也好得出奇。木兔半天也沒能從他口中套出話來,木葉倒隱約好像有些知道他要去哪裡。轉頭和夜久交換了一下眼神,夜久也猜測:「該不會是……」
「應該就是,」木葉說,「除此之外,要走兩個多小時,又會在這時候去看的,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

他們走過好多條街道,有繁華的鬧市,霓虹招牌在夜空中肆意生長,像五顏六色的招魂幡;也有僻靜無人的小巷弄,晚上不到九點,兩旁民宅的窗戶後透出暖黃燈光。黑尾步速不快,其餘三人也跟著他像散步那樣慢慢走,一邊聊些陳年往事,比如木兔高一時第一次去音駒比練習賽,遇到黑尾,被對方氣勢忽悠,以為見到前輩,畢恭畢敬地鞠躬打招呼,然後路過的夜久說哈哈哈你這人好有趣啊,他們就這樣認識了……中途四人都有些口渴,於是拐進街邊的便利店,買了運動飲料和布丁,在就餐區坐定。
木兔和夜久又頭碰頭地一起看照片,好像還把一些惡搞的合影發到了五所高中排球部共同的群組裡,梟谷的和音駒的照片都有。木葉慢條斯理吃布丁,一邊隔著玻璃、望著店外的夜色走神,冷不防聽見旁邊黑尾開口:

「木葉,平常大家都叫你器用貧……」
「敢把這個詞說完我就用這根塑膠湯匙現場謀殺你。」木葉警告他。
「……乏,」黑尾不為所動,「我很好奇,你的球技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黑尾自己也算全能,發球、一傳、攔網、攻擊……樣樣皆精,被人稱作「音駒的攔網司令塔」。他跟梟谷的幾位同級生切磋的歷史由來已久,木兔和鷲尾是三年,小見、猿杙和木葉則是兩年。這其中,每一個人都擅長給他添堵。木兔、鷲尾和猿杙添堵的方式倒好理解,無非網前對決、有贏有輸;小見的防守能力則是夜久都為之讚歎的;只有木葉不同。木葉體格單薄,身高遠稱不上突出,力量更難與梟谷的隊友們抗衡,體力也不過平均線上,單純以身體條件而言,光是在梟谷的替補席,就有大堆人馬比他出彩得多。
但是這樣的木葉,卻從高二開始,牢牢佔據了梟谷的正選席位。黑尾跳得比木葉高,論起發球、攔網和接球,自問實力也比木葉強。可是每逢練習賽和正式比賽,卻總是要被木葉陰那麼一兩下:正選二傳在後排接起球,一傳給了木葉,你以為他要傳給手感正熱的木兔?太天真了!木葉出手就是二次攻擊,且是吊球,就算攔網反應過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落到地面上……高二第一次跟梟谷打練習賽,黑尾和木葉便是這麼不打不相識的。自此以後,每次在球場上相遇,黑尾都會格外防著木葉一分。木葉什麼位置都能打,在木兔狀態低落的時候,更是會祭出百般陰險戰術。春高東京預選賽的半決賽,黑尾和福永那姿勢和時機都完美的二人攔網,被木葉百分之二百地利用,打出角度和力量都絕妙的反彈球、調整了局勢。那一刻,分處球網兩邊的二位三年級球員,表情都很可觀——更何況那一個球好半天都沒有落地,後來又由木葉二傳給猿杙,打了快球,音駒那邊黑尾和研磨攔網沒趕上,讓梟谷成功得分。

那一球令黑尾記到了現在。

木葉試圖用塑膠湯匙的勺柄割斷黑尾喉嚨,黑尾迅速握拳護住頸部並格擋成功。木葉說:
「你是指我什麼位置都會打的這一點嗎?」
黑尾點頭。木葉說:
「這個簡單,首先,小學期間的比賽全部打副攻位置;然後,中學第一年轉二傳手,三年來比賽都打二傳;到了高一,還是練二傳,配合新的隊友,熟悉他們的習慣,餵給他們托球;等到高二,教練就會說,時機成熟了,少年人,是時候去挑戰主攻手的山峰了!——所以我什麼都會一點,有句話說得好,不想扣球的自由人不是好二傳手……」
黑尾險些沒跟上他敘事的節奏:「你還練過自由人的位置?」
「倒也沒有,」木葉誠實以對,「但是高一第二學期,教練要我強化接球,必須按照小見訓練量的三分之二來做練習……」
「……那高二的時候,為什麼轉了主攻手?」黑尾終於問出他最在意的問題。

考慮到梟谷排球部的情況,這個問題其實不怎麼禮貌。黑尾的心中對答案有一些猜測,但他更想知道木葉本人會怎麼說。
「因為赤葦比我更適合做梟谷的二傳。」木葉毫不遲疑。黑尾不著痕跡地打量對方,前梟谷主攻手的目光清澈坦蕩,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他說:
「赤葦在中學決定了要打二傳,就會一條路走到底。他就是這樣的人,整個高一和高二兩年,一直在思索怎樣才能托出讓木兔和隊裡其他人、包括我,打得更順手的球……他喜歡照顧別人,不僅限於排球場上,也不僅限於木兔一人。而我,」他攤了攤手,「歸根結底,打的是『我開心就好』的排球。所以什麼位置都想打、什麼戰術都想用,這種自我會和木兔的自我相衝突,實在不適合做與他搭檔的二傳手……所以你看到了,我現在之所以是這樣的我,其實要感謝赤葦。比起需要我,木兔更加需要赤葦;而即使只是為了讓大家都能打『自己的排球』,梟谷的二傳手也應當是赤葦,不是我。」

黑尾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認識木葉一般,長久地望著他。
實際上,他並沒有在看木葉,而是透過木葉,凝視著自己思緒深處的碎片的星空。
木葉甚少與人做此般深談,說完一通長篇大論後其實內心已經面紅耳赤,現在外表看來並無異狀,大概要歸功於他臉皮夠厚。木葉吃完了布丁,喝了兩口運動飲料,黑尾這才回過神來。
「我想通了一些事。」黑尾鄭重地說。
「說來聽聽?」木葉作洗耳恭聽狀。
「『讓大家都能打自己的排球』……」黑尾引用木葉的話,「這很重要,如果我能早一點想明白就好了。」

木葉不解,但沒打算深究。那邊廂,木兔和夜久正握著手機捶桌大笑。
「怎麼了?」黑尾問他們。
「我們把這張照片傳到群組裡,」夜久給黑尾和木葉看手機屏幕,上面是一臉輕鬆的鷲尾扛著表情猙獰的暗路教練——他被鷲尾的肩膀硌到了肚子,「然後烏野的菅原馬上發了一張動作一模一樣的……」
夜久往左滑動螢幕,烏野的東峰旭出現了。照片裡他一身學校制服,表情游刃有餘,肩膀上扛著金髮耳環眼神兇惡彷彿不良青年的烏養教練,而烏養教練在齜牙咧嘴——很顯然,他同樣被學生的肩膀硌到了肚子。
「畢業旅行的時候我們要讓這兩個人比賽掰手腕,」木葉說,「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地把七八十公斤的成年男性扛起來、還擺姿勢拍照。他倆真應該去當消防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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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10 16: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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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無所事事地消磨了二十分鐘,四人重新踏上征程。黑尾說,休息已經夠了,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路,我們一口氣走完。
轉過下一個街口,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便已映入眼簾,儘管還相隔著一個小時的步行距離。木兔說:「哇——」

「是天空樹啊——」

早有預料的木葉和夜久沒覺得意外,木兔卻像俯衝的猛禽伸展雙翼那樣,向著上方黑色絲絨般的夜空,和遠處輝映淺藍燈光的晴空塔,舒展開手臂。
「我來啦——!」
他這樣喊著,以雙臂展開的誇張動作,拔腿向前跑去。
這條路上行人寥寥,因此黑尾也不甘示弱,緊隨木兔之後拔足狂奔。

木兔和黑尾煙塵滾滾地跑遠了。
「小學生嗎!這兩個人……」夜久說。
「這麼多年,該習慣了……」木葉說。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裡讀出「求你了,不要像他們一樣」的意思。夜久豪邁地大笑起來。
「就讓那兩個傻子跑去吧!」夜久說。
「最後他們會發現我們沒跟上去,要停下來等。慢慢走就好。」木葉贊同道。

前梟谷划水主攻手和前音駒王牌自由人繼續邁著悠閒的步伐前行,一邊交流著各自對未來的計劃。幾分鐘後,他們在一個路口和兩位在夜晚十時的東京街頭奪路狂奔五百公尺的朋友重逢。
「還有好幾公里呢,」夜久對他們說,「你們太早開始跑啦。」
「其實是可以直接一路跑過去的,音駒排球部晨跑也就是這個距離而已……」黑尾說,「但是散步更舒服。夜跑太久的話,回去也比較難睡著。」
「木兔,」木葉說,語氣不怎麼嚴厲,木兔卻條件反射般縮了縮脖子,「你剛才是不是在想,要一口氣沖到天空樹底下,然后買觀景平台的門票上去看夜景?」
木兔老老實實地承認:「聽說晴天可以從天空樹頂上看見富士山,我想知道晴朗的晚上是不是也能看見……」
木葉嘆了口氣。
「今天太晚啦,」他說,「天空樹十點關門謝客,現在已經十點零五分了。順便一提,晚上能見度低,無論天氣多晴朗,入夜後在天空樹頂上是見不到富士山的。」

黑尾摸出手機。
「來,大家都笑一個!」他突兀地說。夜久太了解他了,因此零點一秒之內便抬頭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而梟谷惡作劇專家木葉也不遑多讓,電光石火間已經把手放在下巴旁邊,以顯臉小:這動作一看就知道絕對師承雀田和白福。黑尾按下快門,咔嚓。
鏡頭里,黑尾、夜久和木葉表情一派陽光明媚,快樂得好像在參加學園祭。背景是今天亮淺藍色燈光的天空樹,只有木兔垂頭喪氣。
黑尾將這張有人歡喜有人愁的自拍發到了五校聯合的群組裡,然後劈哩啪啦地打字:
「正準備去天空樹,我們都很開心。但是木兔突然發現夜裡沒法從天空樹頂上看見富士山,而且時間太晚,今天已經不開放遊客參觀了。」

小見春樹第一個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
烏野、森然和生川的熟人們也紛紛發出猖獗的笑聲。
海大概已經去睡了。因此,在這些喪心病狂的高三畢業生中,只有好心的東峰一人安慰木兔道:
「沒關係,我們烏野的人下次會挑晴天來東京,到時候一起去看富士山吧!」
——由此看來,東峰旭力能扛鼎、一片冰心,跟海信行一樣,是這個群組裡絕無僅有的好人……


還隔著好幾公里的距離,便能看見的全日本最高的建築,在夜晚的東京都,起著類似燈塔的作用。
只要看得見天空樹,就不會迷路了。一行四人抱持著這樣的安心感,不緊不慢地向目的地走去。

他們用跟原先預計的差不多的時長抵達天空樹下,途中又在黑尾的突然襲擊下拍了些未來會被當做黑歷史看待的自拍,有一半傳到了群組裡。同級生們和後輩們不時從網路彼端發來消息:原來前輩們打算走著去啊——!走了多久了?夜久,新髮型很帥哦!

「……近看真的好高,比遠處看見的更寬闊。」木葉說了一句正確但無用的評價。
「脖子要斷了……」木兔說,盡他所能地仰頭向上看。他的面前,天空樹高聳入雲,對木兔折疊自身頸骨的努力不置一詞。
「這個顏色,這個設計,有點像外星人的醫院裡用的注射針筒。」夜久發散思維。
黑尾沒說話,他在看手錶。

他們到達天空樹下的時間正好,還差幾十秒,就到夜晚十一點。黑尾在內心倒數讀秒,最後幾個數字被他念出聲來:
「……四,三,二,一,」黑尾說,「熄燈時間。」
隨著黑尾話音落下,幾秒鐘之內,塔身映照的淺藍色燈光漸次暗了下去。幾人站在天空樹下的廣場中央,身邊的街燈好像明亮了幾分。

「黑尾,這樣好像魔術師啊!」木兔發出真摯的讚嘆。
「手錶時間對得很準。」木葉做出不知是誇獎還是嘲諷的評論。
「燈暗下去之後,就跟外星人的針筒沒什麼關係了。」夜久則根本沒關注黑尾剛才在說什麼。

廣場上有供遊客休息的小平台,高出地面幾十公分,可以在邊緣坐下,也可以整個人都躺上去。
頂樓的觀景平台十點關閉,一個小時前,大多數遊客便已經離開。現在廣場上只有不多的幾組人,深夜約會的年輕男女、帶著巨大登山包的獨行外國遊客、夜跑至此稍作休憩的中年男性。木兔等人找了一處無人平台,放下書包,坐了下來。

「走不動啦——」夜久很沒形象地四仰八叉,「黑尾,不許偷拍我!」
木兔也在他旁邊躺下來,手中舉著手機:「這樣能不能拍到天空樹全貌… …好難,離太近了……」
「你們兩個讓點位置出來。」黑尾說。夜久盤腿坐起身,黑尾在他旁邊坐下,從書包裡拿出還剩一半的運動飲料喝。
「好不容易走到了,就覺得自己完成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似的……」木葉坐在木兔旁邊,懷中抱著書包,「但是仔細一想,黑尾,我們下午本來可以直接從淺草走來這裡,那樣的話連三十分鐘都不用,還能和海一起來。或者,去完音駒之後,就像你說的那樣,搭公車過來也可以。兩個半小時……這應該就是『捨命陪君子』吧?」
「但是,這樣散散步,慢慢往一個確定的目標走,感覺的確很棒。」夜久難得地對黑尾表達了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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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11 1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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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面前的東京晴空塔巨大而沉默。它形狀細長,一眼望不到頂,像電線桿高度暴漲幾十倍變異成的怪獸。

本來因為長時間的步行暖和起來的身體,坐在石質的平台上後,漸漸地冷卻下來。幾分鐘後,木兔的上下眼皮已經在打架,木葉拍醒他:
「別睡著了,會感冒的。」
為了抵禦睡意,木兔也坐起身來。
「需要我給你來點兒刺激的嗎?」黑尾問,不等木兔回答,他便衝著友人的一邊耳朵大喊:

「恭喜畢業——」

木兔一個激靈,完全坐直了。
「謝謝你,」木葉涼涼地說,「真是提神醒腦啊。」
「擾民嗎!」夜久朝黑尾吼,音量實則和對方剛才不相上下。

「附近沒有民居,」黑尾指出,「其他人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的確如此,廣場很大,遊人四散,聲波傳不了太遠。吼得再響亮,耳朵遭殃的也只有身旁的同伴。
徹底醒神的木兔站起身。
「我也要喊!」他給出預告,雙手在嘴邊圈成筒型,幫助擴音;其餘三人動作分外一致:他們迅速抬手、摀住雙耳。
「恭喜——大家都——畢業——!」
「怎麼也是這一句。」木葉忍不住笑了,可是木兔還沒說完:
「世界——冠軍————!」

坐在石質平台上的三人呆呆地仰望木兔。半晌,木葉喃喃道:
「我居然沒想到……」

木兔大聲喊出的,是他的夢想,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世界冠軍,聽起來遙不可及,但對於木兔來說,卻是從很小的年紀、剛打排球沒兩年的時候,便開始冀望的榮耀。
他跳得比別人高,吃得比別人多,練習的時間比打排球十年來遇見的絕大多數人都長;狀態好的時候,扣出的球精妙絕倫,入選國家隊的前輩球員不吝惜對他的誇獎。他自信比誰都更加喜歡排球、更加渴望勝利,只要還能站在球場上,就永遠不會失去希望。中學的時候,他拿中總體大會東京賽區的MVP;進了高中,連續三年都在IH和春高出場;U17青訓兩年,到高三,被評價為「全國數進前五根手指的王牌」——木兔想做「數進第一根手指的王牌」,卻在最後一次春高的決賽,遺憾落敗於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儘管如此,現年十八周歲、已經被MSBY黑狼招募入隊的木兔光太郎,仍然把「世界冠軍」當做目標。
這讓別人聽來,肯定要笑話他。日本男排的世界排名常年在第八至第十位徘徊,一級聯賽的大多數隊伍在全球範圍內寂寂無聞,除非木兔將來去海外的俱樂部發展,否則「世界冠軍」就只是個僅存在於概念中的天方夜譚。然而,石質平台上坐著的三位朋友卻都非常清楚,木兔既然此時說出了這四個字,那他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

「會很難,」黑尾說,「要加油。」
「一直在加!」木兔恢復正常音量,笑嘻嘻地說,「你們要不要也來喊些什麼?」

夜久噌地跳起來。
「要成為——最棒的——自由人!」他連個準備動作也沒有,直著脖子就對著夜空喊。
另外三人嘩啦嘩啦拼命鼓掌。
是夜久的話,一定行的。木兔想。他現在就已經這麼厲害了。
更何況,每一天的夜久衛輔,都會比前一天更加厲害。

「輪到我了啊?」黑尾說著清清嗓子,站起身,「那麼——」
「我要讓球網變得低一些——」

「沒聽懂。」木葉萬分誠懇地說。
木兔在他旁邊露出求知若渴的目光。

唯一一個聽明白黑尾願望的人是夜久,他替好友向鄰校的伙伴們解釋一番,木葉和木兔便理解了。
木兔肅然起敬:「所以,你想要更多的人能接觸並喜歡上排球。」
黑尾點頭,然後又喊了一句:
「希望大家都能喜歡排球——」
「聽你這麼說,黑尾,」木葉問,「你連大學畢業之後的工作都已經計劃好了嗎?」

黑尾鐵朗準備萬全。

「以我現在的水平,大學在校隊打球,過兩三年進D2的隊伍應當不會有問題,」他這麼說,「如果真的很拼命、很努力,那D1的隊伍甚至也可以賭一把。但是,仔細想來,這也許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高二那年進路商談,在學校和導師、貓又教練還有父親聊了很久,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放棄未來走職業球員的路了。
「我很喜歡排球。儘管之後不會把排球比賽當做工作,但直到七老八十坐上輪椅之前,我都會每週換好運動服,去體育館、去露天球場,像當初貓又教練發現研磨和我那樣鼓勵幾個小學生,再在比賽中攔死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小鬼。我會把打排球的時間當做週末的放鬆和享受。工作需要我穿正裝去球場上,那我就會西裝領帶配運動鞋。如果加班時間不長的話,我會多多撰寫評論和科普文章,投稿給月刊排球。
「人的一生時間有限,我想做一件事情,就必須放棄另一件。去年,我選擇放棄在高中畢業後打職業排球,到今年為止,我並不覺得後悔。我在春高盡情地享受過了,十六強賽敗於烏野、賽后握住澤村的手的剎那,我便知道,這應該就是我自己參與排球競技的終點了。接下來是與我從前的經歷全然不同的旅程,是貓又教練在十八歲時同樣做出的那個選擇……以前我經常跟人說,我是個利他主義者,沒人相信——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件事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但是,單純以排球而言,比起自身的成就來,我有更加重視的事。
「高三最後的全國大賽,闖進了第三輪;高中整整三年,都跟未來會成為大球星的夜久和木兔你們一起打球……我將來想要做的工作無疑需要人脈,你們便是我最初的聯絡人。大一開始,我會去日本排球協會實習,畢業以後,不出意外也會留在那里工作。其實本來,只要是與排球有關的職業,那就什麼都好。我挺擅長教人,之前同時教列夫、小月和烏野的小不點三個人,也沒覺得棘手;如果去讀個運動教育的學位,當然可以當一輩子高中體育老師和排球部教練。月刊排球的記者或者編輯工作也是好選擇。
「可是最後,我還是想去排球協會工作——做第一線的勤務,接觸盡可能多的正在打或者將來也許會去打排球的人,告訴他們排球是多麼好的一項運動,打排球的時候會感到多麼地滿足……讓球網變低,讓剛剛打排球一星期的七歲孩子也可以試著扣球,讓孤獨的少年人在學校和家庭之外多出一處容身之所……這便是我所希望的。」

黑尾甫開口時,坐在石質平台上仰頭看他的三人便覺察出此人氣場與以往截然不同。等他講到一半,三個人都已經瞠目結舌。待這場即興演講告一段落,黑尾站在原地,看見的就是兩隻驚呆的貓頭鷹和一隻驚呆的貓咪。
他們平常所見到的黑尾,極少在話語中表露真心。通常,黑尾只有在進行音駒慣常的那個「我們是血液……」的儀式時,才會有幾分嚴肅態度。如果「吊兒郎當」這件事也能有排名,那麼黑尾就是他們十八年來所認識的最擅長吊兒郎當的人。
這樣的黑尾,剛剛卻在他們面前做了這樣一番情真意切的演說。他們都感覺得到黑尾的認真——和木兔要成為世界冠軍、夜久要當最出色的自由人,相同的那種認真。

「之前還在想,為什麼黑尾大學不打球了,好可惜啊,還想在黑鷲旗上跟黑尾比賽呢——」從震撼中恢復的木兔開口說道,「我現在明白這是為什麼了。雖然還是覺得好可惜,但是,黑尾有更想要做的事,會因為這份工作而更加滿足……那就再好不過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這麼幸運地邂逅自己的使命,若是遇見了,務必要做到最好——這是白福跟我說的。」
黑尾對他說:「我們彼此都要加油。」
他們碰了碰拳頭。

夜久則恍了好一會兒神,黑尾把手伸到他面前搖了好幾下,夜久才猛地回魂:
「雖然一直都明白你是那種想太多的個性……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想太多』居然能有這麼多。」他說,神色有些複雜。
「大概是因為我喜歡吃魚,大腦發育得比某些只喜歡吃肉的人好……」黑尾笑嘻嘻地說。顯然,他的嚴肅態度只能維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夜久握起拳頭,好像要揍他,黑尾卻對夜久的習慣了然於心,也與他碰拳致意。

木葉也向黑尾擺出預備的架勢。黑尾同他碰拳,主動問:「你不說點什麼嗎?」
「該說的都被你說完啦,讓人感覺好像自己今天才第一次認識你似的。」木葉說。
「我們可能真的是這樣,今天才第一次認識對方……那麼重新自我介紹,黑尾鐵朗,十八歲,一個人帥心也善的年輕人……」

夜久跳起來毆打黑尾,黑尾迅速走避;木兔一看這場面分外有趣,也加入三方混戰。木葉實在懶得動,坐在平台上看他們三人鬧了好幾分鐘,順手拍了不少好笑照片發進群組裡。
他正運指如飛回复烏野的西谷夕(「哦哦!衛輔看起來很有活力!」「跟黑尾打架時夜久一向活力十足……」),那邊三個人已停了手。

「木葉,就差你啦!」木兔說。
「大好機會,也喊點什麼吧?」夜久說。
「比如說,三年來對我旁邊這位木兔光太郎同學有什麼不滿,都可以宣洩一下……」黑尾說,一邊躲開木兔的踢擊。

木葉沉默了。

不同於已經和職業隊伍簽約的木兔、為了未來去俄羅斯打球而開始學習俄語的夜久、高二那年就確定自己大學畢業後的工作的黑尾,木葉秋紀在這一刻,並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
誠然,他喜歡排球,進入大學和社會後,也會繼續在閒暇的時間打球。但是,相較於身邊那三位會把排球當作自己未來的工作與生活的熱血青年,他此刻仍然處在迷茫之中。
木葉大學要讀國際貿易。萬金油式的科系,課業不算繁重,有大把時間可以去打工、聯誼、做自己的事。當初選擇報考經濟學部,恐怕也是因為「不知道要做什麼」的關係。
像每一個普通人那樣的夢想,木葉當然也有:要賺大錢,要環遊世界,要擁有幸福充實的人生。
但它們統統不適合這個畢業日的夜晚。

——未來,我要做什麼呢?我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木葉有些迷茫。

最終,他站起身,向東京夜晚的天空和面前的天空樹喊道:

「希望——朋友們的夢想——都能實現——!」

靜默。

「哦哦哦木葉!謝謝你!」木兔熱血起來:「我一定會努力的!」
這個笨蛋。木葉想,幸好木兔是這樣一個笨蛋。

但另外的兩個人,他卻沒法糊弄過去。

「木葉你,是不是還沒想好要做什麼?」夜久小心翼翼地問。
想要隱藏的事實被友人揭穿,木葉乾脆灑脫面對:「還沒想好,以後有主意了再說。」
「等以後有主意了,記得告訴我,」黑尾說,「我們到時候再來一次天空樹。」
「沒錯!」夜久說,「也像今天一樣,半夜過來,把想做的事情喊出聲,讓天空樹和我們一起做見證。」

木葉安靜地笑起來。

「那我們約好了。」他說。

聽完他們對話的木兔突然站起身。

「木葉——!」他喊道。

剎那之間,木葉好像猜到他要說什麼了。不愧是我,真了解這個笨蛋啊……他甚至有些游刃有餘地這樣想。

「希望你一直快樂——!」木兔說。

「也希望你一直快樂。」木葉懶洋洋地回應。

「夜久,希望你一直——」黑尾也說。夜久直覺此人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
「一直什麼?」自由人冷冷地問。
「一直像今天這樣活蹦亂跳。」黑尾說,很無辜地作舉手投降狀。

「黑尾,也希望你一直像今天這樣欠揍。」夜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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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12 12: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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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在天空樹下待了一會兒。這回輪到躺下來的木葉差點睡著,被黑尾和木兔一人拽著一邊手腕拖了起來。夜久舉起電量告急的手機,和其餘三人一同自拍。他不像黑尾那樣搞突然襲擊,木兔也有時間擺正姿勢。一張預計四個人裡有三個人會滿意的合影新鮮出爐,夜久把照片發進群組裡。正在通宵的小見三秒鐘之內回覆道:
「哦哦!木兔很帥!」
然後他又陸續傳送如下訊息:
「黑尾在木葉頭頂比兔子耳朵居然沒被發現哈哈哈,是最後一秒比上去的吧,手都變成殘影啦。黑尾,友情提醒,小心木葉報復你哦。」
「等一下,你們還在外面?還趕得上末班車嗎?」

黑尾正試圖從木葉的追打下脫身,就听見夜久的慘叫:
「完了!終電啊啊啊——」


四人以上學時中午去食堂搶飯的氣勢一路衝進淺草車站,停下來拼命喘氣。
「我們下午還來過這裡呢……」夜久說。
「深夜零點一千公尺跑,太刺激了。」木葉說。
「木兔,知道回家怎麼轉乘嗎?」黑尾說。

他們擠在地鐵路線圖前,確保大家清楚該怎麼回家。
所有人都要在丸之內線沿線下車,因此搭銀座線至銀座站換乘即可。夜久有新發現:
「我們在文京區上學,家裡又都在新宿……」
「難怪以前有幾次,我好像在早班電車上見過黑尾和孤爪,」木葉說著打了個哈欠,「不過木兔家在中野,要遠一點。」

工作日的末班電車當然有座位,兩個今天畢業的高中生和另一個三天前畢業的高中生橫七豎八睡作一團,全靠唯一一個神采奕奕的黑尾在到換乘站前把他們搖醒。等換了丸之內線,那三個人居然還能繼續睡。
夜久家在四谷三丁目附近,他揉著眼睛、說著「我也要睡到下午兩點……」跟他們道了別;木葉和黑尾都在新宿站下車,木葉睏得神誌不清,黑尾說「我懷疑這傢伙今天沒法自己從這車站走出去」,好像是要送對方回家;木兔還要再搭三站車,他對架著木葉的黑尾的背影喊:「路上小心!」
黑尾沒有回頭。他抬起空閒的左手,向木兔揮了揮。
車門關閉。

車廂空曠。對面座位上是周一晚上就酩酊大醉的白領,穿短裙的大學女生三人組對著鏡子補口紅,似乎正準備去今晚的第二家夜店。木兔把書包放在腿上,他現在又不睏了。手機螢幕上,是赤葦半個多小時前傳來的訊息,他剛剛才看見:

「木兔前輩:
再一次,恭喜畢業。
謝謝前輩給我鈕扣。
我會成為不令前輩蒙羞的主將。
祝未來一切順利。
                                   赤葦」

措辭正式而周到,不是通過line傳送的訊息,而是寫了郵件。完全赤葦的風格,他應該在睡前給木葉和小見等人也寄送了類似的內容。
不過現在這個時間,赤葦肯定已經睡了。木兔沒有立刻回覆他,而是打算到明天晚上再打電話給對方。
他重又從書包中取出畢業證書,上面的照片在早上看時覺得「拍得有點醜」,現在倒變得順眼了。光線關係?或者只是看習慣了?木兔對著照片思索片刻,又把畢業證書收好,決定一回家就把它放到那個放重要文件的抽屜裡。

說起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搭末班列車……木兔想。
他再次按了手機的解鎖鍵,鎖定畫面是早先設置好的,參加春高前梟谷全體正選拍的那張照片。

木兔看著照片上的人們。
他想起雀田,每次她把替換的運動服從洗衣機裡拿出來鋪在二樓欄杆晾,嘴裡總是哼著三十年前的老歌;他想起小見,訓練結束大家收拾球場,梟谷的自由人會騎著掃帚,假裝自己是魔法世界的巫師;他想起猿杙,對方總是和鷲尾一起抱著胳膊,在旁邊笑看他和小見木葉鬧騰,等到他作業裡有不會寫的題,又會以最淺顯易懂的方式替他講明白;他想起尾長,每天和一幫前輩們混在一起,明明個子長得最高,卻總被他們的惡作劇騙到;他想起鷲尾,高中三年網前最可靠的戰友、每次比賽和訓練都會暗中較勁的競爭對手,春高結束後他們約好了要在黑鷲旗對決;他想起白福,十二歲時就認識的友人,在他沒錢時請他吃飯、喪氣時給他鼓勵、異想天開時潑他冷水,這份友情會持續到他們生命的終結;他想起木葉,他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同伴,春高的決賽,即使身為王牌的他辜負了木葉最後的一傳,木葉卻還是說出了那句他會銘記終生的祝福;他想起赤葦,他所搭檔過的最棒的二傳手,他全身心信任的後輩,他迷茫時引路的燈火,他三生有幸在十六歲那一年認識的朋友……


今天,他向他們說了再見。
接下來,將是他一個人的旅程。

木兔把手機放進制服長褲的口袋。
列車即將到站,他該回家了。


在黑尾半拖半架著迷迷糊糊的木葉離開這節車廂時,這漫長的畢業式便結束了。
等他回到家、脫下這身制服、洗澡睡覺,屆時,他的高中,也會正式宣告終結。

遺憾嗎?懷念嗎?
悲傷嗎?不捨嗎?
自然會。

但那都已經是曾經,是他人生的紀念冊裡最濃墨重彩的、已經翻過去的一頁。
現在翻到的、頁碼寫著「大學」的篇章,仍是一片純粹的空白,亟待他去填滿。

人生由無數個昨天、今天,和明天構成。
昨天,父母和兄姐陪他在很好的餐廳吃了豐盛而美味的慶祝大餐。
今天,他從高中畢業,跟排球部的後輩們正式告了別,去看了海、坐了船、到隔壁音駒圍觀他們練習、在天空樹下大喊大叫。
明天,小見說要睡到下午兩點;木葉可能一早就會給他傳些亂七八糟的訊息;下午如果太閒,可以把鷲尾叫出來打打籃球;晚上記得打電話給赤葦……
剛才在天空樹下喊了那麼多話,明天,喉嚨應該會很痛吧。
雖說時間早已過了零點,嚴格來講,現在已經是「明天」了。



而明天,所有人都將開始新的生活。
對此,木兔充滿期待。




END



2020.07.31







本文最後由 Masasoite 於 2023-1-28 02: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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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5海草 +20 收起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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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煙 + 3 能到遇到這群少年真的太好了...為他們的友誼乾杯! 在天空樹那邊真的數次差點落淚,謝謝大大寫出這麼好的他們!
Ccz99 + 10 我和這群人同樣是高三畢業生,所以感觸特別地深......,好幾次被筆觸撫平了心而忍不住紅了眼眶。謝謝你寫了這篇文!
柴羽 + 3 完結撒花\(^o^)/ 為在我心中已經是原作等級的文章獻上海草
瘋狂兔赤粉 + 3 畢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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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Masasoite 發表於 2021-7-12 13: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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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Free Talk

貼……貼完了(呈死魚狀倒地不起
四萬多字,2020年的7月中旬到下旬,我寫了將近兩個禮拜。趕稿趕到緊張時,甚至有一天工作請假,帶著電腦跑到家附近的寵物友好餐廳,在二樓窗邊摸了一下午魚趕進度。那時非常後知後覺,在微博突然看見說8月上旬上海有排球only,而我的一位朋友申請了一個及岩攤,於是突發奇想說「我也要出本!」
然後就以「畢業季」為主題,出了A6大小的很袖珍一本文庫本,放入了三個故事。另外的兩個故事分別是2017年寫的瀨見中心的「夜談」,和8月1日趕稿期最後一天寫的烏野OB組相關的「而烏鴉巋然不動」。字數爆到130頁,本子少少印了25本,其中還有8本是黑箱給朋友的,餘下17本都承蒙惠顧,在上海排球only當天完售了。

現在回過頭來,回顧這個故事,無疑它在結構和劇情的方面是非常失敗的。
原本的計劃是「用一萬多快兩萬字寫梟谷三年生畢業典禮的這一天裡東京組發生的故事」,最後字數可喜可賀地爆到了四萬。這主要是因為有一大堆想偷渡(?)的劇情和細節,都被我不分青紅皂白地塞了進去。
比如以後可以去擔任消防員的鷲尾耍帥的部分,比如嚴格意義上還是個高中生的夜久已經在學俄語,比如研磨胼手胝足對於「體育會系制度」的改造(我知道這段劇情很不合理,但是就想寫嘛……),比如隅田川上的遊船和夜晚的東京街頭,比如個人私心的、黑尾對於木葉的好奇。最後居然還附帶落落長一篇天空樹下黑尾鐵朗即席演講,這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總之,如此這般地,根本沒有考慮到讀者的閱讀感受,也沒在注意正常一篇短篇小說應該怎麼落筆,就這樣仿佛一個大胃王比賽的廚師準備2.5公斤規模的漢堡肉一般,把自己想要寫的東西統統雜糅到一起。然後再統統糊到各位讀者的眼前
雖然可以把責任歸咎於「寫稿時間只有十三天,太趕了啦沒法控制」,但歸根結底還是失敗,或許應該把我想表達的內容分成兩三個故事,以不同的劇情來講述,畢竟一天中發生的事情哪兒會漫長到四萬字才能寫完呢。

但寫作過程和現在回來重新讀一遍「我當初寫了些啥」的經歷,仍是令人開心的。每個人對於排球原作的角色都會有自己的理解,而我對於音駒和梟谷的三年生的理解,大致上就如同這篇故事中所表述的那樣。
各位想必也可以看出,雖然在開頭和結尾遙相呼應(?)的是木兔的視角,但這篇故事的絕對主角其實是木葉秋紀,與他有關的劇情比重顯著地高於其他所有人,沒錯這個也是我的私心——一言以蔽之就是「我寫得爽就好!」XD。如果這篇故事能讓你對於木葉(或者文中別的角色)取得某種程度的共鳴,那將會是我的榮幸。

↑因為這篇爆字數太多,所以去年本來想寫好一起出本的、屬於青城和烏野和別的一些學校的「畢業季」的故事就沒能寫出來;而時光移轉到今年的現在,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文力,什麼也寫不出來(吐血),不得不說,實在非常遺憾……

這篇故事當時是以簡體字寫完的,現在被我簡轉繁,又把一些中國的用語改成比較台灣的,然後在written in waters貼了三個月才貼完(爆)。感謝這個過程中贈送海草、留下留言的 @Ccz99 雖然一直沒有回覆你的留言(……)但是真的非——常感謝!能得到這麼認真的閱讀和感言,是每個作者都萬分期待的事> <同時也感謝 @paper  @柴羽  @瘋狂兔赤粉 幾位的留言和海草,希望我沒有漏了誰……


不知道為什麼free talk也可以寫好長啊我是什麼話癆嗎(你就是),那話不多說我現在就要跑路了,希望今年灑家能寫得出來排球同人文……(徐徐死掉




Masasoite
2021.07.12
咦這篇文是2020年7月19日開始寫的耶怎麼這樣就一年了一年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嗎救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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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謝謝你寫了這麼好的他們🥺 2021-7-15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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