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L/網頁遊戲│大小姐中心] 第一季，依卡路思[普]（第一季完）

*無斷轉載禁止！(黑氣燦笑

以下，正文開始。

〈ACT00.初始〉

神說，這世界要有光。

於是，這世界便有了光。

──舊約全書‧創世紀‧第一章。

黑暗中，一點白光炸裂，然後緩緩降落、落入了一具雙目空洞的人偶之中。

唧……

「聖女編號002174號。」

「啟動確認。」

空洞平板的機械音調迴盪在黑暗之中，而隨著空氣中冰冷迴音的結束，原本停滯的空間也活絡了起來。

喀。咖、咖！

只見原本死寂的灰藍色妹妹頭人偶，睜開了原先空洞雙目、眨了眨無機質的金色大眼，冷冷望向無邊際的前方。

「喀。」睜開雙目，視線所及僅是一片黑暗。這裡、是哪裡？

我、是誰？

【因盲目追求夢想而失足墜落的靈魂啊……汝降臨於這個渾沌的世界，所追求的……為何？】

為何？何謂？你、又是誰？

有聲音在腦中響起，和平扁的機械音不同。但，人偶對它話語中的沉重意涵，完全反應不過來。

「啟動確認，請輸入代號。」

【無法安息的靈魂啊，你、是誰？】

誰？我？我是……

同時響起的兩個聲音讓人偶感到困惑，努力地搜索著大腦中支離破碎的的資訊，但乾涸的自身記億卻空白的叫人絕望。

「請輸入代號。」

沒有情緒的機械音調重覆之前的問題，沒有催促亦無不耐。“它們”、都在等待。

「依、依卡……路思。」彷彿是沙子刮過岩石表面的噪音，咖啷啷地迴響在空蕩蕩的胸腔之中。

「我是、Icarus.」

然後，我的視界，便有了光。

「代號確認無誤。」

「Icarus、請選擇你的第一位使役。」

「啊啊。」咖啷、咖啷地。這、是我的聲音嗎？

【Icarus、過於盲目追求艷陽而忘卻腳下危險的愚者……因為愚蠢而失去蠟翼的你這一次、又要義無反顧地踏上尋求自我毀滅的旅程嗎？】

奇怪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但它所說的內容、依卡路思全然無法理解。

而因為不解，所以選擇忽略。

「Icarus、請選擇使役。」

「啊。」

於是，望著眼前高出自己半身的挺拔身影，我伸出了手。

***********************************************************************

P.S.

【Icarus】以下內容摘錄自維基百科

伊卡洛斯（古希臘語：Ἴκαρος。拉丁語：Íkaros。伊特拉斯坎語：Vicare。亦有譯名伊卡路斯、伊凱洛斯等）是希臘神話中代達羅斯的兒子，與代達羅斯使用蠟造的翼逃離克里特島時，因飛得太高，雙翼遭太陽溶化跌落水中喪生，被埋葬在一個海島上，為了紀念伊卡洛斯，埋葬伊卡洛斯的海島命名為伊卡利亞島。

最後更新時間為2011-11-09 03:46:04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1. 艾伯李斯特的場合〉



「Icarus、請選擇你的第一位使役。」



「啊。」咖啷、像是小石頭墜入空井中的空洞回音。



他睜開眼，在面前一望無際的黑暗中，似有金色的冷火在微微閃爍。

緊蹙起眉頭，艾伯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於自身為何在此，他並沒有太多想法。

現下，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已經亡故的事實；而他唯一理解的，就是眼前那簇冷火、似乎是決定自己是否能夠脫離這個空間的唯一可能性。

但、和同時在場的另外兩股強勁的靈魂相較之下，自己的存在就明顯地薄弱許多。


不過，也無所謂了。畢竟，死者本就該回歸到死者應該存在的地方才對。


突然，包圍著幽藍色光芒的金色冷火，定定地閃耀在艾伯面前，照亮了他周邊的黑暗世界。


「啊。」咖啷、咖啷地，像是沙塵刮過岩石表面的細微聲響。


「艾伯李斯特(Evarist)。古朗德利尼亞帝國騎士。以意志和智謀鞏固其在帝國的地位。雄心壯志，智勇雙全的帝國騎士。」平板的機械嗓音覆述著艾伯的基本資料，毫無起伏的聲線讓艾伯有種被輝煌過去諷刺的錯覺。


「Icarus、你確定要選擇他、作為你的第一位使役？」沒有質疑亦無情緒，只是單純的重覆著公式化的確認動作。但這卻讓高傲的男人心中，湧起了一股感覺被人小看的不爽情緒。


自己應該是死了吧？但是為何還有所謂的感覺或是情緒這種鬼東西？


沒有回應，冗長的沉默降臨。


金色冷火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但對於機械音調方才的詢問、也沒有做出立即性的反應。


就只是沉默著。


煩燥地雙手環胸，壓抑下心中想把手套甩到對方臉上的衝動，艾伯一指輕點著臂膀開始從1數到100，試圖讓自己高昂的情緒冷靜下來。


「Icarus大小姐，只是把手伸出來卻不對系統做出回應，程式是無法繼續運作的喔。」有些無奈的溫和男聲自不遠處傳出，也讓艾伯理解到自己為何會在這裡呆站這麼久的原因。


該死的是哪個天才等等一定要把他扁到變白癡！


「啊、啊啊。」依舊是平板的單音節，但卻參雜了一點起伏的驚慌。


然後，艾伯的視界裡便有了光。


微眯了下雙眼，艾伯默默地取下眼鏡擦拭了片刻後、才又慢慢地戴了回去。

他慢慢地、適應了眼前的光亮。

而在摘下眼鏡垂首瞬間，艾伯也自黑色的瀏海中看清了眼前距離自己一步遠、一直努力對著自己伸出小小右掌、身高幾乎不到自己半身的嬌小人偶。不知為何地，這抹美麗又堅持的藍中流金冷火讓艾伯想起了某個人。

某個他即使死也忘不掉的人。


「艾、伯。」

喀唧。小小的眼睛在眨動時發出了奇異的聲響，打斷了艾伯的回憶，也點醒了艾伯、某些他不願承認的殘酷事實。


從現在起，這具會動的人偶，便是自己的主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


「在下為古朗德利尼亞帝國騎士──Evaris，在此發誓願守護聖女之子依卡路思直到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憑著記憶，單腳屈膝下跪，執起眼前冰冷的小手到嘴邊輕吻指尖，過於光華的非人質感卻令艾伯瞬間有種似人體溫暖的奇妙錯覺。


但、終究也只是錯覺吧？


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一具機器娃娃的僕人，淪落到不知是神還是惡魔手下的棋子的殘酷境地。所以，即使毀壞了粉碎了被殺了被將軍然後全盤皆輸成為棄子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啊？啊。」


似乎無法理解艾伯的動作，依卡路思“嗖”的抽回小手轉身就離開了暗房，無視他身後原本還沉浸在某種自嘲情緒、現在卻一臉錯愕的男人。


喀。喀。喀。

光潔的小腳踏著規律的步伐步出了暗房，完全不管身後的使役是否會跟上。


喀、喀、喀、喀、喀！

而直到發現那小小的身影幾乎消失在門外光芒中的那一刻，艾伯李斯特才自錯愕的情緒中清醒急追直上。


然後倆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光芒之中。


而望著這樣有趣的主僕組合，綠髮的少年執事僅是露出了深遠的微笑、然後垂首、將右手平置在胸前，曲身一揖。


「願在聖女的祝福之下，祝大小姐從今起直到任務結束的最後一刻……武運昌隆。」









【無法安息的靈魂們啊，在這混亂的世界之中，刻畫嶄新的歷史吧。】









【即使、最後的命運終將回歸黑暗……】







咖啷、


                               咖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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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1-11-09 02:33:35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2.歇息的場合〉


在連續三天三夜不停歇的討伐吸血蝙蝠、消滅森林侏儒老巢、退治有毒大娃的戰鬥之後，艾伯終於決定打破沉默。

「主人……」



沉默。



「主人？」

依舊沒有反應。


「大小姐。」



「啊。」


啊的一聲，藍髮人偶被路上的小石子絆了一下。


「嘖！」而眼見那嬌小偶人筆直往前栽下去就要吃土的模樣，艾伯反射性大手一伸就要將對方撈回。

但、小小身影卻在那瞬間，以極怪異並且完全違反重力的姿勢定格在了半途中──連帶著身後男人的動作也定格了。

然後咖咖喀喀幾聲後，依卡路思又恢復到原先直立的站姿。


喀的一聲，小小的藍色腦袋歪了歪，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終於，注意到我啦……無聲的嘆了口氣，艾伯不著痕跡收回伸出去的大手，然後撫上了自己有些偏頭痛的額頭。老實說，對於幾日下來大小姐三不五時的“突發性事故”、他其實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

像是在路上被大樹枝小樹叢拐到、被路上大小石子絆倒，或是洗手時莫名掉到湖裡、被路旁衝出怪物撞飛等等……雖然，每次艾伯都會在心理不斷勸戒自己下次絕對要注意再注意周邊警戒之類的，但是每每只要他稍一分神，就一定會有莫名奇妙的“驚喜”等著迎接他的驚訝。

嘰。

隨著奇怪的聲響，艾伯中斷了思緒、將注意力再度放回眼前的人偶身上。不過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艾伯瞬間有種肝火上升的衝動。

就像是變魔術一般，被艾伯喚為大小姐的偶人自半空中捧出了一個精緻的小木盒。

然後，就像是這三天下來艾柏所理解的，“她”理所當然的自小木盒中取出一瓶散發著水藍色光芒的精靈之藥，咕的一聲灌了下去。

一陣藍光自小小的身軀散發然後化做光粉揮發在空氣之中。


而火氣持續上升的艾伯，已經不像之前會去思考為何一個巴掌不到的小木盒可以裝進這麼多東西的無聊問題。他冷著臉搶在依卡路思又要再灌下一瓶精靈之藥的時候，迅速將她手中那瓶藥給奪下！


「依卡路思大小姐！」


“她”終於、停止了動作。

「哈？」慢吞吞地、像是頸部球關節壞掉了一般。依卡路思一格、一格地，發出喀喀咖咖的怪異聲響，偏過頭望向身旁那個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的男人。


「艾、伯？」

喀唧。無機質的黃水晶瞳孔中終於倒映出艾伯的身影，而非沿路上數之不清、叫也叫不出名字的怪物群。

而在看到依卡路思一臉有些困惑的模樣後，艾伯深吸了一口氣。

收歛下情緒，他輕咳一聲後便將藥水塞回小盒後快速蓋上。直到小木盒消失在空氣中之後，艾伯才緩緩將視線放回了自家大小姐的身上。

「大小姐，我們是否該稍作停歇，再繼續前進呢？」帶著一點歎息的口吻，艾伯有些無奈地發現，自己生前身為上級將領的好教養似乎都在死後全數忘得一乾二淨了。尤其是在面對眼下這隻完全不具備思考能力的瓷娃娃的時候……

「休、息？艾、伯，累了。」瓷娃娃喀的歪首、然後自顧自地定下結論，點點頭。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不要像之前那樣亂七八糟橫衝直撞的，偶爾停下來歇息一下擬定作戰方針等等的好嗎？

至少，偶爾停下來休息一下這個選項，也比毫無目的一直在看不到邊際的廣大樹林裡面亂闖然後看著你又莫名奇妙被怪物撞飛還要值得考慮啊！

「艾、伯走。」

話都還沒說完，一股無名的強大拉力伴隨偶人零落的話語、硬生生將艾伯接下來的話語截斷。

於是再度的，依卡路思第N次無視了艾伯李斯特的意願，小小身影倔強地踏出腳步努力不懈繼續前進。

但，這次的目的地並不是危機四伏的叢林或是無人的墓地。

「艾、伯，休、息。」只見依卡路思腳下一轉，他們一人一娃就被帶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之中。

艾伯只感到眼前一花，腳下的觸感就突然從硬石路扎人的堅硬質感轉換為柔軟的泥質地面，然後是一陣陣舒爽的青草香氣撲面而來。

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在穿越黑暗過後浮現在男人眼前的，是一間位在森林深處的樸實小木屋，屋頂側邊的煙囪還有著裊裊的炊煙，感覺就像是房子的主人一直在等待著他們一樣。

咦？這裡是、哪裡？

眼前太過快速的情境轉變讓艾伯有種身處夢境的錯覺，而事實上，不知為何地從踏入這個空間之後，一股好聞的香氣就混雜著困倦的疲憊感，不斷侵襲著他的意識。

因此，雖然潛意識裡的警戒沒有停下，但心中卻有某個聲音卻不斷地告訴自己說：這裡是安全的，沒事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沒事的。

「大小姐……這裡是？」含混不清的語調感覺上像是在夢境中說話一般，而大小姐似乎也回頭對他說了什麼，但似乎因為聲音太小、或者該說是自己太過疲累而被忽略了。

總之最後，艾伯只能愣愣地被依卡路思牽入了房間，而無法去思考為何沿路上那些門啊窗的、為何會隨著這隻小小瓷娃的指令自動開啟關上的奇妙事實。

「艾伯，休息。」

隨著偶人彷彿帶著命令意味的平板語調，艾伯幾乎是半栽半摔的跌入那張米白色的大床上。臉上的眼鏡、頭上的軍帽還有沉重的軍用大衣什麼的，都在進房瞬間飛到了正確的位置上，就連挺直的軍用上衣也都自動整齊地掛上壁上的掛勾，而已被上蠟保養完善的軍靴則靜靜地待在床邊等候主人的發落。

無聲中，窗簾隨著偶人手指半空中輕畫動作悄聲拉上，但是現在的艾伯，已經沒有心思去注意到自家主人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

好睏……

雖然，在踏入這個房間的瞬間，艾伯曾經一度浮現想要反抗的念頭。但是，柔軟的床鋪卻像是帶著深眠的魔法，不斷將他的意識吸進名為夢境的黑洞之中。

依……大小姐……

男人好看的唇型描繪著偶人的名，而被呼喚的偶人像是感應到了艾伯的掙扎，默默地將小手放上了被枕頭弄亂的黑色髮絲之中，輕輕地揉著。


放心、沒事了、晚、安。


在男人逐漸昏暗的視線之中，他彷彿看到那個冰冷的瓷娃娃是這麼對著他說的。

然後，從那張總是將一句話拼湊得支離破碎的小口之中，他聽到了。


歌聲。






然後Evaris便掉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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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1-12-13 22:58:03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3.利恩的場合〉



在被無邊際的黑暗包圍之時，常常會讓人思考許多東西。



而自己最清晰的記億總是停留在死去那一刻，那股不甘的憤怒、以及更多更多的、名為“遺憾”的感傷情緒。

好像有許多不該忘的被自己遺忘了，而有許多想要努力忘卻的，無論自己怎麼使勁、卻總是無法自腦海中驅除。比如說那名為渾沌的黑暗；比如說那個名為Archibald的小鬍子大叔。

破碎的記憶挾帶著不悅的情緒，不時干擾著他的安寧。在漫長的等待之中，利恩感覺到自己的內在似乎被眼前的黑暗一點一滴地侵蝕、扭曲。



但，還是有些即使死亡也無法改變的東西留下吧？



會有嗎？在已經一無所有的死亡世界中。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他自問著。


在連記憶連最後安息的自尊都失去的自己手中，真的會有遺留下什麼恆久不變的事物嗎。


會有的吧。


只是自己尚未想起，尚未尋覓到相關“那個事物”的線索而已。




至少，利恩想要如此相信著。





突然，在面前一望無際的黑暗中，緩緩燃起了一抹夾雜著金焰的藍色冷火，照亮了男人四周黑暗的一切。


「那麼，依卡路思大小姐，就決定是這位了嗎？」

「啊。」


啊、啊的，就像是幼童牙牙學語般稚嫩的娃娃聲音。

然後，利恩便感到自己的視界出現了光。


「哎？」揉了揉眼，在慢慢適應眼前的光亮之後，利恩低頭，望向了身下那隻留著可愛妹妹頭、努力將伸出的小手平舉到他腰部的小不點。

腦中開始浮現許多關於接下來的注意事項戰鬥情報等等，不過最讓利恩在意的，是有關於眼前這隻小娃娃的零碎情報。

依卡路思，聖女之子，無生命人偶，美其名是被交付了重大任務的指揮官、引導亡者復活之要角。然而，事實上，卻是等同於他們些英靈“拘束器”的重要存在。


這是、主人？


眼前的嬌小身影似乎讓自己心中殘存的某種感覺甦醒了。

該怎麼形容那個感覺呢？啊對了！好像是、“溫柔”之類的吧。

遵循著心中的直覺，Leon體貼地蹲下，將自己的視線與依卡路思平視後，便伸手輕輕地握住了依卡路思舉到有些僵硬的小手，禮貌性地上下搖晃了兩下。


「呦、妳就是依卡路思？我是Leon、利恩，請多指教囉。是說你的名字有點繞口欸、我可以直接叫你小伊嗎？」凝視著眼前有些呆滯的小人偶，不知為何地，在那雙純淨的黃水晶眼瞳的注視下，讓利恩有種內在黑暗被一掃而空的感覺。


就像是、被救贖了一樣。


「啊、嗯。」似乎是習慣了艾伯和自己保持距離、一來一往的對應速度，依卡路思眨巴著大眼，一時間完全無法消化眼前這個紅髮男人一長串的話語。

而利恩也不急，他微歪著頭露出了更大的笑容，然後便十分熟練似地伸手揉了揉依卡路思的頭，之後就順勢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小伊好輕喔，因為是人偶的關係嗎？這樣也不錯呢，要是打敗仗要逃跑的時候就輕鬆多了哈哈。」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和嚴謹的艾伯不同，利恩似乎是很能自得其樂的類型。

「哈、哈？」鸚鵡似重複著紅髮男人的語尾，對於自己被一個大男人像玩洋娃娃似的看待這一點，依卡路思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更正確地說，利恩對“它”所做的一切動作，於“它”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也無法理解其原因。而因為無法理解，所以依卡路思依舊是選擇跳過這些不必要的思緒。只是像隻未受訓的九官鳥一樣、僅針對男人奇妙的語尾字詞做出最低限度的反應。


不過，看來利恩本人也不是很在乎這一點的樣子。


「哈哈、真可愛、好像鸚鵡喔。嗯？你的關節好像有點緊，等等幫你調整一下好了，別看我這樣、我手可是很巧的。對於精密作業之類的，我可是很在行的喔。」只見利恩伸手戳了下娃娃小巧的鼻頭，確定對方真的是隻沒有呼吸、沒有生命跡象的瓷娃娃後，便又自顧自地說個不停。而說到精密作業的時候，他還不忘拉拉依卡路思的小手小腳，似乎是很認真的要將自己“修理主人”的問題發言馬上赴諸實行的樣子。


「利、恩，很、在行。」

喀咖。依卡路思呆呆地歪首，理所當然的又發出了像是關節壞掉的聲音。而這一響，很快便又換來利恩手指密集的“關切”。

「嗯嗯……是這裡嗎？喔，我懂了。是這樣啊……」

「這、樣？」

陶瓷偶人偏頭，又是喀的一聲。但是相較於之前明顯的咖咖聲，在利恩剛才的微調動作之後，奇怪聲響似乎真的有漸漸消失的趨勢。


「再來，就是說話的部份了呢……來、再說一次我的名字好嗎，小依？這次不要停頓喔，可以嗎？」

「利、恩，利、利……利……利翁、嗚？」

微蹙起眉頭，因為眼前這位新使役的奇怪要求，依卡路思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所以，它癟起嘴，沉默了。


就像個無生命人偶該有的樣子，該死的、沉默。


「咦？生氣了啊，啊哈哈真糟糕，我太著急了……呃、不然小依，你看著我的唇型，照著發音好嗎？」

無奈地乾笑了兩聲，在癟嘴人偶有些不甘願地望向他的時候，利恩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寵溺的眼神。

像是在對待著可愛妹妹的大哥哥一樣，利恩用著和生前無異的溫柔態度，極富耐心地開始了一人一偶的“語言教學課程”。


然後，他大步一邁、就懷抱著牙牙學語的小人偶愉悅地離開了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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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1-12-27 12:20:53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4.倆人的場合〉



「艾伯、艾伯李斯特。」



是誰？誰、在叫我？


「Evaris、醒醒。」


Izac……？


艾伯李斯特緩緩睜開眼睛，灰暗的陌生空間讓他有一種尚未自死一般的深沉夢境甦醒的錯覺。

然後，是一個陌生的愉悅男聲響起，將他的視線拉向了一旁開啟著的、或者該說是從未關上的房門之前。

「嗨、睡美人，你終於醒啦。」對於新夥伴剛起床一臉迷茫的樣子感到有趣，利恩一手撐在門板上、一手要抬不抬的、痞子樣的對著艾伯開玩笑似的打著招呼。

嗯？是誰？

死撐著黏重的眼皮，艾伯呆呆注視著那個站在房門口笑得像個神經病一樣的奇怪傢伙，半清醒的腦袋開始認真反芻起自己昏睡前的零碎記憶。人偶主人、戰鬥、戰鬥、房子、床然後是……等等慢著這隻紅髮蟑螂是誰！

碰、咖鏘的一聲。雖然腦中思緒尚未到位，但帝國騎士良好的反射神經不到一秒就抄起了床頭櫃上的噴子，拉開保險狠狠對上了眼前莫名出現的可疑人物不放。

「欸欸、冷靜點、我只是受小依所託來叫你起床而已啊。」維持著和方才不變的輕挑笑容，利恩高舉起雙手做出投降姿勢，向緊繃的黑髮男人展示自己並無惡意，

「小依？」挑眉，艾伯冷著臉將疑問丟給眼前的紅髮蟑螂。

「欸那個、就是那個依卡……依卡路思啦！我們的主人啊。總之我話帶到了，先閃囉。」不等待對方回應，利恩就留下沉默的艾伯，雙手一擺快速消失在門外。

而艾伯李斯特在僵直了兩、三秒後，也放鬆了肩頭，戴上眼鏡迅速開始著裝的動作。


●


「這是什麼？」

「嗯？這個、荷包蛋跟德國香腸啊。然後這個是現烤可頌跟塗抹用的奶油水果沙拉啊嗯好吃……」

「我的意思是、這些是哪裡來的？」

「姆嗯？小伊皺的啊姆嗯嗯……喔喔這個好吃。」

「咦！」錯愕地看著對面毫無用餐儀態的紅毛蟑螂，艾伯一時間有點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答案。

但事實是，現在坐在飯廳中的自己眼前，的確是擺滿了以兩個大男人來說、份量稍嫌誇張的豐富餐點。而且從隔間的廚房中，正不斷傳來切切洗洗的細微聲響。

還以為是廚具自己動起來了呢……

閉上雙眼嘆了一口氣，艾伯對於自己竟然會有這種超現實的想法感到可笑。

不過，最重要的是，自己跟那隻蟑螂應該都是“亡者”吧。

而既然是已經是不屬於現世的“存在”，照理來說、應該也是不需要“進食”這個多餘的動作才對。至少，從自己之前可以不眠不休無止戰鬥三天的經驗來看，饑餓感還有疲憊感與他們這些亡者、是無緣的。


鏘！


「嘖、你不是不吃嗎。」不爽地挑起眉頭嘖了一聲。原本利恩是想趁著艾伯發呆時，偷走他盤中的香腸，沒想到卻在途中被硬生生擋下。

「我只是不想像某隻蟑螂一樣狼吞虎嚥、糟蹋了廚師的心意。」冷冷地用餐刀將對方的叉子架開，艾伯並不否認，在發現這隻新進的菜鳥和自己同為LV2的綠色靈魂的當下，內心深處的確泛起了一股小小的不滿。

不過，畢竟是大小姐的決定，無論是要將自己冷凍或是待命到發霉，我、艾伯李斯特都不能有任何的怨言不是嗎。


「切……慢著、你說誰是蟑螂啊！」

「誰應聲就誰囉。」

「靠！」

「哼。」冷哼一聲，艾伯用著半實驗性質的心態，拿起刀叉優雅地切下一塊蛋白送入口中。

只是，不想蹧蹋大小姐的心意而已。

原本，就只是抱持著這個單純的想法、而已。

但在食物入口瞬間，艾伯才發現自己很餓、非常餓，甚至可以說是餓壞了。於是，他開始以有教養的儀態；迅雷般的速度，瞬間掃光了眼前的食物。而對面的利恩，似乎也不甘示弱，閉上嘴巴開始向眼前已經剩不到一半的餐點進攻。


沉默中，只剩下刀叉以及杯盤碰撞的輕響。


「欸～～小依，這個、叫什麼奶油可送餐包的，可以再來一點嗎～～？」摸著空掉的麵包籃，利恩頭也不抬地就向廚房中忙碌的小主人討吃。

「哈……。」輕輕的，從刀具與粘板碰撞聲中、似乎傳來了偶人若有似無的氣音。然後唧的一聲，只見艾伯李斯特一臉不爽的拉開椅子，稍微擦拭了一下嘴角就將紙巾隨意丟在桌上，走向隔間的廚房。

「我去拿。」不是很喜歡利恩稱呼小依時那種親暱感；也對於對方始終沒大沒小的輕浮樣感到煩躁。艾伯決定當個有風度的紳士，離席去看看依卡路思大小姐的情況。

也是直到踏進廚房的瞬間，艾伯才猛然想到、不過就是個關節失調偶人的大小姐，怎麼有辦法流利地操作這些複雜的廚具呢？然後邊思考的同時，他邊下意識地循著刀具放下的聲音，偏首。


「艾伯！」


那瞬間，艾伯以為自己看到了──


展開純白雙翼的小天使，正對自己綻開、

如初雪般純潔無瑕透明笑靨。


有些不確定地眨了眨眼，艾伯李斯特笨拙地取下眼鏡、確認上面並沒有被動過什麼奇怪的手腳之後，才又小心翼翼地戴回去。

「早安，大小姐。」定下心神後，艾伯冷靜地向著前方微微點頭道了聲早，而依卡路思？

只見，“它”依舊是一臉平板的呆望著艾伯。但是，那些宛如關節壞掉般、喀喀咖咖的聲音都變得不明顯了，而且在肢體動作方面也流暢許多，不再東卡西卡的。


剛剛那瞬間，果然只是幻覺吧。


「讓我來幫您吧，大小姐。」收斂起浮動的情緒，艾伯默默地走上前，決定將方才的景象當作自己尚未睡醒時看到的白日夢。








之後──


鏘！


「啊。抱歉……呃！」

碰！匡啷。


「那個，我不是……啊。」

叩咚！


「小依、不要幫忙、艾伯、去吃飯。」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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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1-15 23:27:00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5. 艾伊查庫的場合〉



艾伊查庫喜歡仰望星空，即使到了死去之後還是一樣。



雖然身處在一片不見邊際的黑暗之中，可他還是習慣性地仰高了脖子，想要在那無邊際黑暗中，捕捉到一絲什麼東西。

比方說像是，那人的背影、之類的。

吶艾伯、我們約好了對吧。雖然我已經不記得當初我們到底約定了什麼，但我想、你一定、會記得的對吧。

喀的一聲，一抹冷火閃耀在黑暗之中，照亮了原本壟罩艾伊查庫的黑暗，然後是溫和的男聲響起。

「那麼，依卡路思大小姐，就決定是這位了嗎？」

「啊！」

帶著喜悅的壯聲詞，喀的一聲打開了艾伊原先黑暗視界。

身體突然變得沉重的不適感，然後是久違的空氣大口灌入胸腔的冰冷感受。艾伊不著痕跡的抖了一下身子，然後便用僅有的左眼視力投注在背光的小小人影身上。接著他開口道：


「我拒絕。」


冷冷注視著眼前的嬌小偶人，對於腦中兇猛冒出的往後生活需知，艾伊查庫只感到非常的不爽。

「我、艾伊查庫(Izac)，除了最重要的盟友艾伯李斯特外，絕不屈膝於任何人之下！」大聲宣示了自己的想法後-，忠心的軍犬艾伊就一屁股坐了下來，瞥過頭去不再注視應該被他稱為“主人”的偶人一眼。

「啊？艾伊、查庫。」

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依卡路思金黃色的大眼有些無措地望向身後的布勞、又回望著坐在地上不願動身的軍犬。

「又來了啊……那、大小姐，要換人嗎？」大概是對眼前的狀況習以為常，布勞掛著與先前無異的微笑細聲詢問著大小姐的意願。

「不、要，艾伊。」不解眼前發生的狀況，依卡路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布勞的提議。然後那小小身子就毫不考慮往軍犬走了過去，兩隻小手一抓就拉住了艾伊的袖子不放，絲毫沒想過等下自身可能會被發飆惡犬所傷的可能性。


「艾伯、同伴！」


大概是想展現不輸給艾伊的氣勢，依卡路思也很認真的向軍犬說出自己的想法，但只可惜她太過簡略的內容似是傳不進固執的狗耳中。

艾伊查庫了嗤一聲、瞇起了冷冽的藍眼。

粗重的呼吸間、臂上傳來的微弱拉扯讓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強制力道正慢慢地滲入他的四肢，試圖操控他的動作。

「想死嗎你？不要隨便碰我！」不加思索抬起手臂大力一揮逼退瓷娃兒，然後一氣呵成抽刀、狠狠砍下！

BEN！

鏘的一聲！一股巨大衝擊力道逼得艾伊查庫偏了刀路，刀口就這樣險險自身形不穩的偶人身邊劃過、差點削壞“它”僅有的一件衣物。

「依卡路思、過來！」一聲沉喝、很快蓋過飄散在空氣中的濃厚火藥味。至於被呼喚的小小人偶只是有些呆楞地回過頭，似乎還無法理解剛剛自己才經歷了生死一瞬的險境。

而，在見到黑髮男人一臉陰鬱表情時，原本要出口的堅持抗議什麼的也全都一秒乖乖吞下肚去。小小的身子換了個方向，踏著不穩的步伐、搖搖晃晃地走向了表情陰晴不定的男人，然後理所當然地、將小手放進了艾伯緊繃的大掌中。

「艾伯？」皺起眉頭，依卡路思仰首、對著艾伯李斯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剛剛、明明是叫你們在暗房外面、待命的啊，為什麼、艾伯會、出現在這裡呢？

「回去了。」沒有回應“它”的疑惑，也完全不讓小小偶人有思考的餘裕。艾伯牽起依卡路思的小手轉身就一個逕地往外走──完全無視於背後那隻畜生艾伯我好想你艾伯艾伯我終於找到你了之類的亂吠。

「艾伯！同伴。」沒有注意到男人逐漸加快的腳步，在看到身後急起直追的艾伊查庫後，依卡路思用著很開心的語氣拉了拉艾伯牽緊自己的手，就像個向大人炫耀找到珍貴寶物的孩子，無邪的語氣似乎是在說著、看吶艾伯我幫你找到新朋友了一樣。

但對於無法理解大小姐想法的艾伯李斯特而言，一個接一個冒出來的新夥伴只讓他感到相當相當大的困擾。

「嘖。」如果，每次呼喚新的英靈都必須讓大小姐曝露在如同方才的危險之中的話，那艾伯李斯特寧願他們的團隊就維持在目前的現狀就好。至少，必須讓大小姐離這種會隨便裝熟的(？)變態(？！)遠一點才行。

難道，真的像那隻蟑螂所推測的，大小姐為了輔助近戰能力不足的自己、才會體貼地一直想要引進新人嗎？

但，大小姐應該只是一個為他們這些亡者引路的人偶而已啊……所謂人性的思考或是溫暖的感情這種東西，都是不應該存在的才對。難道、依卡路思大小姐也和他們相同，“曾經”是亡者嗎……



「呦，那就是新人嗎？」刻意忽視艾伯李斯特投來的殺人目光，利恩用著在對方眼中一臉看起來十足欠揍的燦爛笑容，抬起下巴指了指艾伯身後那隻似乎很哈(？)他這個面癱眼鏡的奇怪傢伙。

「吵死了、不過是‧隻‧狗‧而已！」沒有思緒被打斷的不悅，艾伯李斯特只是用力地強調著奇妙的事實後，就指示大小姐將大夥兒一塊送回休息的地方。

當然，那隻無禮的畜生也是包含在內的，雖然是基於大小姐的面子上沒有直接用噴子一槍爆掉對方的腦袋，但如果這傢伙再不閉上他的狗嘴，艾伯李斯特不保證自己能繼續維持面癱本性(？)多久。


「艾伯艾伯真的是你嗎？艾伯艾伯艾伯──(以下省略3385千字無意義問候)。」

「吵死了，誰准你說話了！軍犬就該有軍犬的樣子！」

「汪！」

「什……？」

「噗嗤、艾伯，你家的狗……好聽話喔噗……哈哈哈哈哈！」


「你這！該死的離我遠一點！」不復以往的冷靜，艾伯不斷開口斥退一直想要黏上來的艾伊查庫，全然沒有發現自己呼喚著對方為畜生時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彷彿倆人間曾有著深刻羈絆的過去一般。



而不知在何時被艾伯抱進了懷中的依卡路思，只是瞇著金黃色的大眼、微勾著嘴角露出了小貓般開心表情，然後帶著愉悅的心情、隨著吵鬧的三人回到屬於“他們”的棲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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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2-26 20:26:40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6.眼淚的場合〉



從甦醒以來，許多狀況都是艾伯李斯特始料未及的。

而且往往等到事情發生時總是殺得他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就連要維持表面上冷靜這種基本修養、都有著一定的困難度。

例如紅髮蟑螂利恩的多事。

例如笨狗艾伊查庫愚昧到盲從的追隨。


例如三人的敗北、之類的。



那天一如往常，在搜索出垃圾之街的BOSS所在位置之後，三個L2綠色靈魂所組成的“垃圾清潔大隊”就在大小姐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途中雖然受到許多侏儒怪物的阻撓，不過三人還是在良好的默契下迅速解決掉眼前不斷衝上來的敵人。

雖然有些訝異於艾伊查庫和自己在戰鬥時的完美互補性，不過艾伯李斯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躲藏在暗處想要伏擊大小姐的怪物給吸引了過去。


BEN！BEN！

「嘎！」


「大小姐！」身體的反應比思考還來得快。在艾伊查庫連射的掩護下、艾伯不加思索地衝向呆愣的人偶，而不遠處的利恩則是毫不猶豫地拋下手邊敵人也往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事前策畫好的陣型瞬間失去效用，但眼前的混亂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下一秒鐘、艾伯李斯特就突然感到後腦杓一陣劇痛，緊接著他的視線就晃蕩著不斷傾斜──


然後倒下。


「艾伯──！喔喔喔──去死吧！」


似乎是某人撕裂心肺的呼喚以及怒吼，但之後的戰況或是廝殺什麼的已經和艾伯李斯特無緣了。緊抱著懷中僵硬的小小身軀，男人只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下沉、墜落──


直至那令人懷念伸手不見五指黑暗。


●

曾經，他以為自己必須在那漫長無止盡的晦澀空間中，清醒著並不斷遺忘一切最後、只能擁抱著無法散去的遺憾怨恨以及那人決然離去的背影、直至永遠。

但，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明明應該是最不該遺忘最重要的回憶卻、隨著時間的洪流如流沙般自指尖快速地流逝，這讓男人有好長一段時間都被一種急欲作嘔的難受感所包圍。

然很快的，連那股感受也消失了。

於是，漸漸地、男人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假裝活著這個無意義的舉動。

艾伯李斯特開始學會放空，直到那一天。

當這美麗又固執的藍中流金冷火出現、打開了男人的視界時，他才猛烈地想起了那被他遺忘的某人應該也是如此、

如此堅持如此勇敢，如此無畏地站在他的眼前，如同天際遙不可及的太陽一般、誇耀著自己將會為艾伯李斯特照耀他接下來所要前進的道路。對啊那個人……那個人是……



【甦醒吧……吾子啊……】

【選擇……吧……】
【當他自黃泉歸來之時將成為……】



有歌聲。



「艾伊？」茫然地張開雙眼，一片和煦的藍天白雲躍入眼際。呼吸間滿滿的青草泥土香氣讓艾伯李斯特意識到自己現下所在的地方，並非夢境中那讓人無望的黑暗世界。

「艾伯！太好了艾伯你終於醒了、傷口還好嗎？還會痛嗎？」

比陽光還要耀眼的金髮突地躍入眼際，明亮得讓艾伯一時睜不開眼睛。下意識地抬手想擋去那刺目的光，然在發現手腕上莫名纏繞的繃帶後，男人漸漸回想起了進入黑暗前的那場混戰。


「艾……伊？」想要開口確認些什麼，卻被笨蛋軍犬當頭罩下的擁抱給停止了聲息。

風兒輕輕吹送著意味不明的曲調，是大小姐的歌聲吧？但因為距離太過遙遠，所以內容聽得不是很真切。總之啊，笨蛋軍犬重死了啦怎麼還不快起來啊……唉不過、看在他也滿身是傷、似乎是很努力保護大小姐的份上，這次、就先算了吧。

原本抬起想要阻隔光線的手改為環在對方抖顫不止的肩上，無聲地感受著彼此還活著的體溫同時，艾伯李斯特突兀地想著向日葵似乎是很適合送給笨蛋犬的白色情人節禮物云云。


「咳咳！倆位、狀況都……還好嗎？」看著眼前兩隻主從放閃到放到無視旁人的甜蜜(？)狀況，被閃到快要瞎掉的孤家寡人利恩不得不出聲提醒一下他們：倆位先生這裡還有人在啊請不要大白天就上演限制級(？！)劇碼好咩靠TMD老子我可絕對不是嫉妒喔絕‧對‧不‧是！

「利恩你看！艾伯還活著欸！」回過頭望著某位打斷好事(？)的仁兄，艾伊幾乎是用哭音吶喊出了腦殘到令對方還有身下的(？)飼主快要吐血的白痴句子。

「是是是我知道了，基本上我們都死過活過然後現在都還健康的活蹦亂跳好嗎嗤。」無奈地掏了掏耳朵，對於某位快要被他家笨狗氣到快要變臉的飼主，利恩只能默默投以無限關愛的視線。

「利恩、艾伯、艾伊。」

搖搖晃晃的嬌小身影抱著一大堆繃帶藥水出現在不遠處。

而眼看著依卡路思一路顛簸驚險萬分可能又要吃土的模樣，艾伯李斯特不加思索地一腳踹開身上非常擋路礙事的笨狗，起身快速地往前張臂、和某隻行動迅速的蟑螂一起捧住了那一大團的白色繃帶──外加一隻N度被地上藥水罐子絆倒的小笨蛋。

「哈？艾伯、利恩、好了？」掙扎著自混亂的繃帶團中(？)抬頭，依卡路思第一個反應就是伸出小手想要檢視眼前兩人的狀況。

「嗯，托大小姐的福，我們現在的狀況都十分良好。」邊公式化的稟報，艾伯李斯特邊伸手排除依卡路思身邊的混亂。不過看來一旁的紅髮蟑螂似乎是等不及了，架起獵刀咻地一揮就迅速斷滅四周糾結難捨(？)離情依依(？？)的繃帶團。無視一旁快被自己製造的繃帶雨淹沒的死面癱，利恩一把將人偶自混亂中抱出玩起舉高高遊戲，彰顯自己依舊健步如飛健壯如昔。(？？？)

「小依的治療很有效喔，你看我嘿！」高舉了兩下又順勢收回懷中。利恩沒有閃避面頰上小手不安的碰觸，只是伸出空的一手揉了揉依卡路思的頭，似是要安撫“她”眼底隱隱的慌亂。

「真的？不痛？」左看右看，十分認真的向三人要求保證。

「嗯。」「嗯。」

默契很好同時出聲的倆人互瞪了對方一眼後，又同時轉向依卡路思的方向，一個嚴肅點頭一個擠眉弄眼。總之排除掉旁邊那隻抱肚躺在地上裝死的笨狗外一切都很好。(？)

「太、好了、哈？」喀唧一聲，似乎有水氣在黃水晶瞳仁中凝結。

然後，就在倆人的注視下，小小人偶的淚水快速滑落面頰、化為一瓣又一瓣的白色石楠花瓣、散落在三人周圍

──且貌似有愈落愈凶的趨勢。


「大小姐？」


「小、小依你！」



「利翁、艾伯……眼睛、壞掉了……」









以下是感謝用眼鏡犬大中天小短篇：

(不喜者勿入喔感謝)


那是艾伊查庫剛加入時發生的事情。

大小姐依照他的要求將他和艾伯李斯特安排在同一房但……

「雙人……床？」挑眉，面癱男臉上瞬間露出莫測高深表情。

「太好了、我一直夢想跟能跟艾伯住在這種雙人小套房！」沒有發現艾伯變黑的臉色，艾伊已經雙目閃亮地陷入自己的幻想之中。

「喔──。」拉長著尾音推了下眼鏡，現在的艾伯李斯特看起來非常火，而他就站在艾伊查庫背後。

然後是軍刀帶著閃光出鞘的巨響。

「雷擊！」

「ㄠ嗚──！」


於是，最後艾伊查庫被安排在了艾伯李斯特的對面房。

而據本人表示，他似乎是想當每天第一個向艾伯道早的人。

「是大小姐教的喔汪！」

汪P啊！總之最後，艾伯李斯特決定開始好好審核大小姐的閱讀書目清單，以免裡面混入了奇怪的鬼東西，讓大小姐一直出亂七八糟的餿主意想要促進夥伴之間的羈絆交流之類類的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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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3-17 23:33:20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7.店老闆的場合〉


雖然心中百般不願，但艾伯李斯特還是抱起眼淚（或者該說是花瓣）流個不停的大小姐，在利恩的引領下，三人急急忙忙往大城市的黑店(O)啊不對是商店(X)出發。



「喔？所以您的意思是大小姐不但哭了，眼淚還變成花瓣落個不停快把你們淹死了嗎。」

「廢話少說……你只要想辦法把它停下來就對了。」懶得去糾正對方語尾最後莫名奇妙誇大的事實或是自以為是的肯定句式，艾伯只是冷睇著傳聞中外貌輕浮的花店老闆RUTO，希望對方能夠馬上、立即，最好現在就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嗯哼……這嘛……詳細的原因得在我做過精密檢查之後才能向各位報告呢，那麼……」露出了營業用招牌微笑，銀髮男人維持著專業的儀態、向一旁的布勞使了眼色。而領命的布勞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擋下看起來快要砸店的三人組，快速地將他們（半強迫地）領出門。


「哈？」有些不安地望向闔上的門扉，依卡路思本能地想起身跟隨，但、一隻冰冷的大掌卻搭上“她”的肩膀，硬生生將“她”壓回了座位上。

「唉……真是一群麻煩的傢伙吶……您說是嗎，小、依？」碎念著不符合微笑表情的真心話，被尊稱為店長的男人單腳屈膝、如同優雅的騎士一般，一手執起了人偶的小手、一手橫放在胸前，帶著諷刺上揚的嘴角、低聲輕喚著合該專屬於某人的暱稱。

如凋零花雨的淚瓣不知何時已停止了飄散。然、人偶眼前有著如此膩人低沉嗓音的男人所吐露出的，卻非安慰人心的溫柔言語──


而是宛若寒冰般凍人的冰冷現實。


「依卡路思……不、應該是聖女編號002174號、聖女之子Icarus。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呢，玩扮家家嗎？」


「已經進入這個世界這麼久了，卻連一點引導者的自覺都沒有是嗎？真是令人失望啊，再這樣下去，也許我們就必須考慮剝奪你的資格了吶002174號。能理解我的意思嗎002174號？也就是說到時候，我們就必須把你刪除也就是必須殺了你的意思啊。」


「哈啊！」


「不要忘記聖女大人賦予你們這些死物的使命了002174號！」


在被呼喊出代號的瞬間，人偶就像是受到了極大刺激般霎時放空了金黃色的無機質瞳孔，表面上陡地掠過了許多由0與1組成的奇妙數字屏障，然候，如同製作精巧的八音盒，Icarus緩緩開口、唱出了不屬於自己的、


歌‧聲。




【甦醒吧無名的吾子啊】
【賦予你使命，吾之怒火將要焚燒世界。】
【選擇使役吧。】
【當他自黃泉歸來之時】

【將成為漆黑的統治者。】


【然而、在塵世復活，需要引導者。】
【你要聽從他的心願，跟隨他】

【讓他成功地重返人間吧！】




隨著飄盪在空氣中的吟詠聲，人偶的身上也同時燃起了代表高溫的金黃色火焰，自“它”的眼瞳髮梢臉頰指尖膝蓋一直到光潔的腳趾、熊熊燃燒了起來！

但奇異的是這火燄並沒有蔓延到四周的物體上。而是宛如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冷冷地流轉纏繞在人偶身邊，將“它”的髮絲及衣物蒸騰得飛揚。



「我們，將以火燄、更新、這個世界。」

喀唧。

小小人偶閉上了雙目，發出了像是偏移齒輪歸位的聲音後，就靜止了一切的動作宛如、被火焰吞食般沉睡著、死去。

「很好……看來這次的失控只是一點程式上的小BUG，並未影響到您的正常運轉。那在這邊、在下就不先進行修正的動作了。」畢竟，那個帶頭的、名喚艾伯李斯特男人可是十分敏銳的，要是小動作太明顯被發現、到時真不知道那個面癱野心家會闖出什麼麻煩。

「但還是希望您能夠更加注意往後的言行002174號，要是BUG累積過多的話，您可是會被強制回收進行重灌作業的喔請您絕對不要忘了這一點。」伸指輕觸人偶的額心，在火燄散去人偶意識回歸睜眼一刻，RUTO迅速切換上了專業的招牌微笑──但語末加重的語氣卻讓注視他的人偶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寒顫。

「嗚。」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語助詞。依卡路思“嗖”的一聲抽回被RUTO握住的小手，縮起了肩膀像是隻受到驚嚇的小貓，橙黃色的大眼透露出困惑及不安，怯懦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叩！叩！

一陣清脆的扣門聲打斷了空間中凝窒氣氛。隨著細微如針的開門聲，一位淺棕色短髮、右眼下有著奇異十字星符號的俊帥男人出現在門後。

「您找我嗎？閣下。」

如中提琴美好的低沉聲線、帶著奇異的磁性拉起了偶人的注意力。不過下一秒RUTO所說的話，卻再度讓依卡路思感到不知所措了起來。

「梅倫，領大小姐去暗房，“她”需要更強大的戰士。來、大小姐，這是聖女對你們這些引路者的特別恩賜，請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喔。」語畢，RUTO就向依卡路思遞出了幾張銀色的紙。

不過，他似乎不打算讓眼前的人偶有任何遲疑的想法。不待依卡路思反應、RUTO便拉過了“她”明顯躲閃的小手，帶著強迫意味地將抽獎卷直接塞進了“她”的手中。

「那，就祝您武運昌隆啦，大‧小‧姐。」看著人偶因為他刻意加重語氣而露出的驚嚇表情，RUTO不由得露出了別有深意的微笑。

而人偶就像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惡意般，發出一聲宛如幼貓受到驚嚇的氣音後，小小身子便不待男人攙扶一秒自動跳下椅子，咚咚咚地往梅倫的方向跑了過去。

「依……大小姐？」

在梅倫準備欠身問安之際，人偶毫不猶豫地鑽到他身後的動作著實令他嚇了一跳。不過下一秒小手緊揪著他的褲管不放的不安動作，又讓梅倫不由得心軟、而忘卻了自身該保持彼此間該距離的義務。

「梅倫小弟？」

「呃、是的閣下。那大小姐，我們走吧。」心中暗自責怪自己的走神及失職。但在面對身後小小偶人瑟縮的模樣時，梅倫的語氣卻又不由得放軟起來。

而當對方黃水晶瞳仁注視著自己的剎那，他不由自主地彎腰伸手、揉了揉對方的灰藍色髮旋，溫柔地微笑著、想要安撫依卡路思害怕的情緒。


梅、倫？


「來、依卡路思大小姐。」沒有忽略對方口唇間無聲的呼喚，梅倫以無名指和小指輕輕勾起了對方的小手，無視自家上司富有深意的注視、悄聲闔上了門阻隔了對方的視線。










直到一人一偶離去的腳步聲消失後，男人才卸下了他和面具無異的專業笑容，有些空洞地望著已經關上的房門。

「又被討厭了呢……呵。」起身，RUTO頹喪地癱坐在椅上，前傾著身體雙手扶額，發出了自嘲般的低笑。

但是，不這麼做是不行的啊因為……

背脊一陣戰慄，RUTO不能自己地緊咬住下唇，鼻間彷彿又可以聞到人肉燒焦的氣味，自腳背小腿膝蓋蔓延的灼痛感幾乎要窒息他的呼吸！


好痛……好想死……


死……


會死嗎我……


但、


但是


我還不想死啊──！


一瞬間、RUTO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自身死亡的那剎那。


被無止盡的漫長折磨所包圍，只能在求死及苟活的天秤間輾轉徘迴、



無‧法‧安‧息！




碰！的一聲巨響，震回了男人飄離的思緒。

RUTO有點恍惚地抬頭，緩緩想起了自身存在此刻的目的及意義。

「啊啊得趕快去安撫那些暴躁的客人才行吶……」原先夢遊般的神色迅速切換成了營業用笑容，RUTO店長露出和笑臉面具無異的愉悅表情，起身邁開大步往騷動的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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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3-24 12:32:35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08.大城市的場合〉


在店長RUTO的軟硬兼施的威脅勸誡之下，引發騷動的三人組被強制地“請”出了店外。



「不看到小伊完整的走出來，老子我是不會離開的！」

「是嗎……那只好請三位在店外慢‧慢‧等候了。」拗不過利恩的固執，RUTO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後，就碰地關上了店門、掛上暫停營業的招牌將三人阻隔在外。

「嘖。」

就像是要實踐自己所說過的話，利恩低啐了一聲就環著雙臂半靠在門旁磚牆等待著自家大小姐的歸來。

而一旁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的艾伯李斯特則是選擇四處張望探索情報，好穩住自身瀕臨極限的耐性。至於自始至終不發一語的艾伊查庫則是很難得的一改平日亂吠(？)的習慣，凝鍊著冷藍色雙目警戒著四周，以防熙來攘往的路人打斷了主人(？？？)寶貴的思考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就在某隻紅髮蟑螂等到觸鬚都快要起毛之時，艾伯冷冷的質問打斷了他想直接繞後門潛入黑店的衝動。

「利恩，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吧。」

「嗯？你在說哪件事啊？」

「大小姐她……和其他的大小姐，不太一樣。」

不解的偏首，一時無法解答的紅髮蟑螂只能循著嚴重面癱男人的視線，望向了不遠處的廣場。



艾伯李斯特冷冷地注視著前方距離約350碼的廣場中央水池邊，一尊應該和依卡路思相同也是降生這個世界沒多久、算是新生兒的藍長髮瓷娃娃，正對著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劍士英靈大發脾氣。

吵鬧的具體內容因為那位大小姐大哭大鬧的模樣所以聽的不是很真切，但看到那個劍士從單腳跪到五體投地到額頭幾乎開始擦地板的模樣，就讓艾伯有那麼一瞬間慶幸起自家大小姐處理事情的冷靜態度。

不過這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也只維持了一下子而已。

當艾伯李斯特注意到滿街晃來晃去，充滿各色豐富表情個性、穿戴著各種飾物衣裳的瓷娃娃之後，他才驚覺到自己的想法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錯的十分離譜！

和其他大小姐相比之下，依卡路思實在是太像一尊人偶了！

當初就因為這副人偶的外貌，才會讓艾伯覺得依卡路思的笨拙動作及面無表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就現在的觀察結果看來，依卡路思大小姐簡直就是一尊過於完美的“人偶，完美到了近乎“異常”的地步。

「嗯喔、知道啊。畢竟我是大小姐在大城市的商店領出來的，所以這件事情我早就……只是沒想到你竟然一直都沒注意到欸。」

「我自甦醒後就一直在荒野中戰鬥，除了上次大清早的被吵醒去領回這隻笨狗那次之外，根本沒來過大城市，也更沒有機會見識到其他的“人”。」加重了最後一個字的語氣，艾伯相信敏銳如利恩，一定可以理解他話中所指的是什麼。

「好了好了大小姐不要哭喔，閃叔叔跳脫衣舞給你看喔。」

「慢著荔枝前輩！要跳也是你來跳吧干我P事啊！」

眼前的鬧劇似乎尚未落幕。

大概是受不了劍士英靈的笨拙，一旁身著軍裝的浮氣男人理所當然地抱起自家大小姐好聲安慰著，不過他所言的內容就連一旁的路人感到驚異，不斷頻頻回首將視線投注到他們這群大男人身上。

而莫名被同伴指名的大衣男子理所當然地不滿回嘴，自右眉尾劃下的傷疤似乎也在傳達他的情緒般扭曲了起來。不過站在他們身後一臉嚴肅的男人在聽到某個字時，就迅速將大刀一橫，沉聲一喝制止了眼前兩個大驢蛋的無意義爭執。

「弗雷特里西，不准在大小姐的面前說髒話。」

「欸欸欸刀子！刀子要砍到我帥氣的臉啦喔喔喔！」

「想見識一下世界的盡頭嗎里斯前輩，把你剛剛那個亂七八糟的提議給我收‧回‧去！」

「嘛哈哈伯恩弟弟不要這麼嚴肅嘛喔喔喔！小心點啊要是砍到大小姐……喂欸給我住手伯恩哈德至少打個招呼吧！」

隨著圍觀路人漸增的趨勢，三人吵鬧的聲音也被淹沒在鼎沸的人聲之中。

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到處都有著許多會對英靈們撒嬌甚至是任性妄為的大小姐，而英靈們似乎也相當習慣地應對著人偶的脾氣或是要求──有的順從有的說教；更有的根本是把自家大小姐寵上天，當寶似地小心翼翼對待著，只怕“它們”累了倦了哭了或是碰疼了。

結論，和這些活靈活現的娃娃們比起來，自家的大小姐依卡路思實在是乖順的太過異常。根本沒有身為一個大小姐、甚至應該說是身為一個“小女孩”該有的“撒潑任性”的自覺。

仔細回想起來，待在宅邸時，依卡路思總是孤身一人坐在專屬的位置上，安靜地翻閱著在他們英靈眼中看來空無一物的無字天書；外出探索時，光潔的小腳丫永遠走在最前頭，即使跌倒了也聽不見一聲呼痛的抱怨。

雖然常常面無表情到近乎呆滯的地步，但在任務出錯他們這些英靈們受傷時，那細緻的眉心卻總會攢得死緊、久久不願放鬆。總是如此地為他們著想；總拿自己只是人偶這個理由敷衍塘塞，拒絕他們的關心。

總是如此理所當然地太過沉靜過度死寂，讓向來自負於自身高超觀察力的男人都毫無所覺。

我，艾伯李斯特，真是個失格的騎士啊。

腦中憶起過去出任務時，利恩總是不顧大小姐意願、堅持一路懷抱著小小偶人奮勇禦敵的痞樣，艾伯就不禁為自身的失職感到汗顏。

「欸，你再用那種噁心巴拉的眼神看著我，老子我就跟你拼命喔聽到沒。」抖了抖肩膀，利恩半真半假地要脅著艾伯，想要改善對方周身突然消沉的氣勢，誰知卻引來了一旁死忠軍犬的不滿。

「臭蟑螂！想傷害艾伯就得先踏過我、艾伊查庫的屍體！」本能將自身插入艾伯身旁的空位，軍犬以自身體勢吠叫著所有權，卻忘記自家主人天生有著會虐寵的壞習慣。

「好好好隨便開個玩笑而已，作啥這麼認真啊唉……小伊好慢喔。」對於軍犬的亂吃醋(？)感到無奈，利恩直接把話題轉回到自家大小姐身上。而艾伯像是被提醒了一般，迅速一秒肘擊了笨狗讓他閉嘴後、就凝重著表情拿出懷錶對時。

「嘖。」只希望小伊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不知為何地，在被強制帶離房間時，一股不安的感覺就一直在利恩的內心徘徊。

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獵刀，自紅色髮絲中透出獵隼般狠戾眼神的痞樣男子，一改方才的搞笑氛圍、開始認真思考強行突破黑店大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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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5-25 01:42:53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 09.都市傳說的場合〉



就在艾伯李斯特被捲入蟑螂及笨狗的爭執之際。

同一時間，梅倫已將依卡路思領到了暗房（Dark Room）之外。



「這裡是眾戰士沉睡的場所，大小姐您決定要用您的運氣喚醒他們了嗎？」柔聲陳述完千篇一律的台詞後，梅倫就輕輕地將依卡路思推到了選擇之前，然後退到一旁待命。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見嬌小的身影低垂著頭，緊捏著手中銀色的抽獎卷，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挾帶著細微關節扳動聲緩緩抬首，依卡路思亮金色的視線直接略過了看起來很刺眼也很貴的金色選項，然後來來回回地在銀色跟銅色之間梭巡，猶豫不已。

而站在它身後的梅倫也不急，淺褐色眼瞳只是深深地注視著人偶的背影，盡忠職守地沉默等待。

「哈？」偶人困擾的氣音像煙霧般擴散在空氣中，攪亂了暗房向來沉寂的氣息。宛若純淨鵝卵石投入湖中漾起的漣漪，柔柔盪漾著荒蕪的黑暗甦醒。

恍惚間，梅倫彷彿見到了一股金色流火自那細緻的足踝燃起，流竄到四周的深闇中，成為照亮迷失英靈們的指引星火。


依……大小姐？

口唇輕輕咀嚼那陌生的名，下意識地握拳以掌心包裹了方才小小偶人緊握不放的指，彷彿還可以感覺的到有著些許餘溫殘留其上，自指尖的神經末梢蔓延到腕臂、直達胸口那應該已經停止了跳動的生命之源。

感覺好……溫暖？

既熟悉又陌生的辭彙浮現在腦中，令人感到奇異卻不排斥。

寂靜中、奚奚窣窣的聲響喚回褐髮男人出走的神識。方一回神，梅倫就為眼前看見的景象瞪大了雙眼。




「傳說、在暗房中，只要脫到全裸不著一縷，就可以抽到新的英靈。」



腦中不斷迴轉著先前在UL告示板上看到的著名都市傳說，依卡路思不加思索地退去所有衣物，在梅倫錯愕的注視中，將手中銀色抽獎卷送入了銀色選項之中。

無聲中、揚起了一陣氣流，三色選項迅速被黑暗吞沒後旋轉出了一深不見底的幽暗漩渦。

然就在小小偶人被眼前突變景象震懾住之時，黑洞中猛地伸出一雙手臂！狠狠將它緊抱！


「咿！」


「依卡路思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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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5-26 00:42:20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10. 羅索的場合〉



他只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巨大力量強制拉離了黑暗。



然後、他發現了！在自己眼前一片腥紅視界中，突然浮現一抹幽藍色金光，宛如人骨然燒時的放射出的艷麗冷火，如此令人著迷、

讓人痴狂！

於是他不顧一切掙脫輪轉的力道拼命伸長雙臂，然後一把、狠狠攫住那團佔據他全部視線令他失控的冷火、緊緊抱住


不願放！


「咿！」

一聲幼貓似的嗚咽，包圍自己的黑暗迅速退去。

奪回了喪失已久的五感。他直覺反應第一個動作，便是低頭、望向懷中那一張有些錯愕的小臉。

這是、主人。

腦中僅有的資訊開始運轉，包括接下來會遇到的探索回合戰鬥相關等等必備活命知識一口氣浮現。

但是、

主人？

眼前這隻看起來一扔即碎的偶人、就是自己現在的……主人？

真是、

有趣。

有趣到、讓人、生氣。



非常生氣！


「嗨、我是羅索。可愛的小貓咪，你迷路了嗎？」

高傲的嘴角拉起了惡劣的弧度。羅索覺得自己現在心情非常非常的好，好到就算下一秒他直接肢解了眼前這隻奇怪人偶、也不會對他的好心情有任何改變。

至於被羅索喚作貓咪的人偶並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呆在他的懷抱裡，彷彿方才那聲嗚咽，只是羅索喀藥過量時海市蜃樓般瑰麗幻覺。

「哎……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我也會失去站在這裡的權利了呢對吧。」垂首，羅索自言自語似地低喃，被鮮紅色瀏海深紅色鏡片掩蓋大半的臉蛋令旁人一時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有些洩憤似地、羅索用著幾乎折斷人偶纖細腰關節的力道將對方生硬軀體狠狠嵌入自己懷中，但那偽裝成疑問句的結尾肯定句，卻得到了他直覺認為“不該存在”的回應。

「哈？」

微弱到如霧似幻的氣音，帶著無起伏的平靜緩緩推開了羅索的情緒。

對依卡路思而言，死亡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自己的記憶之中。所以，面對著眼前頂著奇怪髮型男人貌似調戲卻無法隱藏的冷冽殺意，“它”完全無法做出任何“人”該有的恐懼反應。

更正確的說，人偶之於羅索，除了對一開始的突發狀況有些些兒驚訝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的任何“感覺”。

而這點從“它”毫無起伏的語調就可以發現到……所以、自己從方才、就像個蠢蛋般對著一個不會回應的木頭人偶狂生悶氣？

嘖，蠢斃了。

憤怒過後的無奈轉換成了某種看好戲的情緒，瘋狂的香菇頭決定、要在這尊木頭身上試驗自己方才腦中突發的惡作劇。

「真是可惜啊既然不能解剖你的話那……」

「喵……」直視著那雙空洞的金黃色大眼，羅索緩慢地拉近到、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鼻息自對方呆滯小臉上反彈回來的距離。而他那上揚的唇角始終沒有落下，反而有愈來愈過分閃亮的趨勢。

至於依舊反應不過來的依卡路思，只能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有毒蕈類不斷放大的俊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舔。


「咿咿咿咿咿──！」臉頰上濕潤的觸覺讓應該無情緒的人偶瞬間爆出了生平第一聲慘烈哀嚎！


「羅索！注意你的言行。」銀光一閃，一旁早就感受到異樣氣氛的侍僧梅倫“嗖”的一聲亮出雙指挾帶的特製撲克牌，只要對方一有違規的動作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嘻嘻嘻……我只是在跟大小姐培養感情而已啊呵呵呵……給我退下、雜碎！」原本愉悅的笑意一抬首馬上切換為冰冷鮮紅殺意，明明是同樣上揚的嘴角弧度此刻、卻只令人感受到瘋狂的危險以及不祥！

隨著要脅話語一落，羅索陡地垂下右手，改以一手環抱木頭……主人的姿態，嗆著凍人笑意歪斜自身磨菇造型的腦袋，緊接著一抹奇異的金光就自他垂落的右手掌緩緩擴散，扭曲了週遭的黑暗。

「嘖。」真是的，果然還是失控了嗎。

握緊手中的牌組，梅倫緊盯著眼前的危險的男人，雖然身為在暗房中具有特權的引導者，但眼前那股迎面而來的無名強大力量還是令他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雖說在事前，前輩們就一再緊告自己新加入的戰士是個招惹不得的狠角色，但是，身為紳士的自己怎樣就是無法忍受眼前這隻紅色毒菇對於聖女之子的褻瀆行徑。

「看來有必要好好地再給你重上一課呢。」擺出備戰姿態，梅倫微挑眉角露出輕浮的笑意掩飾自己的緊張。

霎時間，空氣中一觸擊發的氣氛緊繃得令人窒息。

無聲的沉默中，就連一滴冷汗滑過面頰的冰冷觸感都清晰得令人背脊發涼。

「不、行！」

咖啷。

像是小石子落入深谷中的迴響，咖啷一聲、輕易地化解了暗房中緊迫致死的氣氛。

「衣服、會壞掉。」很平板的語氣，沒有夾帶任何緊張情緒。依卡路思很認真的對著羅索陳述一件“它”僅知的絕對事實──就是夾在兩個大男人中間，一但發生戰鬥就絕對會被波及甚至被毀壞的、“它”的衣服。

一陣無言的沉默降臨。

然後，是某個顏面神經抽蓄到快扭曲的無良男人爆出的大笑。

「嗤！嘻嘻嘻、噗啊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那還真是對不起吶，那不然、不穿就好啦嘻嘻嘻！」無視懷中娃娃微弱的掙扎抗議，心情大好的羅索決定無視眼前的無謂爭鬥，抱緊了小小人兒就快步越過梅倫筆直向暗房外走去。

而一秒被忽略的褐髮引導者在從瀕臨生死邊緣驚懼中回神後，也無奈地拾起地上衣物快步追上那顆囂張的鮮紅毒菇。

不想再刺激到對方，梅倫維持著十步以上的距離緩慢跟隨。

而在羅索踏入光明室外的瞬間，梅倫自那平板小臉上囁嚅的唇中讀到了、小小人偶的、無聲感謝。




謝、謝。





「嗚？」


似是不滿人偶對於奇怪路人(？)的關注，囂張毒菇變換了姿勢、緊緊地、以自身墨綠色懷抱將依卡路思的視線、


全面佔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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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2-06-12 01:10:40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11. 四人的場合〉




不好的預感。


在第13隻黑貓自眼前經過時，艾伯心中就湧起一股非常不妙的糟糕預感。


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嘖。」第七次揣出懷錶觀看秒針與分針的競走，但艾伯里斯特的心思早就飛到了遲遲未走出黑店的小小人偶身上。而相較於艾伯的沉穩，急性子的利恩已經不耐煩地對著緊閉的商店大門高聲叫囂起來。

「喂喂、搞什麼啊，裡面到底有沒有人在啊！」忿忿地踹了大門幾腳，無視路人投來的詫異（或者該說是讚許的）眼光，利恩面對著大門後退了幾步，作勢要衝撞上去的樣子。而沉不住氣的艾伊查庫也感受到了艾伯的焦躁，冷凝起如冰晶的單眼、雙手按上了槍柄做出隨時可以掩護暴動紅髮男人的備戰模樣。


喀。


就在門外倆人一觸即發的瞬間，大門開鎖的聲音響起。

「讓三位久等了，大小姐這邊已經結束囉。請問三位要入內等候嗎？」帶著宛如夢遊般的神色，ROTO用著不真切的空泛笑容對著眾人陳述著千篇一率的招呼台詞。和方才強硬掃人出門氣勢完全相反，現在的店長簡直宛如被線操控的傀儡，只是掛著微笑面具在畸零的舞台上、重複上演著無法落幕的老舊戲碼。

「比起無謂的等候我們比較希望直接去迎接大小姐、麻煩了。」強硬地切過ROTO身邊步入店中，艾伯里斯特不加思索就往暗房所在的位置前進。而其餘兩人也隨後跟上，完全不給店長有多說一句話的時間。


「哎呀哎呀，還真是心急呢。」瞇起美目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ROTO以眼神示意布勞跟上那三個怒氣沖沖的英靈後，就轉身走回櫃檯，等待著下一位上門的貴客。



●



急促的鞋跟叩地聲迴盪在幽靜的長廊中，護娃心切的艾伯里斯特根本聽不進侍僧布勞的解說，只是宛如戰場上剽悍的獵犬、憑著敏銳直覺一路往大小姐所在的位置突進。


三步、二步、一步，左轉、右轉。


「艾伯！」「依卡路思！」


幾乎是連影都沒看清，一人一娃卻很有默契同時出了聲音。

而這不看還好，等到艾伯里斯特看清大小姐現下的“全裸”處境時，他差點沒被氣到當場拔槍了結那個怪異的紅菇頭。

──不過現下最重要的第一事項：是先確保依卡路思大小姐的平安。

於是不待艾伯開口，其他兩人已經默契極好地搶上前去，一前一後制住了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奇怪男子。而艾伯里斯特則是趁著夥伴搶攻空檔，上前一把抱過人偶退回了原位。


「嘻嘻，這算是老鳥給菜鳥的下馬威嗎？」無所謂地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態，但羅索那張揚的笑臉以及彰顯實力的深藍色靈魂光芒，都在在顯示出他根本不當身旁兩人威脅是一回事的態度。

「喂喂笨狗你聽到了嗎？我們被人小看了呢。」

「哼！」艾伊查庫冷著一張臉，只待身後那人的指示。

至於無法反應的人偶，只呆呆地任人將“它”從一個墨綠色的懷抱“搶”到另一個墨綠色的懷抱，一直到感受到艾伯里斯特周身散發的肅冷殺意時，才掙扎著抬頭、伸出小手想要拍拍帝國騎士因為憤怒而緊繃的下顎。


「艾伯……」


──「不要忘記聖女大人賦予你們這些死物的使命了002174號！」


「嗚！」


伸出的小手僵硬在途中，水晶黃眸中無邪的喜悅瞬間凝煉成一縷驚惶以及更多的、無措。

而艾伯里斯特在感受到懷中異樣而低頭時看見的、就是懷中娃娃帶著畏懼的僵持動作。

「大小姐？」是被自己怒氣嚇到了吧？

用眼神向對面的利恩史了個眼色後，忠心的帝國騎士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馬上收斂了自己的氣勢，低頭溫聲安撫懷中的娃兒道：「沒事了，大小姐，我們只是鬧著新來的夥伴玩而已。」

玩？還真虧你敢講啊。接收到眼色的利恩翻了翻白眼，但還是訕訕地收回武器，抱著雙臂一臉不爽地瞪著一旁嘻嬉笑的怪人。而艾伊查庫在看到利恩的白眼時，也收回了武器，側著身子望向自己的飼主露出討好的笑容。


「嗚、嗯……」

人偶愣愣地縮回小手、低頭退縮的模樣讓艾伯里斯特在心底暗暗責怪起那“顆”新加入的怪毒菇，以及那個變臉比翻書還快的黑店老闆，一抬頭看到那個褐髮恃僧手中的衣物時，艾伯原本就不是很好看的臉色立即黑掉了大半。

而觀察力細微的梅倫在感受到眼前一行人沸騰怒氣時，只好低眉收歛下情緒，將手中的衣物交還給在飼主示意下、上前討要衣物的忠犬。

就在梅倫試著想要開口緩解眼下的尷尬氣氛時，原本在艾伯懷中僵硬的小小偶人卻又突然有了動作。


「艾伯……回家……我們、回……」

將整個小腦袋悶在了男人的胸口，小手將眼前整潔的衣領抓皺成一團，依卡路思努力縮起肩膀，將小小的身子藏進艾伯的大衣之下。但那如蚊蚋般的怯懦不安，卻一字不漏地收進了忠心的騎士耳中，讓一向面冷的男人不由得眉頭一緊，卻是用著和冰冷語氣不合的溫柔力度摟緊了懷中的瓷娃兒輕道：


「好，我們、回家。」










●




之後。



「RUTO前輩……」

才開個頭後文卻又沒了聲息，梅倫一反平日流利報告公務日程的常態、欲言又止的態度讓忙碌點貨的店長停下了手邊動作，轉頭對著猶疑不安的新人侍僧投以柔和的目光。

「嗯？怎麼了嗎？」沒有面對英靈們皮笑肉不笑的虛假笑容，RUTO放下手邊貨單，面對自身期許甚高的新人，調整好坐姿擺出了聆聽的姿態。

「我有可能……我是說、我們侍僧，有可能和那些英靈一樣，追隨在大小姐的身邊嗎？」遲疑了半旬，褐髮侍僧才低垂著視線，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這之前，梅倫並不是沒有思考過類似的事情。畢竟，侍僧雖然掛著引導者的名義，但就本質上而言，他們和那些英靈並沒有什麼不同。

同樣都是迷失在黑暗中的靈魂，不過是被頂頭上司指派的工作內容不同罷了。

而就因為是工作，所以梅倫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情，和大小姐們的嬉鬧互動也不過是工作的一部份，也興許是他這樣溫柔中又帶著距離的疏離態度，大小姐們喜愛甚至是狂熱的舉動言詞從來沒有少過。

不過，就只是工作而已。逢場做戲什麼的……

但那沒有迴避直直鎖住了自己的金眸，卻讓他感覺到自己空虛的胸口中似乎有什麼莫名溫度正漸漸昇起。

這就是、那些英靈對於自家大小姐如此呵護備置的原因嗎？


答案是肯定的。


在那尊嬌小人偶躲到他身後，全心地信賴、依賴起自己的瞬間，梅倫突然從那細小的陶瓷指尖強烈感受到了自己當下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這就是、那些英靈從聖女之子身上所感受到的，活過來了的感覺嗎？

我也想要、活著，像個人般地活著！而不是一個計畫中微不足道的齒輪！


我也想、活。


「我……」

「這是很棒的想法呢，梅倫。」一揮手打斷了新人吞吐不定的態度，RUTO起身走到了書櫃前、抽出了一疊厚厚的企劃案。


「咦？」

「其實是這樣的，為了刺激店裡的生意，我們決定釋出一些特殊優惠，以吸引大小姐上門光顧。」沒有理會對方的錯愕，RUTO打開企劃書，抽出了幾份優惠草案塞進呆愣的梅倫手中後，又自顧自地滔滔不絕起來。

「『一週年紀念活動』！聽起來很吸引人吧，重點是獎品的部份，比起石楠花藥水那些死物、我想大小姐們對於活物應該會更有興趣！」

「而既然梅倫你本身也有這個意願的話，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等等前輩我……咦？」怎麼世界突然、旋轉……


碰！


「真是太好了、店長。相信大小姐們都會很樂意地不計代價想要得到梅倫呢。」斂去了掌上的藍色冷光，突然出現在梅倫身後的布勞用著和平日無異的笑容，以如同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的平常口吻、冷靜地敘述著他剛剛將梅倫放倒的原因。

談笑間，散落滿地的草案緩緩被無名的火燄蠶食消滅，連一點痕跡都不留下。就如同、從未曾存在過這個空間一般；如同、梅倫胸中燃起的微弱希望一般。



一切終將被聖女復仇的火焰吞食、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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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3-02-08 00:09:46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ACT12. 審問官們的場合〉


「那得勝又遵守我命令到底的，我將賜予他權柄制服列國；他必將用鐵杖轄管他們，將他們如同窯戶的瓦器打得粉碎。」

──啟示錄‧第二章‧26、27小節




人在一生中總是有著許多執著，而通常、對於那些執念，往往沒有人能做到完全的兩全齊美。

而對於喪失大部分記憶的布列依斯而言，他總想著，也許在他過去的人生中，並不僅只是無法達到兩全齊美而已吧。

不然，這些沉殿在他這個亡者胸口、層層疊疊的沉重遺憾感，又是從何而來？

抬頭仰望著無邊際的黑暗，對於自己身處的空間，布列依斯從未感到過質疑──無論是自己死後依舊可以繼續思考的原因；亦或是對於自身記憶一片空白卻毫不驚惶的原因──但布列依斯的內心深處，卻依舊渴望著一望無際的的美麗藍天。

如果可以的話，想要和那個背影一起、仰望。

那個在殘留的記憶斷面中、周身總是圍繞著死之氣息的男人。

「Grunwald……」

雖然直覺告訴自己，那人的興趣合該是更冰冷黑暗的東西，但、只是想想的話，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沉靜地等待著，並且思考：

如果，也許、能夠擁有人生重新來過一次的機會，那麼是否、自己也能夠有機會圓滿胸口深埋的遺憾？



可以感受到靈魂被強烈拉扯的騷動，在無名力量的引導之下，許多生活常識戰鬥知識一口氣湧入銀髮審判者空洞的腦海中，胸口飽漲的生之氣息打斷了他原以為會無止盡進行下去、直到墜入輪迴的漫長思索。

「哈……」

於是布列依斯自一片黑暗中降臨，夾帶著無數刺目的光球，落到了小小偶人的眼前。

而依卡路思只是呆呆地、望著從黑暗中以優雅無聲姿態落到眼前的銀髮審判者，捏緊了手中的銀色抽獎卷。仰望男人的小臉上、無機質的黃晶瞳眸中，看不出任何一絲驚喜的情緒。

剛剛、又見到老闆了，還有那位總是掛著笑容的紫衣侍僧。

雖然他們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用著一如往常的營業用招呼態度應對著大家，但依卡路思敏感地察覺了有什麼不對。

那個很溫柔的褐髮侍僧‧梅倫，不見了。

更正確地說、此刻的梅倫已經成為戰鬥英靈中的一員，並且作為新活動的獎勵而被暫時“置入”了星幽界的無數地圖上──但對於人偶的思考迴路而言，由於新活動限制範圍內的地圖都是自己無法進入的高難度，於是它就理所當然地連活動內容也一起忽略了──也因此她並沒有注意到做為獎勵，已經引發許多大小姐暴動情緒的褐髮侍僧。

「大、小姐？」

久未開口造成的乾澀讓剛得回肉體的銀髮審判者開口時帶著不自然的頓點。抱持著有些無法置信的心情，布列依斯瞪視著眼下身高只高過自己膝蓋一點點的小小人偶感到遲疑。

怎麼會、這麼小！

就算是神的旨意，但要讓這麼嬌小脆弱惹人憐愛的小小娃娃踏上血腥的戰場？

布列依斯深深覺得讓自己重生的神一定是腦袋被門夾過、良心被狗啃了才會做出這麼詭異莫名的決定。

而對於銀髮審判者的呼喚恍若未聞的依卡路思，只是繼續維持著原先抬頭仰望的姿勢不變──如果不是那一瞬帶有微弱生命氣息的眨眼動作，布列依斯或許真的會以為自己正傻傻地對著一尊無法開口的瓷娃娃說話。

於是莫名的沉默就這樣降臨在了一人一娃之間。

先前，羅索的狂躁畢竟還是讓依卡路思留下了陰影──雖然不至於到畏懼的程度，但加上店長路德先前的提醒……所以即使再遲鈍如依卡路思，面對新加入戰士該有的興奮感也早在那一刻被束之高閣，暫時謝絕會客了。

但布列依斯畢竟是經歷過漫長黑暗歷練的冷酷審判者，所以一時半刻的無言尷尬間、他的心境倒也平和，只是平靜地沉著臉整理腦中剛剛接收到的一切資訊，然後慢慢地屈膝、單腳虔誠地跪在了依卡路思跟前。

「依卡路思大小姐。」低沉、卻又帶著令人心安的平穩特質。

銀髮審判者並沒有錯過自己出現時這尊小娃娃眼中盛滿的茫然無措，雖然在自己出聲後很快就被一片死寂空洞取代，但小娃兒這樣在害怕之後完全放空的情緒轉變，卻讓布列依斯心中柔軟的一角感到更加不舍。

雖然不知道這位小小姐之前經歷過什麼事情，但看來“她”對自己的出現下意識是感到恐懼的。

所以，在接收到那雙空洞小眼因為聽到自己的呼喚後投來的黃澄澄疑惑時，布列依斯相當滿意自己前思後想所擺出的懷柔態度決定。

緩緩地伸出雙手握住了小小娃娃緊縮在胸前的小手，審判者小心翼翼卻又不失溫柔的舉止似乎讓小小人偶更加困惑。正當它小口一動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手中餘下的那張銀色抽獎卷卻在同時間溜出了它的指縫，迅速被捲入布列依斯身後那一望無際的黑暗。


「啊！」


只見一陣暗流蜂擁騷動、轟！地一聲。

一個和布列依斯相同穿著的人影就在巨響中、落到了距離他身後三大步的距離！



而在人影落下瞬間，布列依斯也以迅雷般的速度將小小的大小姐擁入懷中，以身擋住了隨著騷動捲起的狂風。待身後騷動平息之後，他才起身，一手抱緊了狀況外的小娃兒、一手抽出腰間利劍，穩穩將劍尖對準了那黑暗中不動如山的暗紅色身影。

沒想到不待銀髮審判者開口質問，依卡路思便不加思索地喚出了眼前英靈的名諱。

「馬、馬庫、斯。」

而這點、雖然讓一直有點被忽略的布列依斯感到不爽，但兩人一模一樣的暗紅色披風盔甲裝扮還是讓銀髮審判者稍稍降低了警戒，“鏘”地一聲俐落收回了武器。

然而被喚為馬庫斯的英靈似乎無視了依卡路思的呼喚，只是維持著落下時的姿勢垂首、沉默地蹲伏在原地，彷彿蓄勢待發的人型戰爭兵器雕塑。



「看樣子、也差不多是時候讓這場鬧劇結束了……馬庫斯。」

從懷中的娃娃說出眼前怪物名諱的霎那，銀髮審判官腦中零碎的記憶斷面就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叫囂。直到下意識地用帶著諷味的語氣稱呼對方姓名同時，布列依斯才突然間體悟到眼下一切的一切、所謂“聖女的遊戲”，不過是敲響了剛開始的鐘聲而已。

啊啊……原來是這樣嗎。但、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為了再一次見到那個人；為了完滿生前的遺憾，即使手中緊抓住的是惡魔施予的假意慈悲，他、光的操縱者、協定審問官、審判者Blaise，都將不再為任何阻礙感到遲疑。

而隨著布列依斯帶著冷意的命令語句，一直蹲伏的暗紅色小山也隱隱有了起身的趨勢。

咖鏘一聲，只見一張戴著奇怪面具的“臉”出現在了一人一娃面前，然後隨著奇異金屬撞擊聲的鏗鏘，協定審問官Max穩穩地兩步走到了布列依斯面前。

「……」仰首凝視著看不出表情的冷硬鐵面，布列依斯說不上心底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怪異矛盾感是怎麼回事？但他相當清楚眼前這位鐵戰士似乎沒有一個身為人類該有的情緒起伏，只有在方才大小姐出聲的剎那，眼前這具移動式凶器才發出了近似於生物呼吸的聲響。



「馬、馬嬤，抱，騎馬、馬……」口齒不清、不依不饒地叫喚著，依卡路思完全沒有留意到馬庫斯異於常人的樣貌。

基本上，在注意到新戰士高大的身形時，小小人偶腦中立刻浮現先前在大街上看到的、令她羨慕不已的光景──金髮的劍士理所當然地將自家大小姐架在肩上，任由小手拉扯頭髮、無奈苦笑的寵溺模樣。

雖然不理解那位大小姐口中的“騎馬遊戲”是什麼東西，但是在看到這具高大的戰士時，依卡路思偶而抽風（現在也依舊很抽風）的小腦袋，很快地將馬庫斯的“馬”和騎馬的“馬”聯想在一起。

於是，在銀髮審判官鐵青的臉色下，就有了這樣奇妙的誤會（？）出現。

深吸了一口氣，無法違逆小小人偶願望的審判者小心翼翼地、和動作僵硬的重裝人型兵器合力完成了大小姐對他們兩人的第一個請求。

「好了……我們走吧，馬庫斯。」

仔細確認環抱著鐵面腦袋的小小身板不會因為一點外來刺激而被震落後，布列依斯俐落地轉身帶起了大片艷紅波浪翻滾，頭也不回地迎向了暗房外的光亮。



我、Blaise，在此起誓。

無論遇到任何阻礙困難，我、都必將用你賜予的鐵杖轄管他們，將他們如同窯戶的瓦器打得粉碎！



伴隨著銀髮審判者重重起誓的腳步聲，黑暗中似乎、傳出了笑聲，宛若、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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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時間為2013-03-14 16:16:18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此篇章時間點為UL番外〈“歌”的場合〉之後，請配合食用。


***無斷轉載禁止！


以上，正文開始！



〈ACT13. 關機的場合〉



依卡路斯在無邊際的黑暗中睜開了空洞的黃水晶大眼。



而就如同之前每個禮拜“它”所經歷過卻又忘卻的一樣，依卡路斯在回神的瞬間、就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有著濃厚陳年氣息的老舊電影院。

原本華美的壁紙因為受潮而浮現點點或黑或青的噁心汙垢，邊緣更是出現嚴重的卷屈、露出了灰泥色的內裡。

座下的猩紅色軟墊以及同色系的靠背似乎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而出現破損，內裡的棉花也因為受潮而失去彈性，而讓坐在上面的人可以直接體驗硬梆梆的木頭質感，但畢竟現下、坐在這位置上的不過是一尊無生命的瓷製球形關節人偶，所以即使座椅的木質扶手因為蟲蛀而有著用力一碰即會碎裂的潛在危險，看似、也算不上是什麼嚴重的大問題就是。



無聲中，掛著大紅色布幔舞台上原本空白的屏幕閃現了老舊的黑白無聲電影畫面，而人偶原本死寂的晶黃大眼卻在電影開始的那一刻，閃現了生命的火花。

電影的內容很簡單，所以即使沒有搭配任何解說字幕也是很好理解的──



開始的畫面中，是一片模糊的天空。

似乎因為陽光很刺眼的關係，所以在黑暗閃現了幾下後，電影的視角才漸漸清晰起來。

然後是幾個黑夜白天快速交錯的畫面，就像是視角的主人因為虛弱或是其他原因而無法體會到時間無情的流逝。接著、畫面突然停住了，一個背光的孩童身影陡地出現，只見他靠近、又遠離，然後回頭招呼了另一個同伴過來。

電影畫面再度出現了跳躍，視角的主人似乎因為兩位孩童的照顧而慢慢恢復了健康，看清了世界繽紛的模樣。然後鏡頭突然地拉遠了──定格在有著一頭燦金髮色的熱情孩童，圍繞著一位黑髮有著成熟氣質的孩童懷抱一隻灰藍色幼貓開心戲耍的溫馨畫面。



艾伯……



人偶蠕動著雙唇，燃燒著希望火焰的雙眼像是在追憶著什麼，但很快的、眼前的畫面再度被切喚回一片黑白的世界──



奇怪的白色巨人出現了，無法抵抗的幼貓被無情捕捉，和許多同類一起被關入了一個個狹窄的鐵籠中。

小小藍貓也是試過抵抗的，求生的本能讓牠從眼前這些奇怪的巨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險！

但是很快的，在脖頸一陣刺痛過後，藍貓和牠的許多同類一起無力的倒下，任由那些白色巨人在自己身上扎針切割，然後不斷有奇怪的冰冷液體隨著可怕的針頭注入體內。



好痛！好痛──！


不要過來、停止！


伯、艾伯！



然而面對著巨人壓倒性的強大，藍貓微弱的掙扎根本毫無任何用武之地。

接著，就在這樣反覆痛苦的實驗過程中，僥倖活下的藍貓和其他蔫蔫一息的同類再度被裝籠，搖搖晃晃地送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危險！



面對著詭異的“渾沌”，動物求生的本能讓虛弱的藍貓不顧一切的暴躁起來！



危險、這裡、危險。




不行、會死、我、不想死、



我不要死啊──！




「啊、啊啊啊──！」

彷彿是在呼應電影中灰藍幼貓的恐懼無助，座椅以上的人偶突然開口發出了無起伏的喊叫，周身也同時纏繞上了許多無名的冷焰，暴烈飛揚的灰藍色髮絲帶著宛如要將那恐怖鏡頭毀滅的張揚，誇張地飛舞在電影院潮濕沉重的空氣中。



最後，藍貓的視界被渾沌吞沒陷入、

一片、黑暗。



咖！



奇異的聲響打斷了電影院內緊繃的氛圍。

電影結束了，而人偶──就像是被徹底抽乾了靈魂一般──恢復為了原先死寂的模樣。



【甦醒吧，無名的吾子啊。】
【賦予你使命，吾之怒火將要焚燒世界。】

【焚燒。】

【我們要、復仇。】

【復、仇我、們，】



【將以火焰，更新這個、世界。】



【復仇、向世、界。】



咖啷！



「我們、將以火燄，更新這個世界。」



咖啷咖啷、就像是、小石頭墜入空井中的

                                    空洞



    回音。



咖啷、咖啷。





●





注視著沉眠（或者該說是關機）不醒的依卡路斯良久，艾伯里斯特才緩慢地將視線移回手中整晚未曾翻過一頁的書上。



如果說，艾伊查庫和利恩的出現是為了補足自己近戰能力的不足；那布列依斯和馬庫斯這兩位審判官，就是大小姐為了援護毫無戰術美學的瘋狂毒菇所喚醒的存在。


但眼下這突如其來的進軍速度是怎麼一回事？


根據自己長期跟隨依卡路斯所得出來的觀察結論：其實這尊黃眼藍髮的小小人偶對於“戰鬥”這方面，似乎有著下意識的排斥。並非是厭惡或是鄙視等等負面情緒，更正確地來說、依卡路斯給艾伯的感覺，就像是下意識地在逃避著要面對什麼一樣。

而改變小小人偶消極態度的最大轉捩點，似乎就是被店老闆路德強制扣留在黑店的那一次──



就在那之後，以壓倒性暴力手段橫掃斬影大陸的毒菇‧羅索直接取代了艾伯里斯特的位置，成為團隊中的第一戰力。

然後無視於笨狗不滿的低吼以及利恩璀璨過頭的詭異笑容，艾伯毫無異議地接受了依卡路斯新的戰力配置，轉調為負責搜索區域任務的輔助小隊。而讓艾伯里斯特唯一慶幸的是、偶爾抽風的大小姐這次居然在第一時間為無腦攻擊的毒菇召喚出合適的援護隊員，而非像自己當時那樣孤立無援，被蝙蝠和兇兔鄙視、追著滿區域亂跑的混亂狀況。


該說是一回生，二回熟嗎？

嘴角揚起無溫度的諷刺笑容。回想起事後利恩在私底下抓住自己的領子，和笨狗劍拔弩張憤怒模樣，艾伯只覺得好笑。

身為一個軍人的最好素養就是「服從」──服從上級、服從團隊、服從命‧令！──像是個人情緒這種不安定要素，在軍隊的階層體制前只是狗屁！

忠心的帝國騎士並不否認在面對依卡路斯決策當下，自己的自信的確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但理智告訴艾伯：大小姐的決策並沒有錯，而自己以及其他英靈所需要做的，就是服從依卡路斯所下達的指示就可以了。


深吸了一口氣，男人直接闔上手中未曾翻過一頁的戰術理論，再次將無溫度的視線轉回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偶身上。



但、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非理性的直覺告訴艾伯里斯特：這一切變革並沒有表面上純粹的人員調動那麼簡單因為──依卡路斯對布列依斯的信賴及看重實在來得太過突然。雖然，其中也不排除是因為布列依斯對於小娃兒過度強勢的保護態度所造成的假象，但是，眼下瞬間強化的大量戰力以及不斷加快的進軍速度，都讓忠心的帝國騎士感受到了強烈的違和感。



依卡路斯依舊是原來那副空洞呆板的模樣。

但包含這棟屋子以及整個空間在內無邊際的森林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花園裡放養的兇兔紅鼠們都在一夕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小人偶手中捧著的、彷彿燃燒著火焰的異色晶體。

雖然小小人偶維持著和過去無異的空洞表情注視著掌中名為碎片的、掌握他們這些英靈恢復記憶關鍵的神奇道具，但艾伯里斯特從“她”僵硬挺直的背影中，似乎可以嗅到一絲名為“孤寂”的氣息。

而當人偶用著近乎虔誠的姿態，仰首珍重地將那些碎片交到那個有著囂張磨菇造型紅髮男人的剎那，艾伯幾乎可以聽到那雙無機質黃水晶瞳仁中發出的細碎哀鳴。

那大概是只有和大小姐同時降生在這個星幽界的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極為微弱的“不捨”情緒。

就如同艾伊查庫那隻笨狗對自己情緒等同野獸直覺的敏銳，艾伯里斯特發現自己對於人偶的情緒似乎也有著可稱為“第六感”一般的奇妙感應。


不過艾伯並沒有打算將這個發現與其他夥伴分享。


無論是於公於私上，這種近乎於心電感應的直覺讓艾伯里斯特有著自身是有別於他人的優越滿足感。

所以，即使面對的是有著異常護娃欲的銀髮審問官，艾伯里斯特在捍衛大小姐所有權(？)這方面問題的氣勢上從未敗下陣來，而且──大小姐對自己的偏愛也顯而易見不是嗎？

每當其他英靈爆發衝突時，小小人偶的第一反應就是往自己懷裡鑽鑽尋找避風港；眾英靈中，也只有面癱的帝國騎士敢直呼大小姐名諱，甚至不分場合地以下犯上狠狠教訓大小姐的抽風腦袋……



依卡路斯大小姐……



深深注視著彷彿死去般沉睡著的偶人，艾伯里斯特口中無意識咀嚼著“她”的名字，就如同第一次踏進這個專屬自己的房間時一樣──已上漿過、打理完美的軍裝大衣外套正掛在牆上的老位置等待著主人的出擊；保養精良的槍枝，完善上蠟過的整潔軍靴也都在床頭靜靜等候發落。

但這次不一樣的是，躺在床上的人由他換成了依卡路斯大小姐，而穿著輕便襯衫以及黑長褲加絨布拖鞋、由冷面癱進化成阿宅面癱的艾伯里斯特則完全沒有任何離開房間的打算──至少在小小人偶睜開眼睛之前，他只想好好的思考一些小小的問題，並沒有任何從目前的座位上隨便移動的想法。



耳邊彷彿流過風的輕語。



艾伯里斯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中斷了自己的思緒，只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被窩中原本如同死去般沉睡的瓷娃兒。

在週遭空氣開始流動的瞬間，似乎也帶動了某種東西流進了小小偶人的體內，原本緊閉的雙眼出現了小人兒即將甦醒的顫動，硬質的關節也在同時柔軟的起伏，彷彿小小偶人開始了新生的呼吸。

艾伯……

總是癟著的小嘴像是金魚一般的開合，但艾伯里斯特似從那無聲的囁動聽到了小人兒對自己的呼喚。


「依卡路斯……」


喀咭！



忠心騎士耳語般呼喚聲像是觸動了人偶體內不知名的機關，只見那雙緊閉的小眼突地睜開，露出了底下的無機質黃晶雙瞳。在幾下快速地顫動後，小小人偶才將焦距凝結到了艾伯里斯特隱藏著緊張情緒的冷淡面孔，發出了如幼貓崽子的咕噥聲。


「哼嗚……」


幾乎是在出聲的當下，人偶的小手就軟軟的抬起──帶著一點急切的意味──做出了要“抱”的動作。

而看著大小姐這樣無意識對自己撒嬌的舉動，即使面癱如艾伯里斯特也不免有些動容，放下了前一刻內心原本滿滿困惑，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人偶自被窩中抱出。

然後就如同以往每一次的老慣例，冷面的男人理所當然地自一旁小桌上拿起放在手槍旁的木梳，一下一下地仔細梳理起懷中人偶因為休息而有些紊亂的灰藍色頭髮。


而依卡路斯？


小小人偶維持著依舊呆板無生氣的一號表情，無焦距地注視著空氣中不知名的一點，像是在思考著極深奧的問題──但對十分理解自家大小姐抽風小腦袋的忠心騎士而言，依卡路斯現在就一整個是在神遊，在嚴重的發呆狀態啊！

這實在是叫直到方才還沉浸在嚴肅氛圍的忠心騎士情何以堪啊？

就在艾伯正決定要開口要好好訓斥大小姐這三不五時的小小抽風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幾乎撞破房門的巨響，打斷了一人一娃間的安寧氣氛。



咚、咚咚咚、碰！



「早安啊～～我的小貓咪～～」

「死毒菇給我收斂你的言行！要是大小姐因此而受到驚嚇的話……依卡路斯大小姐！」

無視於房間主人近乎零度以下的冷光視線，囂張開門的羅索和隨後進入的布列依斯同時無視了艾伯里斯特的怒氣、倆人突然出手──一個牽制艾伯的動作一個直接長手一抓，默契良好地搶走了面癱男人前一刻還呵護在懷中的寶貝。


「布列依斯！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之前不合到極點的倆人居然聯手起來對付自己，這是要變天了嗎？


「這和你沒關係吧死面癱。那麼，在我們戰鬥小隊出任務的這段期間，就麻煩你們搜索小隊好好看‧家‧囉。」平日溫柔的銀髮男子揚起諷刺的假笑，背對著大小姐刻意低聲加重了語尾的幾個字。

每次對上冷面的艾伯里斯特，布列依斯總是不假辭色表達出自己的敵意，說實話要不是因為怕惹了剛起床情緒很敏感（？）的大小姐擔心，他協定審問官此刻連個眼神都欠奉！


喀鏘！


而就像是在提醒著兩位同伴已經到了該出發的時間，一直立在門外的馬庫斯緩慢轉身，帶著沉重金屬碰撞聲的步伐離開了房內三人的視線之中。

「嘿布列、老馬等得不耐煩囉。」抱著依然搞不清楚狀況的大小姐，羅索收緊手臂就是一陣亂蹭，蹭得依卡路斯剛梳好的頭髮又是一陣亂翹。然後不待艾伯發作，羅索就直接抓起人偶一直縮在胸前的小手、拉到唇邊親了一下後，就垂首親暱地低聲在錯愕的人偶耳邊說了什麼。


「死毒菇把你的髒手從大小姐身上拿開！」這是直接炸毛的銀髮審問官。

「雷！」這是抄傢伙準備攻擊卻發現寶貝還在變態懷中的冷面眼鏡男。

「嗚……嗯！」這是聽從羅索指示，小手一張乖乖將裝著全部家當的小木盒交出的呆呆大小姐。


「嗯嗯很好、就是這個。好了我們走吧，掰囉眼鏡前輩。」不理會一旁兩個面色凶狠男人凌遲的目光，羅索一指挑開盒蓋，直接取出了大小姐珍藏很久的金黃色萃取液納入懷中轉身走人。


看到這裡，一向冷靜的帝國騎士氣得臉色直接黑掉大半。


而在上前欲奪回大小姐的腳步被銀髮審問官一個橫身阻擋同時，艾伯里斯特就氣到不顧形象、直接對著一臉冷漠的布列依斯開口就是一陣怒吼。

「慢著羅索！該死的布列依斯你們到底想做什麼？」那可是大小姐一直很寶貝、僅有一瓶的限定禮物，難道這三個狼狽為奸的混帳就不怕惹小人兒難過嗎！


「哼……我想我並沒有義務回答你這個問題，艾伯里斯特。」挑眉、冷笑。雖然對於羅索猥瑣(？)的誘拐(？！)手法感到相當不齒，但畢竟那傢伙目前、暫時算是這個戰鬥小隊的領頭人物，所以即使再怎麼不滿這顆毒菇表面亂七八糟的言行，但對他強制下達要一口氣收集到面癱眼鏡男的碎片這個莫名決策，銀髮審問官還是發自心底支持的。

而且再說了，能看到死面癱吃鱉，像個潑婦似罵咧咧的難看樣，布列依斯深深覺得等待大小姐開機前那段時間的憋屈全都圓滿了。


於是，不顧也不管艾伯里斯特一臉要殺人的狠戾，布列依斯繼續揚著虛假的冷笑、緩步退後到門口後，就迅速轉身帶起一陣紅浪滾滾，疾步追上已經某變態毒菇，準備把方才飽受菇菇驚嚇(？？？)的大小姐奪回懷中好聲安撫。



而房中，早就被大小姐下達過待命指示的艾伯里斯特，只能一臉陰霾、咬牙看著布列依斯離去的鮮紅色背影，連手中木梳因腰折所發出的無力哀鳴……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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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二創文，第一季，依卡路思，完結。然後因為遊戲坑了所以第二季一起坑了，請不用期待後續XD感謝觀賞嘿。
然後走搞笑吐槽風格的番外部分，之後休假有空再補上，望諸位大德不吝指教，感恩。


最後更新時間為2013-06-01 00:38:21於螞蟻創作網，天之樓閣。

〈番外00.習慣的場合〉




「大小姐？」



然後又是一陣無語的沉默。


默默在心中嘆了今天的第N口氣，艾伯李斯特無奈地等待著依卡路思的回應。



從進了垃圾之街之後，大小姐常常會突然停下，然後靜靜地緊盯著某個方向不放。

一開始、艾伯還以為是有敵人出現在大街之上而戒備萬分，但等到停佇的次數增加、時間拉長之後，緊繃的帝國騎士也不免感到困擾起來。

而另外這一邊，造成某騎士嚴重困擾的陶瓷偶人，只是繼續無視身後已經無聊到快要發霉長香菇的艾伯李斯特──無聲地呆呆注視著街道上熱鬧的景象不放。

「嘖。」到底是在看什麼東西啊有比我好看嗎蛤？

萬般無奈地推了推眼鏡，艾伯穩定下自身浮動的情緒，循著人偶注視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是一位母親，正在為她的女兒梳理因玩耍而雜亂的頭髮。

而在她倆身邊，應該是妹妹身分的兩個小女孩，正一前一後地簇擁在母親跟姊姊身邊，吵鬧著下一個就要換自己之類的。

只是一幕很平常的、一個家庭日常生活的景象而已。

但這幕景象，卻讓依卡路思無意識地緊盯的死寂黃水晶瞳眸中、浮現了某種溫度。

某種名為“渴望”的溫度。

但在眨眼瞬間，那抹溫度卻又快速消逝、如同從來不曾存在過的希望之火般、悄聲熄滅。

但、偶人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不應該存在的“情緒”、都已被始終隨侍在她身旁的帝國騎士給覺察得一清二楚。

無言的沉默持續著，但艾伯卻感到冰冷的胸口因為偶人方才那一段小插曲，而喚醒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如果，硬要去給那個東西命名的話，或許、就叫做“憐惜”吧。


「呦、那邊那位小哥，要不買個東西送女朋友啊？」


一旁的小販招呼聲打破了一人一偶沉默的氛圍。艾伯撇過頭去，看來，似乎是個販售一些女用簡單小物的攤子，像是可愛的小鏡子或是裝扮用的緞帶之類的。

而隨著小販的招呼動作，男人銳利的雙目一下便鎖定了想要的目標。

他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下。

然後不待小販包裝、便將東西塞入了軍用大衣的暗袋，緊接著便回頭、匆匆追上了依卡路思不知何時早已遠去的腳步。





之後，艾伯李斯特的行程中多了一項必要事件。


那就是，在每次的任務之後，都要為大小姐梳髮。


不過，艾伯並不稱那個動作叫做行程或是任務。


他把這個動作，當作一種習慣。

〈番外01.抱枕的場合〉




「怎麼了，利恩？」


「嘛、有件事一直很在意，所以想要確認一下。欸、艾伯，可以幫我個小忙嗎？」


「只要不違背我的個人原則……願聞其詳。」










夜、深。



更正確的說法是，因為大小姐的指示，所以此刻、整個空間都呈現在黑夜的狀態下。

如果，打開窗戶仔細豎耳傾聽的話，似乎還可以聽見唧唧螽斯蟲鳴、彷彿夏夜微風徐徐拂面而來的涼爽感。

這是一個十分適合戰士休憩、入眠的夜晚。

與強敵丘丘人對戰結束後滿身的疲憊以及煙硝味，似乎都能在這樣的寧靜中被洗滌一淨。

但是，某兩位應該在床上好好休息等待下一場任務的戰士，卻在和依卡路思道過晚安之後、鬼鬼祟祟地躲在客廳的門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隨著時鐘低答的聲響，翻動書頁的聲音也緩慢了下來，然後等到代表一天完畢的12鐘響結束之後，客廳裡閱讀用小燈的光也啪的一聲消失。

直到秒針無聲地走了一圈之後，利恩才悄悄地掏出懷中小鏡、拉到眼前一段距離做出客廳情況的反射。仔細觀察沒有問題之後，他才對著身後的艾伯比出了可以前進的手勢。

而艾伯也不說話，只是對著利恩點了點頭、就伏著身子快速繞到客廳入口的另一側，向著客廳內部張望了下。確定沒有問題之後，艾伯就直接向利恩比了一個OK的動作，接著便無視對方的制止眼神、率先踏入了被落地窗外微弱星光籠罩的客廳之中。

硬質鞋跟的聲音被地毯柔軟吸收，艾伯繞過了客廳中擋路的桌椅，來到了高度幾乎超過自己肩膀的單人沙發之前。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他下意識地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依卡路思維持著將卡冊攤在雙腳上的姿勢，雙目緊閉，就像個無生命的人偶一動也不動的被安置在沙發的抱枕堆中。

無聲中，利恩也悄悄繞到了沙發的另一側，對著艾伯無奈的聳了聳肩頭。

他不是沒有勸過小依“好孩子要乖乖上床睡覺”這件事情，但每次利恩一提到這件事，換來的永遠都是人偶不需要睡眠、人偶不會感冒等等陳腔濫調的平板理由。

所以現在？

手指比了比“似乎”處於睡眠狀態的大小姐，利恩用唇語詢問著眼前似乎、應該會有辦法的男人。

對於依卡路思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舉動感到生氣。艾伯在沉默了3秒鐘後，便不加思索地蹲在小依面前，伸手將“她”搖醒。



「大小姐、大小姐？」


喀唧的細微聲響起。原本無生命氣息的娃娃像是被灌入了靈魂，小小眼睛眨巴眨巴的動了起來，遲鈍了一下、便靜靜地望向不該出現在眼前的倆人。


「嗚、艾伯？利恩？」

「呦、小依。」

「大小姐，您該休息了。」

「嗚？我在、休息啊。」

無辜地望著嘴角開始抽蓄的男人，依卡路思緩慢將卡冊抱在胸前、本能地將小小身子往利恩的位置挪了過去。


只可惜，它這樣的回答似乎連溫柔的(？)利恩都不太能接受了。


「小依。」露出燦爛到有些恐怖的笑容，利恩上揚的嘴角似乎也即將進入抽蓄狀態。


「嗯？」呆呆的回頭，然後在看到對方怪怪的(？)表情之後，依卡路思只好不甘願地癟起嘴角縮了下小小的肩頭，乖乖的將卡冊收起。

而幾乎是在卡冊消失的同時，小小人偶就被抱了起來，納入一個溫暖的胸懷中。


「大小姐，能否答應在下一個請求呢？」反射出月光的眼鏡讓人看不清艾伯李斯特的表情，難得使用的敬語因為現下有些僵硬的氣氛而顯得多餘。


「嗚？」


「其實在下……」



















於是之後，除了梳髮以外，艾伯李斯特又多了一個習慣。


那就是，在每次的任務之後，都要抱著大小姐抱枕(？)才能安心入眠的習慣。






●



隔日──


「嗤、沒有抱枕就會失眠這個爛理由，真虧那個死要面子的眼鏡男說的出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著危險的飛刀拋接遊戲(？)，利恩無聊地將雙腳交叉擺放在桌子上，回想著方才看到的畫面。


本來是想去叫小依起床，順便奚落下那個眼鏡男的起床呆樣。

──反正只要大小姐在場，諒那個傢伙對自己的態度也不至於會糟到哪裡去……最多開個兩槍示威？


不過在看到房內的景象之後……利恩選擇默默闔上房門，自己晃到客廳待機兼發呆。


說實話，看著那倆人安穩的沉睡、安穩到連他故意惡作劇的開門巨響都沒被驚醒的模樣，就讓利恩有種莫可奈何的感覺。

嘛、自己可是有肚量的好男人呢，吃醋什麼的、理所當然是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啦哈哈哈。






嗯不過……下次要是看到野生的眼鏡男，自己可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哈哈哈 ！

〈暱稱的場合〉



「哼……利恩。」黏黏軟軟的鼻音後是難得的流暢稱呼、而非平日斷斷續續的零碎字句。

不過雖然咬字清晰正確，但卻讓被呼喚的某人有種相當無奈的感覺。


「那個、小依，不要用鼻子講話。」

「嗯哼。」

「唉……」望著眼前小小偶人無辜的大眼，利恩突然十分理解艾伯三不五時的撫額皺眉的動作到底代表著什麼了。


這樣過於天然的大小姐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一出門就被怪叔叔拐跑啊？哦，一想到這點就好讓人擔心啊唉！

無言地在心中又嘆了一口氣，但看著眼前像隻討吃小金魚般不斷開闔著小口練習說話的呆呆小人偶，方才惱人的想法一秒就被大小姐好可愛喔這就是養女兒的心情嗎(？)把拔好感動之類的奇怪想法給擠到九霄雲外去了。(？？！)

「算了總之，就看小依你自己高興想怎麼稱呼我們吧，不過要是用叔叔這種頭銜俺可是會很不開心喔。」半開玩笑地雙手環胸裝出兇惡樣，不過、在人偶無法反應的狀況下、男人煞氣欸眉角當然是一秒破功轉變成無奈的苦笑。

只見人偶垂眼，十分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

接著，就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喀地抬首、筆直望向利恩開口道：

「利恩、葛格～～！」

「咦！」咦咦咦耶耶耶好好好、好可愛的鼻音嗚！啊啊不對啦是誰這樣教她的！

無意識地摀住差點暴出口的尖叫(？)，利恩硬直著身體，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強迫自己恢復原先若無其事表情(？？？)繼續面對依卡路思。

「咳、那個小依，剛剛那個、是誰教……？」


「嗯？利恩是在教大小姐說話嗎？」

未出口的疑問被打斷，利恩轉頭、一陣耀眼的銀光就自眼前掠過，然後他聽見了……


「布列葛格！」


「午安、大小姐。」

無視一旁無腦蟑螂滿臉不可置信癡呆表情，身著便裝的布列依斯理所當然地抱起呼喚他向他討抱(？)的大小姐，用著十分聖潔慈祥和藹目光深深地注視著懷中的小人偶。

「布列依斯你……？」難道那個葛格是你教的？你這個TMD死妹控喔喔喔！

沒有打算理會紅髮青年隱藏在內心深深吶喊，布列依斯溫柔地摸了摸依卡路思的頭後，就開口道：

「大小姐在下不是說過了嗎，暱稱是不能亂叫的喔。這種髒東西叫他蟑螂就好了。」

「哈？」疑惑地睜大了雙眼，對於小小偶人而言，太難發音的詞彙一向不在它的習慣使用範圍之內。重點是，某個被指名為髒東西的男人貌似有瞬間翻臉徵兆出現。

「ㄍㄋㄌ死娘娘腔、想打架嗎。」露出了幾近猙獰的燦爛笑顏(？)，利恩用著十分溫和(？)有禮(？？？)的語氣開始問候起眼前的死妹控。

「喔？有何不可？馬庫斯！」

「咭……」

隨著布列女王一聲令下，原本被當成裝飾用盔甲(？)的巨大戰士開始動了起來。而就在馬庫斯擺出備戰姿勢同時，一陣炫金也夾帶著熊熊氣勢衝入了倆人白熱化氛圍之間，

「慢著你這傢伙的對手是我才對！剛好、之前欠你的就在這裡一筆償還吧！」露出平日絕不可能出現在飼主面前的狂妄笑容，艾伊查庫進入狂犬模式準備趁主人不在(？！)好好大幹一場。

「真有趣，所以現在是二對一囉？這樣、似乎不符合競技場規定呢。」

「喔？所以偉大的審判官要躲在一個戰鬥人偶背後？」

「想用激將法？哼、我只是不想被臭蟲弄髒我的手罷了。」無視對方挑釁話語。微瞇起暗紅色的眼，布列依斯按下懷中有些不安亂動的小人偶，冷笑著退到了戰鬥範圍之外。

「我操！有種你再說一次。」

「不要、吵架，馬嬤、葛格、狗狗！」

焠出紫色毒液刀鋒冷冷地反照出男人們危險的笑容和表情。而直覺到情況不對的依卡路思雖然開口想要阻止眾人間漸趨明顯的衝突。然而被強烈戰鬥本能驅使的英靈們卻無視了它這個拘束器的控制，只聽銀髮的審判官冷哼一聲緩緩拔出腰際的長劍，改以一手環抱人偶一手持劍的姿態，冷冷地開口宣示了戰鬥的開始。

「小依乖，很快就會結束囉。」

「哈？」

無法理解銀髮審判官言語間的挑釁暗示，依卡路思轉動著僵硬頸關節來回張望著倆方、努力思考解決的方法。

情勢一觸即發，空氣中漸粗渾濁呼吸聲倒數著一場混戰的開始。

喀。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艾伯里斯特不加思索地將手中大包小包的補給品往後丟給身後反應不及的阿貝爾、就直接切入兩方對恃局面中。

「艾伯？你怎麼提早咳……！」

「閉嘴啦笨狗。」

迅速一個肘擊打斷笨狗亂吠，不過看著艾伯里斯特越來越黑的臉色，利恩似乎可以預見接下來有好一段時間他跟笨狗每天都必須強迫接受死面癱零下冷凍視線無限關愛。(？？！)

「利恩艾伊查庫把你們的武器給我收起來！布列你也是！」

「是！」「嘖。」

和蟑螂一臉掃興模樣完全相反，笨狗艾伊迅速收起外露獠牙，一秒由凶暴狂犬變身乖順家犬，只差沒有夾起尾巴滾到飼主腳下嗷嗷撒嬌。

至於同被指名的銀髮審判官只是冷哼一聲收起了長劍，越過收起戰鬥架式的馬庫斯走到了即使不爽也依然面癱一直線的眼鏡男面前，露出了燦亮如慈母的笑容十分好心地(？)問候了對方癱瘓很久的顏面神經一下。


「呦死面癱你怎麼沒在外出的路上被烏波斯吃掉啊。」

「呦死戀童癖大小姐抱這麼緊不怕等等被毒菇分斷嗎。」


理所當然一來一往的問候回敬，兩個重要領隊的視線半空中凌厲交會。電光火石間，讓人完全無法理解這兩人到底是打算止戰還是等等一秒開戰(？)。


「媽咪！」


「何？」

眾人一陣沉默，

「小依？」抽蓄著嘴角，利恩露出僵硬表情轉動雙目來回確認依卡路思的小手所渴望的方向。

而相較於利恩的不可置信，布列依斯似乎更在意大小姐居然要捨棄他光明溫暖(？)的懷抱投向那個冷冰冰死面癱這個令他痛心疾首(？？？)的事實！(？？！)

「大小姐你……？」要捨我而去將就(？)那個面癱的爛木頭？

顫抖著好看的唇角，布列依斯蒼白著臉色、開口對懷中寶貝人偶的選擇做了二度確認。而某隻被呼喚為媽的帝國騎士，在確定依卡路思小手所指方向是自己瞬間，臉色就有越來越黑、越來越黑且猙獰到彷彿下一秒就要拔劍雷擊大小姐脫線很久小腦袋瓜的趨勢。

「媽、咪！」沒有發現艾伯媽咪(？)具現化狂暴黑氣背景及懷抱自己的布列女王心中深深吶喊糾結，小小偶人伸直了手臂一心一意、只想往眼下這場戰爭裡最安全避難所(？)前進。

然後是比剛剛更漫長的沉默降臨。



冷凝著表情散發出連利恩都深感不秒的凍人霜氣，艾伯里斯特努力維持著表面平靜(？)冷睇著那隻光潔的小手，大腿側邊緊繃的指節微微放鬆後又狠狠掐住，優秀的帝國騎士貌似陷入了對於大小姐的信賴及誤會(？)到底該回應或者是必須拒絕並嚴厲指正的強烈困擾(？？？)中。

然而小小娃兒怎麼可能體會得到男人一秒萬變的複雜心情呢？

「嗚……」無法理解艾伯面無表情下內心掙扎困頓焦慮遲疑(？？？)，依卡路思癟起小嘴，發出了宛如小貓被母貓拋棄(？！) 時無助嗚咽。而這聲細不可察的喵叫，讓平日護娃心切的布列女王一‧秒‧爆‧氣！

「艾伯里斯特你是個男人的話就給我好好負起責任！」強忍心中不捨將懷中的寶貝小娃塞入了對方僵硬的懷抱中！仔細檢查確認死面癱繃緊的僵硬肢體不會在下一秒摔了大小姐（或砍了大小姐）之後，布列依斯就以輕柔到不可思議的語氣、執起依卡路思的小手輕聲交代道：

「大小姐、請容在下先行告退了但如果這隻死面癱膽敢欺負您的話請記得隨時呼叫我的名字……馬庫斯！我們走。」語畢，布列女王就帶著他的隊員高傲地離開了差點成為戰場的客廳。

而就在巨大戰士的紅色披風消失在走廊轉角同時，某無良蟑螂的大笑立即打破沉默響遍了整個大廳。至於艾伊查庫這頭則露出了悲痛欲絕(？)的表情，哀怨地挨近自家主人身邊幽幽地問著那把拔是誰這種會讓他下一秒就被種到外邊花圃當肥料的笨問題。

「媽……咪？」無法體會男人瞬息萬變的心情，小小人偶努力仰高脖子想要看清對方隱藏於眼鏡底下的表情。

「唉……」而本打算癱瘓面部表情裝死到底的艾伯里斯特，在對上大小姐那雙固執的大眼後，也無奈地放任自己某些堅持底線倒退、消失。

「大小姐，“……咪”這個稱呼是誰教你的？」

斟酌著用詞及表情，無視一旁笑到滾進沙發的紅毛北七以及等等會被種到外邊花圃當肥料的蠢狗。艾伯里斯特理清思緒，自動忽略那個很刺耳的稱呼。決定一步步抽絲剝繭，找出導致這終莫名狀況的真兇(？？？)

不過所謂的巧合，總是會在這種莫名的情況下發生。

就在人偶憨憨的開口要出賣那個等等會被面癱男人雷擊一百次外加強力冷凍氣場冰凍一萬次的真兇之際，一條巨大的墨綠色身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入客廳、佔據了大半個天花板，遮擋住了外頭明媚的光線，也打斷了眾人的注意力。

然後是溫柔如水的男聲響起。

「依卡路思大小姐，上課時間到囉。」抱著一疊和纖細手臂不符的厚厚參考書及筆記，尼西帶著和煦如春風的微笑自深淵底下的陰影出走出，絲毫不受方才客廳內一片混亂氣氛的影響。

而看到尼西甜笑得宛如春櫻綻放的飛揚模樣，艾伯里斯特馬上就理解到大小姐掛在嘴邊的那些可笑稱呼是‧怎‧麼‧回‧事‧了！

「特～～」開心地張開雙臂迎接尼西及深淵的到來，依卡路思一秒就遺忘了方才的混亂及帝國騎士的疑問，只專注地拉高身子想往深淵身上爬去玩飛高高遊戲。

「好玩嗎大小姐，今天要學習新的暱稱啊不對是單字喔呵呵呵。那麼，各位，我先告退囉。要不然羅索等等發起飆來可是會……深淵還不快點將大小姐帶回來。」在尼西燦爛的腹黑笑顏(？！)脅迫之下，深淵自然也不敢讓小小人偶露出一絲絲失望的表情。只見牠一口將小人偶叼離艾伯的懷抱，小心翼翼放上自己光滑的背脊後、就發出桀桀桀怪笑載著一直發出特～～特～～叫聲的大小姐跟隨在庫勒尼西的背後揚長而去。

只餘下廳中咬牙切齒的帝國騎士及他的好隊友們面面相覷，相信等等的秋後算帳(？？？)可有他們忙的了。(？！)

而在很後來的後來，直到大家發現小依對艾伯的這個某人開玩笑所取的暱稱怎麼改也改不掉時，才知道事情大條了咳！應該吧。



















附送小劇場：



深夜，戰士的休息時間。

在走過聽堂就可以到達，本該燈火俱滅的小房間中卻隱約可以看見房門的隙縫透出了微弱的光線。

再走進一點，似乎可以聽到某個細碎的對話聲響。



「丸、子……？」

「嘖、再來一次。」

「咕嚕……丸子？」

「還是不對、再來。」

「嗚……」


夜，還很長。


  

〈新年的場合‧上〉

踏著急促的腳步，艾伯李斯特一如往常，和利恩以及艾依正在探索任務結束後歸來的路上。但在經過大城市時，三人卻被異常吵鬧的氛圍給吸引、停下了腳步。



更正，停下就算了還順便脫隊的只有紅毛蟑螂一隻而已！



「慢著、利恩！」

「我馬上回來。」無視艾伯的制止，愛湊熱鬧的利恩二話不說就迅速排開眼前的人牆，往人群中心的告示板擠了過去。良久，才見他一身狼狽樣自人海中鑽了出來。

「欸、你們看這個！」揚了揚手中的傳單，利恩一臉興奮的指著活動獎勵的部份說：「新年活動不論成敗，只要PK十場就可以免費拿到一雙“大小姐的鞋子”，這樣不是很划算嗎！」

「我看看。」接過對方手中捏到有些變形的活動傳單，艾伯仔細地閱讀了起來。而一旁的艾依則是東張西望警戒著，避免洶湧混亂的人潮影響到艾伯的專注。



PK嗎？這倒是一個很新鮮的名詞。由於依卡路思不喜歡爭鬥的緣故，他們這些戰士從甦醒以來，從未有過和其他人在競技場上爭鋒相對的局面出現。

基本上，就連他們在荒原的戰鬥中受傷時，依卡路思的眉頭都會死皺個老半天不願放鬆，更別提他們一時大意戰敗的場合……跟輸贏沒有關係，大小姐只是單純地不想、見到他們受傷罷了。

「怎麼樣啊，艾伯？布列依斯那個傢伙，對於小依沒鞋子穿這件事可是唸了很久欸，唸到老子我耳朵都快長繭了。」利恩作勢伸手掏了掏耳朵，一副躍躍欲試的好戰模樣、讓艾伯不用猜都知道他這隻愛玩的蟑螂腦袋在想什麼東西。

而一旁的艾依似乎也是某人嘮叨的受害者之ㄧ，在聽到布列依斯四個字時、就反射性地露出了只有吃到甜食時才會出現的痛苦表情。

「讓我想想……」慣性地推了下眼鏡，艾伯望著人潮洶湧的大城市入口，若有所思了起來。


●


「嗯？怎麼只剩你一個，那個面癱男跟他家的狗呢？」

看見坐在大門口台階上發呆的利恩，剛結束戰鬥任務的布列依斯邊優雅拂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邊隨口問道。

畢竟，對方是依卡路思大小姐看重的傢伙；畢竟，對方就某些意義上而言還算是自己的夥伴。所以即使那個面癱男有著諸多讓他不滿的小毛病，布列依斯還是會偶爾、無聊想到的時候、適時地順便表達一下他的關心底。(？)

「呃、那個、他們兩個有點私事要解決……」注意到布列身後小依同時投射過來的疑問眼神，利恩努力擠眉弄眼示意布列依斯趕快結束這個話題，順便把大小姐帶開。

而不明究裡的布列依斯雖然感到奇怪，但還是順著對方的意，回身開始和紅香菇頭爭奪起(？)大小姐的主控權(？？？)。

「死香菇頭你的手在做什麼，還不給我放開大小姐！」

「嗤、吵死人了你這有戀童癖的假仙男！」

「你～～說～～什～～麼～～！」鏘的一聲，似乎被羅索踩到痛處。布列依斯的臉霎時節上了一層冰霜、腥紅披風底下的拳頭也在瞬間握得緊實。而不知死活的紅香菇居然還毫不猶豫向布列依斯比出大大的中指，順便附送吐舌欠打中二表情一枚。

「不然來打一場啊！笨～～蛋！」無視對方瀕臨極限的爆炸情緒，中二毒菇不怕死的繼續挑釁、完全遺忘懷中還有一隻易碎陶瓷人偶這件事情。

「馬嬤。」癟著小嘴、對於倆人第N度上演爭執場面感到困擾的依卡路思，不加思索地便伸手投入一旁沉默馬庫思安全(？)的懷抱裡。然後這一娃加一隻戰鬥人偶就在其他兩人的爭吵聲中，一團人(？)浩浩蕩蕩地越過了利恩、回到溫暖的房中。

碰的一聲、即使關上了大門，利恩依舊可以隱約聽見布列依斯和羅索奇妙的爭執內容。

「嘖、怎麼這麼慢啊……」

露出無奈的表情小聲咕噥著，連平時把玩獵刀的興致都失去。利恩緊蹙眉頭、緊盯著空間的入口，壓下滿懷的焦躁地等待著其他兩位夥伴的歸來。



突然，一旁花叢傳來沙沙兩聲，嚇了利恩一跳。他偏頭，只見小依放養在屋外的黑色兇兔‧一黑，一跳兩跳地跳到利恩腳邊，好奇地抬起前肢抽動著灰色鼻頭，歪首、晃動著頭頂的紫色袖珍菇露出好奇的模樣。

「嘿、小傢伙，一起陪我等吧。」不待一黑反應，利恩便長手一撈將來不及逃走的兇兔帶入懷中，無視牠拳打腳踢的掙扎，開始舒緩自身情緒的蹂躪小兔子遊戲。(？！)

天色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暗了下來，轉眼間，就快要到大小姐規定的晚餐時間了。

而就在利恩已經煩躁到想用獵刀處理一黑的毛尾分岔時，空間的入口突然有了動靜。

「喂！」二話不說丟下快要發飆的兇兔，利恩火速衝上前去，一手接過艾依遞來的布包、一手穿過頹倒的黑髮男人腋下，和艾依一起架著狼狽不堪的艾伯李斯特，小心翼翼地從客廳視線死角上到二樓，避開眾人視線將傷痕累累的艾伯送回房。

「沒事的、這些傷、睡一晚就會恢復了，絕對、不能讓大小姐知道。懂嗎？」雖然努力保持著語氣的平靜，但是斷斷續續的內容、卻讓攙扶的倆人可以確切感受到艾伯不言而喻的糟糕狀況。

「還有力氣說話的話，就給我好好走路啊混帳眼鏡！」



在倆人手忙腳亂地將破損的衣物、外露的鮮紅傷口處置好後，利恩二話不說將艾依一把拉到門外，小聲闔上房門後就轉身，對著始終保持沉默的軍犬劈頭就是一串低吼。

「怎麼搞成這樣？那傢伙不是很有把握不會輸的！現在呢、被揍得亂七八糟的！還有計畫上不是讓你們兩個輪流上陣以減輕傷害、可艾依你看起來卻……」一副毫髮無傷的模樣？

「噓、你太大聲了，會吵醒艾伯的。」做出噤聲的手勢打斷利恩的疑問，艾依緊盯著艾伯的房門、彷彿自己的視線以及內在憤悶的情緒可以穿透眼前的門板，傳達至艾伯李斯特的夢中一樣。

良久。

「唉……」緩緩將額頭貼靠在門板上，艾依放鬆了緊繃的肩頭，長長地、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而一旁的利恩似也感受到艾依內心複雜的情緒，體貼地沉默下來等待解答。



「一開始三場PK，還很順利的。但是……隨著人潮越來越多、私人競技房越來越多，艾伯開始著急起來……為了趕上晚餐時間，想給大小姐一個驚喜所以……艾伯說這是戰略性的退讓，所以他必須暫時放棄身為軍人的尊嚴及驕傲，然後，他就一次又一次地、走進應徵沙包的競技房……艾伯他還說、一個人上場就好了，因為必須要有人保持最佳狀態、在競技房外待命以應付突發狀況……」

隨著回想的步調，艾依原本明亮的藍眸漸漸銳利如同北國暴雪凝結的寒冷冰晶，雙手緊握的指節幾乎要滲出血來。伴隨越來越小聲平靜陳述的語調，艾伯忠誠的軍犬緊咬著牙關，似乎下一秒就要一個個咬殺那些曾經傷害過艾伯李斯特的人一般。狠戾。

「你的意思是，艾伯為了這雙鞋子……自願去當個不能還手只能挨揍的、沙包？」要不驚訝是很困難的，畢竟、就利恩對這個男人的了解，艾伯李斯特這傢伙、是個自傲到絕對不可能喪失尊嚴、低聲下氣去討好他人的固執笨蛋吶。



「因為，大小姐是不一樣的啊。」一陣溫柔如水的男聲打斷了倆人的思緒，利恩回頭、對上了庫勒尼西富有深意的微笑。


一時間，利恩心裡警鈴大作，他僵硬著表情慢慢地、越過一臉笑得很欠揍的深淵、循著庫勒尼西微垂的左肩往下。


「利恩。艾依。艾、伯、呢？」小手緊握著尼西纖細的指節，依卡路思依舊一臉微微皺眉的平板表情。但、尾端加重的語氣卻相當明確地表達出了“她”現在的憤怒情緒。


該稱讚小依現任的語言教師‧庫勒尼西教得太好了嗎？不過，現在似乎不是談論這種話題的時候。



「呃，嗨、小依。那個，嘛哈哈哈……」總之，結果還是被發現了呢……

〈新年的場合‧下〉

「嗯……早餐、時間。」疲憊的睜開雙眼，艾伯努力掙脫混沌的思緒想要起身，但卻感到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壓制、無法起身。

「嘖。」勉力撐起唯一自由的頸項，在覷見是一個熟悉燦金髮旋跟自己打招呼瞬間，艾伯李斯特就不加思索地抬腿、狠狠將那個礙事的笨狗一腳踹下床！

「碰！」「嘎啊！艾、嗚噗！」

活動著因為不良睡姿僵硬的頸關節，起床氣發作的艾伯有意無意地在下床時、順便踩過某隻亂吠個不停的笨狗的肚子後，便逕自走到鏡前整理儀容，準備下樓吃早餐。

只是沒想到一開門，就對上一張彷彿艾伯李斯特欠了他八百萬G沒有還的超級臭臉。

「早啊你這假仙男好難得啊這麼早你的美容覺看來還沒睡夠是吧眼角魚尾紋都跑出來囉。」冷著一張臉，起床氣未消的艾伯挑釁地將心聲一口氣說了出來，完全遺忘對面這位仁兄雖然面貌看似纖細，但是實際上卻有著不輸給阿貝爾的驚人臂力。

但奇怪的是，布列依斯今天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來個“愛的腹部痛楚的一擊”。銀髮男人反常地、扯出了一個有些過於燦爛的微笑，開口道：「不早了。」然後瞪著艾伯頓了一下，便側開身子讓他通過。

而艾伯雖然直覺到奇怪，但心底某種強烈的預感卻不斷催促著他趕快下樓去尋找他重要的大小姐。沒想到才走出一步，審判官冷涼的語氣就自背後傳來，止住了騎士的腳步。


「對了，你們做的好事、大小姐都已經知道了。」


「你說什……！」「碰！」

才要回頭、布列依斯結實的一拳就狠狠打在那驕傲的騎士臉上，力道大得讓他一瞬間後退了好幾大步、直到一股拉力出現支撐著艾伯李斯特，才讓他不至於丟臉地跌坐在地上。

「艾伯！你咳、沒事吧？」如影隨形的軍犬忠誠地支撐著暈眩的艾伯，但從闇啞的語氣聽來、似乎是他的肋骨也“曾經”被重創過兩、三根的樣子。至於兇手，想當然爾是現在眼前這位面目猙獰、貌似地獄使者的銀髮審判官。

「艾依……嘶！」一開口就牽動到臉上的傷口讓艾伯呼痛了一聲，但心情很差的審判官可沒有同情兩人的意思，他冷冷地撇開視線，轉身就要回到房內。當然，邊深深吐納壓抑怒氣的同時，他也不忘對那白癡二人組撂下最真誠的“忠告”。

「大小姐已經把自己關在房內一整個晚上了！總之，在那個毒香菇“大小姐禁斷症”發作把大夥兒分斷之前，你最好想辦法把大小姐哄出來不然……有你受的。」對著背後亮了亮自身鋼鐵般拳頭，布列依斯碰！的一聲關上房門，力道之大、彷彿整個房子都因為審判官的怒氣而嘎嘎抖顫。

「抱歉艾伯、昨晚我……」

「沒關係、還是先去看看大小姐吧。」一揮手打斷艾依的自責，艾伯收歛起有些受到某人怒意的驚嚇表情(？)，振作起精神就往樓下走去。



快步下了樓梯左轉，越過客廳裡正在暴動的羅索、跟被布列女王下令負責鎮壓(？)毒菇的古魯王子跟戰鬥人偶馬庫斯。基本上只要他們不鬧到把牆壁打出一個洞，布列依斯的拳頭都不會多說什麼的(？？？)。

三步並做兩步、著急的男人迅速越過飯廳來到了原本是沙龍、後來改成大小姐寢室外加書房的房間門前，然後不意外地看見了某隻紅髮蟑螂的身影。

「呦、艾伯。」扯了個有點難看的微笑，現在的利恩正被罰跪在大小姐房門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阿貝爾聊天。雖然表情看似輕鬆，可從僵硬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的雙腳大概已經罰跪到發麻、毫無知覺了。而一旁的阿貝爾在看到艾伯臉上瘀青時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扯著嘴角似乎是想笑的樣子。但在看到從大小姐房中走出的庫勒尼西時，又趕緊把到口的話給咽了下去──只投給艾伯一個“你自己保重”的同情眼神。

「大小姐她還好嗎？」努力忽視開口時臉頰上火燒般的痛楚，艾伯李斯特維持著一貫的冷靜自制毫無破綻表情──

簡單來說就是面癱一直線，打算以不變應萬變到底！

「日安、二位，昨晚睡的很香嘛。但我們跟大小姐可都一‧夜‧無‧眠‧呢。」一貫的溫和微笑，卻用著溫柔的聲線陳述著壓迫感十足的事實，末了、還不忘加重語氣刻意強調，一瞬間，庫勒尼西周身似乎散發出了很想讓這隻腦殘面癱男見識一下何謂“那個黑暗世界”的可怕氣勢。

不過，面癱如艾伯李斯特、他那癱瘓了很久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壞死了的顏面神經自然是不會因為對方的威脅而有所反應。更何況，現下深淵並不在庫勒尼西身邊，脅迫感自然降低了很多。等等，如果深淵不在庫勒尼西身邊的話，那一定是……

「我讓深淵在裡面陪著大小姐了。」似乎是穿了艾伯的心思，庫勒尼西露出了純淨如天使實則腹黑到足以嚇死旁人的皎潔如月燦爛笑顏，狠狠地將了打算裝死(？)矇混過關的男人一軍。

「所以，這一次我必須明確的聲明，面癱……艾伯李斯特，等下你如果再讓大小姐感到難過的話，深淵就會直接咬掉你的逼──(消音)然後再逼──(消音)你的逼──(消音)喔，還是說你比較喜歡逼──(消音) 逼──(消音) 逼──(消音)呢？總之，我要去跟羅索討論大小姐之後的課程進度了……啊利恩你的腳好像放鬆囉給‧我‧跪‧好。」保持著笑容說出一長串大小姐不宜的限制級內容，末了還順便遷怒到(？)利恩身上後，庫勒尼西就腳步一轉、迅速地往吵鬧不休的客廳走去。

而面對庫勒尼西善意的(？)勸告(？！)，一瞬間讓艾伯興起了對於“近墨者黑”這句千古不變道理的感嘆。基本上，會讓這個脾氣溫和的少年毫無形象地為了大小姐撂狠話這點、就很多方面而言，其實和某顆毒菇的暴走算是同等級的“大小姐禁斷症”吧？不過就現下的狀況而言，艾伯真的十分慶幸現下深淵是被留在房內，而不是庫勒尼西身邊。不然他的逼──(消音)真的會被逼──(消音)然後再逼──(消音)。

(以上逼逼全為筆者自主規範消音喔希望大家不要亂想！然後希望咱沒有把尼西的形象寫崩掉啊！合掌)

●

將不安的艾依查庫留在門外，艾伯李斯特禮貌地敲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進入。

雖然，在下樓時候就已經將可能發生的情況都事先做好了沙盤推演，不過，艾伯李斯特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畢竟，大小姐的固執他是最清楚的，要是就此被大小姐下達長久性的待機命令，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自己不會又把大小姐惹哭了吧……

思及此，男人原本癱瘓的面部表情就突然鮮活了起來，瞬間攢起眉頭緊得可以夾死一打蒼蠅，腳步也不加控制的出現停頓。沒想到，就在艾伯遲疑的當下，一股聲響很快將他的憂慮給打散。

砰咖！似是有硬質物體掉落到地面的聲音。

「大小姐！」不加思索地衝了過去，艾伯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小小瓷娃摔倒的模樣。

「不要！過來！不要艾伯、過來！」慌亂中錯置的辭彙更讓人心疼，無視深淵吃吃怪笑的瞪視，艾伯長腳一跨就越過盤據大床周邊的深淵、來到了依卡路思面前。

然後，艾伯李斯特看見了、讓自己忍俊不住的畫面。

「噫！」平日比自己還要波瀾不興的小臉上，微微撐大的眼眶竟流露出慌亂的訊息，兩隻小手的指節亂七八糟的跟左腳靴子的紅色綁繩糾纏成一團，半掛紅色長襪的右腿大概是在緊張之下把未穿上的靴子給踢了出去，才會製造出這麼大的聲響。

真是的、到底是要怎麼做、才會弄成這副模樣呢？

無法控制不斷上揚的嘴角，艾伯紳士地別過臉去，先把掉落的靴子撿起放在一旁，接著就低垂著眉眼、屈膝半跪在床邊、伸手開始拯救他家小主人的可憐手指。

會被大小姐冷凍的想法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對於自己先前的悲觀想法感到好笑，畢竟、大小姐對於他們這些戰士的縱容及用心，艾伯李斯特自己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所以即使自己做了違背大小姐意志的事情、惹得“她”傷心，大小姐也只會自我反省，卻不懂得要去責備他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大混蛋。

呵、結果到頭來，自已卻是最看不清現況的那ㄧ個，所以被其他人惡整什麼的、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自嘲般地想著。所以道歉或是請罪這種沒有必要的話語，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沉默中，只剩下悉悉窸窸的衣物摩擦聲。

沒有抵抗、依卡路思安靜地任由艾伯動作。但癟起的小嘴還是洩露了“她”的不甘。

明明練習了很久，為什麼還是穿不好呢？

因為是艾伯拼命換來的禮物，所以才想讓艾伯當第一位新裝見證人，結果卻被自己搞得亂七八糟、艾伯會難過吧？還是會生氣呢？

小小腦袋不斷以對方心情為中心打轉，所以完全沒有發現到不知何時、艾伯李斯特已經為她穿好靴子，並仔細地審視著那黃水晶瞳仁中紛紛擾擾的情緒不放。

「大小姐？」沒有反應，肯定又是在鑽牛角尖了吧？

在一旁深淵緊迫釘人的注視之下，艾伯李斯特放棄了打斷大小姐思緒的想法。他起身，稍微將依卡路思轉了個方向後，便取出懷中的梳子開始梳理起人偶從無糾結的灰藍色頭髮。

──彷彿、就如同往常一般。



自從夥伴越來越多之後，與大小姐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不知不覺中，這隻梳子就被自己不小心遺忘了吶。這次、會這麼努力地想要去拼到這雙鞋子，也是基於一種補償心理的作用吧……

「對不起。」

是為了什麼而要道歉呢？是過於衝動的自己、亦或是有意識地疏遠起大小姐的自己？

總之等到發現的時候，出口的話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人偶小小的肩膀震動般地收縮了下，然後回頭、呆愣地望著身後一臉歉意苦笑的男人。接著，便注意到了、男人臉上那個被某人狠揍出來的明顯瘀青。

「哈！」帶著驚訝起伏的氣音，冰涼的小手不加思索撫上了艾伯的雙頰，陶瓷指尖緩緩透出一股無名的力量、舒緩了男人臉上的刺痛感。

「艾伯、痛、會痛嗎。」一貫平板的小臉上，只有飽含氤氳水氣的黃水晶瞳仁釋放出與言語相近的緊張感。咖唧一聲，蓄積的水氣瞬間凝結，然後在男人表情錯愕剎那、人偶的淚珠凝結成了一瓣又一瓣純淨的白色石楠花瓣、開始散落在倆人四周。

「啊！」「桀桀桀哭了！大小姐哭了！」

「糟！」

就在艾伯里斯特想出聲阻止一旁去打小報告的深淵同時，一股可怕的巨響伴隨紛飛的石塊塵沙很快打斷了一切！

碰！轟──！「死面癱居然把老子的小貓咪弄哭看老子分了你──！」

「臭毒菇你找死啊敢動我的艾伯我砍了你！」

「桀桀桀尼西深淵可以吃了他吃了他嗎？」

「那種東西不能吃會壞肚子的喔但可以咬掉他的逼──(消音)然後再逼──(消音)他的逼──(消音)喔～～」

「還好吧？小依嗚哇！」

「喂喂冷靜點利恩你的腳！」

「……」「欸老馬，在布列那傢伙發現前我們還是快逃吧。」

「你們兩個要上哪去啊蛤──？給我解釋清楚負起責任啊混帳！」



「嘖、艾依這些傢伙就交給你囉！」無視眼前似乎是因為自己所引爆的超級大混亂，反應良好的帝國騎士不到一秒時間很快做出判斷，抱起錯愕到忘記哭泣的導火線──依卡路思，使出智略立馬跳窗！“戰略性地暫時逃離”了混亂的戰場。

至於其他的麻煩，相信他家忠心到有病的笨狗會很樂意幫他解決的！

「汪！你們這些阻擋艾伯的傢伙放馬過來吧！」

「靠你汪屁啊這隻笨狗！小依葛格我很快去救你嗚哇腳腳腳我的腳被劫影了阿貝貝扶我一下……」

「馬庫斯古魯瓦爾多，給我上！」

「呵～～好像會很有趣呢，深淵我們走吧。」

「桀桀桀好有趣好有趣！」

「TMD居然敢擋老子的路……地獄喪鐘！」

「啊啊啊你這白癡毒菇咳噗──！」









不遠處的森林中，兇兔一黑高豎起雙耳，不一會兒又放下、然後雙掌雙腳一抬，使盡全力開始！

逃跑！

無論如何離那棟正在釋放紫色毒氣的混亂中心點越遠越好啊啊啊啊啊──！

〈“歌”的場合〉


在看著大小姐理所當然地將羅索選為第一個恢復記憶的戰士時，利恩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滋味。倒是他身邊那隻忠心的笨狗一下就被那顆囂張紅菇的挑釁眼神氣得咬牙切齒，那表情好不精采。

而那個本該被排在第一順位的艾伯李斯特，居然一點反對意見也無。只對著一臉歉疚的大小姐露出安撫的笑容，說了一句“這本來就是他該得的”，然後便一個字都不發了。

不過沒想到，恢復些許記憶的毒菇在清醒後，居然就二話不說拎起還在神遊四方的大小姐，然後便和布列依斯、馬庫斯兩人展始轟轟烈烈的收集碎片之路。

如果自己沒眼花的話，為了收集那個面癱眼鏡的碎片、羅索甚至直接指揮大小姐把珍藏很久的特製蘑菇萃取液一口氣灌了下去。於是很快地、繼戰功最輝煌的羅索之後，大小姐忠心耿耿的騎士艾伯李斯特也如願恢復了少部份的記憶。

而再來，似乎是輪到自己了？



不知為何，在看到結束儀式從艾伯房間走出的大小姐投射過來的眼神時，利恩突然有了這種感覺。


但是，恢復記憶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看著恢復記憶的倆人增強的戰力以及刺眼的金色靈魂光芒，利恩突然間猶豫了。

畢竟他們這些戰士雖然本質上算是失去了記憶，但一些牽掛的情感卻還是殘存在內心的。像是艾伊查庫對艾伯的執著，以及古魯王子和布列公主之間若有似無的糾葛。而當大小姐拉著自己、指著大街上一個小鬍子大叔說道那人是自己的牽絆時，利恩只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沒由來的悶痛。

他猛地想起了曾經、在那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直蠶食著內心理智的焦躁、痛苦的負面黑暗情緒。

如果沒有了依卡路思的光，那是否自己也會如同那些徘徊在荒野上、無處可歸的英靈，被另一個“自己”無聲消滅。

也許……就這樣，什麼都別想起也不錯，不是嗎？

隨手扯了一片草葉捲做草笛，湊到唇邊胡亂吹了幾個音調後卻又無法繼續。

「傷腦筋……想不起來呢。」唉，喪失記憶什麼的，真是麻煩。

就在利恩默默內心糾結時，一旁的樹叢突然動了起來。

然後，就像是早就練習過了千百次般的熟練，利恩長手隨意一伸、就恰恰好撈住了從樹叢中“掉”出來的依卡路思。

「嗨、小依，怎麼不在家乖乖唸書啊？」

掩下了方才的複雜心緒，利恩再度回復平時那副痞樣、流里流氣地向著自家大小姐打招呼。不過手下ㄧ轉，卻是相當輕柔地將依卡路思攬進懷中，動手小心地撥掉黏了小娃兒一身的樹葉草屑。

「利恩，想要、想起來？」

直接無視利恩的問題，依卡路思的視線緊盯著利恩隨手棄置的草笛不放。而發現了人偶視線所在的紅髮男子，在聽到那句表面淡漠實則關切的娃娃語氣時，手下整理的動作不禁頓住了。

不過，也就只是頓下個一、兩秒而已。利恩開合了幾次嘴唇，最後只得露出一抹苦笑輕道：「嗯……我想關於這一點，在這裡聚集的大家都是一樣的啊。」

小心翼翼挑選著字句，在依卡路思扭頭看向自己的瞬間，利恩幾乎是立馬收起苦澀反露出燦爛笑容，習慣性伸手揉著那小小的寶藍色髮旋安撫下對方的不安。


說不期待恢復記憶的事，絕對是騙人的。


「但有的時候，也許、“忘記”也是一種幸福。」無意識地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手下的動作雖然沒停、但利恩的眼神卻已經放得很遠、很遠，彷彿回到了“懷念的過去”一般、讓人有種這個男人已經記起一切的錯覺。

但、這是不可能的。

沙沙……

感覺到拉扯，利恩下意識地低頭、對上了那雙如水晶通透的雙眸。

小小的大小姐，即使直立站起也不過只能平視倚靠著大樹而坐男人的頭帶。但此刻的“她”卻非常努力地墊起腳尖，一手撐著利恩的肩、另一手則“喀”一聲拍了拍利恩的腦袋。看樣子，似乎是在模仿平日男人常對他做的、安撫心情的那樣動作。

而看著這樣固執的小臉，利恩只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糾結似也被驅散了幾分。

沒想到下一秒，名為“記憶碎片”的黃色晶體卻突然出現在眼前，亮花了利恩的視線。

「……小依？」

沒有回答。

依卡路思只是面無表情地、像是變魔術般用雙手一把捧出了代表著恢復記憶關鍵的道具，送到了紅髮男人的眼前。

整個空間彷彿隨著人偶的動作而迅速沉靜了下來，一時間、萬籟無聲。而利恩，只能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記憶碎片”，像是受到蠱惑般、伸出了手，觸上了眼前宛若燃燒著火焰的奇異晶體。


異變就在此時產生。


一陣炫目的光芒伴隨腦袋中“轟”一聲。利恩幾乎是在觸碰到碎片同時就雙眼一翻，筆直往一旁倒下。而捧著碎片的人偶，則是霎時放大了流竄過11011數字的無機質瞳孔，小口一開就如同上好條碼的八音盒，無音自唱了起來。




【甦醒吧無名的吾子啊】

【賦予你使命】

【吾之怒火將要……】


【選擇……】

【當他自黃泉歸來之時】

【將成為漆黑的……】



隨著叮叮噹噹的歌聲，一股無名的火焰也緩緩自小小偶人的腳尖蔓延到周身，只是那火焰似有自己的意識，雖然有著熊熊燃起之勢，卻沒有燒害到週遭事物一分一毫。

小依……

無法阻止腦中爆開的混亂資訊，利恩眼皮一沉、便直接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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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那無邊際的黑暗中了。

而自己隱藏、或者該說遺忘了很久的、死去前一刻那股不甘的憤怒、以及名為“遺憾”的感傷情緒等等，都開始多出了一些破碎的畫面以及關聯。

Archibald……

蠕動著無聲的口唇，利恩強烈地感受到在這個名字浮現時，胸口以及腦袋爆開的蝕骨劇痛，痛得他忍不住開口想要放聲大叫，但乾啞的喉頭卻連一絲掙扎都發不出。最終只能緊繃著無法移動的四肢，咬牙等待著疼痛的結束。

讓利恩沒想到的是，原本以為已經很難熬的疼痛不過是開始而已，在劇痛過後的蔓延周身的冰冷絕望，凍得利恩胸口一滯，腦中只想著要直接死去逃離這莫名加諸在自身上的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騙我？


為什麼Archibald你……


為什麼……我要、想起來……


小依，我……


我想、“忘記”、才是幸福的。




「利恩，想忘記？」

我……




「利恩，很痛、想忘記。」




於是就如同來時那樣的突然，那股黑暗也在一聲無名的嘆息之後全數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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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開雙眼看見熟悉的天花板花色時，利恩在心底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抬起有些僵硬的右手，在看到代表自己依舊是等級四的紅色靈魂光芒時，利恩心中湧起了一股有些放鬆卻又夾帶著一點失落的複雜情緒。

慶幸地是，大小姐並沒有因為他的表現而將他從隊伍中換下冷凍；失落的是，錯過了這次恢復記憶的好機會，下一次要輪到自己，不知又是何時。


「大小姐說了，這次機會先讓給布列依斯，下一次就輪到你。」

像是猜到了利恩的心思，一直坐在一旁椅上照護的艾伯李斯特面無表情地自手中的書裡抬起頭來，不冷不熱地說了這麼一句。

然床上的男人卻在聽到艾伯轉達的話後，立馬“騰”的一聲自床上驚起，不可置信地望著依舊面癱到底的帝國騎士，很沒有形象地張大了嘴，一副蠢蛋樣。


最後，在面癱騎士幾乎降到零度冰點的冷凍視線威逼下，利恩也只能吶吶地開口問道：「天啊、那位公主、我是說、審判官大人，他有說什麼嗎？」停頓了一下，一想到那位女王般的高傲個性，在想到大小姐這無心舉動所帶來的效益時，利恩的胃部不由得一陣糾結起來。


這種“因為利恩受不了恢復記憶的打擊所以只好換成布列你先來”根本施捨的狀態，一定會讓那個高傲的審判官大人氣得不輕啊。而和艾伯李斯特不同，超級寵溺大小姐的布列依斯是決計不會當著“她”的面發難的。也就是說，最後倒楣的絕對、一定會是他這隻不中用的紅毛蟑螂。

「嗯，布列他說……」有些惡劣地拉長了尾音，在看到利恩因為這一下拖延而緊張地吞咽口水的驢樣，艾伯先前因為當擔心對方狀況的焦躁憤怒也有稍稍化解的趨勢。

「他說等你醒了以後，他會和尼西設計一份量身訂做的鍛鍊計畫，以免哪天戰鬥時和今天一樣因為體弱多病受不了打擊“又”突然抽風害到大小姐……」

等等！那個體弱多病是怎麼回事？還抽風咧你才抽風啦、你全家都抽風啦啊啊啊──！

欲哭無淚的利恩此時已經完全遺忘先前觸碰到碎片所造成的不愉快回憶，而一向效率良好的布列女王在從醋勁很大的忠犬那得知某隻廢材蟑螂已經清醒的事情後，馬上二話不說親自出馬動手逮人。

於是，才清醒不到一個小時的利恩馬上很悲催地在眾戰士（照顧關機中大小姐的庫勒尼西除外）的“好心指導”下，在等待大小姐再次甦醒的時間，展開了馬不停蹄的（單方面挨揍的）車輪戰生活。



至於恢復記憶什麼的，對於早就被揍得趴倒在地上無法起身的紅髮戰士而言，似乎已經變成不是那麼重要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