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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見鬼的法醫事件簿(2-1)[PG-13](靈異/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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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14 16:5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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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現代都市
連載進度: 連載中
         雖然是GL但是非~常慢熱.....
#1-1

  我在更衣室脫下象徵醫師的白袍,換上淺藍色的拋棄式手術衣,戴上薄如皮膚的橡膠手套,把長度到耳下的頭髮塞進手術帽,戴上口罩著裝完畢,進入解剖室。
  解剖室的自動門一開,室內的一個人形立時進入我的視野中,我愣了愣,不禁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
  話一說完,我就知道我錯了。稍微透明又平面的感覺,讓我知道他不是活人。我偶爾看得到亡靈,可是這個亡靈並不是我將要解剖的對象,所以我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聽到我的問句,站在室內的兩人──我的助手陳安琪和常見面的刑警詹崇儒互看一眼,詹崇儒大概以為我在說他,回答道:「這案子我負責,所以……今天不能旁觀嗎?」
  「呃,可以,當然。」我困窘地白了那個人影一眼,快步走向解剖檯。
  那個人影我很熟悉。他是我哥哥白定威。不過我們已經許多年沒見了,自從我當上法醫之後。
  他現在以這種模樣出現,就表示他已經死了,為了顧及我的感受,驗屍工作應該不會交給我。我假裝不經意望向旁邊解剖檯上的死者,不是他。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深吸一口氣又長嘆出來,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膚色呈現不自然紅潤的女性死者身上,不去看那個讓我分心的傢伙。
  「死者是鄭云珊,三十二歲。」詹崇儒跟在我旁邊,說我已經知道的死者資料,然後道:「我想請您看看,是不是有他殺的跡象。」
  我先慢慢沿著解剖檯走一圈,仔細檢察她是否有外部受傷跡象,任何微小的瘀傷、擦傷、割傷都可能將死因導致他殺,然而很可惜,她的外觀看起來很完整,沒有可疑傷口,手掌也很放鬆,沒有握著東西。我小心地剪下她的指甲,看看化驗後是否會發現微跡物證。
  死者明顯是一氧化碳中毒,手指上有黑色細粉末,可能是摸炭時沾上的炭粉;若是他殺,也可能是兇手故意拿炭摩擦她的手。
  不過黑粉末只沾在指腹上,如果是兇手故意弄的,應該會連手掌也沾上,而一般人拿炭很少會整個握在手裡,所以只沾在手指上算是正常。
  對著錄音機敘述完屍體外觀後,我轉頭對詹崇儒道:「沒有外傷。」
  「那,可以驗血嗎?看看是不是被下藥。」
  我從她的鎖骨下大靜脈抽取殘留的血液交給陳安琪,「就算驗出藥物,也可能是她自己吞的。」
  這點詹崇儒當然也知道吧?我朝他瞄一眼,目光卻又掃到那個討厭的傢伙,於是馬上把頭轉回來。
  白定威一直在旁邊看著我,臉上沒有表情,不像笑也不是生氣,就是面無表情。被他這樣盯著看,我實在全身不自在,乾脆只看著死者。
  「你為什麼這麼想定調在他殺?」我的視線移到死者的腹部,那裡微微隆起。
  詹崇儒呼一口氣,聽起來有點無奈,「妳看得出來吧?她懷孕了。」
  「嗯。」我一面回應,一面用解剖刀從她的左鎖骨劃到胸骨。看死者的腹部隆起程度,應該在懷孕的初期到中期。
  「這是她的第二胎,是女兒。聽說第一胎也是女兒。她婆婆一點都不難過,說生不出兒子的留著也沒用。那個老公就罵老媽,都是妳要她去墮胎,第一胎墮了還不夠……之類的。」詹崇儒像是無奈也像是不在意似地聳了聳肩,「她娘家人懷疑夫家來個加工自殺,好能另娶別人生兒子。唉,現在都什麼時代了。」
  結婚是與我無緣的事,一來是大概沒人想和一個成天與死人為伍的女人結婚,二來是聽了不少這種故事,誰還想踏入婚姻呢?
  「自殺還是他殺,你們調查現場之後應該最清楚吧?」
  解剖刀切開Y字切口,讓我能打開她的胸腔與腹膜腔,觀察她的內臟是否有病變;不過除了一氧化碳中毒的粉紅色之外,一切正常。
  移除胸骨與臟器,我切開那個膨脹的子宮,捧出那個大約六、七公分大的小小胚胎,像個塑膠玩具小人一樣,已經長出精細的手指,眼皮緊緊閉著。
  「是女孩……」我喃喃自語。
  女孩有什麼不好?為什麼女孩不行?女孩哪裡得罪了那些該死的大人?
  一陣忿怒觸動了我。我把胚胎放回母體內,不想讓這個愛女兒的母親與她心愛的女兒分開,接著我微微轉頭,瞪了白定威一眼。
  這個享受了家裡所有資源、好了不起的長男,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白定威仍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甚至不確定他是看著我,還是看著我前方的女子。
  結束了鄭云珊的解剖,我換下手術衣走出更衣室,回頭看一眼解剖室,詹崇儒已經離開,除了正在收拾的陳安琪之外沒有別人。
  看來那傢伙也走了。我才剛這麼想,才走出更衣室又被他嚇一跳,我決定裝做沒看見他,快步走回辦公室。
  女刑警張欣瑜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她也不是稀客,我想她是為了某案來找別人的,但她卻跟著我回到我的坐位。我沒有坐下,看著她欲言又止,似乎有難以啟齒的話要告訴我。
  「是我哥嗎?」我率先問道。
  「妳怎麼知道?」她很驚訝。
  「我剛才看到他了。」我看著她還是一樣很驚訝的臉,「我偶爾看得到一些……妳了解的。不過不是常常看得到,怎麼這麼倒楣就看得到他。」
  「因為是兄妹吧?」她露出安慰般的溫和微笑。
  我瞥向門口,他站在那裡。「倒了八輩子楣才跟他當兄妹。」我喃喃發牢騷。
  不,是倒了八輩子楣才出生在那個家,當女兒。
  「怎麼死的?」我問。
  「上吊。鄰居被屍臭熏得受不了才報警。」
  上吊?我覺得這個死法有點耐人尋味,白定威怎麼可能上吊,應該說,他那個人怎麼可能會自殺?而且還等到腐爛了才被發現。
  「他女友呢?該不會最近被甩了才自殺?」我半開玩笑地問。不過就算被甩,那種自我感覺超級良好的傢伙應該也不會自殺才對。
  「他有女友?妳知道叫什麼名字嗎?」張欣瑜拿出小記事本寫了些字。
  「不知道。我亂猜的。」我聳肩,「我和他很多年沒見了,印象中他從沒少過女友,還曾經同時交往兩、三個。」
  「以一個獨居的男人來說,他家裡打掃得非常乾淨。他有潔癖嗎?」
  「如果他有潔癖,世界上就沒有髒鬼了。那肯定是他女友做的。」
  「那就不會是被甩了。」張欣瑜用原子筆尖輕敲記事本,「我會去調查他的女友。謝謝妳,白醫師。請節哀。」
  沒什麼哀好節,我跟他根本只是在同一個家長大、有血緣的陌生人,但我還是禮貌地微笑回應張刑警的致意。
  目送她離去之後,我一邊打報告,一邊為葬禮煩惱。還是乾脆送去燒一燒,申請海葬,輕鬆方便又省事。
  想到討厭的親人終於都去另一個世界,我的嘴角不由得往上揚起。我探頭望向辦公室門口,那傢伙不在那裡,但我想他應該不會離開,肯定是有事才來糾纏我。一轉頭,果然看到他在我後面。
  一樣面無表情,一樣看著我。
  「喂,有求於人是用這種態度嗎?」我也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低聲說完,繼續寫報告。

本文最後由 iamhonney 於 2021-5-7 23: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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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就這麼的撲朔離奇(開頭案件滿滿滿,難怪沒時間戀愛www 追了追了~ 2022-5-18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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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15 22: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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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下午的例行會議中,每人輪流報告今日的解剖狀況,輪到林亦祥時,他似乎不好意思地回頭向我點一點頭,我起初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等他開口才明白。
  他負責的是白定威,早上送殯儀館,剛解剖完,死因是窒息,按照屍體腐爛程度,死亡時間推估約五天前。深陷頸部的勒痕角度符合上吊角度,結膜的點狀出血也證實是勒頸窒息;指甲沒有皮屑,頸部沒有抓痕,沒有掙扎跡象。
  通常上吊死亡會因為太痛苦而多少掙扎一下,他竟然連一點掙扎跡象都沒有,死意真堅決。
  真不像他。
  我思考服藥的可能性,不過在這樣濕熱的夏天,屍體過了五天應該是爛到難以驗血了,就算可以驗毛髮,自殺死亡的案子八成會被駁回不驗。任何一項檢驗都要經費。
  我想像白定威站在椅子上,脖子套著綁好的電線,等待藥效發作;安眠藥效出現後,應該不會立刻昏迷過去,他會整個人往前倒,弄翻墊腳的椅子,想掙扎也使不上力,只能等電線勒緊氣管與頸動脈。
  在血流阻斷之前,他的頭腦還清醒著嗎?是不是後悔自殺,所以才來找我?
  到會議結束我還在想這個問題。白定威遇上非死不可的麻煩嗎?父母生前把所有財產都給了他,還把好不容易還清房貸的房子抵押借錢給他買新房、創業,雖然聽說開的店因為他太懶而收了,但擁有父母一生將近千萬的積蓄和房子,還會遇到什麼非死不可的大挫折?
  而且那些都是生前贈予,父母車禍亡故後我一毛也要不回來。想去死的人是我吧?
  但我才沒那麼脆弱。我認為他也是。
  就算唯一的家人死了,我還是得做報告做到加班,不是我特別勤快,而是我想快點把手邊的工作做完,然後藉著那傢伙的死請喪假!噢耶!我終於從那混蛋身上撈到好處了,晚上來看看要去哪裡好呢……
  心裡打著如意算盤,想到可以休個快樂假期就讓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可是當我的眼角瞄到他出現在我的左後方,愉悅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該不會,這傢伙也會跟著我去玩吧?
  到哪裡都看得到他,完全沒辦法開心啊!更何況還很可能會自拍到靈異照片,我才不要!
  心情一瞬間墜落谷底,寫完這份報告之後,我也沒心情再加班了。我把報告塞進檔案夾裡,疲憊地以手撐著額頭嘆氣。
  這混蛋為什麼不能像那兩個老傢伙一樣死了就死了,為什麼要來糾纏我?
  不知是否我的表情太生無可戀,組長楊朝安朝我走來,關心道:「宜臻,妳哥哥的事我很遺憾。我知道他是妳唯一的家人,妳一定很不好受。妳明天開始請喪假好了,補休也累積不少吧?順便多請幾天,好好休息。」
  我看著他的眼神一定很茫然。我沒聽錯吧?楊朝安居然叫我連補休一起請?
  「這……不太好吧?事情那麼多……」我試探性地問。
  「沒關係啦,人都死了,慢一點也沒差。」他拍拍我的肩膀,「活著的人更重要。」
  楊朝安要走之前還對我豎起姆指說「加油!」,我只能用敷衍的笑容回應他。
  每次有人請假就碎碎唸人手不夠的楊組長要我多請幾天假!天要出現異象了嗎?
  我愉快地整理好檔案夾,轉身正要起來,冷不防又被那個默默站在後面的白定威嚇到差點叫出來。
  我驚魂未定地喘著氣,惡狠狠瞪他。不行,不是高興的時候,要是不把這傢伙纏著我的原因解決掉,我永無安寧之日啊!
  我把檔案夾疊在組長桌上,快速收拾包包,騎車回到租屋處。路上我偶爾注意後照鏡,他沒跟在我後面,即使我到家了也沒看到他。
  終於甩掉他了?
  回到位在舊公寓四樓的小套房,我隨便踢開平底鞋躺在床上。
  一閉上眼,就看到蜷縮在我雙手手掌中的小小孩子。
  淚水逕自流出來,我胡亂抓起枕頭蓋住臉抱著,讓枕套吸收淚水。
  那是我第一次解剖孕婦,第一次親眼看見胎兒,卻是在那樣的場合。
  我在鄭云珊身上看不出他殺的跡象。詹崇儒說,她是在車上燒炭,車門全鎖住,鑰匙在她手上,還從內部貼了膠帶封住窗縫。
  很顯然是自殺。
  那個小小的女孩,還有她也沒能出世的姊姊,現在應該和媽媽一起在沒人迫害她們的地方了。
  我拿開枕頭,深深嘆氣,睜開眼睛想拿面紙擦臉,卻一睜眼就看到房間裡有另一個人,嚇得我像裝了彈簧一般跳起來站在床上,拿著枕頭放在身體前方防禦。
  再定睛一看。馬的,是白定威那混蛋!我生氣地把枕頭丟向他,大罵:「混帳!跟蹤狂!不出聲要嚇死人啊!滾!滾出去!」
  枕頭當然沒丟到他,只打到他後面的牆壁掉到地上;他也沒什麼反應,還是面無表情。
  我和他互看幾秒,我認真意識到我必須想辦法讓他滾,否則我會瘋掉,一定會瘋掉!
  我盤腿坐在床上瞪他,「你到底有什麼事?死了就死了,幹嘛跟著我?」
  白定威終於張開金口,但是他嘴巴的動作非常慢,而且我什麼也沒聽到。
  「你在說話嗎?」我一臉疑問,「你說什麼?我聽不到,沒聲音啊!」
  難道因為我沒有跟神佛修行,道行不夠,所以聽不見嗎?而且因為他的嘴巴動得很慢,我也看不出他的唇語。
  他臉上終於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換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搞什麼?不耐煩的人是我才對吧!
  他好像困擾地想了一會兒,用極為緩慢的速度把右手掌放在自己胸口。雖然他的動作像電影的慢動作一樣慢,不過搭配這個肢體動作,我總算明白他好像在說「我」。
  然後他將雙手指尖互碰高舉在頭上,像是屋頂。嘴巴似乎說「家」。
  「你家?你要我去你家?」我皺起眉心。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又換回沒表情的臉。看來要他變換表情好像是一件難事。
  「反正我是你唯一的家人,遲早得去整理你的垃圾。」我很不滿,「不要為了這種無聊事纏著我!快滾!去輪迴還是去地獄都好!」
  白定威又把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虎口掐著自己的脖子,非常緩慢地搖頭。
  「你不是自殺?」我問。我也想過這個可能。
  他繼續搖頭。
  「所以你要我找出兇手,是嗎?」
  這次他又沒回答我的問題。我翻了個厭煩的白眼。我只是個法醫啊!不要為難我好嗎!
  「你他馬的……」我撿起枕頭,抓住兩個邊角對他亂打一通,「有事才想到還有一個妹妹是嗎?你當我是誰啊?啊?你佔盡所有的好處!所有的!所有的!你們三個就一起去地獄團圓好啦!沒有我在,正好啊!」
  枕頭打到牆壁發出悶悶的咚咚聲,我當然打不到他,只是徒然浪費我的力氣而已。可是我真的很氣!以前把我當傭人、當空氣、當成低等的人,現在有事就來騷擾我!
  「死了就死了,別煩我!」
  我發洩完之後冷靜下來,背對著他做在床上。我很少這麼失控,八成是早上那對母女觸動了我的某個情緒開關。如果白定威是活人,我應該早就拿出水果刀猛砍他十幾二十刀,上隔天的社會版頭條了。
  我深呼吸幾口氣,用力抹一把臉,拿了內衣褲和睡衣,在走進小浴室洗澡前自言自語般說道:「你要是敢進來,我就不幫你。」
  我想他也不會進來。他說過他對醜女沒興趣。
  醜女。
  『妳這麼醜,要是不趁年輕一點趕快嫁,以後看誰要妳!』
  『妳這長相到底像誰唷,妳媽我當年追求者可是排到大街上的!我都不敢說妳是我女兒。』
  冷水從蓮蓬頭灑下,從頭頂往下流,冷卻我因激動而偏高的體溫。
  國小畢業後父親就一直叫我找打工,知道沒人會顧國中生才做罷,三不五時就耳提面命我國中畢業要去做工賺錢養家,為了不順他的意,我努力考上第一志願的高中;我決定考大學時天天罵我,女孩子家讀那麼多書沒有用、會沒人要,當一輩子老處女;等我考上第一學府的醫學系,又常常唸我學人家當什麼醫生,比得過男人嗎?女人家就該當護士、當藥師,嫁個會賺的醫生,人生才圓滿!
  然後我考過了醫師國考,他們對外到處宣揚家裡要出個醫生了,看著他們那麼得意,我也很得意。
  因為,我也考過了另一個考試。
  看到他們聽到我要念法醫所時臉上錯愕且不能置信的表情,我覺得我的人生才真的圓滿了。
  如果白定威這死人別再來騷擾我,那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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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16 22: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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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走出浴室時,白定威還站在原處,像個盡忠職守的衛兵。可惜我並不需要。
  我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氣喝掉半杯,呼出一口氣,確定自己裡裡外外都冷卻下來,轉身問那個杵在牆邊的王八蛋:「你是被吊死的,知道兇手是誰嗎?」
  那個面癱鬼還是一樣用那張樸克臉凝視我。毫無反應,就是個面癱鬼。
  看樣子他不知道。難不成是要我去調查嗎?雖然我也是法務部底下的公務員,可是我不是警察啊!
  我閉上眼睛撥起瀏海,嘆一口心煩的氣,道:「你找錯人了,你們這些人喔,就是電視看太多。你應該去找張刑警,張欣瑜,她在X分局,你去給她托夢,她才能幫你,法醫什麼事都不能做,懂嗎?什、麼、事、都、不、能、做!」我一字一頓強調完,又道:「我頂多只能再驗一次你的屍體,但我不想,因為肯定很臭。」
  他還是用面癱臉看我,看起來也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聽不懂人話嗎?這傢伙!
  我翻了個大白眼,拿著電視遙控器和冰水坐上床舖,「隨便你!我告訴你,我明天就去把你的屍體領出來,馬上安排火化,然後全部打碎撒到海裡,你就去海上飄吧!別來煩我!」
  他對我的話還是沒有反應,像個真人立牌,我也打算把他當成真人立牌,反正他也不能做什麼。
  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我想看看那個死者的娘家人有沒有把事情鬧大,就算法律不能制裁重男輕女的觀念,至少我希望社會輿論能讓那家人過上一段不安寧的日子。
  我連轉幾台都沒看到,可能被當成不重要的小新聞,只播一次或者甚至沒播,因為今天有更大的新聞--上星期失蹤的五歲吳小妹妹找到了,而我可能明天就會見到她,在解剖室裡,或簡報會議上。
  吳小妹妹被棄屍在離本市不算遠的山上,那裡有不少人會去爬山健行,有個老伯帶狗去爬山時,狗發現步道外的灌木叢中有個黑色垃圾袋,老伯以為是沒公德心的人亂丟垃圾,拿起來發覺很重,打開來看才知道是屍體。
  這是本市第二起女童命案,上一起發生在大約一個月前,受害者是四歲的陳小妹妹。螢幕上的警局副局長說,從做案手法看來兇手是同一人。
  陳小妹妹是獨自在一樓家門外的騎樓遊玩時失蹤,旁邊店家的監視器只拍到嫌犯引誘小女孩過去的手,細細的手臂看起來像女人,但也可能是很瘦的男人;吳小妹妹失蹤地點是公園遊戲區,帶她去的父親當時正在玩手機,現在在電視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懊悔不已。因此副局長呼籲家長一定要看好孩子,不要讓孩子離開視線。
  這新聞讓我想起上次簡報會議中看到的陳小妹妹屍體照片,她被棄置的地方是一大片雜草叢生的河灘濕地,一堆沒有留下指紋的散亂報紙蓋住幼小的身軀,整個脖子被砍爛,身首分離,頸部有部分皮膚被削掉;頭顱也是報紙包著,外面還套著紅白條紋塑膠袋。頸部傷口肌肉沒有收縮,顯示這是死後傷;從眼部的點狀出血,以及斷裂的舌骨,應是被掐頸而死,推測砍爛頸部和削皮肉是為了湮滅掐死她的痕跡,可能兇手怕會在皮膚上留下指紋,不過那是多此一舉,就算有指紋也採不出來。河灘濕地也不是第一現場,只是棄屍現場,目前還沒找到兇手。
  女孩子啊,從在母胎中就開始了充滿危險的生涯,要平安長大恐怕還得靠神佛庇佑。
  這則新聞讓我的心情更差,於是改滑手機看網路上的可愛動物蠢影片轉換一下心情。



  看哈士奇耍蠢賣萌的影片看到睡著,還以為可以睡個好覺,沒想到睡醒更累,因為白定威在夢裡跟我大眼瞪小眼看了一夜,不管我怎麼吼他叫他滾,他都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看著我。
  看得到鬼卻不能溝通,真的讓人好心累。
  好不容易拖著疲勞的腦袋起床,一抬頭又看見白定威站在昨晚的牆邊看我。我已經懶得理他了,今天我就要帶他去找張刑警,叫他去跟她。要查明真相當然得找警察啊!找我一介小小法醫能幹嘛?
  沒睡好的我像遊魂一樣飄進辦公室,楊朝安一看到我,劈頭就道:「不是要妳休假了嗎?還來幹嘛?妳看看妳,這麼憔悴是做不好事的。」
  沒想到他昨天說的是真的,我還怕萬一我當真了會被他削一頓,「喔,我……假單還沒寫。還有一些事,弄一弄就--」
  「白宜臻,妳來得正好!」林亦祥趕緊跑來,「謝天謝地,我還怕妳休喪假去了。妳哥哥我暫時還得留著,警方那邊有點問題。妳來一下。」
  他拉著我到他的座位,抽出一個檔案夾,把屍體照片全攤在桌上。雖然臉變成髒髒暗暗的黑綠色、灰白的眼珠像金魚一樣凸出、流湯的暗紅色五官孔竅擠滿白色的蛆、嘴唇也膨脹得像發黴的香腸,我還是勉強認得出這些案發現場的照片主角是白定威。
  「妳覺得他死幾天了?」林亦祥雙臂抱胸,等我回答。
  「你不是說大概五天?」我反問。相驗的又不是我,我憑什麼質疑他的判斷?
  他右手握拳抵住下巴,眉心緊蹙。
  「可是昨天晚上張欣瑜打給我,說……」他抿一下嘴唇,一臉嚴肅道:「妳哥的女友,在屍體被發現的三天前還去過,她說那時妳哥還好好的,而且因為他們晚上笑得很大聲,鄰居也有印象。」
  我張大眼睛看他,再看這些照片,照片裡的屍體模樣不太可能只死兩天。
  「現場有開加濕加溫器,還是暖氣嗎?」雖然覺得這是個笨問題,我還是姑且一問。
  「至少我去看的時候沒有。」林亦祥雙手一攤,「其他鑑識的問題得問張欣瑜。」
  「而且……不是說鄰居被薰了好幾天才報警?」這也是個疑點。
  「總不會是他女友跟屍體有說有笑吧?」林亦祥苦笑。
  我轉頭望向後面的當事人白定威,他低頭看我手中的照片,依然面無表情。我簡直像拖著一個沒用的人形立牌,幸好別人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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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社會案件好恐怖! 2022-5-19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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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18 22: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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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不可能啊,時間對不上……」我反覆看那幾張照片,實在想不透,「那不就要重新解剖?」
  「對啊,剛剛我才叫阿德趕快推去退冰。」步入中年的林亦祥好像煩惱得又多了幾根白髮,「我還得請X大的昆蟲系教授幫忙鑑定一下他身上的蟲子。本來以為只是自殺,很好解決……」
  他看我一眼,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噢、不……不是,我沒有什麼意思,我是說……那個……自殺嘛……」
  「我知道,自殺本來就很簡單,也不用看太仔細。」我接下去笑著說完,轉換話題,「你沒把那些蛆丟掉喔?」
  「昨天趕著開會,匆匆忙忙地,把垃圾袋綁起來之後就忘了。還好忘了。」
  他看起來還是很頭痛,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再怎麼樣也不會是你看錯,這屍體怎麼看都不只兩天,絕對不只。」
  「那怎麼會有人證?」他一臉陰鬱,像講秘密似地小聲道:「會不會是妳哥不想讓女友擔心,所以……顯靈陪她?」
  我悄悄瞄白定威一眼。這傢伙是那麼體貼女友的嗎?印象中不是啊?在我家那種重男輕女的環境下長大,他早就耳濡目染我爸的大男人主義,把女友當下人呼來喚去,不合他意就破口大罵。這種人會擔心女友?
  不過我也不便對同事批評自己親兄,只道:「就算他顯靈好了,屍臭是實際存在的,這種氣溫不用兩天就會臭死人,一般正常人絕對待不了多久,哪還能有說有笑。」
  仍蹙緊雙眉的林亦祥看著我,「所以妳認為……證人說謊?」
  我嚇一跳,連搖雙手,「等一下!我可沒那麼說喔!我只是就事論事!」
  他乾笑兩聲,「我知道。幹嘛那麼緊張。」
  我留他自己獨自煩惱,從放空白文件的抽屜拿了請假單。反正楊朝安說我可以把囤積一堆的補休用掉,難得他那麼大方,我就趁他還沒反悔之前快請吧!
  我把請假單放在組長桌上就溜了。我請那麼多假不是為了出去玩--雖然我是很想啦--主要是為了查一查白定威的死。照那傢伙腐爛的程度,絕不可能只死兩、三天,而且有人前一天晚上和女友笑鬧到半夜,然後第二天自殺嗎?難道白定威有憂鬱症?實在很難想像。
  怎麼想都很可疑。我得先去找張刑警問一問。
  走向大門的途中,我接連在走廊上看到三個平面的鬼影,我平時一發現對方不是人就盡量裝作沒看見,但是我雖然看得見,以往頂多也就一個月看見一兩位,今天這頻率也太高了吧!該不會是因為白定威跟著我,害我運勢變差了嗎?
  天天碰死人不要緊,我可不想天天見鬼啊!
  我邊走邊撥張欣瑜的手機,請她先在局裡等我,我想和她談談證人的證詞。
  如果白定威的女友因為是兇手所以說謊,那鄰居為何也說謊?串通?白定威綠光罩頂?
  我猜想是女友和鄰居串通,結果是我這個憨人想得太簡單。
  白定威住六層電梯公寓的三樓,整棟公寓幾乎都聽到他和女友吳婉華大笑聊天的聲音,當時是晚上十點多,相當擾鄰,所以對門的鄰居陳建文去按電鈴,要他們小聲一點。
  「我哥有開門嗎?」我問。這很重要,因為照腐爛的狀況,當時他應該已經像活屍電影裡的活屍那樣,眼球突出,臉脹得跟豬頭一樣,身上紫紫綠綠的,臉部和手腳佈滿暗綠色的血管紋路。
  「沒有。」張欣瑜翻閱她的小本子,「陳先生說他按門鈴要他們小聲一點之後,雖然沒有人開門,但講話聲就變小了,所以他就回去了。」
  「那時有聞到臭味嗎?那時他死了至少三天,應該非常臭。」
  「對喔,臭味……」張欣瑜回想,「我忘記問了,可是他也沒特別提,應該是沒有吧?」
  「他女友,那個吳小姐,幾點去幾點走?有沒有監視器錄到她?」
  「我沒去調。我沒理由鎖定她。」
  說的也是。我總覺得白定威的女友很可疑。
  「我想去我哥家看看。請問我可以--」
  「妳當然可以去,妳是家屬,那房子現在歸妳。」
  「不,我是請想問妳方不方便帶我去。」我有點不好意思,跟工作方面的人談起不光彩的私事總是令人尷尬,「我不知道他住哪裡,也沒鑰匙。說實話,除了我父母的葬禮,我跟他大概十年沒連絡了。」


  張欣瑜開偵防車載著我,還有後座的白定威,一同到他家去。
  我從沒來過白定威的家,當初只聽爸媽說他要買房子,要我拿出全部存款來湊一湊給他當頭期款。我差點砸了我的手機。我好不容易從租雅房到租套房,他竟然要我拿存款給他買房子?門都沒有!
  後來爸媽就拿自住的老公寓貸款給他,然後想叫我還貸款……一樣沒門兒。我就這樣跟家裡鬧翻了,誰也不先低頭。
  得知父母車禍過世時我是有一點難過,但是在知道兩老早把一切都贈予白定威,那混帳還大發慈悲想叫我扛下那間欠一屁股貸款的老房子,我就決定放棄繼承,順便把最後一滴悲傷的眼淚彈掉。
  我還曾經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總覺得我和那三個人格格不入,彷彿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我是外面撿來的。
  車子停在一棟淺棕色壁磚的公寓樓下,這一帶雖然不是高級住宅區,但也是不錯的地段,意思就是房價不低。
  張欣瑜在電梯裡戴上口罩,她要拿一個給我,但我當然也有準備。電梯停在三樓一開門,濃濃的蚊香煙味穿透口罩鑽入鼻腔,門口沒貼封鎖帶的那一戶門口放了三圈燃燒中的蚊香,搞得樓梯間煙霧瀰漫。我想那應該不是驅蚊用的。
  煙味實在太重,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張欣瑜也咳了幾聲,趕緊拿鑰匙開門。「當天我們找了四個鎖匠才好不容易開門,順便請他打了一支。」她解釋道。
  門一打開,換成屋內濃郁的腐屍臭味襲擊鼻腔,畢竟屍體放了五、六天,昨天才剛運走,味道沒那麼快散去。雖然有心理準備,實際聞到還是很噁心。
  一邊是會令人窒息的濃煙,一邊是令人作嘔的屍臭,這時連想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奢侈。
  我還算習慣,但張欣瑜似乎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她站在門邊朝向外面的蚊香濃煙吸幾口,又被煙嗆得咳了幾聲後,才關上大門。
  白定威的家,好大--這是我呆呆地看著室內的感想。
  光是客廳就比我整間小套房大上兩倍吧?還有看起來像單人床那麼大的米白色皮沙發、不知道幾吋的好大一台液晶電視、還有四個高高的喇叭……是傳說中的家庭劇院組嗎?這傢伙的生活這麼豪華啊?
  沙發與墊了玻璃的整塊樹幹茶几下的地板上有一大片米白色的長毛地毯,除了被一堆來採證的鞋印踩得灰灰髒髒的,還有一灘從茶几的玻璃上流下來的黑褐色惡臭液體。
  我抬頭看茶几上方的華麗吊燈,然後轉頭看白定威,他也抬頭看著吊燈,似乎在沉思,不過也可能是發呆。
  「他就吊在那裡嗎?」我指那個吊燈。
  張欣瑜點頭。
  我目測茶几到吊燈的距離,「他怎麼上去的?踩著茶几……踮腳尖?」
  「他的腳尖離桌面只有兩公分多。」她指著散落在茶几和沙發之間的幾本雜誌,「可能是踩著那些吧?」
  雜誌的紙質很滑,如果踩著疊起來的雜誌上吊……我想像白定威才把頭套進電線圈裡,結果腳尖一用力,不小心就把雜誌踢走,他於是慌張地──不對,他沒有掙扎,所以他是確確實實地把那幾本雜誌全踢開,忍住求生本能,直挺挺窒息死的?
  「你們進來的時候,桌上本來就是空的嗎?一本雜誌都沒有?」我問。
  「對。」
  「那很奇怪。」我蹲下來看那五本雜誌,有八卦週刊和時尚雜誌,最厚的頂多一公分高,「他的腳尖離桌面還有兩公分,那至少會有一本他踢不掉,掛在桌邊吧?」
  張欣瑜看著我,白定威也轉向我。
  「妳的意思是……」張欣瑜試探問道。
  「他不是自殺,是被人吊死的。」我順便澄清道:「這不是我猜的,是他本人自己說的。」
  「他……本人?」張欣瑜好像倒抽一口氣,然而這裡空氣太臭,她不由得又咳幾聲。
  「嗯,他就在這裡。」我轉身用雙手沿著白定威的輪廓,由上至下比出人形,「成天跟著我,只說他不是自殺的,之後就什麼都不說了。莫名其妙。」
  「所以他不是自殺?」她捂著戴口罩的嘴巴。
  「這案子由妳來辦,不就代表你們也不當這只是單純自殺?」她的問題讓我很驚訝。
  「不是。」她苦笑著搖手,「是因為很多人都被調去找那個失蹤的小女孩,人手不夠。」
  「可是鬼魂的話不能當證據啊……」我困擾地到處看。光憑雜誌沒留在桌上,感覺上不夠證實白定威不是自殺。
  撇開滿地的鞋印,這屋子確實很乾淨,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杯子、碗盤、毛巾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像剛洗過一樣光亮潔白,連垃圾桶都是空的。
  ──垃圾桶是空的?
  我蹲下來仔細觀察垃圾桶,連裡面的角落都沒有灰塵,應該被人仔細擦拭過。
  太乾淨了,這裡。
  我在客廳走來走去,然後問張欣瑜:「他女友的頭髮長不長?有沒有染?」
  「蠻長的,到這裡吧?」髮長及肩的張欣瑜比了自己的左上臂一半的地方,「髮色是有點……怎麼講?土黃色?」
  「總之是有染的長髮就對了。」我點點頭,盯著地板。
  地上一根長頭髮都沒有,倒有一些短頭髮,可能是鑑識或員警的。看來是個有潔癖的女友呢,白定威受得了那種女人?真稀奇。
  「如果這是刑事案件,就能調監視器了吧?」我問。
  「『如果』是的話。」張欣瑜強調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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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hen 謝謝~=D 2021-4-19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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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逼 + 15 寫得太好了!
Athen + 4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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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19 22:3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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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屍體狀況和證人的說法兜不上,顯然有問題。」我試著說服她,「屍體是不會說謊的,人才會說謊。如果當初你們進來時現場確實沒有特別悶熱、沒有特別異狀,那他就是死了五天,至少五天,不會是兩天。一定有人說謊。」
  「好……吧。我去查白定威和鄰居的關係,再問問吳小姐。」
  張欣瑜好像悄悄嘆一口無聲的氣。我可以體會,以為立刻就能結案的單純事件忽然變複雜,心裡一定充滿幹意。
  「我要回去了。妳要一起走嗎?」她問。
  我當然想趕快出去吸一點人間的空氣,可是白定威忽然出現在我和張欣瑜之間,嚇得我倒退一步。
  他好像很努力地緩緩搖頭。
  現在是怎樣?他不要我走?可是這裡很臭耶!
  張欣瑜看我退一步好像也愣了一下,問道:「白法醫?怎麼了?頭暈嗎?」
  吸這麼久的屍氣的確快頭暈了,但我搖搖頭道:「沒事,我……我想我再待一會兒好了。我可以拿一台抽風機來抽掉這鬼味道嗎?」
  「可以。不過請盡量不要破壞現場。」
  我看了看旁邊。該破壞的應該都破壞得差不多了吧?畢竟一開始以為這傢伙是自殺嘛。
  「沒問題,我只是想把這裡的空氣弄得好一點。」我答應她。   
  張欣瑜開門前還回頭看我一下,「妳自己一個人,真的沒問題?」
  我笑著向她比個OK的手勢,目送她出門,然後馬上衝到開著的窗戶前打開沒紗窗的那一邊,拉下口罩大口呼吸。
  啊──差點就被臭死了!身為法醫,張刑警又比我年輕許多,實在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遜。
  我從包包拿出薄荷油猛滴在口罩內側,雖然用處不大,但聊勝於無。
  我轉身瞪著不讓我離開的白定威,「幹嘛啦?還有什麼事?你想要熏死我啊?」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只伸起左手指向左方,那裡是臥房和浴室。看來他要我過去那邊,可是我真不想離開這個可愛的窗戶……我想到國外好像會用咖啡香來掩蓋屍臭,於是先到廚房去,拿一個湯鍋裝了十二杯份的咖啡,再把咖啡渣灑在流理台上,看看能不能吸掉一些臭味。
  我拉下口罩聞聞看。嗯,變成很臭的詭異咖啡味。我想我大概好一陣子不會想喝咖啡了。
  我放棄減緩屍臭,重新戴上薄荷味的口罩嘆氣,接著注意到流理台上的菜刀架,少了一把刀。
  我不清楚白定威這傢伙會不會下廚,搞不好是買來給女友用的,這些刀具和菜刀架上都有相同的品牌名稱,顯然是一整套的。
  可是裡面少了一把刀。
  我戴上包包裡隨身備用的橡膠手套,謹慎地把刀架插入刀的部分轉向我。
  每一把刀都有符合自身刀刃大小的位置,缺少的那一把,看起來是裡面最大的刀。
  少了一把菜刀也沒什麼,看那大小說不定是砍刀,砍豬大骨之類的硬物時砍壞,就扔掉了。
  砍骨頭啊……
  我記得白定威的屍體沒有缺少什麼部分,應該不是用來砍他吧?
  不知怎地,我想到陳小妹妹被砍爛的頸子。要是兇手也有一把這麼名貴又鋒利的刀,就不用砍那麼多刀了。不過說到鋒利,記得報告說削皮肉的刀是很利的,沒有來回切割的跡象。
  我用食指和姆指隨手抽出一把比一般水果刀稍長一些的刀,和刀柄一體成型的不鏽鋼刀面亮得幾乎可以當鏡子。這種大小就很適合削--不對,我在想什麼?我應該是要來找白定威被害的證據才對。
  咖啡香漸漸擴散,我稍微拉下口罩,廚房這裡的氣味變得好多了,可是還是有點臭,我朝空中聞了聞,才發現味道來自我的衣服!
  可惡!我居然忘了屍臭會附在身上!完了,這下我從頭到腳都是噁心的臭味,我要怎麼回去啦……就算在這裡洗澡,衣服也沒得換……早知道剛剛就別理那混蛋,直接跟張刑警搭偵防車回去就好了!
  現在懊惱也來不及,張欣瑜早就走了。我重新戴上口罩,一邊嘆氣一邊走向白定威要我去的方向。
  臥室也整理得一絲不茍,涼被整整齊齊地疊在床尾,像是沒人用過,至少白定威不可能摺被子。
  白定威不可能摺,所以我應該可以合理推論,在那個吳婉華離開之後,他沒有用過這張床。
  如果他當時已經死了,人是吊在吊燈下,當然不可能用這張床。
  我一直覺得他女友很可疑。可是談笑聲又是怎麼回事?不只對面的,連樓上樓下都聽到了。
  我仔細檢查房間的每個角落,也是一根頭髮、一絲灰塵都沒有,而且這裡只有男性衣物,看來他沒和女友同居。沒同居還能保持這麼乾淨,吳婉華是天天來打掃嗎?
  我不信邪,先稍微移開雙人床墊再使勁抬起下面的床架,竟然也沒什麼灰塵!但雖然乾淨,還是看得出陳年灰塵曾經存在的痕跡,地板顏色和其他地方比起來就是不太一樣。表示這是最近才擦的。
  會是最近發生了某些事,導致白定威或他女友必須讓家裡一塵不染?
  抬起床架後,我發現床腳下黏著一根頭髮,細細軟軟的,乍看是黑色,但在光線下偏棕色,應該是沒染過的頭髮。
  該不會……白定威偷吃被發現,所以吳婉華做掉他?好像也挺可能。
  我到廚房找保鮮袋,沒想到找到夾鍊袋,更好。我把頭髮放進去,回臥室把床恢復原狀,接著到浴室。
  浴室也是非常乾淨,非常、非常乾淨!乾淨到我忍不住想再三強調。地板的磁磚縫隙好白,彷彿新抹的水泥;浴簾也一樣,下方連水垢痕跡都沒有。
  為什麼要洗得這麼乾淨?
  我疑惑地轉頭看浴室門口的白定威,他微低著頭,目光望著地板。
  我也跟著看地板。米色的地磚非常乾淨,連一根頭髮都沒有。不過我發現浴缸與牆壁間的防水矽利康好像沒有那麼乾淨,只有靠近地板的防水矽利康很乾淨,白得像新的一樣。
  吳婉華來的那個晚上,她沒用過廁所嗎?還是她把一切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之後才離開?
  可是我沒在浴室看到清潔劑。我回到廚房打開所有櫃子,還到後陽台大略巡一遍,也沒有清潔劑的影子。白定威對髒亂的容忍度本來就比一般人高,整理成這一塵不染的樣子應該不是他的意思。
  而且,清潔劑到哪兒去了?打掃成這樣,怎麼可能沒有清潔劑的瓶子?
  --吳婉華,或某個人,為了某個原因,必須徹底打掃這間屋子……
  啊,不行了,滿屋子的臭味讓我無法思考,我又逃到窗邊,扯下口罩大口吸氣。
  除了再度證實房子非常乾淨之外,我不懂白定威要我留下來做什麼,而且這下我得頂著這一身臭味回警局騎車……搭車一定會引人側目,看來只能走路了。
  我哀怨地噘嘴瞪著一臉若無其事的白定威,包包裡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張欣瑜。
  「白法醫,妳還在那裡嗎?」
  「嗯,對。怎麼了嗎?」
  「我怕妳滿身屍臭沒法回家,我現在去載妳。」
  我差點禮貌性地婉拒她,我硬把話吞回去,誠懇道:「謝謝妳!真是太好了,我還在傷腦筋該怎麼回去。」
  張欣瑜真是個好女孩!我之前常接觸的都是男刑警,那些少根筋的男人才不會這麼體貼。
  在張刑警來之前,我倒掉咖啡沖了鍋子,在廚房櫃子裡找到一個鍋貼店的塑膠袋裝咖啡渣,並用包包裡的面紙把流理台擦乾淨。
  戴口罩的張欣瑜進來時也注意到咖啡的味道,「咦?好像……有咖啡味?」
  我把我想用咖啡除臭的事告訴她,她愕然地呆了呆,笑道:「可是……妳不是說這應該是刑事案件?妳這樣不是破壞現場嗎?」
  我也呆了,結結巴巴道:「廚……廚房也算現場嗎?」
  「暫時……整個房子都算吧?」
  我羞愧地雙手掩面,「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辦……」
  「沒關係啦,咖啡應該不會弄掉什麼……吧?」
  她的語氣聽起來也不太肯定,但事情做都做了,除了這樣安慰自己之外也沒其他辦法。我愧疚地紅著一張臉跟她從樓梯走下去,免得身上的屍臭味污染電梯。
  「妳怎麼會想到來接我?」我隨口找個話題。
  「我回到局裡大家都退避三舍,叫我去洗澡換衣服,還把車子消毒一遍。」她笑道:「所以我想妳沒車,恐怕走在路上都會引人側目。」
  我看她身上的衣服,和先前的差不多啊,都是深藍色的長褲和白襯衫。
  「妳換過衣服喔?」我想了想,「那……妳剛剛又上去過,不就又變臭了嗎?」
  她一怔,大笑著說道:「對耶!而且車子又會變臭了!哈哈哈!剛剛都白消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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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鳥海魚 + 3 張刑警好讚人好貼心! 目前展現天然(?的一面,嚴重懷疑就是主角(應該就是她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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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21 08:3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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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隨她上了臨停在樓下的銀灰色偵防車,車上果真瀰漫一股漂白水加酒精還有廁所芳香劑的味道,現在又混了我身上的腐臭味,變成非常奇妙的噁心氣味。
  張欣瑜打開全車窗戶,「要是開冷氣,他們一定會殺了我。」
  「待會兒停紅燈,旁邊肯定不會有機車停在我們旁邊。」我也笑道。
  車子開上馬路,外面的熱風吹進來,沖淡車內說香很香、說臭也很臭的怪味。直視前方的張欣瑜道:「我跟小隊長談過,但是他認為當成他殺的理由不夠充分。妳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過他同意讓我調監視器來看。妳在裡面待那麼久,有什麼新發現嗎?」
  「那房子真的很乾淨,乾淨得不太對勁。連床底下好像都擦過,妳相信嗎?」我搖頭,「白定威不是那麼愛乾淨的人,我想是要掩飾某件事……要藏樹葉最好藏在樹林裡,如果只有某個地方太乾淨會讓人起疑,所以才全部都整理一遍。」
  說到床底,我想起那根頭髮,於是拿出夾鍊袋,「對了,我在床腳找到一根頭髮,沒染過,看長度也不是白定威的,雖然可能沒有毛囊……可以試試看分析粒線體DNA?」
  「為了要把證據刷掉嗎……」她喃喃自語後,道:「血跡是洗不掉的,不然我找鑑識再去徹底查驗一遍。」
  我倒沒想到可能是血跡,應該說我剛才真的被熏得頭昏腦脹,沒法思考。
  血跡加上失蹤的砍刀,感覺很可疑。我順便告訴她廚房少了一把砍刀,她皺起清秀的細眉,好像也覺得有某種嫌疑的味道。
  「那個……白法醫,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想請教一下……妳哥哥他……」她吞吞吐吐地沒說完話。
  「不會冒犯,妳問吧。不過我和他真的很久沒來往,不見得什麼都知道。」
  「他……有沒有戀童癖?」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呆,但還是回答她:「沒……應該沒有吧?他超愛巨乳,女友都很大。」我用雙手在胸前畫出差不多排球大的弧線,「還說過沒有D的女人都是殘障。」
  「啊?」她用啼笑皆非的眼神看我。
  「我跟他說沒有一八○的男人也是殘障。」我勾起一邊嘴角。
  她笑得肩膀抖動,「哈哈……你們兄妹感情還不錯嘛?」
  誰跟他感情不錯?他是在笑我殘障耶。我搞不懂她的思維。
  「他女友的身材確實蠻雄偉的。」張欣瑜回想。
  「她長什麼樣子啊?」我有點好奇。白定威看女人第一看胸第二看臉,還曾經交往過身材相當重量級的女孩。
  「很……普通,不算漂亮的型。」張欣瑜好像找不到合適的形容,「雖然頭髮染得黃黃的,不過個性好像有點內向畏縮。」
  「那種大男人最擅長摧毀女人的自信。給他摧殘過,都會懷疑自己是個爛女人。」我惋惜地嘆氣,問道:「很年輕?」
  她點頭,「二十二而已,比我還小。」
  「所以才會被那種男人騙。」我真搞不懂,白定威都坐三望四了,怎麼還能吸引那種年輕小女生。
  「不好意思,我剛才懷疑過他會不會和那兩個小女孩命案有關。」她抱歉地道:「不過如果喜歡巨乳,應該就不會喜歡小女孩了。」
  「陳小妹妹沒有性侵跡象啊。」我回想當時的報告內容,順便問道:「吳小妹妹也是砍頭嗎?」
  「我沒看到屍體,聽說脖子有一道切口,深度好像很淺,皮膚也有被切掉;不過這次吳妹妹的臉被剁爛了,聽說整個血肉模糊。」
  「剁臉?」不喜歡吳小妹妹的長相嗎?上次砍頭,這次剁臉……目標只是女童的身體?可是又沒有性侵痕跡。變態的想法真難理解。「不過白定威是被上吊的話,也可能是他發現什麼事……可能不見得是女童命案啦,先不要抱太大期望。」
  我知道警方現在的破案壓力一定很大,所以先給她打個預防針。
  「如果是因為發現事情才被殺的話,吳婉華的嫌疑就很大了。晚一點我調監視器畫面,要一起來看嗎?」
  「咦?可以嗎?」我很驚訝。
  「可以吧?大家都是執法人員嘛!而且妳還是家屬啊!」她爽朗笑道。
  但我還是得先回家洗個澡才行。回到警局和她道別後,我盡快騎車回家,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一身惡臭在陽光的加溫之下好像更臭,實在不敢在路上逗留,我看這身衣服扔了比較快,包包也……反正為了預防這種狀況,我的衣物包包都是便宜貨,扔了也不會太心疼。
  反覆洗了兩次澡,頭髮還抹了超香的護髮乳,總覺得身上還是有點味道,不過也沒辦法了啦!這就是法醫的宿命吧。
  我把臭掉的衣物緊緊包在三層塑膠袋裡綁緊,回頭看到白定威杵在桌前,本來想問他兇手是誰,又想到他好像不知道。
  死人不是很神通廣大嗎?靈魂離體的那刻,不是應該看得到旁邊殺他的人嗎?
  該不會是這傢伙裝傻?
  「喂,我問你。」我盤腿坐在床上,「殺你的人是不是吳婉華?」
  他默默看著我,一動也沒動。
  「你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
  還是沒有動靜,只是盯著我。
  「喂,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來找我啊?要是知道兇手是誰就說啊!」我對他完全沒耐心,要不是碰不到他,我真的會殺了他,「你家的大菜刀到哪裡去了?」
  他這次動了──只動兩個眼珠,視線從我身上移向旁邊。我跟著看過去,是塞了我那包臭衣服的垃圾袋。
  「丟掉了?為什麼?」我追問道:「切什麼切壞的?」
  他皺起眉頭,一臉鄙夷,好像覺得我是笨蛋。
  我放棄,不想理他了。外出吃過飯,我趁午休時間打給林亦祥,問他重新驗屍的情形。
  他還是一樣認為五天,而且教授看過那袋蛆之後還說可能六天,因為連蛹都有了。
  吳婉華果然有問題。談天說笑的聲音可能是某天錄的,因為張欣瑜說鄰居按門鈴之後沒人開門。門當然不能開,一開屍臭就會散出去了。所以她是預謀……
  一個失去自信、畏畏縮縮的女孩,敢下手殺人,會是為了什麼?
  我想到張欣瑜懷疑過白定威是不是女童命案的兇手,現在我也有點懷疑了。該不會吳婉華再也受不了他誘拐殺害女童,報警又怕會被報復,所以才痛下決心殺了他?
  好像也不無可能。說不定他膩了巨乳,開始喜歡貧乳了。
  我躺在床上思考許久,轉頭看那個還站在我桌前的混帳傢伙,問道:「喂,小女孩是不是你殺的?你是不是戀童癖啊?」
  白定威張大雙眼,那副表情就像在說「妳是白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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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23 23: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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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個表情真的惹毛我了,我倏地坐起來指著他,「不然你說啊,你家的刀哪兒去了?為什麼到處那麼乾淨?啊,臥室那根頭髮肯定是其中一個女孩的對吧?你們就是在浴室砍她們的頭吧?是吧!」
  白定威雙臂抱胸,頭部微抬,一副用鼻孔看人的睥睨眼神。
  我轉為面向窗戶不看他,也生氣地將雙臂交叉胸前。
  如果這巨乳魔不會對小女生下手,難道是吳婉華?陳小妹妹脖子被砍那麼多刀,是因為女人力氣小砍不斷,或者是因為害怕嗎?殺吳小妹妹的時候刀已經鈍了,所以改成剁爛她的臉……
  可是動機是什麼?原因呢?一再犯案,表示兇手是有動機的。我有點想和吳婉華談談,可是我只是法醫,沒有約談人的權力,刑警問話時也不方便在場;若以白定威妹妹的身份,她會理我嗎?
  而且和死人打交道這麼久,常見面的活人除了同事就是刑警與檢察官,要談也是談公事,其實我蠻不會和陌生人聊天,想到要找吳婉華喝咖啡,心裡忽然覺得壓力好大。還是找張刑警作陪呢?她和吳婉華年紀相近,人看來也活潑……可是吳婉華已經知道她是刑警,應該也不會放鬆心防吧?
  躺在床上想東想西煩惱著,不知不覺睡著了。沒辦法,平常加班太累,難得休假好放鬆啊……手機把我吵醒時,我還猛然不知身在何處。
  「白法醫?」是張欣瑜,她的聲音有點驚訝,「不好意思,我打擾妳午睡嗎?」
  「沒有、沒有沒有。」我連忙否認,刻意用很有精神的聲音回答。
  「我要調監視器影像了,要來嗎?」
  我當然忙不迭答應,換上外出服火速出門。在警局登記了證件,坐在電腦前的張欣瑜招手叫我去她旁邊。
  「哇,好香。」她聞一下我的頭髮,「哪牌洗髮精,這麼香?」
  「是護髮乳啦,洗髮精不夠香。我還有同事買無香的洗髮精和沐浴乳,再去化工行買一大瓶香精,要多香自己調。」
  「還有這種小撇步,不愧是專家!」
  我沒這樣做過,因為我懶,畢竟不是天天有機會接觸腐屍,但看她佩服的笑臉,我心想我是不是也該自己調個洗髮乳。
  「來吧!」她握住滑鼠點游標,「來看看那天晚上的狀況。」
  吳婉華說她去過的那天,約在晚上六點五十四分時拍到一輛藍色小車從畫面右邊開進來,張欣瑜按了暫停,告訴我這就是吳婉華的車。
  接著影像快轉,約在十點四十七分時,那輛藍色小車又轉出去,吳婉華回家了。
  「妳說,對面的鄰居在十點多去叫他們小聲一點?」我問。
  張欣瑜點頭,拿出記事本翻了翻,「大約十點半,那時陳先生看的節目剛好進廣告。」
  「十點半還聊得很開心,十七分鐘之後就回家?」我用疑問的目光看她。
  她聳了聳肩膀表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再用滑鼠點另一個檔案,「這是另一邊的畫面,離妳哥家比較近,可以看到她停車的地方。」
  大約六點五十五分,藍色小車找到停車格,一名身材豐臾的女子背著一個小包包下車,看得出她的胸部相當傲人,肯定是吳婉華。
  快轉到十點十四分,鏡頭拍到吳婉華匆匆走到對面,把帶來的小包包塞進路邊的垃圾桶。在這裡我喊了停,張欣瑜按下暫停。
  「妳看,」我指著螢幕上的小人,「她穿的衣服不一樣。」
  「不一樣嗎?」張欣瑜湊近看。
  「剛剛是整件粉紅色,現在是條紋。」
  張欣瑜倒回去看,六點五十五分時確實不是條紋上衣。不過褲子看起來都是黑的。
  「她換過衣服了。」張欣瑜喃喃道。
  「因為那裡很臭,她洗過澡才回家。」
  「啊!」張欣瑜也發現了吳婉華現在在螢幕上的舉動,「她把所有東西都丟掉了!」
  「看來是……她穿的衣服什麼的,可能還有錄音機或是錄音筆,全部都……」
  張欣瑜看來很懊惱。那麼多天前的垃圾,早就進焚化爐了。她皺起眉心閉上眼睛,好像很努力在想辦法,最後只能嘆氣,「算了,我還是可以再約談她。如果可以攻破她的心防就好了,她看起來不是很有心機的人。」
  「這個影像可以回溯幾天?」我問。
  「一個月。」
  「喔?現在可以保留這麼久?我的印象還停留在七天。」我看著她,「那……可以看看吳小妹妹失蹤那天嗎?」
  張欣瑜很驚訝我這麼問,「可是,妳不是說妳哥是……」
  我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確定,畢竟我真的很久沒和他來往。反正看一看也沒關係吧?」
  「其實是有關係,不過……」她小聲說著,一邊在嘴唇前豎起左手食指要我安靜,一邊輕輕移動滑鼠。
  吳小妹妹失蹤那天的深夜十二點二十五分,藍色小車開進去。這次吳婉華停車的地方離監視器有點遠,車子停好後她沒有馬上下車,而是等到一個人──應該是白定威──走過去,她才開車門,把一個用被子還是什麼布包著的一大個東西從車裡抱出來,交給白定威,然後兩人急忙跑出畫面外。
  我們兩人把影片倒轉暫停,努力想看出他們在幹什麼、抱的那一大包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太遠又太暗,實在看不出來。
  「還有,」我靠近張欣瑜的耳朵,用幾乎是氣音的聲音小聲道:「到白定威推定死亡的那五天,看他有沒有出來過。」
  兩邊的監視器我們都快轉看了,吳婉華晚上離開後,接下來五天都沒有白定威的身影,只有三天後吳婉華的小車再度出現。
  「Bingo。」我悄聲道:「白定威不可能不出門。那一天吳婉華就殺了他,三天後再去假裝他還活著。」
  「可是,剛剛他們抱著的那一大包東西,會不會是……」張欣瑜也跟我靠在一起說悄悄話。
  日期那麼剛好,我也不由得懷疑那一大捆東西是小孩,但問題就出在畫面看不清楚。我只能老實說:「我不知道。」
  「那我只好試試看她口風緊不緊了。」張欣瑜左手撐著下巴,盯著螢幕,「至少現在可以懷疑她殺了白定威。」
  「鑑識什麼時候會去採證?」
  「看明天吧?我待會兒去跟小隊長說說,這應該可以成立刑事案件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小聲問我:「妳哥哥還跟著妳嗎?」
  我點頭道:「陰魂不散。」這四個字真是太貼切了。
  她有些興奮,「那妳問他,那天晚上吳婉華給他那一大包是什麼東西?」
  我面有難色,「他可能不會理我。」
  張欣瑜不明白,「為什麼?他都死了啊,就算有罪也不可能起訴他。」
  「我哪知?我問殺他的兇手是誰,他也不說。」我不忍看她臉上的失望表情,於是道:「不然我回去問問他,說不定這次他會告訴我。」
  「那就拜託白法醫了!」她又綻出笑容。


#1-7

  我外帶一碗乾麵回房間吃,惱人的白定威坐在書桌上看我。我真不懂他為什麼要一直看著我,是不是生前太久沒看到我,這幾天要把那些年的份全補回來啊?
  「喂。」我吃完最後的豆芽,問他道:「X月O日晚上,吳婉華到你家去,你還下來幫她抱一個用布包起來的東西,記不記得?」
  不出所料,他還是沒動靜──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他竟然點頭了!雖然很緩慢,但我確定他點頭!而且還笑起來……這個笑容就有點讓人不太舒服了。
  「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小女孩?」我趕緊抓住機會追問。
  他維持那個討厭的笑臉,慢慢挑起眉毛,一副挑釁樣,好像在說「妳猜」或是「妳說呢」。
  我整張臉垮下來。我太天真了,還以為人死後會有良知……討厭鬼死了之後果然還是討厭鬼。
  我不知道吳婉華的地址和電話,張欣瑜應該也不會給我,白定威的手機裡應該有吧?唉呀,今天早上去的時候忘記找了,我可不想再去一次那間臭房子!可是如果今晚不去的話,明天鑑識人員去了就會被列為證物,我就拿不到了。
  內心雙方拉鋸一會兒,最後怕臭的一方輸了。我可是堂堂法醫呢!怎麼能怕屍臭!
  路上我順道在水電行買了一架抽風機,希望能把那裡的空氣弄好一點,明天鑑識人員也會感謝我吧。
  我騎到白定威的公寓,在附近找車位時,看到一輛眼熟的藍色小車。當然啦,那不是限定款的車,或許只是看到一模一樣的車款而已,女生都愛開小車嘛。
  為了求證,我打給張欣瑜。聽了我的問題之後,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告訴我吳婉華的車牌號碼。
  我聽著,一字一字對照。
  就是我眼前這輛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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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4-27 21: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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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吳婉華今天晚上又來了。會是新聞上報後,她想起有什麼東西忘記處理嗎?
  我收起手機思考著,我要不要在這裡等她回來,表明自己是白定威的妹妹,想找她聊一聊……可是事情來得好突然,我沒有心理準備啊。
  我下機車拿下安全帽透氣,心裡忙想著待會兒要講什麼當開場白才好,忽然背後有個女聲道:「妳有什麼事嗎?我的車怎麼了嗎?」
  我回頭,一名右肩背著黑色大帆布包、身材微胖的黃髮女子站在大約三公尺處,神色緊張地看著我。
  我把安全帽放在座椅上,用平和的語氣以免刺激她,道:「吳婉華小姐嗎?我是白定威的妹妹,我──」
  她打斷我的話,惡狠狠地瞪我,「白定威才沒有妹妹!我從沒聽他提過!妳是警察吧!」
  「不是啦,我──」
  我的話又沒說完,因為她馬上從帆布包裡抽出一個東西往我這裡衝。我沒看清楚她拿的是什麼,總之先擋下要緊!於是急忙拿起機車踏板上裝抽風機的紙箱,大紙箱完全擋住我的上半身,接著我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
  定睛一看,她拿的是白定威廚房刀架上的其中一把菜刀!刀柄與刀刃反射路燈的白光,我想我的臉色也應該跟著變白了。
  她愣一下拔出菜刀,看樣子打算來第二擊。
  「等一下、吳小姐!」我嚇得膝蓋發軟,聲音也幾乎出不來,「我真的是他妹啊!」
  她根本不聽我說話,表情充分說明她陷入害怕的瘋狂,一心只想除去我這個擋在她前方的人。
  菜刀第二次刺過來時我也拿整個箱子往前擋,刀刃這次可能刺到扇葉之間的空隙,我看到尖銳的刀刃從箱子後面穿出來,更是嚇得心驚肉跳。要是我只拿箱子擋在身前,看這深度可能會刺進肋骨,畢竟我胸部沒那麼多脂肪。
  我也鼓起全身力氣用力把箱子往前推,想把她推倒,而她也如我所願地重心不穩跌倒了。
  她跌倒後我一鬆懈,被她重重踢了下腹部,我手一鬆,箱子與菜刀被她往右邊甩開,我也跟著跌倒。
  她又從帆布包裡抽出另一把較小的刀,就是我認為很適合用來削肉的刀……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身體來試它的鋒利度!
  可是我沒有武器了,插了菜刀的紙箱雖然只離我幾十公分遠,可是我全身發抖使不上力氣,連叫都叫不出來,心裡只能期待剛才有人聽到我們剛才講話的聲音然後報警……嗚嗚,我現在還不想躺上解剖檯啊!
  眼看著發狠的吳婉華就要衝過來,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我前方。
  吳婉華的表情驚恐得像看到鬼──呃,確實是看到鬼沒錯,因為擋在我們兩人中間的正是白定威。
  「怎麼可能!你已經死了!」吳婉華尖叫著後退,「你明明死了!」
  雖然白定威及時出現,算是救了我,可是我心裡只有滿滿的抱怨:靠!不會早點出來啊?馬的這傢伙一定是看我被追殺得屁滾尿流很好玩想多看一下,現在肯定也是覺得吳婉華驚嚇得歇斯底里的模樣很好笑。他就是這麼差勁的人!
  一聲尖銳的急煞聲吸引吳婉華轉頭,刺眼的車燈讓我們兩人不禁用手遮住視線。
  「不准動!警察!放下刀子!」
  張欣瑜的聲音聽起來好有威嚴,好令人安心,我一聽到她的聲音,眼淚差點流出來。
  吳婉華大概知道大勢已去,她放下手中的刀,跪下掩面大哭起來。
  張欣瑜用無線電呼叫支援,然後小心翼翼走過來踢開吳婉華手邊的刀。
  「她的袋子裡都是刀!」我連忙提醒。
  張欣瑜拿下那個沉重的帆布袋丟遠一點,拿出腰間的手銬把哭泣的吳婉華銬起來。
  兩輛巡邏車迅速趕來支援,員警把吳婉華帶走後,救護車也來了,張欣瑜來扶我,一臉擔心問道:「起不來嗎?哪裡受傷了嗎?」
  「不……我沒受傷,只是……站不起來……」我不好意思地說。
  救護人員推著擔架過來,我覺得很丟臉不想躺,我只是怕到腿軟而已。救護人員再三確認我沒事,就開救護車走了。
  張欣瑜扶著我到偵防車後座,蹲在車外輕拍我的背安撫我。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好奇問道。
  「妳問我她的車牌,我猜想妳看到她的車,可是妳應該不知道她住哪裡,所以我猜妳們應該都在這裡。」她的表情有點得意。
  「真厲害,不愧是刑警。」我終於能放鬆心情笑起來。



  在警局喝茶做筆錄的時候,我的手還會抖,指尖也還是冷的。活人真是太可怕了,還是死人好啊,至少死人已經不會跳起來拿刀捅我。
  做完筆錄,我覺得我的狀況不太適合騎車,還是再休息一下比較好。此時張欣瑜走過來道:「白法醫,吳婉華承認殺害白定威了,不過有些事她怎麼都不說,只說想見妳。」
  「我?」我張大雙眼指著自己,心裡又緊張起來。
  「不要緊,我會陪妳。」
  偵訊室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房間,一張桌子兩張辦公椅,桌邊有一架固定的小攝影機。除了門之外沒有窗戶也沒有玻璃,我還以為會像電視或電影中那樣,有可以在隔壁房間看的單面鏡。
  裡面還有一位穿制服的員警大哥,張欣瑜從外面拉一張椅子進來坐在我旁邊。吳婉華上銬的雙手抱著垂到桌面的頭,看起來很沮喪;白定威那傢伙雙手插腰站在她旁邊,低頭看著她。
  我看她沒有想抬頭的樣子,於是道:「妳好,我是白宜臻,白定威的妹妹。」
  吳婉華稍微抬頭,雙眼往上看我,「他從沒提過有妹妹。」
  「我大概十年沒跟他連絡了。誰要跟他連絡啊?那種爛人,倒八輩子楣才當他妹妹。」我的語氣很不屑。
  吳婉華的頭又抬高了一些,眼神也沒那麼警戒,「他很爛嗎?」
  我看她好像對我批評白定威比較有反應,就繼續說:「爛到爆了,脾氣差又很會損人,對吧?尤其是對女生,更何況我是他妹,有夠衰。要是我知道妳和他交往,一定會勸妳快分。」
  吳婉華笑了,笑得很淒涼,淚水也跟著滴下來,「要是……早點有人跟我說……就好了……
  「我……還為他墮過四次胎……他不喜歡帶套……」她啜泣著。
  她墮第四次胎時,醫生警告她不能再墮了,否則很可能不孕。所以第五次懷孕時,她想把孩子生下來,不料卻流產。
  「後來有一次我又懷孕……也流掉了……」她的啜泣轉為大哭,「我生不出來了……我再也生不出來了……生不出孩子,我還算是女人嗎……」
  又是被傳統觀念束縛的女人。我內心嘆氣,瞪了始作甬者一眼。
  吳婉華哭了一會兒,張欣瑜遞一包隨身包面紙給她,她擦了擦臉,續道:「以前不覺得怎麼樣,可是……知道不能生之後,我突然……好想要小孩……我想生個女兒,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聽到這裡,我大概知道她誘拐小女孩的動機了。
  她看到陳小妹妹獨自在騎樓一個人玩,沒有人陪,好寂寞的樣子,寂寞到她的心好痛,於是下車問小妹妹要不要跟她去海邊玩,一下子就會回來。沒有提防心的陳小妹妹就跟她上車。
  「我買了好多飲料和零食,她想吃炸雞我也買給她,我們在海邊野餐,好開心……」大概想到那段時間吧,吳婉華臉上露出微笑,但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表情變得忿恨。
  「可是她說她要回家!她要回家!為什麼!」她激動地用拳頭捶桌子,驚動外面的員警,有一位穿制服的男性員警進來。
  「她家人明明不愛她!放她一個人玩!要是我女兒,我一定、一定會一直陪著她……」吳婉華又趴下哭了,「我明明一直陪著她……為什麼……」
  所以吳婉華一氣之下掐住陳小妹妹的脖子,不讓她再說要回家。等她回神時,柔弱的小女孩已經斷氣,她恐懼萬分,不知該如何是好,第一個想到的人是白定威,相信平時那麼不可一世、對她頤指氣使的男友,肯定有辦法處理。
  她抱著女孩屍體到白定威家時,他不在家。她抱著屍體在沙發上呆坐一會兒,看著懷中像睡著似地閉著雙眼的女孩,她忽然認為女孩或許沒死,只是玩累了,睡著了,於是抱著屍體到臥室,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還輕輕唱歌拍拍她。
  白定威回家時,看到家裡有個小孩嚇一大跳,以為吳婉華只是單純誘拐兒童,連忙要她把孩子帶出去隨便哪裡丟包,但女孩臉色白得不對勁,他才發覺女孩死了,頸部的指痕十分明顯。
  「他說……那孩子死了……要我自己想辦法……」吳婉華喘幾大口氣,看得出她還是很激動,「我怕……會被發現是我掐的,所以想切掉她脖子的皮再丟掉……可是我、可是……」她雙手掩面,「我切不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
  所以她砍掉陳小妹妹的頭擱在一旁,沒有頭的屍體,對她來說就不是小女孩了。
  棄屍之後,心神不寧的吳婉華去看身心科診所,渾渾噩噩過了幾週,有一天坐在公園看著玩耍的孩子發呆時,看到一個小女孩,有時會去和爸爸說話,但爸爸只顧著看手機,根本沒理過她。
  這又激起吳婉華的「母愛」,於是她又故技重施,帶著吳小妹妹去山上野餐看風景,兩人玩得很開心,直到天黑了,吳小妹妹說要回家……
  之後的過程大概和前一次差不多。她害怕地打白定威的手機,在路上的寢具店買個涼被把女孩屍體包裹起來,帶回白定威家裡。
  然後白定威受不了了要分手。正常人經歷第一次就會分手了,白定威能忍到第二次才分手已經算很不錯了。
  不過吳婉華當然無法接受。
  「他要分手!怎麼可以!我是為了他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他毀了我一輩子!怎麼可以跟我分手!」吳婉華忿恨地咬牙切齒。
  「妳是怎麼殺他的?」張欣瑜問。
  「我把醫生開的安眠藥,全部都……切碎,丟進他的酒裡。」吳婉華呵呵笑起來,模樣有點不太正常,「他生氣就愛喝酒,所以全──部都喝光光了。哈哈哈……但是他好重喔,我花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拉上去。」
  之後跟我猜的差不多,她三天後帶錄音機偽裝白定威還活著,在大門的門縫上貼很幾層膠帶避免屍臭外漏,開著錄音機放在客廳,自己躲進還沒有被屍臭污染得太嚴重的浴室裡。
  「超臭的,那個人……死了也那麼討厭。」吳婉華慢慢收起笑容,望著桌面。
  我雖然同情她,可是她做的事依然是不可原諒的。我嘆氣道:「沒有什麼生不出孩子就不是女人的這種事,不管要不要生、能不能生,我們還是女人。」
  「妳懂什麼!」吳婉華激動拍桌並站起來,制服員警大哥急忙過去按住她的肩膀要她坐下。她坐下後仍忿怒道:「妳一定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妳懂個屁!」
  我緩緩搖頭,「不,我從沒交過男友,當然也沒結婚,更沒小孩。看那對爛到掉渣的父子二十多年,我對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女人,不是為了男人而生的,也不是為了生小孩而生的。我們也和男人一樣,是一個人類。就算沒有背負偉大使命、做不出重大貢獻,至少我們要讓自己活得快樂,俯仰無愧。」
  我說不出「妳還年輕,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這種好聽話,因為被她殺害的兩個小女孩,以及她們的家人,都沒有再度開始快樂人生的機會了。
  吳婉華聽了我的話之後又開始痛哭。
  「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可以不用靠男人……可以不要小孩……」她按著雙眼又哭又笑,說話的嘴唇顫抖著。
  我無奈嘆了氣,和張欣瑜對看一眼,她默默帶著我走出偵訊室。
  「是我也想掐死白定威那混蛋。」我自言自語。
  「唉,女人喔……」張欣瑜喃喃說了之後,笑道:「我媽也老是唸我當什麼刑警,男人都要被我嚇跑了。」
  「我媽也說過。誰理她。」我也笑著回。
  「白法醫,妳剛才說那番話好帥喔!」
  「沒……沒有啦。」我有點不好意思。
  她帶我到警局後面的停車場,我的機車被拖吊車送來這裡,我向她道謝,請她不用送我了先回去忙,等她走遠後,我瞪向旁邊的白定威,「你這人真是有夠爛!都是因為你!死有餘辜!」
  他仍是一臉欠打的笑,然後漸漸溶入黑夜中,消失了。
  消失了!他竟然會消失……是心願已了嗎?
  我怔怔地看著原本站著那個半透明靈體的地方,若無其事騎上機車。走了也好,別再來糾纏我了。
  回程路上,我不知不覺回想起吳婉華攻擊我的時候。今晚我大概會做惡夢吧?那是我活到現在唯一生死交關的時刻,真是太可怕了。
  白定威那混帳也真是莫名其妙,幹嘛不直接說殺他的是吳婉華就好了?害我像無頭蒼蠅一樣繞來繞去才會遇上那種事,還露出那種欠扁的笑臉……
  在紅燈前停下來時,我忽然有個想法。該不會白定威是想要我發現吳婉華也是殺小女孩的兇手?如果吳婉華只因為殺他而入獄,那兩件命案就會石沉大海了。
  會是因為這樣嗎……
  但是想想那傢伙生前就不是什麼好人,搞不好只是不甘心讓吳婉華只背一條罪名而已。
  白定威已經不在了,我也無法確認,而且他百分之百不會告訴我。
  唉。女人哪……就算平安長到大,還得提防爛男人。人生真辛苦。
  綠燈了。我催了油門,繼續走上回家的路。
  ─案件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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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iamhonney 發表於 2021-5-7 23:5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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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本所必為公正誠實之鑑定,如有虛偽陳述,願受偽證之處罰,謹此具結。」
  我在證人席上唸完結文,低頭要在結文上簽名具結時,動作停頓了一下。
  有一隻白白的、細細的手攀在證人席的桌子邊緣,它看起來有點透明,也有點平面,3D電影都比它立體。
  也就是說,這是一隻鬼魂的手。只有手。
  雖然偶爾會看到,我還是抖了一下,起了些雞皮疙瘩,隨即在結文上簽名。
  今天我來法庭作證驗屍結果。一對感情不太好的夫妻鬧離婚,好像錢的問題談不攏,鬧得不可開交,就在這節骨眼先生卻猝死了。當時死者去上班,似乎剛停好車,車子都還沒熄火,之後另一輛停在旁邊的車主辦完事回來看到旁邊沒熄火的車還在,好奇看一看才發現坐在駕駛座上倒向副駕駛座位的死者。
  男方家屬認定妻子一定做了什麼事讓死者猝死,可能是下藥之類的,可是血液分析報告裡沒有藥物,連一般的感冒藥都沒有,倒是血脂頗高;我也只看到冠狀動脈粥樣硬化造成的血栓,判斷應是急性心肌梗塞。
  我重覆了一次我在屍體上的發現,但家屬不同意我的判斷,直接在旁聽席上對我大聲叫道:「不可能!他常常運動不可能心肌梗塞!妳是怎麼驗的!」
  法官不耐煩地敲了敲木槌,「安靜!」
  檢察官也走過來問我一些話,但是我的注意力暫時被那隻手引開了,因為它正用五根指頭拖著前臂在我面前的桌面上爬來爬去,我不由得悄悄往後退半步。
  「白法醫?」
  聽到法官叫我,我趕緊回神,用堅定的目光望向他。
  「回答檢查官的問題。」法官提醒之後順便揶揄我,「不要在開庭時神遊。」
  「呃,抱歉,我沒聽清楚,麻煩再說一次。」我鎮定地對著穿鑲紫邊法袍的年輕檢察官道。
  這位簡姓檢察官很年輕,我只和他在相驗時見過幾次而已,這次他負責起訴,相驗時在旁邊看我驗屍的檢座不是他。我不懂他為什麼要起訴,因為這件案子真的沒什麼好質疑的地方,檢察官的案子不是多到怎麼加班都消化不完嗎?我覺得和解就好了,大概男方家屬不甘心,不接受和解吧?
  「請問妳驗了哪些部分?該不會只看到一處有問題就下結論了吧?」檢察官用挑釁的眼神看我,「妳現在是不是想要趕快結束?相驗也像剛才那樣不專心嗎?」
  「對啊!妳一定隨便看到有問題就打算結案!」
  家屬又叫囂,法官只好再敲一下木槌,「安靜!再吵就出去!」
  我望向原告的幾位男方家屬,再看著檢察官,「你不是應該有拿到報告?上面都寫得很清楚了。不然難道你們想知道解剖過程嗎?」
  「說說看。」他回我。
  我望向皺著眉心的法官,他看起來不太想要我講,因為會拖長開庭時間。不過被告律師沒說話,法官也就讓我說。
  「好吧,如果你們想知道他身體各部位的狀況,我是可以詳細說一說。」我回想解剖那名死者時的狀況,「他的外觀看起來沒有外力造成的傷痕,我就先從他的左邊鎖骨切到胸骨──我習慣從左邊開始,左右無所謂,因為接下來要切右邊,然後垂直往下到骨盆。」我用右手掌的邊緣在自己身上比劃,「他看起來很注重身材,皮下脂肪不多,摸起來比較不會滑滑油油的。然後我割開結締組織和肋骨,切開腹部肌肉,再用很大支的那種剪刀剪斷肋骨,肋骨要拿開才看得到胸腔。」
  我一邊回想,一邊用動作輔助,講到剪肋骨的時候還下意識把握拳的雙手靠近再分開,好像真的握著一把大園藝剪。
  男方家屬哭成一團,檢察官好像也覺得太冗長,揮手打斷我,「好了好了,細節就免了。講重點。」
  我連心臟都還沒講到耶,整個相驗的重點就是死因,剛才不是早就講了嗎?我用非常白話的說法再講一次:「死者靠近心臟的冠狀大動脈嚴重阻塞,導致血流減少,造成心臟功能受損衰竭猝死。」
  「沒有其他發現?」檢察官問。
  「你還要我講腹腔內臟的狀況嗎?」我反問。
  「……講結論就好。」看來他不想聽了。
  「其他臟器都很正常。」
  「妳認為死者是個健康的人嗎?」
  「照他的情況看來,是蠻健康的。」
  「既然健康,怎麼會冠狀動脈阻塞?這說法矛盾。」
  可惡,被他牽著走了,讀法律的都這麼討厭嗎?「我怎麼會知道?可能有家族病史,或是飲食習慣不好,他的血脂有點高。」
  隨後被告律師提出男方其他親戚的病歷,確實有幾位曾接受冠狀動脈粥狀硬化的治療,還有人放了心導管,家族遺傳的可能性很大。
  接下來作證的是妻子本人。我走下證人席時,看到張欣瑜坐在旁聽席上,她對我笑著輕輕搖手,我也向她微笑點頭。
  檢察官問證人問題時,我一直盯著檢察官,不是因為他很帥,而是那隻手……它爬啊爬著,從證人席爬過地板,一路爬到檢座肩上,像一隻乖巧的鸚鵡一樣掛在上面。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狀況,至少不是來找我的就好。
  我裝作沒看見那隻手,把視線定在埋頭打字的書記官那裡。那位看上去有點年紀的書記官好像打字很慢, 法官不請大家等他一下嗎 ?不過現在那些爭吵應該不用記錄吧?
  恍神的思緒不知不覺飄到那隻手上面。只有一隻手出現,會是分屍案嗎?可是我們那裡好像沒有收到分屍的案子,也可能是我在這裡的時後突然發現的。來開庭實在好花時間,我還有一堆事沒做完,現在卻得坐在這裡吹著像停屍間一樣冷的冷氣,看原告和被告互嗆。
  不過還是有一件令人心情寬慰的事,就是張欣瑜居然來了!她怎麼會知道我今天出庭?有事找我,打去辦公室問到的嗎?還特地跑來,表示她應該有急事?可是我現在走不開,真對不起她。不論如何,看到她讓我的心情沒那麼鬱悶了。
  我稍微回頭,她仍坐在原處並注意到我,又露出開朗的笑容,還豎起大姆指,好像稱讚我的表現不錯。
  開庭結束,張欣瑜在走廊上等我,我怕擔誤她的時間,劈頭就問:「怎麼了?有事找我?」
  「沒有,是有同仁要找法醫去看一個身故的獨居老人時,我聽到妳今天出庭,過來旁聽一下。」她笑道:「妳回答檢座的樣子好棒!那個簡檢察官不知是性子太急還是太熱血,我覺得不太好相處,講起話來就是咄咄逼人。」
  通常獨居者被人發現時狀況都很糟。來出庭吹冷氣順便避掉一個看腐屍的機會,我慶幸地呼一口氣,「可能還有其他工作在追著他吧?你們處理活人案件的和我們法醫不一樣,時間都很趕,這個也要馬上弄、那個也要馬上弄,精神自然很緊繃。」
  「他那樣質疑妳還幫他講話,妳人真好。」
  「互相體諒嘛。」我想到剛才那隻手,問她道:「今天有發生分屍案嗎?」
  「沒有。」她搖頭,及肩短髮隨之搖曳,「怎麼這麼問?」
  我瞥到剛走出來的簡檢察官和原告,那隻手還在簡檢察官的左肩上,我不禁倒吸一口氣。本來想去問檢座是不是有分屍案,不過現在應該不是好時機,而且若真的有,我只要回去就會知道。
  「妳又看到什麼了嗎?」張欣瑜好奇問道。
  「可能是我看錯了。」我苦笑,「法庭裡好冷,早知道就帶薄外套來。我還以為我在停屍間咧。」
  「冷到出現幻覺的話也太誇張了喔。」她也笑。
  我和張欣瑜一邊步出法院一邊閒話家常,然後各自騎車離開,畢竟我們都還有很多事等著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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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在這看到見鬼的法醫!! 2022-7-30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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