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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誓約之劍(第四章.男爵之子)[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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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空 發表於 2021-3-30 23: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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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奇幻架空
連載進度: 連載中
  艾克列斯王國有個傳說。

  艾克列斯王國的開國君王,在戰役的一次危機中被他最得力的部下、也是他最信任的騎士  ——芬德蘭登所救。
  為感謝他的騎士,國王賜予了這位騎士一把劍——誓約之劍。
  向他立誓,若某日艾克列斯王國的國王失德,那將由此劍斬殺。


  在那之後經過了千百年——
  一位名為「芬德蘭登」的少年,為了成為名留千史的魔法師、傳說的騎士,踏上了他旅途。
  而他在這趟旅途中遇到了影響他一生、日後成為他伴侶的人物——公爵卡薩多家族的長子
  ——米克雷.埃廉斯.卡薩多。
  兩人之間的因緣,就從這所魔法學院開始講起。


  CP:米克雷x芬特(芬德蘭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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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千空 於 2021-10-3 20: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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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千空 發表於 2021-3-30 23: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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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芬德蘭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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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還未染上金色的青翠麥田間,小女孩彎腰採著點綴在田間的藍色小花。她想著多採一些好做成花冠,便更細心的挑選那些好看的花朵。而就在她朝著心儀的一朵小花伸出手時,一陣強風倏地從她身後吹來,瞬間,不知道從哪而來大量的藍色花瓣飛散在空中,女孩用手遮住了臉驚叫,須臾,她聽到了熟捻的笑聲。

  女孩馬上就知道了這個突然其來的異象是誰的作為,便朝著站在她背後不遠處的少年大喊:「芬特!」

  站在那麥田外一兩公尺的地方,一頭艷紅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奪目,來人的雙瞳也如他的髮色般是濃烈的赤色,而他全身上下的漆黑裝扮也在這白日中特別顯眼,鎮裡的人總是遠遠看到那一身就認出了是他。

  紅頭髮的少年聽見了女孩喊他,狡黠笑道:「幫你裝飾,好看嗎?」

  女孩知道一定又是對方用魔法惡作劇,想朝他發怒卻又無奈,因為芬特才是那個能夠使用魔法的「魔力者」,而她不過是一般的凡人。

  沒錯,這個世界分為了「魔力者」與人類。

  魔力者天生具有魔力,且能使用魔法,他們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能成為「魔法師」,這是一般市井都知道的事,女孩對他們的認識也僅止於此。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比起他們一般人類,那些能夠使用各樣絢麗魔法的魔力者們,的確是讓像她這樣的小女孩羨慕的存在,所以儘管她時不時就會被這調皮的大哥哥捉弄,她仍是憧憬著這位具有神秘力量的少年。

  女孩從麥田中跑出來,小跑到對方跟前,身上都還沾著方才的花瓣,卻已經完全忘了被作弄的事,反倒興奮的向芬特問道:

  「芬特,你就快成為魔法師了吧?」

  芬特用鼻腔輕哼一聲,似乎為自己很是得意,不過他看女孩身上還到處掛著花瓣碎屑,便低下身來,一邊挑去一邊回答她:「是呀。」

  「十五歲就成為魔法師!好厲害唷!」

  看著女孩的眼神中滿是崇拜,芬特也是驕傲,只是見她為著自己也不怎麼明白的事物如此興奮,他就覺得好笑了起來,大笑了幾聲之後,才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慢慢收斂,自信的說道:

  「那還用說,我是芬德蘭登嘛!」



  「芬德蘭登」,他的名字。

  只是他很少提到,也鮮少讓人喊他,總是讓人「芬特」、「芬特」的叫他。因為這個名字,也同時是傳說中艾克列斯王國首位君王的第一騎士、最信賴的部下——被國王授予了誓約之劍的男人——他的名字。

  擁有與他們國家的傳說之人相同名字的芬特,總覺得這是某種天命。

  或許名為芬德蘭登的自己,也命定要像那位傳說的騎士一樣,有著輝煌、不平凡的一生。

  所以他才能這麼年輕就被授予正式的魔法師資格。

  芬特暗笑。

  十五歲就獲得魔法師資格不是沒有先例,但畢竟仍算是少見,只要他能達成,也就足以表現出他與其他魔力者的不同,那麼他,也就更接近他的夢想一步。

  在那之前,他要保留著這個名字。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出於他心中的牴觸或是某種顧忌,但他寧願把這樣的感覺想像成一種等待著能真正被世人所認識的那天——「芬德蘭登」,這個名字會如同勳章一樣成為他的榮耀。

  他會等待著那天。

  「好啦,我想不過幾天,我就會從師傅那裏收到魔法師徽章了吧。我就先回去沐浴更衣,穿著華華麗麗迎接我的大日子吧。」





  「不。」

  「什麼?」

  芬特站立在他師傅那被各種雜物與書籍堆滿的狹小工作室中,隨便一個抬手就可能引發一旁的書堆崩落,可他如今真有那麼一個衝動,想要把他師傅的工作室弄得天翻地覆。

  「我說我不打算授予你正式魔法師資格唷。」

  一頭像是幾天沒整理的長捲髮散亂的披在他綠色的長袍上,在如稻草般的蓬亂的淺亞麻色髮絲間隱約能見到他的面容——看來不過三十、四十來歲——但纖瘦的身形與總是微微駝背的習慣讓他的側影看著像六旬老翁,或者說,就是孩童間常會傳唱的那種住在深森裡的詭異巫師。

  也難怪鎮上的人總是對這位魔法師敬而遠之,連芬特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曾懷疑過其身分——畢竟在市民們主觀的印象中,魔法師們該是那些總是身穿華服、氣宇軒昂、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過他的師傅奇怪歸奇怪,他卻也是信任著對方的實力,與對方當初認可他才能、收他為徒的那份見識,所以才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師傅說出那樣的話。

  「你說我不能成為魔法師?為什麼?那你幹嘛收我為徒?幹什麼浪費我這麼多年的時光!」

  與芬特的緊張激動不同,他的師傅僅是慢條斯理的撥開面龐的髮絲,輕啜了一口茶,再幽幽地回答他。

  「我沒說你不能成為魔法師,只是現在的程度還不能。我不知道你從哪聽說自己現在就可以獲得魔法師資格的,然後朝著滿鎮的人大聲的炫耀,搞得所有人都在說:『芬特十五歲就成為了魔法師了!』這樣的話。」

  「可是、可是我……我明明那麼強大……!你不也說,我的魔力總量、我的力量都是世間少有的嗎?」

  師傅的眼神向上一瞥,像是在從腦袋中調取過去的記憶,也像是在諷刺他這段辯駁的薄弱。

  「嗯——是有這麼說過,我也確實是這麼認為。」

  「不過呢,作為魔法師只有力量跟龐大的魔力也是不足的。」

  「你不會是要跟我說魔法師的責任那套……」

  「嗯,你在責任感這塊缺乏的很嚴重沒錯,不過不是主因。」

  「那是什麼!」

  師傅看向他,一副「你真的要我說嗎」的神情,讓芬特的更加火氣上騰。

  師傅將茶杯放置在根本沒有空位的桌緣邊,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轉向芬特。

  「知識不足、熟練度不足、穩定度不足、咒術雜亂無章、過於急於求進,每個都像是沾了一點邊,實際上卻只會耍點小把戲,完全不成氣候卻自信滿滿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是什麼天命不凡的命定之人。如此不足的小鬼!」

  「——」芬特被師傅一連串的語珠攻擊得啞口無言,即便他也隱約發現似乎從後半段開始就已經不是在講述他修練的不足,而只是在攻擊他自身的個性,不過自己的缺點一下子都被點出的明明白白,也確實讓他不好受。

  他低頭無語了好一會兒,直到那莫名的一句。

  「……我知道了。」

  「哼?」

  「我說我知道了啦!臭老頭!我也早就受夠你了!我根本不需要你來認可我是不是能成為魔法師!」

  芬特或許自己也不知道是觸動了哪條神經,他暴跳起來,任由著情緒支配說出一句又一句未經思考的話。

  「本大爺就算去外面隨便找個人、隨便弄個什麼,隨隨便便也都可以成為魔法師!你就等著瞧吧!我有一天一定會成為一個比你更強大的魔法師!成為大魔法師回來洗你的眼睛!」

  說完,「碰」的一聲摔門而出。



  芬特用力的甩門過後,卻沒有衝動的離開,而是留在門外喘著氣回想方才他所放出去的話。

  其實他心中也焦慮不已。

  一個魔法師學徒中途才被師傅放棄其實是件非常糟糕的事,在以師徒制為主的魔法師界來說,尋得教授自己魔法的師傅、並被認可得到魔法師資格為大宗。

  另有一條道路便是魔法學院。

  出身富家或貴族的子弟便常會在少年期入學魔法學院,在那裡學習魔法相關知識與訓練技能,也會在學院中尋得自己的師傅,如同眾多的魔力者般,在畢業之際由他們的師傅授予徽章,使得成為「魔法師」。

  雖然也是有少數未能找到師傅的案例,則會由學院代表授予徽章,不過在由以師徒制為主流的魔法師界來說,沒有師傅這件事卻不是那麼好誇口。
  比起「無師自通」這樣的美談,他們更會議論那人到底是多麼的招人厭才導致他無法尋得任何一位師傅。更甚者,那人之後的人生都會背負著沒有師傅的標籤。

  那樣的事態,即便是以「特立獨行」為褒獎詞的芬特也敬謝不敏。

  他不能淪為大家的笑柄,他不能讓他通往傳說騎士的路上留下汙點。

  芬特咬咬牙,猶豫著自己是否該轉頭回去懇請師傅的原諒,但自己的那虛無飄渺的自尊心與莫名的執著又不允許他回去向人乞憐,而且他是真的對自身的能力充滿信心,才會對師傅給予他的評價有所疑問。

  他想,若師傅真的因方才的話打算中途放棄他,這件事一傳出去,恐怕他在這個區域都難再找到肯收留他的魔法師了,不如就賭一把到首都去,那兒離他住的小鎮遠,人口又多,也有魔法學院在那,若到時找不到願意收他的人,他也可以進入魔法學院就讀。

  雖然學費是一個問題,不過如他天資聰穎,再加上之前的學習經驗,或許入學一年左右就能夠畢業了吧?那麼他在作為學徒兼任雜工這些年存下的錢,大概還能負擔。若真的不行,到時也會再找方法。

  思考至此,芬特內心打定了主意,便深吸一口氣鼓足了氣勢開門回去。

  一進去,就看見他的師傅氣定神閒的靠在書桌前寫著一封文件,彷彿他日常所見工作中的師傅一般,毫無異樣,也彷彿方才的爭吵完全不存在。

  「回來啦。」師傅沒有抬頭看過來,只是輕輕沾取墨汁,繼續進行他的作業。

  芬特見他態度平和,原本氣勢洶洶的作態也平緩了不少,反而突然覺得只有自己為了此事這麼上心有些尷尬,彆扭地轉了轉手腕才慢慢開口:

  「……我打算一年內拿到魔法師資格。」

  「嗯。」

  「……如果、你沒有那個打算的話,那我想出去找別人幫我。」

  「喔。」

  「……」

  一時間,他們之間只剩下振筆的沙沙聲。

  「……所以,你覺得?」

  師傅放下了筆,轉頭面向他,臉上沒有一絲憤怒與責怪之情,只用那淺淺的微笑與平靜的聲調說著:「我沒有打算。你可以準備收拾行李了。」

  然後回頭將信封起,並在封上蓋上了蠟戳,絲毫沒有為他們離別再多說什麼言語。

  那瞬間芬特覺得難受的只有他自己。

  他努力的穩住情緒,不論此刻焦灼於他內心的是惱怒或是悲傷,他只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儘管是他提出要離開。

  芬特咬著牙一個轉身,故意大力地踩著地板弄出聲響,扯下外套甩了樓梯——因為上面的裝飾品發出了碰撞聲——就這麼一路乒乒乓乓地上到二樓去整理自己的行李,而師傅不為所動,只是輕輕說道:

  「一星期內把東西整理好,沒有袋子可以跟我買,但是我不會借你。」

  換來樓上更劇烈的聲響。




本文最後由 千空 於 2021-3-30 23: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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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千空 發表於 2021-3-30 23: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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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初到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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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禍不單行就是如此吧。



  來到首都的芬特嘗試拜訪了幾位魔法師,但他可悲的挫折容忍度在第三次被拒絕時就放棄了繼續嘗試,便說服自己只是懷才不遇、運氣不好,若他進入了魔法學院一定會有賞識他的人出現。

  可他好不容易申請通過,也參加了入學測試,期待著自己收到的分階結果一定是最高等級的紫紟階時,他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通知。

  「什麼——!」

  吼聲劃破了寧靜的校園,也揭開了芬特新生活的序幕。



  如木藤般的雕飾攀爬在房間的四角,連接在那些樹藤狀裝飾柱旁的是滿面的書牆。書架上精美的皮面書籍整齊的擺放在一起,仔細一看甚至能發現除了書名順序外的規律。好比一些顏色相近的書會排在一起,而其中又以書背的高低作排序,使得整面書牆除了整齊美觀之外更顯管理者的精心。

  這怎麼說也比他師傅那個把食物跟珍貴的書本擺在一起的工作室來得精緻多了,但可惜此刻的芬特並沒有心思欣賞這個房間的佈置,而是重重地將雙掌拍在對方那看上去就十分昂貴的實木桌上。

  「為什麼!紅綾階?這不可能!我已經跟著我師傅學習了九年!而且你看看我測驗中的表現——我那麼強大的魔力怎麼說也應該是紫紟階!為什麼、為什麼——」

  講到激動處,他握緊的拳頭就準備朝著桌面砸下去,而不知是碰巧還是有意——坐在對面的魔法師正巧抬起了頭看向他,瞬間,芬特止住了動作。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也意識到了此人是他入學測驗的負責人,若他此時繼續向掌握他未來道路之人做出無禮的舉動,鐵定無益於他想爭取的事。所以他舉起了拳頭卻又鬆開,將無處發洩的怒意向旁一甩,轉而抬手扶住額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呼,抱歉。」

  他試著平復心緒,也試著想挽回他一手造成的窘況,盡可能不要讓他最後的指望報銷,可對於這完全沒料想到的測驗結果,他仍是無法接受。

  紅綾階。魔法學院三階級中最低的一階。

  紫紟、藍絲、紅綾,魔法學院將學生們依照能力劃分為主要的三個階級。每個階級又分上下,稱為一、二。二級結束就可進階,而完成所有學習,或其能力受到肯定可參與畢業考試,通過者就會被授予魔法師資格徽章。

  芬特覺得那些做作模樣的名字只不過是這些貴族的風花雪月,故意想找些好聽詞彙裝飾一下,好像這樣叫起來就比起「上、中、下」來得好聽。不過說到底也是為了分階級,他不懂既然是這麼明白的事,為何還偏要為這些階級取名字。

  但即使換個名稱,他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測驗結果是下級的事實。

  那是自負天命之人的他無法接受的。

  「呃、羅利蓮……女士?我很確信的我能力即便未能達到紫紟階級,也至少不落於藍絲階的學生們,我知道你們有些測驗、分數……什麼的,但你看看!你看看我的魔法!它的威力真的只能被分到下級嗎?」

  芬特自認為這是他較為有善意的表現了,殊不知這段話聽在他人耳裡仍舊是充滿自傲與沒有禮貌,並且著實的表達出他的粗淺。

  被喚作羅利蓮的女士坐在位上聽完他為自己形象加分毫無效果的言語之後,沉默地凝視著他,絲毫不動,直等到芬特開始覺得有些詭異時,她輕推了一下自己的金框眼鏡,平靜地將一份文件推至對方前面,然後雙手交握放置在桌子上。

  「確實,在你的入學測驗中,爆發力、威力、及續久性都有良好的表現,其餘的部分……魔藥學與魔法道具的運作原理有點弱,但對於你申請實戰培育系這方面的影響不大。」

  羅利蓮一邊說著,一邊翻開了紙張,暗示芬特可以看看實際的記錄,可芬特對上面的文字完全沒有興趣,一眼未瞧就止不住追問:

  「那我為什麼不能直接從紫紟開始?」

  優雅的女士看著他,微微偏過頭,向後倚靠到椅背上,吸了一口氣。

  「你的穩定度不行,德.桑德瓦爾先生。」

  「什麼?噢,你不必叫我那個,叫我『芬特』就可以了。」

  羅利蓮對他的話挑了眉,卻仍是順著他的意思繼續說了下去:

  「好的,芬特……先生。你咒語句式的變化……很有創意。雖然從你發揮出的魔法來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不過卻透露出了一個隱憂——你的魔法結構不穩定,這在你的魔法痕跡中也能看到。」

  「不穩定?」

  芬特簡直要笑出聲了,他無法理解眼前的女人到底在說什麼。

  雖然魔法的形成確實與咒語有關,但咒語仍可以隨施法者本人的變換而達成想達成的效果,所以才會有一些強大的魔法師們能任意的改換、甚至是直接省略咒語而施展法術。

  「詠唱精通者們不也不需要特定公式的咒語嗎?我的咒語句式怎麼變換也只要能夠發出強大的魔法就夠了。」

  「是沒錯,確實我們能從精通詠唱的大魔法師們看到更為簡潔的的施咒方式,但那也奠基於熟練的詠唱能力與穩定的魔法結構,以及其他訓練的支撐,換言之——就是芬特先生還未熟練的那些項目。」

  「……」

  說到這地步芬特也無法反駁了,因為他明白,儘管對方臉上帶著微笑,語調也絲毫未變,但已經是用她可以最直接的表達否定的方式傳達了——你就還沒達到,少年——的意思。



  尷尬的沉默在他們之間擴散,顯然芬特將從紅綾階開始學習之事已經被定下了,但羅利蓮女士似乎仍有未盡之語想要向他說,所以她並未示意對方離開,而是在沉思片刻之後再度開了口:

  「你覺得施展魔法,有哪些重要元素呢?」

  芬特不解對方突然提出這個問題是為了什麼,只憑著他的認知單純的回答:「魔力、咒語、精靈操作?……或許還有魔法道具或著魔藥?」

  「沒錯,這幾個元素——或著有更多的可能——都相互影響著我們所施展的魔法,但有一點隱藏於其中的就是結構的穩定。」

  「……我可以持續輸出大量的魔力、也能掌握浮空魔法,所以?」

  「持久性跟穩定性是不同的。」

  「你的魔法就像一首磅礡的樂曲中參雜了一絲不易發覺的雜音,因為軒昂的氣勢蓋過了大家的注意力,但那個不諧和音就是在那。若是它一點、一點的增多、累積,大家就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然後它出現的越多,你的樂曲就越不成調,最後你的樂曲就被毀了。」

  「你的比喻有點囉……我是說複雜?但是我想你是想說,到最後我的魔法可能會施展不出來?」

  「若穩定性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有可能的,先生。並且還有可能引發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反噬。」

  「爆炸?」

  「那是常見的一種表現,但是,對。所以——為了你未來的發展、與安全性,我們建議,芬特先生,從紅綾階開始紮實的建構你的魔法能力,這會是有益於你的一個選擇。」



  「……你提到『選擇』,所以我還是可以選擇其他階級的吧?」

  女人微笑。

  「不,芬特先生,我是指入學與不入學的『選擇』。」





  送走了那個百般賴皮的少年之後,羅利蓮女士收拾起桌面上的文件,將之對齊收進盒中,然後拉開抽屜準備放入。但她的動作在此時停滯了一會兒——是因為那封映入她眼簾的信件。

  「林格里安……這就是你力薦的弟子嗎?希望他能為這間學院帶來新氣象吧。」

  說完,無奈的笑著將抽屜推了回去。



  門外的走廊上,芬特見到迎面而來一位氣質非凡的年輕女性,她身著綴滿燦金飾帶的硬質上衣,袖口也用金線繡了別緻的花紋,芬特覺得那一身服裝特別像是軍服,才想起那是這所學院的特色之一。

  那八成就是學院的學生了。

  看她目不斜視、凜然正經的模樣,芬特更覺對方一定是頗有身分的上層貴族,想到未來自己也要開始在這所充滿著貴族子弟的學院學習了,即便他不喜歡貴族的高傲與惺惺作態,他的確也不好得罪這些人,便仍是向即將要擦肩而過的這位女子行禮問安。

  對方也在他有些彆腳的行禮之後向他說了聲「日安」,之後便像是等他接著再說什麼一樣停下腳步凝視著他。

  芬特不解對方之意,以為是貴族間的問候習慣他還不瞭解,便簡單說了句祝福語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而那位貴族女性雖然對芬特的問候感到有些疑惑,但她並沒有喊住對方,只是仍舊用那優雅端正的步態回到自己的目的去。



  芬特離開了學院,為著他並不滿意的結果罵罵咧咧的回去,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次的擦肩與他未來之路的關聯,也未知曉,這名他未認出的貴族,正是他們王國的長公主——梅爾殿下——一位可能影響他所憧憬的傳說騎士之路的人物。

  不過在這位長公主終於記下芬特之名時,也已經是好幾個月後的事了。







本文最後由 千空 於 2021-3-30 23: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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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千空 發表於 2021-3-30 23:3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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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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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德蘭登來到這間學院已經過了一週。但短短的一週,他就遇到了兩個麻煩。

  第一個便是人際關係。

  他很早明白,一介平民來到這所充滿貴族的學校會遭到什麼待遇——輕視、戲弄,甚至是侮辱,所以他早為這些可能會有的遭遇做好了心理準備。

  反正他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若是那些仗勢欺人的貴族對他有什麼作弄惡戲,他鐵定會加倍的咬回去,讓那些整日穿著跟鞋走在雲端的傢伙們知道,街邊的惡犬咬起人是會見血的。

  不過現實的狀況卻是讓他悶著一腔怒火沒處撒氣。



  「日安。這位先生沒有見過,能否冒昧請問您貴姓?」

  這是他這週最常遇到的問句。

  芬特所在的紅綾階,大多是比他還小個兩三歲、在他眼裡根本就是小孩的學生。

  在一群平均身高與年齡都比他低的同學中上課,讓他特別不自在。儘管仍有少數外貌看起來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學生,他也是不怎麼願意跟對方搭話,而對方亦同。

  他的原因一是認為自己的能力應強過這些紅綾階的學生,不久便要尋得其他方法趕快跳級,而不願在這裡建設人際關係、二是他本就不喜歡貴族,總覺得那些個睥睨斜視的貴族都是些看不起他平民出身的傢伙。

  至於對方為何不想與他搭話……芬特就當是他的猜想對了吧。

  可他還是遇到了許多人會主動與他問安,特別是那些比他小的孩子。有的甚至會禮貌的來詢問他的名字。雖然他們總在聽完他的回覆過後,就會陷入沉默,然後停頓幾秒,就與他道別離開。

  他猜那停頓的幾秒鐘,大概就是腦中搜索著有在哪裡聽過這家族的姓氏吧。然後最後確認沒有——也就是說對方要不是不重要的貴族、就是平民——交際的必要沒了,很好。

  於是他們在學院的碰面就會變成這樣:若對方是個謹守禮儀的人,他會在遇到芬特時匆匆說聲「日安」,然而腳步卻不會停下,也不會有稱呼與後話。而其他聽過他名字、知道他出身的……便是當從來沒他這個人一般,即便是正面遇上也把他當作空氣。

  所以這一週下來,芬特並沒有聽見過誰在他面前說些什麼無禮的話,但這種彷彿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又不說破的感覺,讓芬特怒火中燒,又無處發作。



  第二個麻煩便是他的課程。

  他在紅綾階迎來的第一堂課,便是他在入學諮詢時從羅利蓮女士那裡聽到的、他的弱項之一——「魔法道具的運作原理」。

  顧名思義,這堂課主要就是講述現在流行的「魔法道具」該如何使用、如何製作,它們是怎麼運作的等等……那些芬特根本聽不懂、也不想去理解的文字符號與公式。

  因為他來這所學校的目標也僅是趕快拿到魔法師資格,然後找到一個值得效命、會提拔他的主人(雖然他更傾向對方邀請他),接著就是直直通往傳說騎士。

  於是,那些在他的腦中與騎士必備能力無關的其他科目——就譬如魔藥、魔法道具相關課程——就自動的與其他數學、語言之類的一般科目被省略在他的學習清單當中。

  『反正會使用就可以了……魔藥還是魔法道具,這些都是那些製作者的事。』

  芬特這麼想著,便完全無視課堂上所講解的一切,而他散漫的態度,也被這堂課的教授——陶爾教授看在眼裡。




  「——於是,魔晶石便開始廣泛的運用在各類的道具中……德.桑德瓦爾先生,你對我的課堂有什麼意見嗎?」

  厚重的書本敲擊在木頭桌面上,震懾了教室的安靜,也讓正發著白日夢的芬特從夢中驚醒。

  身著暗色長袍、表情嚴肅的陶爾教授,透過他精緻的圓框眼鏡凝視著芬特。他漆黑及肩的黑色捲髮與深色的眸子彷彿溶入了黑暗之中,讓他的不苟言笑顯得更加嚴肅、恐怖。

  芬特被敲擊聲震得抖了一下,才發現講著課的陶爾教授竟已不知不覺走到了他的位子旁,佇立在那兒俯視他。他便趕緊將托腮的手收回,坐正姿態回覆:「沒有,陶爾教授。」

  「是嗎?那你可以來跟各位同學講述一下何謂魔法道具嗎?」

  教授說完後,教室寂靜一片,每個人都盯著芬特瞧。芬特認不出他們臉上的表情,是在等著看他的好戲,還只是期待著這個沒有文化的草包能吐出什麼意料之外的發表。

  但此時,所有人都在等著他開口,芬特也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琢磨怎麼發表讓眾人跌破眼鏡的論說,於是他說了,照著他的性格、照著他所知的,直白地說了:

  「呃……我想就是——用魔晶石作為動力來源,驅動其發動的工具?」

  語音落下,陶爾教授並沒有回應,芬特揣測著對方的神情,停頓一下後又繼續說了下去。

  「譬如最早的魔法道具便是使用天然採集的魔晶石作為動力來源,從而增強使用者的魔法威力。後來經過技術的改良,除了魔法師們使用的各類道具外,也開始被運用在加工類機械與交通道具中。」

  「所以現在的魔晶石不僅是運用在魔法師們所使用的魔杖與其他兵器、輔具上,也開始被廣泛地運用在生產工具與大型機械之中,並開發非魔力者也可使用的道具,而這些就被通稱為「魔法道具」。」

  「我說得正確嗎?陶爾教授。」

  芬特挺胸正背,豪不畏懼對方的眼神與其相互凝視,絲毫不閃躲。

  「……正確。」

  教授轉身返回講桌去,而芬特則在得到教授的回答後暗自竊笑。

  好險他的師傅——林格里安,便是熱衷於研究魔法道具的魔法師,他過去常常被逼著要聽對方念念叨叨的講述那些關於魔法道具的歷史與技術進展,雖然——大部分都被他當作耳邊風略過了,不過這些年下來他好歹也是知道一些基礎的。

  更何況,就像他說的,他不必去明白其中的道理與公式,他只要知道——有魔晶石、有魔力、「蹦!」可以用了,這就夠了。

  雖然他不解為何非魔力者的一般人類也可以使用魔法道具,因為作為動力來源的魔晶石其實還需要使用者的魔力注入,才能「開啟」魔晶石的威力。

  不過他想這些大概就是那些魔法道具研究者的事了。

  他們大概找到了什麼神秘的機關讓一般人類都可以使用了吧。



  「既然德.桑德瓦爾先生與各位同學都對魔法道具十分了解……雖然有點早,不過我就來跟各位同學說明本期的重點學習目標之一——也就是製作魔晶石的事吧。」

  陶爾教授此言一出,頓時能從班上各處聽到那極想掩飾卻又令人無法忽視的討論聲。

  也難怪同學們會如此興奮,畢竟魔晶石在過去通常只會被認為是天然產的一種資源,而非魔力者或魔法師可以自行製造出的東西。

  但在近年卻有魔法師發現,將自身魔力剝離、濃縮製作而成的晶石也有其效。雖仍未像天然魔晶石那樣能大量製造,而其威力是否能堪比天然魔晶石之力也在研究之中,不過此項發現卻也大大的改觀了魔法師界。

  「在座的都是實戰培育系的學員。我想你們會好奇,為何你們會需要上這門課?——如你們所知,魔法道具最早便是用在魔法師的魔杖,也就是武器上。」

  「所以這門課,不僅是要你們理解,在戰場上所要使用到的各類魔法道具,還有,你們自身也得會製作……以應付不時之需。」

  這番話讓教室倏然靜肅,芬特卻顯得別有興致。因為這個世界,戰爭總是貴族的事。比起平民,在戰場上馳騁奔騰的都是貴族居多,那對於某些像芬特這樣嚮往能憑一己之力大展所長的人來說是件十分榮譽的事。

  所以芬特一聽,便突然對這堂課充滿了熱情。

  「我!我要做!」芬特在位子上興奮的揮舞著手。

  「好的……那麼就請德.桑德瓦爾先生來為我們示範製作魔法道具的核心——魔晶石吧。」

  「好!我知道那怎麼做!」

  一收到教授的話,芬特立馬就從位子上跳了起來,小跑著到達講桌旁,準備給所有人展示他的卓越。

  他一面是對終於能做些跟戰鬥有關的事物而感到雀躍,一面是對他將要得到的讚賞感到期待——因為他內心盤算著,當教授跟同學見識到了他超凡卓絕的魔法能力時,一定會認為他該是跳級成為紫紟階的優異學生。

  那麼他就可以不必在紅綾階繼續浪費時間了。

  「好!來吧!」

  芬特的手一揮,一團紅色的氣體從他掌心而出,那其中還閃爍著金光,像是有許多亮粉摻和其中,一道似紅似粉的煙就這麼緩緩向著上方飄然而去,卻又在某處突然轉了個彎,然後逐漸在空中捲曲、收攏,最後合為一個橢圓體飄浮在空中。

  他伸手接下了那個橢圓體,轉過身欣喜的向教授展示,然而陶爾教授的臉色卻不如預期。

  教授從茫然的芬特手中拿過「魔晶石」,接著豪不猶豫地一掌拍在了講桌上。

  連碎裂聲都沒有,那個芬特自信滿滿製作的「魔晶石」如同它的出現一般,僅僅是再度掀起一點塵埃,就消失不見。

  芬特還沒從眼前的景象回過神來。

  「魔晶石……不會是這麼虛無飄渺,如同粉塵的東西。」

  「真正的魔晶石,應當是它的製作者生命消亡之時,才會碎裂的強韌。」



  「——像你這般不知生命輕重,只知道炫耀自身貧瘠的年輕人是無法製造出真正的魔晶石的!」



  教授的氣勢之猛,他話語的尾音在結束後的數十秒似乎都還在這間教室中迴盪,而所有的學生,包含芬特,都被他所震懾。

  芬特起初是被教授那一掌拍散他的「魔晶石」而驚訝,而後又被教授的吼聲震得腦袋嗡然作響,身體如何木頭般僵直在那無法行動。但在寂靜的幾秒鐘後,他腦中湧起的,卻是怒意。

  「生命……的輕重?生命……之重?」

  芬特喃喃自語,他眼神渙散、不知道看向何方,好像他穿越了這間教室、這所學院、甚至是這裡的空間與時間,看見了過去的片刻。



  在那片焦土中,叫得撕心裂肺的自己。



  霎時間他的腦袋已被怒火所佔據。

  他又回到了那個說話不過腦子、一衝動就口無遮攔的芬德蘭登。

  「……你說生命的重量?生命之重?」

  「我他媽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重量!」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教室。



  怒意充斥著他的內心,也蒙蔽了他的雙眼——因為他在衝出教室的幾分鐘後,就撞上了正巧要通過走廊的一群人,或著說,某個人。

  在意識到的瞬間,他就已經因衝擊力與反彈作用跌倒在地。

  芬特撞到對方之後,一群人都停了下來,誰都沒有出聲,彷彿他們都在等待著為首的那人。

  而站在最前頭的人,也就是芬特剛剛撞到的那位,金色雙瞳的他身著白色軍服樣式的上衣,衣袖上布滿密織的紋飾,如同他的髮色一般的燦金色。胸前也綴著看起來就價值不斐的各樣飾品,更別提他衣上別著的盾形徽章,那通常是家族的紋章、或表現身分地位的證明,怎麼說也會是個大人物。

  此時作為平民的他應該在看見對方這一身的「身分證明」時便趕緊致歉,甚至可以說是……求饒,以防得罪哪個名門望族。但芬特傾奇的腦迴路、或是因為他方才的氣血上湧改變了他的思考模式,他最先注意到的卻是為何他會輕易地被撞倒在地,而對方卻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站立在那兒。

  他正覺奇怪時,就聽到了為首那人的身側,另一位貴族悄聲的向對方說道:

  「他是平民,芬德蘭登.德.桑德瓦爾。」

  頓時間他有種熟悉感,彷彿這個場面在哪裡見過。

  然後他想到了,過去他在作為學徒時偶有去貴族家接一些差事,每次哪個貴族出場的時候,一旁的僕從便會介紹他主人稱謂,也會向主人介紹來客的名諱。

  而此刻在學院之中,貴族身邊不能帶著僕從,那些較低等級的貴族就頂替了這個工作——向高等貴族介紹他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所以他這一週才覺得那麼彆手彆腳、而得「紆尊降貴」來詢問他名字的貴族也是那麼不自在。

  因為他本來的位置不在這。

  他才是那個該欠身向人介紹的位子。

  想到這裡,莫名的羞辱感向他襲來。

  所以他沒有接受對方伸出的手,也沒有注意到,其實在對方聽完他的出身之後,並沒有任何輕蔑的眼神,反而十分有禮的向他說:「抱歉,我沒有注意到你,請問你沒事嗎?」

  芬特只是因著自己的定義深感羞辱,強忍著怒火與那怒極生出的悲哀感,自己爬了起來,帶著有些顫抖的嗓音說了聲「抱歉」後就匆匆地離開了。

  而對方則收回了懸在空中的手,再無後話,只是彷彿方才的一切都未發生般的從容離去,身側的其他貴族莫不讚賞他的氣度,跟在其後拍著馬屁。

  只有隊伍最末的一名咖啡色頭髮的雀斑男孩回頭看了眼芬特走開的方向。

  「芬德蘭登先生……」





本文最後由 千空 於 2021-3-31 13: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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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千空 發表於 2021-10-3 20: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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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男爵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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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約好了。』

  『總有一天,你要成為傳說中的魔法師、傳說中的第一騎士。』

  『你的名聲會遍佈全國,無論哪裡,都能聽見。』

  『那麼我也會聽見你的名字,不論我們分別多遠。』

  記憶中男孩朝向著他,兩人灰撲撲的臉上都掛滿笑容。枯瘦的男孩伸出手來,勾起彼此都被沙灰染色的指頭,立下了約定。

  那段回憶被沙土風塵所掩蓋,如今留在他眼前的只有這碗不知參雜了什麼料的濃湯,那淺濁的顏色還真的有些像是用外面的泥灰所製成。

  芬特嫌惡的看著面前的湯,心中的怒火讓他有股想要直接摔碎這碗固狀物的衝動,可一想到自己的學費說不定撐不過兩年、生活費也吃緊,便只能捏緊了湯勺,將怒意與對生活的埋怨一同吞下。

  噁。真是不堪入口。

  詭異的口感與味道刺激著芬特翻倒的胃液,他摀住口,避免自己在學院食堂中做出令人驚愕的舉動。

  再怎麼嫌棄也只能吃下去了,畢竟這裡的飯菜可比外面便宜多了。

  想到要是吐出來還白費了自己的錢,如今一分一毫都得要斤斤計較的芬特便鼓起了勁,憋著氣將那口湯吞了下去。

  「喝這杯茶吧,會舒服一點。」

  不知是誰突然在自己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將盤中的茶推給了他。

  芬特只見這人的手,就知道對方一定不是個普通身分。因為對方光滑沒有一絲傷痕的雙手,就顯出了與他這個平民的差異。更何況那人遞來的茶杯中,茶葉的形體不像他一般喝的那樣殘碎零散,茶的色澤香氣更是濃郁動人,一眼便知道與他過往用些碎料勉強泡成「茶水」不同。

  那一看就是昂貴的茶葉。至少對他這個平民來說是昂貴的。

  芬特瞪著那杯茶,並沒有動手。雖然口中的味道的確讓他難耐,但他對這些貴族本身並沒什麼好感,再加上這一兩週的經歷讓他心中煩燥難抑,連現在也憋著一股怒火,於是就沒接受對方的好意,只是帶著懷疑的眼神抬眼看向了對方。

  濃郁而蓬亂的咖啡色的捲髮,與遍布在少年鼻背、顴骨處的雀斑,是芬特對此人的第一印象。

  雀斑男孩倏地被芬特這樣注視似乎有些不自在、或說不好意思,短暫撇開了目光,眨了眨他的翠綠雙眼,但又像想到了自己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便又鼓起勇氣迎回了芬特的視線。

  「抱歉,還未跟你介紹,我是奧德拉諾.達西凡。」

  「……是奧得利.達西凡男爵之子。」

  奧德拉諾提起自己出身時顯得有些猶豫,也與介紹自己名字時的堂堂正正不同,眼神不自覺的閃避。

  這讓並非貴族出身的芬特不解,畢竟他不像那些時時注意著家族間排行名位的貴族一般,可以單從對方的姓氏就聽出些什麼,但他對此也不感興趣,便沒有就著這點再追問下去。

  「我是芬特。」

  語帶不耐地回了自己的名字,芬特沒有想多跟對方交流的打算。

  沒有介紹全名、也無介紹出身,連對方的敬稱都免了,對於貴族來說,芬特這樣粗魯的舉動本該是會讓對方感到冒犯而遠離,可雀斑少年反因著他有所回應而高興了起來,臉上也像是得到什麼許可般放心後咧開了微笑。

  「我知道,你是芬德蘭登先生。」

  芬特即使隔著長桌都能感受到對方投來的熱烈視線,與他試圖湊近的身子,這跟對方瞬時喊出自己真名的感受一同另他不是自在。

  他皺著眉放下湯匙,慵懶的往後坐了坐,看向對方:「我不認識你吧?還有,叫我芬特就可以了,不用稱呼那個。」

  芬特處之泰然的回應一點也不像是平民面對著貴族的兢兢業業,反倒像是市場邊跟誰打了聲招呼般隨意,可坐在他對面的奧德拉諾卻一點也不介意,眼裡放光的望著芬特,像是終於見到了自己期待的人一般。

  「我們曾在入學測驗見過!那時我排在你後面接受術科考試。」

  「——所以我知道,你真的很強,很強大。」

  對方一席話倒是讓芬特有些興趣繼續聽下去了,他想這學校還終於有人能看出自己的不凡,便提起了神,想聽看看這個年輕貴族還會說些什麼。

  「我那時在準備區都見到了!你施展的魔法,那股力量、那股威力幾乎連試場準備的結界都要被你震碎了,我真的好驚艷……會有那麼年輕就有這般力量的人……」

  他一通恭維讓芬特彎起了嘴角,得意的回答道:「那沒什麼——」

  「那股魔力比我、不、甚至是許多的人都還強大,從那時我就在想,芬特先生以後會成為多厲害魔法師呀、要是我可以跟他一起上課的話就好了……」

  「也沒……」被讚美捧得飄飄然的芬特,突然從對方的話中意識到了什麼。

  他趕緊看向奧德拉諾胸前的階級徽章,果然跟自己不同。

  「……你說你那時跟我一起考試……後來分階的結果是什麼?」

  「欸?我原來是被分到紅綾階,但後來申請跳級通過被分到藍絲階的班級去了。啊,對了,那天我就是跟在藍絲階班的——」

  「你說你是跳級到了藍絲階?怎麼做的?」

  一聽到有可能快速升階的機會,芬特也不管什麼身分場合、禮儀約束了,他激動地拍下桌子往對方的方向探身前去,也沒注意到自己弄出的聲響在這食堂很是顯眼。

  奧德拉諾被他這一湊近嚇了一跳,趕緊安撫著芬特讓他冷靜下來,並說接下的話等待他們換個地方再繼續商議。

  芬特應聲,跟著奧德拉諾準備離開,起身前覺得可惜,仍是把對方請他的茶一口乾盡,然後便跟著對方去了。




  他一路跟著奧德拉諾來到了校舍的背後,才在某個陰涼處停了下來。芬特見附近草木鬱鬱蔥蔥、將豔陽遮擋了大半,很是涼快,又有零星點點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屋舍與地上,倒是清幽宜人,適合談話。

  感覺也適合偷偷做些什麼。

  這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很快地就被他甩掉。他們又不是要做什麼。芬特心想,哼笑一聲。

  他見奧德拉諾很自然的靠著校舍的牆坐下,也不在意那裡有沒有鋪一塊墊布或草地,就這麼直直地坐在了乾燥的泥沙地上,讓芬特對這位貴族子弟的隨遇而安感到有點驚訝。但既然對方都不會介意,他這個在黃沙中坐慣了的平民就更不會介意了,於是他靠著對方不是太遠的地方也坐了下來,兩人間隔著兩三尺的距離並排而坐。

  誰知道奧德拉諾見他坐的距離遠了,還親暱的往他方向挪了挪,芬特見此正想再次往旁邊挪動,對方便已開了口:

  「其實我是受德爾特伯爵推薦才得以晉階的。」

  芬特停下了動作,凝視著他:「所以……」

  「學校的入學考試雖然會決定這些中途加入的學生要從哪個階級開始學習,不過其實要是能獲得某個家族的推薦,也可能會對結果有些影響的。」

  芬特聽罷,不經思索地說出:「賄賂?」

  突然直白的一詞讓奧德拉諾嗆咳了幾聲。

  「咳、不是那樣的……那算是一種……推薦?保證?因為——」

  明明四周都沒什麼人,奧德拉諾卻仍是四處看了看確認附近無人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

  「這個可能只是我自己猜想……學校的入學考試如果發現了學生某項的能力值有些微妙,可能就會讓他從本身能力值低一階的班級開始學習。」

  「你是說……不論如何都先讓學生從紅綾階開始?」

  「也不是……譬如說我普遍的能力值都在藍絲一左右好了,但是我卻有幾項能力值在藍絲階的邊緣,甚至可能算是紅綾階的範圍。如果有這樣的情況,學校不清楚我平常實際的能力如何,也就只能從測驗的成績判斷,因著我未通過的部分劃分我到紅綾階去。」

  「嗯……」芬特回想起入學時羅利蓮女士對他說的話,好像也有這層意思。

  「可是若是我能獲得某個擁有專屬魔法師家族的推薦,向學校保證我這些能力值足以夠上藍絲階級的話,我的分班結果或許就會不一樣。」

  「當然……這些並不是一定的,但的確有幾個像我們這樣年齡大了才中途入學的學生也是用這個方法提早完成了學業。」

  「這樣呀……所以說——」芬特舉起手在空中比劃著說道:「我要先找到一個家族——」

  「最好是伯爵以上的上層貴族。」

  「然後請他們為我寫推薦信——」

  「還需要那個家族中的專屬魔法師認可,不過通常有家主認可魔法師那邊就不會有問題。」

  「然後給學校,我就能跳階?」

  「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如果獲得了這份推薦信,也就表示你之後是要作為這個家族的預備騎士在學院受訓,未來的出路也是那個家族說了算。」

  「那不是很好嗎?伯爵家的騎士。天天有一大群人求著想作貴族家騎士還沒法當呢。」

  聞言,奧德拉諾只是苦笑了幾聲。

  聽完奧德拉諾的建議,芬特是明白了,但光知道這個方法卻也難達到,因為他可不像奧德拉諾怎麼說也是男爵的兒子,有可以打進貴族社交圈的門票,像他這樣一般的平民,就算是毛遂自薦也難入他們的眼吧。

  唉,不會的。他可是芬德蘭登呀,是將來要成為傳說騎士的男人。

  芬特皺了皺眉心,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卻仍是嘆了口氣出來。

  「要不然你再去跟那個伯爵家說一說?他們可以再收一個嗎?」

  奧德拉諾對芬特這樣把他當自家人的說法不感冒,也沒為芬特對他的態度有任何不快,反倒是心情明快的回答:「好,我會再請父親去問問看,要是有機會一定再通知你。」

  這般自然的答應卻讓芬特有些吃驚了,他訝異的望向熱切注視著自己的奧德拉諾,才發現兩人的距離竟不知不覺的拉了很近,彷彿自己再向前一點就能碰到對方的鼻尖,這般親暱與奧德拉諾莫名的熱切讓芬特心中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他聽聞貴族中有些人喜歡與同性親近,將同性間的戀情作為一種高等級的遊戲,似乎比起低俗的情慾,更會被稱為如風花雪月般的浪漫風雅。

  奧德拉諾會不會就屬於那一邊的人……

  想到這裡,芬特為自己心中閃過的想法打起了寒顫,把身體向後挪了一些,拉開與對方的距離。

  「那、那你就問吧,拜託你了。」

  對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莫名感到緊張的芬特不猶得結巴,還令他不自覺地改了方才囂張的態度,禮貌了起來。



  午後涼風徐徐吹來,作弄著草木沙沙作響,奧德拉諾仍是含情無語地凝視著他。芬特避開對方的視線,困窘的吞了口口水後就著急起身。

  「總、總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我自己也會去問問看的,那麼今天就——」

  「等等,芬特先生,我想到了一個機會。」

  「什麼?」

  芬特正想逃跑,卻見奧德拉諾眼神閃爍著光芒,鄭重其事地說道:

  「一個月後的幻想獸合戰。是你大展身手的機會。」




本文最後由 千空 於 2021-10-3 21: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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