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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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非命定戀愛|蜂蜜(~21)[R](全文完|哨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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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3 11:2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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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型嚮導遇見天然型哨兵

雞飛狗跳的戀愛故事

「當初,傷了你的人,是我。」





《雞肋》系列哨嚮平行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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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不精明 於 2020-5-12 11: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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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3 11:3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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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國的寒冬總夾著刺骨的風雪,就是軍營也都暖暖地燒著炕,好讓身體較虛弱的嚮導也不容易受寒。

許鋒看著營外的雪山呼了口氣,扎起碼尾盤起頭,耳環在擺動時發出細微聲響:「說吧,什麼事?」

小嚮導不知該不該說,臉青一陣白一陣地低著,好半會才勉強吐出一句:「報告許營,營裡多了一人,應該是帝國的哨兵……」

許鋒看上去不怎麼生氣,就是輕輕笑了下,嘴角鬆鬆勾著:「幾天沒見,營裡都能進哨兵了……我再晚幾天回來,是不是就變別人哨點了?」

「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跟你媽說去,怎麼會生出你們這樣的士兵……人找到了嗎?」

「因為分不出,所以想請許營……」

「怎麼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到,早跟你們說過了精神暗示用得適當就好,每次下了戰場都要休息上好幾天。」許鋒低頭輕笑起來,喉頭鼓動著低音,看上去心情很好。

──那就是心情很不好。

「算了,我去看吧,你跟他們說我要新訓,聚人。」

「是。」

小嚮導壓低著頭死也不敢抬,一溜煙地跑了。見這副模樣,讓許鋒有點好笑,怎麼還像自己會吃人似的。

他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是難了點,但也不是真做不到,怎麼大家都一副他是怪物一樣的眼神?



只有嚮導才能明白許鋒的可怕之處。

一般的精神暗示,並不是真如哨兵想像中嚮導的秘密武器。所謂攻擊,必定是損人不利己,傷人同時必自傷,而帝國的哨兵又多,每每這樣下來,對方的哨兵圖景是毀了,許鋒這的嚮導也差不多「盲」了。

變成了昏昏沉沉,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普通人,通常都要休息上好幾天。

許鋒就不會。並非因為他是特別厲害的嚮導,而是他暗示的方式特別,跟詛咒一樣。

準確地掐了根針往人圖景裡死死按進,隨著時間過去逐漸崩解、狂化,既省力,某方面來說又比一般暗示來得殘忍可怕。

就連在嚮導中,都被稱之為不詳之子,用的手段冷酷無情,又別具一格。

像是上天賜給北國的轉機,也像降臨的惡魔。

許鋒自己倒不真覺得有多難,所以每次教不會時也常想是不是自己不會教或是對方根本不想學,但這麼多年楞是一個人也沒學會,大概是他們真的有根本上的不同。

那些嚮導總說,他們不可能了解哨兵到那樣的程度,所以做不到。

許鋒想,那也許是因為他們從未愛上一名哨兵。

若有天嚮導愛上哨兵,發自內心地許諾要守護對方,就能比誰都瞭解哨兵──也比誰都更加了解哨兵的軟肋。

這麼一想,他忽然想起了久遠的記憶。

雖然現在對方的長相對他來說,已然模糊不清。

「我發誓,就算我是哨兵,也絕對不會與你為敵,因為你是我重要的家人。」

「要是到了三十歲我們都還找不到結合的對象,要不我們就配對吧!」

「小風,過來啊!」



你發過誓的。

糖糖,我希望你死在帝國,這樣我就不用與你為敵,不用恨你。

但某方面來說,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江湖一別永不相見,其實也挺好的。

忽然颳起的風雪迷了眼睛,許鋒擱下手上捧著的薑茶,起身往營區走去。

想什麼呢,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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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5 18:5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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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軍營裡,許鋒有個稱不上是秘密的秘密,時常被拿來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雖沒有人敢真的當著對方的面討論,卻也算是肆無忌憚。

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給一名士官長領養後入了軍營。能當上營長固然有能力問題,但也多了這層關係。

有時多多少少還是會接受到些曖昧目光,尤其那名士官長還是北國罕有的哨兵,版本中甚至出現了老牛吃嫩草十年養成之類的猜測。

對於這些,他是有些懶得解釋了,還要拉著士官長不讓他衝出去揍人。

「你這揍下去,說真的更不知道會傳成怎樣。」

士官長氣歸氣,倒也沒失去理智,憤憤不平地坐下了:「梓姐要知道這些事,肯定會把這些死菜鳥揍得服服貼貼的。」

許鋒陪著笑了兩聲,眼神跟著遙遠,想著那名「梓姐」的樣子。

傳言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無父無母,一個孤兒,假的是士官長不是因為他是嚮導,而是他是唐梓託付的孩子。

他被幾塊布裹著扔在山口,一個未滿週歲的嬰孩,眼看就要死掉。當時唐梓抱著自己的孩子經過,看著可憐就抱回來養了。

唐梓的伴侶是帝國的哨兵,要說也是件浪漫的事情,可兩國一開戰就不是這樣了,沒多久那名哨兵就戰死了。唐梓說要帶自己小孩回帝國,說不好意思,把他託付給自己以前在營裡的學弟。

女人的外貌似乎跟霜雪一樣凍在了最美的一刻,透明得幾乎能映出月光的肌膚,淺得猶如玻璃珠的眼睛,笑起來淺淺的細紋聚成了小魚,怪不得能讓小他一輪的哨兵著迷不已。

許鋒沒有置喙的餘地,畢竟本來就只是個外人,但看著唐梓時,隱隱還是感到悲傷。

回家,回哪裡的家?原來自己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不是家。

大概是一下出了神,許鋒沒發現士官長在叫自己,被粗魯地搖醒了。

「……怎麼了嗎?」

「欸,我是說你這孩子也不要太拼了,會早死的,上次聽說你基本不睡覺的,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

許鋒笑笑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看上去並不顯老,畢竟哨兵本就長壽,風霜只在他的鬢角染上痕跡,唯一看得出資歷的,是那雙又厚又裂,佈滿老繭的手掌。

當時唐梓拉著他,來到了男人的房子,介紹是自己以前還當兵的學弟,而男人的眼裡閃閃發亮滿是希冀。那是戀愛的眼睛。

後來唐梓走了,留下了許鋒,士官長將對方當成了繼任者一樣的養大。

唐梓離開時許鋒還小,後來「梓姊」的事情許鋒都是聽士官長說的。

他是一名很好的很純熟的嚮導,跟所有哨兵都配合得很好,正因如此,他拒絕了塔裡給他的匹配,理由是這樣能幫助到更多的哨兵。可偏偏唐梓拒絕的是高官,人家氣不過,用了他是非正統嚮導的理由把人弄了下來,反正北國什麼沒有,嚮導最多。

當時士官長還是班長,沒有任何話語權,看著營裡營外備受尊敬的營長瀟灑離開,後來聽說生了孩子,過上了普通嚮導的生活。

那感覺是既欣慰又複雜,最後所有的遺憾由許鋒來承擔。

士官長沒有因為許鋒的身分給他任何優待,甚至可以說是反倒更加嚴厲。

「只是個嚮導是不夠的,你要比所有的嚮導都還要突出,知道嗎?」

十歲那年,許鋒被打了對耳洞,又經過了幾個月的擴耳,空環中掛上了兩枚銀環,走路時不能發出聲響,戰場上一次失手就是死亡。

許鋒一路臥地吞雪練狙擊,最後就連體能也就只差三席哨兵一些,成了個十成十的實力派,又過了幾年,才爬到現在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都是男人給予的,即使只憑著一份依戀,他也感激。

「高叔,我知道的,謝謝你。」



*



北國的軍服為著防寒,裡三層外三層穿起來像顆球似的,軍大衣的領子立起扣住,就捂住了下半張臉,帽子一蓋壓上耳罩,最後也就露出雙眼睛。

時候不巧,來的都是新兵,誰也不認得誰,剛回來的嚮導們又全盲了,也總不好叫人衣服全脫了趴雪裡,北國基本都嚮導,這一弄下去兵力直接折損一半有餘。

許鋒讓耳廓狐跟著自己,一列一列地巡過去,也沒問些什麼,散步般走著,最後才揚了下巴指著其中一名新兵,輕輕開口:「二排那個精神體是貓的小子,站起來。」

被點到的新兵站了起來,毫不畏懼直視著許鋒,直到許鋒笑了下:「精神體什麼名字?」

「蜜糖。」

「喔?挺甜的。」許鋒閒話家常一般,踏近了對方,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嘿你知道嗎?要是精神體是貓,在北國都會被養成長毛,你家的蜜糖看起來,挺冷的啊?」

那人沒回話一下跑了,許鋒也沒追,看著指甲上的貓毛吹了口氣。

「許營……不用追嗎?」

「追什麼?」許鋒笑開來,把靴底的濕泥在石頭上磨乾淨,「植進去了,大概也就能再活個三個月?如果退役的話倒是能養老啦,但等到發現就來不及了。」

「你們也是,不要人家問就答,隨隨便便告訴人你的精神體名字,簡直像叫人現在就下暗示一樣,太鬆懈了。」

底下跪著的人全腹誹著。不是,你一個營長,誰敢不應聲啊,那不是以下犯上嗎?要叛得重點都是謀反呢!

雖然如此,他們依舊敬佩眼前這名才剛歸來,連休息也沒休息就能下暗示的營長。

但許鋒暗示最可怕的點不是精準,而是難以察覺,緻密撲開張網,越催動哨兵的能力就越密。

最後一下垮掉。

察覺時已經崩了一半,之後迅速地消亡損毀,基本上估個三個月都是善良,大多一個多月就走了。

許鋒沒預料到的是,後來那名哨兵回到軍營時,被同僚習慣性精神梳理時察覺怪異,強迫退了北防回塔裡當警衛隊長,雖不能太盡哨兵職責,卻能算安享晚年。

查覺到的那人嘖著聲,看著一臉青白的同僚,恨恨咬牙:「哪個嚮導這麼毒,這種詛咒一樣的暗示。」

收拾行李的哨兵倒只是嘆了口氣,安撫著自己的精神體,有點無奈地接受現實:「沒辦法,技不如人。」

說著說著,又想起了那個語氣涼淡,下手陰狠的嚮導,生得那麼好看,端著張冷臉真的是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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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10 18: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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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許鋒不知道的是,他下的精神暗示,確確實實給對方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嚴格來說,麻煩到的是對方的同儕。



許鋒的精神暗示下在了一名叫王祐宓的哨兵身上,而在慣例的梳理時被同儕察覺出了問題,硬是要壓著他退役,可帝國在北防本就沒有安插嚮導,暗示本身又下得很刁鑽。

帝國沒辦法,只好調了幾名嚮導來,但最後檢查出的結果就是很輕的暗示,不影響。退役許可就是沒法下來。

駐紮隊長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說這暗示有問題的是首席,加上北防哨兵狂化的方式與頻率又確實異常,心裡他是偏向對方的判斷的。

可退役的許可就是必須要嚮導認可,而帝國的嚮導向來都……不怎麼可靠。

一來二去拖了又是兩個月。最後還是首席抓狂,拉著嚮導上戰場,直到中同一個暗示最後盲了,許可才終於核准下來。

那名首席揪著王祐宓的領子扯到駐紮隊長前,按著對方的頭致歉與辭行。

駐紮隊長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能拿這小子怎麼辦:「我說啊唐少,你這行為是真的太莽撞了點,就是我知道佑宓跟你是同期,也沒必要搞成這樣。」

被稱為唐少的首席笑了笑,挑著眉毛笑得狂妄:「隊長啊,你也知道我待在這,也不是為了要效忠帝國,你們這麼草芥人命,真的是會整隊哨兵叛逃的,知道嗎?」

「還恐嚇到我頭上了,唐小子,你一個北國的雜種,沒把你關起來就不錯了,要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面子真大啊。」

「……王祐宓的退役許可都下來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不只這個,我之前就說過了吧?對方的嚮導,領頭的那個,做事很下賤,到底帝國那什麼時候要派嚮導來北防?」

「我就跟你說了帝國也不是不願意放嚮導,就是沒嚮導……」

「喔?」唐少笑了下,抓著駐紮隊長的手指輕輕一扳,脆響跟哀號同時響起,「我說過了,隊長,在佑宓之前我報備了幾個?楊勤、光禹、施政煜……前前後後我報了十來個人吧?一個都沒法退役,個個都死在了山裡,那些都是我的同袍,今天不過是因為佑宓是個次席,你才比較重視,不然他也早該死透了。說到底誰讓你派他去臥底在一群嚮導裡?嫌命長?」

啐了一口唾沫,唐少把斷指扔在地上,踢著跪地的駐紮隊長,笑得燦爛:「我就把話放這裡了,想辦法給我從塔裡弄來幾個嚮導,不要以為這樣就解決了。」

一旁的王祐宓手裡攥著退伍令,覺得恍如隔世,這幾個月來每每感到圖景鬆動,就會想起同袍狂化的樣子。

處理的方式簡單粗暴,一來沒有嚮導二來沒有多餘人力,最後多半都是鎖進了禁閉室。禁閉室就是個一米見方的小水泥隔間,深夜到凌晨,直到咆嘯聲漸緩,這時誰都不想打開門。

王祐宓僅僅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樣的情景。

新鮮空氣湧入的同時,黏稠的血味從禁閉室裡鬼魅般爬出,狂化的哨兵掙扎得累了,脫力地跪在地上,十指血肉模糊,指甲不是翻起就是掉落,而壁上滿是帶著血的抓痕,層層累疊。

哨兵生命力頑強,通常過了一夜也還沒死,嘶啞著像蟲一般爬著出來,血一滴滴混著唾沫跟汗水淚水,落在了雪上,凝成了一朵朵艷得不得了的血櫻花。

而他所能做的,不是同情、不是治癒,而是報出對方的兵籍號碼,一刀刺進心臟,然後將屍首拋下山崖。

王祐宓去開禁閉室的那天,是來北防的第一天,而唐少站在他的身後,掌心按著自己的肩膀,低身開口。

「不要接近北國的嚮導,一個都不要,不能對上眼睛或是回應。」

想起這段往事,王祐宓忍不住笑了。結果哪件事他都做了,還要人來幫他收拾殘局。

害怕不是沒有的,但他其實也不那麼委屈,畢竟他們誰也沒有比誰乾淨到哪裡去。

駐紮隊長捂著斷指,惡狠狠地盯著唐少,笑咧開嘴:「這次讓王祐宓回塔已經是優待了,別以為能讓你稱心如意,這次你弄的那個嚮導是塔長的寵將,人已經下令了,不讓北防有任何一個嚮導,反正你唐少厲害,你自己來。」

唐少的臉色變了變,甩手就要走人,駐紮隊長還不死心非要多喊上兩句:「你以為自己的手段就乾淨到哪裡去!」

荒唐的鬧劇到此告一段落,爭執很快又被掩在了風雪之中。

許鋒要是知道他給對方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肯定會很愉快。但現在他光處理營裡的變動就忙得焦頭爛額。



*



「該死的!怎麼又遇上了帝國那個狐鬼!」許鋒踢了下倒在地上的新兵,煩躁地來回踱步。

原本因著許鋒的特殊暗示,北國的前線已經往前推了兩座山脈,但前些年自從帝國的北防來了新任首席後,戰況又再度陷入膠著。

那名首席的戰力以歷任來說不算太強,連精神體也是弱小的狐狸,純黑的髮色與麥色的肌膚在雪地格外顯眼,簡直是活動標靶。原本不被許鋒放在心上,後來才發現對方的狡詐之處。

力量不大,動作卻靈巧得讓人難以預料,是在打鬥時特別容易佔上風的實戰派,再加上那名首席是罕有的,對自己精神體掌握度很高的哨兵,不僅難以下暗示,精神體的力量也大。時有嚮導的精神體當場被咬殺拋下雪山。

最後那名首席被冠上了狐鬼的稱號。

許鋒不是沒想過先解決對方,但那名哨兵的警示度很高,兩人基本沒碰上面,且對方一副知道自己手段似地,既不對上他的眼也不出聲,完全無從下手。

最後成了十成十的消耗戰,雙方每次交戰就是無數傷亡。

「不是說上次下了暗示嗎?為什麼他還是活蹦亂跳的?」

「真的下了!只是他馬上就把那塊圖景割了,所以……」

「割了?」許鋒停了下來,看著門外無聊堆起的雪人,笑開來:「真是聰明又愚蠢啊,那就這樣吧,你們以後下暗示,下那種可以移轉的……」

「可是、不是說他們沒有嚮導梳理,直接……」

「那狐鬼能割自己的圖景,他就能移轉暗示,我就看他圖景到底有多大?能割多久,慢慢耗,總有天能把他耗死。」

許鋒笑得很輕,很燦爛,捏起一小枚旗子:「他要是在乎同袍,他就會死,他要是不在乎同袍……」指尖一施力,旗子攔腰折斷,「那我想他在營裡大概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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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12 17: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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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好不容易從小道消息得知,帝國的首席要護送人回塔,大概能有一個月的時間不在北防,才想著趁勝追擊,就又被上頭喊了回去,許鋒煩得要死。

這些在上位者指頭動一動,都不考慮下面的執行狀況,可以說是腦袋很有洞了。

然而軍令如山,除了服從似乎也沒別的選擇。



北國不大,但要回到內城的檢查麻煩又繁瑣,許鋒不是很喜歡回來,尤其是貴族總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

前些日子東領地的男爵死了一個,么子才剛繼任,大皇子的嫡子又突然染上風寒走了,壞事接二連三,好幾個領地的子爵公爵男爵,繼承人不是生病就是摔了馬,一算下來已經連三年沒有一人能活過加冕禮。

最後傳來傳去就是些陰謀論,雖是可笑,但貴族難免重視這些。許鋒就是不知道,這跟他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將領有什麼關係。

許鋒低頭掩住笑意,屈膝行禮道好:「大皇子殿下,您找我有什麼事?」

大皇子沉默了一陣,最後也沒說話,只讓許鋒抬頭,末了,才輕輕嘆了氣。

「造孽啊……」

許鋒不明所以,只覺得這些人腦袋裡也不知道裝些什麼,就愛神神秘秘的,一些巧合也要穿鑿附會。

真要說起來,邊防的死亡率那麼高,乾脆說是沒有皇室光芒照耀,所以被詛咒了吧。

有本事怎麼不讓一些貴族御駕親征?

自國王病重後,實權便輾轉落到了大皇子的手上,如今也不過缺個實質的名號,就能踏踏實實坐在皇位上了。

許鋒心想,要是把他召回來就為了爭權奪利,結黨內鬨之類的,他可能都要考慮叛逃了,沒料到大皇子卻提了個許鋒沒想到的問題。

「你認得二皇子嗎?」

「不認得。」許鋒反應很快,回完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劍尖還抵著地板,卻滿腦都是冷汗。

他是確實不認得二皇子,但要是一個不小心與二皇子扯上了關係,那真的是怎麼樣都洗不清嫌疑了。

許鋒耳聞過一些傳言,因著二皇子戰功赫赫又得人心,據說國王殿下原本屬意二皇子接掌皇位,可就在二皇子前往帝國議和時中了埋伏,好巧不巧,那幾日適逢二皇子身體不適,也不知為何財物沒失,獨獨被砍去了一手一腳。

說是山賊但沒抓到,同行的皇妃與雉兒也失去蹤跡,而後不知是否氣急攻心,國王大病一場就再也沒有起身。

世上哪來那麼多巧合,皆是人為。其中彎彎繞繞許鋒雖不是很清楚,但他也知道二皇子是個蠢人,怪不得後來被拘在別宮再也沒出現在人前。

可為什麼現在?為什麼是他?他甚至連二皇子生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就連大皇子也是在閱兵大典上才遠遠瞧見過一眼。

與傳言不同的是,大皇子的聲音很溫緩,甚至能稱得上舒服,隱隱夾著一絲無奈:「我問你,是不是外頭都說是我傷了二弟的啊?」

「……」

「你說,我不罰你。」

「說是天命。」

大皇子愣了下,掩嘴笑起來,最後才有些無奈地走下台階,端詳著許鋒:「要說是與我無關,確實是有些矯情了,但你能原諒我嗎?」

許鋒一臉莫名其妙,不合禮數地呃了聲,才倉皇跪下。

遠遠地傳來了陣大笑聲。男子坐在輪椅上從長廊處出現,來到了大皇子身邊,右手搭在對方身上,嚇了大皇子一跳:「不是,我說哥,你這說話方式要不嚇死人,我的另一隻腳也給你。」

男子看上去只比大皇子年輕一些,鬢髮染了些霜白,沒了一手一腳,但看著還算健朗。許鋒一下就懂了,這人就是傳聞中的二皇子。

傳言總是半真半假,二皇子要接皇位是真的,但算計他的人不是大皇子。

而是他的妃子。許鋒的母親。

「我以為你跟著那女人一起死在山裡了,沒想到你還活著。」二皇子笑了笑,眼神卻冷冷的,語氣也是,「雖然近期的事都是巧合,沒想到兵部一查,沒查到什麼怪力亂神,卻找到了我的兒子。」

許鋒眨了眨眼,迎上二皇子那雙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眸色稀罕,加上二皇子確實跟自己生得像,雖有點半信半疑,但總體來說是信的。

只是他不明白,這一切與他何干。

大皇子攔住了二皇子,有些猶豫:「你的母親……還在嗎?」

「死了,死透了,我是個孤兒,在山腳下被撿回來的。」

二皇子右手拍了下輪椅,笑得肩膀都在顫抖:「好一個死透了!好一個孤兒!」說完,抽走大皇子腰間的配劍,砍向許鋒。

高度沒對上,不是什麼致命傷,許鋒看著從肩膀一路斜下的傷口,輕輕按著腹部,剛感覺到莫名其妙,就漸漸疼了起來。

活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知道了生父生母,結果對方就要拿劍砍自己。連最惡俗的話本都不敢這麼演。

大皇子連忙拉住二皇子:「二弟!他是你兒子啊!」

二皇子卻恍若未聞,殺紅了眼:「那個賤女人……」

許鋒移開手,看著掌心的血痕,一陣荒謬感湧上,笑得燦爛:「那賤女人不是你自己娶的嗎?」

笑完,才遵循禮數規規矩矩行了禮,低頭看著地毯上自己的血跡,淡淡應聲:「大皇子殿下,我想這一切都只是誤會,我叫許鋒,就是個孤兒。」

大皇子聲音發緊,有些掙扎:「你……」

二皇子倒是笑了,這麼一看上去,倒跟許鋒有著七八成像:「好,孤兒,算你聰明。」

「二弟!我們已經沒有皇子了……」

「隨便哪家公爵領養個小孩過來也贏這個雜種,我要知道你存著想讓他入城的心,知道這件事的當下我就該掐死你。」

「孩子是無辜的啊,他也說了允兒的事他不知道……」

「光他身上流著那女人的血我就不樂意!」

許鋒眨了眨眼睛,感覺聲音忽遠忽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傷口好像還沒包紮。

早知道被召回城,是為了這種無趣的家庭爭執,他還不如留在北防,總好過被神經病砍了一刀。

倒下的那刻,他看著視線中的兩位皇子,一時間還分不清現實虛假,就暈了過去。

大皇子喊人把許鋒抬下去醫治的同時,二皇子只是冷冷看著這名血緣上的兒子。要是長得不像也就罷了,偏生許鋒除了眼睛,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他那名不知好歹的皇妃一樣,讓他第一眼就生厭。

「哥。」

「……二弟,是哥錯了,好不好?這事情就這樣過了,好嗎?」

「不是說他給高將軍帶大的嗎?」

「二弟啊……我說,你不要這樣……」

「當將軍當了這麼久,也該知足了吧,告老還鄉吧,將軍這位子就給許鋒,你看如何?」

「二弟、朗……不要這樣、不要,司朗啊……哥求你了……」

大皇子幾乎要跪在地上,額頭緊緊抵著二皇子,哭得一蹋糊塗,卻沒能改變對方的決定。

二皇子的聲音很寒,夾著冰似的,要是許鋒在,或許會訝異與自己的相似。

「這輩子就不要回來了,好好守在邊疆。」



*



巧的是,高將軍告老還鄉的路上,遭遇了一批山賊。

恰恰好,斷去了一手一腳。

許鋒紅著眼眶接下了軍令,將染血的階級章別在肩上,成為了將軍。

自此往後,再也沒踏入內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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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17 23:3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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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傷勢不深,但嚮導體質向來虛弱,許鋒還是待在床上療養了好幾天,就連軍令都是在床上接的。

許鋒接受了所有的安排,看不出喜怒,冷冷地看向窗外。為了不胡思亂想,他開始模擬北防的狀況,想著回去時可以怎麼處理這一切。

大皇子進入房間時,一時間還以為許鋒就是沒有人氣的娃娃一般,心暗暗抽了下。

「許鋒,我想了想,北防太危險了。」

許鋒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大皇子,而大皇子躊躇了一會,繼續開口:「想說,冷山那最近缺營建兵,帶你休息夠了,可以帶隊去那……」

有些領地覺醒的人要是太多,都被徵召走,就會撥發一些營建兵去幫忙基礎建設,說著是幫忙,實則為收拾殘局。

而以軍隊來說,能當上營建兵是多少人的夢想,輕輕鬆鬆不用上戰場,沒有死亡威脅,也許還有機會認識伴侶。

那樣平淡又踏實的幸福,許鋒覺得自己受不起。

「殿下,讓我回南防吧,我的士兵需要我。」

「已經派人填了你的缺,就這樣吧。」

見對方不給轉圜餘地,許鋒也放棄了,他也不認為可以憑一己之力,改變這些抉擇。末了,只是輕輕笑了下。

「殿下,我能問幾個問題嗎?您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原已走到門口的大皇子腳步頓了下,不知是不是又撞上許鋒敞開胸口滲血的繃帶,遲疑了一陣,又踱步回去。

「什麼問題。」

「大皇子殿下是哨兵對吧?」

「是。」

「二皇子殿下,是嚮導。」

「……是的。」

「據說,二皇子妃,也是嚮導,因為北國的嚮導比較多,倒還比較不稀奇。」

「是,允兒是嚮導。」

「不過我突然想到,神奇的是,沒有人知道大皇子妃生得什麼樣子。」

「……」

許鋒撐起身,定定望向大皇子,輕笑了下:「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會說沒有皇子了,為什麼會說也不能說與你無關,大皇子妃出事了嗎?」

「跟殿下結合的人,是二皇子嗎?二皇子妃不知道這件事對吧?」

「二皇子只有傷到手腳嗎?」

「結合過的哨兵,只能跟嚮導生育小孩,對嗎?」

「有傷到腺體吧。」

大皇子臉色變了變,緊緊咬著下唇,最後才緩緩道出一句:「你想說什麼?」

「殿下,我以前線的將軍身分,想建言幾句。」

「與帝國議和吧。」

「我知道,帝國給的條件可能並不平等,但是,殿下,您去過前線嗎?從雅卡司山往下望,北國的領地一覽無遺,而帝國確實看不見邊際,雖然哨兵天生難與嚮導抗衡,但這樣下去,只是把北國的嚮導全砸死在前線,且貴族的聲名也早已疲弱,邊境的領地並不因為營建兵而感恩載道,只覺得自己是犧牲品。」

「帝國的授孕技術,據說腺體受創,也還能培育出胚胎,對於現在的狀況來說,我認為,是比較好的。」

大皇子盯著地板,輕笑了聲,「我還以為,你希望王室殞落。」

「殿下,您們是我們的信仰,這點終究是不會變的,我們也需要信仰,而我一直相信,信仰可以帶來希望。」

大皇子嘆了一口氣,注視著許鋒,淡淡應聲:「我會思考看看的。」



傷勢痊癒後,許鋒被派發到了南領地的一個村莊,臨著南防,遠遠看上去還能看見哨點,這是大皇子能夠給予許鋒最大的寬限。

許鋒明白這件事,去見了一趟高將軍後,啟程前往南領地。



*



南領地因為接近邊疆,容易遭受池魚之殃,也特別急需建設,除了許鋒外,另外還有兩個小隊負責主屋的建設。

村長接風時,也順帶介紹了下村裡幾名幹部。

一名哨兵披著布披肩,輕輕對許鋒點了下頭,笑著自我介紹:「將軍好,我是何以。」

許鋒頓了下,打量何以了一陣,「你是哨兵?」

「是的。」

「記得哨兵是強制徵召?」

「因為我是巫師。」

「……哨兵的巫師,很少見。」

「謝謝。」

何先笑笑,伸手輕握了下許鋒的手,「請多多指教。」

許鋒感覺到指尖微微傳來的觸電感,下意識甩開何先的手,過後才感到有些失禮,「……抱歉。」

何先也很驚訝,注視許鋒一陣後,輕輕笑起來:「將軍,你還未結合嗎?」

「什麼。」

「如果你還沒有哨兵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何以拉下斗篷,一隻白鼯鼠竄了出來,跳到了許鋒肩上,「我是說,也許我們可以認識一下。」

許鋒沒有應聲,只是與鼯鼠對視了一陣,讓耳廓狐把鼯鼠撥了下去,輕輕笑了下:「沒有人跟你說過,追求方式很爛嗎?」

「沒有,你是我第一個追求的嚮導,那你教教我?」

許鋒笑了下,任何先在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自己。對於相性高的哨兵,嚮導一向無法強硬拒絕,這是本能。

於是他默許了這一切。一部分,也是因著自暴自棄。

而何先也感覺到許鋒給予的機會,笑著追上這名新來的嚮導:「巫師會算命,你想算看看嗎?」

「怎麼,想算說我跟你是天作之合?」

「嗯,你怎麼知道?」

「真的是爛透了。」

許鋒忍不住笑著交出右手,想看看這名哨兵還能說些什麼奇怪的話。

意外地,何先看得認真,卻越看笑容越淡,最後輕輕地捏了下許鋒的無名指根。

「……真可惜。」

「什麼?」

何以輕輕搖搖頭,笑了起來;「沒有,我們果然很適合。」

極其適合,有緣無分。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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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19 16: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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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除了平原峽谷外,北國的領地內散落著許多臨山部落,幾乎無一例外有著村巫的傳統信仰。許鋒曾經聽說過,卻從來不知細節。

村巫一般由嚮導擔任,偶也會出現哨兵,遴選的標準不為外人所知。許鋒只知道,曾有段時間,皇室那本想連同村巫強制徵召,卻經歷了相當嚴重的反彈才就此作罷,讓村巫得有免受徵召的豁免權。

以訛傳訛下,到了軍隊中,村巫的標準就成了當代最強大的哨兵或嚮導,好讓他們留下以保護部落與村莊。

何以攪拌著燉煮,聽完許鋒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這樣的,巫師的標準。」

「我想也是,以哨兵來說,鼯鼠跟吉祥物一樣……」白鼯鼠正窩在許鋒肩上用尾巴跟耳廓狐玩著,聽聞許鋒的話委屈地叫了聲,才不甘不願地移到脖頸旁,撒嬌抱怨似地蹭著,許鋒無奈,也回蹭了幾下,輕輕應聲:「但挺可愛的。」

鼯鼠滿意了,又跳到耳廓狐的背上,軟軟窩成一球睡了。

鼯鼠與何以,都給許鋒一個感覺,笨得可愛。沒有威脅性,蹦蹦跳跳地,帶著讓人開心的感染力。

「那,所以村巫的標準是什麼?」許鋒又問了。

何以舀了勺燉煮,大塊大塊的蘿蔔馬鈴薯在奶白色的濃湯中漂浮,將木碗遞給許鋒:「嗯,能保密嗎?」

許鋒眨了眨眼,沒給正面答覆,只是低頭啜了口湯,聲音放得很輕:「你信我嗎?」

好狡猾的答案,何以笑了下,還是點了頭。

「……許鋒你,要進來我圖景看看嗎?」

許鋒指尖一頓,差點嗆到。圖景是哨兵嚮導最為私密之處,就連至親通常也不讓接近的領域,若不在戰時,一般嚮導也不隨意進入他人圖景。

那某方面來說,是一種侵犯。

見許鋒燒紅了一張臉,何以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樣的邀請已經不僅僅是求歡,更像是求婚,是一種將我性命交付與你的承諾。

「不是這樣的、雖然也不是說,我不願意將我自己交付與你,但,我只是想跟你介紹村巫的力量……」

何以牽起許鋒的手,在指根落下一吻,「當然,要是許鋒願意接受的話,我的圖景應該會很開心。」

許鋒按了按發燙的耳垂,有些窘迫,語氣反而顯得有些生氣似的:「圖景哪來開心不開心。」

「啊、是……」何以笑彎一雙眼,輕輕地哄著許鋒,「是我會開心。」

兩人鬧了一陣,最後還是交握雙手,進入了何以的精神圖景。

樹林憑空展開,交錯的藤蔓纏繞於枝幹上,白鼯鼠跳躍於其中。許鋒的第一感覺是,很廣闊。

他從未見過如此廣的圖景,那怕是嚮導也沒有。

何以的聲音隔著圖景,帶有一絲暈染:「村巫的條件有二,其一,圖景要廣;其二……許鋒,你攻擊我核心看看。」

「你瘋了嗎?」

直接對核心下手,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又直接,有可能造成圖景崩毀。

「我沒瘋。」

「……你自己說的。」

耳廓狐躍起,在森林裡奔馳,最後找到一小處噴泉,清澈的泉水聚成了小湖。

許鋒動作很俐落,讓耳廓狐三兩下就踢翻了噴泉的泉眼,末了才冷冷開口:「所以,讓我來幫你自殺要做些什麼?」

何以只是笑笑,坐的離許鋒更近了些,兩人的吐息交織在一起,令人耳根發癢,「如果以嚮導梳理的話,會怎麼做呢?」

許鋒雖不是會害羞的人,但對於如此直白的接近,一時也不適應,微微挪了下位置,才乾巴巴地回應:「把落下的石塊清理了,然後重新整理泉眼。」

「嗯,是的,所以那些被清理的石塊,就「沒了」,所以村裡才需要村巫。」何以輕輕說著,而鼯鼠整復好泉眼後,將落下的石塊一一嵌了回去。

睜眼時,何以看著有些詫異的許鋒,輕輕笑了起來:「村巫掌修復。」

「你們,怎麼能……」

「似乎是血統,以前還未建國時,曾有個村落,裡頭人人都能修復精神圖景,如果與該族有往來,後代也多半能這樣。」

這是多麼讓人振奮的消息,許鋒感覺一陣電流竄過後背,似乎馬上就要以全勝劃下戰爭終尾:「那族住在哪裡。」

何以低頭,輕輕笑了起來,「沒了。」

「貴族厭惡該村,覺得附近部落的將其引以為領導,不利於統治,所以滅了。」

「所以村巫是秘密,要是知曉了,一定會被徵召到皇室。」

許鋒愣了下,才笑了出來,最後越笑越大聲,眼角泛淚。

為了扎穩統治根基,傷了能人,最後才因著如此,不得不紆尊降貴於另一個更強盛的王國。

許鋒想起二皇子腺體的傷,忽然覺得很荒唐。

何以只是安靜看著許鋒笑完,又舀了一碗湯給許鋒。

許鋒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喝完,將木碗倒扣:「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他並不是浪漫的人,不認為坦承僅僅為了愛情,畢竟就連自己對何以有好感,所應對的一舉一動都有算計。許鋒沒有天真到,以為眼前這位哨兵,單單為了一見鍾情,就能說出秘密。

何以彎了彎嘴角,凝固在似笑非笑的角度,末了輕輕應了聲:「村巫還有項能力,是占卜,我卜出了你終有日會離開,而你需要知道這份資訊。」

「意思是我會傷了圖景?」

「……卜相上是,你本應保護他人,卻拿保護的能力來傷人,於是那些傷害,將來會原原本本還到你身上。」

「何以,現在是戰爭,每個嚮導都是這樣的。」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許鋒,你跟一般的嚮導不一樣。」

許鋒眼皮一跳,離開了何以的營帳回到了自己的主屋,把對方一下隔離於外頭。他知道何以沒有錯,但自己卻無法接受對方的擔心與關切。

這段留在領地的日子過得很輕鬆、愉快,幾乎要讓許鋒忘了自己的身分與過往,但如今他卻只想回到戰場。

出生後就被領養、後來無縫接軌訓練與征戰,途中毫無喘息的時光看似壓迫,對許鋒來說卻是一種救贖,讓他不需要去思考一言一行的影響,與可能背負的後果。

「何以。」

許鋒感覺自己喉嚨發緊,連聲音也乾啞到不行,「何以,我是真的有努力想喜歡上你。」

何以的聲音一下沉默,最後才輕輕應了句他知道。

「許鋒,我見到你的那天,就知道了,我是為了迎接你,才當上村巫的。」

「可是我也是為了,送你離開,才與你相遇的。」

許鋒還來不及質問何以的意思,前線就傳來了議和的消息。

離別當日,許鋒沒見著何以,去了村巫的營帳,被拒於門外,拿到了一封信。

──許鋒,你一直說你喜歡我,可是你會騙我,卻不會答應我。

──我想你會說,你會說你會回來,但是你不會願意與我結合,帶我走,不是因為我是村巫,而是因為你是將軍。

──你大概覺得,把我留在這裡,可以遇見另一個嚮導。

──可是沒有另一個了,許鋒。

──但我知道的,我們注定,緣分只有那麼多。

──我是最信神的,你知道嗎?但我曾因你而第一次恨起神,因為若他是假的,我們的感情,就會是真的。

──只是後來我發現,我們的感情是真的,我們的關係是真的,不代表那是永恆。

──我幫你卜了一卦,神說,你的注定在南方,只是一個錯過了、另一個,被你傷害了,但應該還來得及。

──再見。

許鋒臉頰火辣辣疼成一片,不論是自己會走、答應會回來,以及不會回來的事情,都被一一說中了,讓許鋒既難堪,又羞憤。

最後將自己帶來的,寫著一定會回來的信,與何以的信揉成一團燒了。

何以聽著外頭又離開的腳步聲,輕輕笑了一下,「為什麼命運就這麼陰錯陽差呢?為什麼讓渴求靈魂的哨兵遇見靈魂,卻又要帶走呢?」

他真的很累了,這些年來他盡力地接近許鋒,能感覺到對方是真的為自己感到開心,但也只是開心。許鋒的心底,有千年不化的冰川,而他無能為力。

只要沒有軍令,許鋒便可以毫不留念地轉身就走。

何以輕輕一笑,踢翻了矮凳。

許鋒,希望下輩子,我們能有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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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24 21: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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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何以跟許鋒走得近的事情,幾乎全軍營都知曉,兩人總是相伴同行,幾乎形影不離,所有人都猜差不多要結合了,哨兵嚮導天作之合。所以何以的消息,傳著傳著,還是輾轉來到了許鋒耳邊。

許鋒捏了捏自己的指根,思緒一下散開來,此時軍隊剛過了哨口,他們堂而皇之踏過了邊境。北國與帝國議和的其中一項條件,便是增設塔,而許鋒被派去視察。

許鋒知道,北國要的不是塔,而是帝國的授孕技術,同時,還能將他這礙眼的人離的越遠越好,一石二鳥。美其言視察,實則為不輕不重的流放,許鋒猜著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的授意,最後還是笑了下。

帝國此時正逢春,生氣盎然的植栽交織成一片綠意,何以的消息左耳進右耳出,許鋒隨意應句知道了,大步跨出。

許鋒按了按眼角,發現指尖乾燥又冰涼。他以為自己至少會難過,但卻沒有。他知道自己是個無情的人,卻也沒想到自己冷情成這副德性。

聽聞何以上吊的消息時,他著實愣了一秒,卻也有種早該如此的感覺。一絲涼意竄上了脖頸,最後僅僅成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何以,你果然愛錯了人,我不是那名你該愛的嚮導,哨兵都愚蠢。

嚮導也是。



然而,許鋒卻發現從那日起,自己卻時常夢見何以。

夢裡,何以不言不語,只是披著斗篷噙著一抹笑意,背後是連綿的雪山,許鋒只要試圖接近或是搭話,就會驚醒。

他不知道何以想做些什麼。

帝國的塔建得很偏,加上炎熱潮溼的天氣,一行嚮導抵達時,約有一半人都發了燒,就連迎上來的哨兵都有些詫異,急忙調出了醫護室。

迎上來的除了塔長,還有警衛隊,領隊的哨兵頭髮剃得很短,笑得燦爛,眉尾留著一道短疤,聲音很爽朗:「請問是許將軍嗎?我叫王祐宓,是塔裡的警衛隊長,有任何疑問都可以問我。」

許鋒頓了頓,一時間在王祐宓身上看見了何以的影子,末了才感覺渾身冰冷。

王祐宓不認得許鋒了,許鋒也是,可是許鋒認得對方精神體上纏繞著的暗示,那是他下的暗示。

他感覺後腦一抽一抽的疼,何以的聲音忽近忽遠響起。

──你本應保護他人,卻拿保護的能力來傷人,於是那些傷害,將來會原原本本還到你身上。

王祐宓虛握了下許鋒的手,沒有太過留心這名嚮導,笑意應酬式地停留在嘴角,「此行將軍帶了多少人?可有名冊?」

許鋒抿唇,壓下了發顫的身子,把名冊交了出去。

確認完人數無誤,王祐宓讓警衛隊護送著北國的人到騰空的宿舍,自己則跟在許鋒身側確認事項。

「那麼將軍,警衛兵身上都配有紅哨兵章,若將軍的人要活動的話,請務必要讓警衛兵隨行。」王祐宓笑得真誠,語氣卻涼涼的,「因為在這塔裡,要是發現落單的北國士兵的話,是格殺毋論。」

許鋒頷首,遠遠望向塔外的高塔:「那裡是?」

「是帝國的聖所。」

「我能去看看嗎?我沒見過哨兵的訓練所。」

王祐宓看著許鋒的身形,估算了下需要多久可以放倒對方後,答應了。

「不過不好意思,要進聖所前……」

許鋒看著自己的精神體被關進小鐵籠裡,讓王祐宓像寵物提著一樣,眨了眨眼,意外自己並不怎麼憤怒。

應該說,他已經好久沒有感覺到情緒了。

何以,這與你也有關係嗎?



雖然聽聞過,但許鋒在見到一整廣場的哨兵時,還是腳步一滯,嚮導的本能讓他想逃,卻只能定定站在原地。

王祐宓簡單介紹了許鋒的身分,下頭的哨兵都不安分了起來。

這些年輕哨兵才剛覺醒,離戰場又遠,許鋒的身分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是一名年輕的嚮導。

控制力差點的,精神體直接往許鋒奔了過去。蛇也有、狗也有、老鷹也有……不一會,許鋒就被一堆精神體團團圍繞,像個馴獸師。

王祐宓蹬了下地板,聲音不大:「真沒教養,想讓人看笑話也不是這樣。」貓咪從王祐宓肩上躍下,跳到許鋒跟前炸著毛,沒有一個精神體敢再造次。

年輕哨兵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王祐宓笑得陽光燦爛,喚來了導師。

「這些訓練兵,看起來是太鬆懈了啊,看到個嚮導就忍不住,怎麼,這裡是夏令營嗎?」

導師連連賠不是,對著年輕自己好幾輪的王祐宓又是道歉又是允諾,保證讓這些訓練兵在北國來訪的期間,絕對累到沒辦法騷擾任何一名嚮導。

許鋒覺得有些荒唐,又覺得哨兵真的像野獸一樣,見了強者就夾尾巴、見了弱者就耀武揚威的,他對這個笑面虎般的警衛隊長評價不是太好。

王祐宓看了面無表情的許鋒一眼,覺得北國的人都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也覺得對方既無趣又冷漠。

聖所建地很廣、塔又直接占了半座森林,一圈介紹下來,許鋒感覺自己小腿肚都在顫抖,然而身為軍人的自尊,還是讓他沒有吭聲。

氣候不適應加上過度勞累,幾天下來,許鋒帶的整隊嚮導幾乎全倒下了,整個塔內忙得人仰馬翻。

哨兵向來皮粗肉厚,從來沒有需要這麼多床位,最後還是又好不容易騰出了好幾間空房,就是苦了些新兵。

許鋒的身分特殊,高位嚮導又總引得哨兵蠢蠢欲動,王祐宓沒辦法,在自己房裡加了張床,就近照顧對方的起居。

他總感覺對方有種熟悉的感覺。

當晚,許鋒夢見了何以。

他本以為一如往常,對方又是遠遠看著自己,許鋒幾乎都要習慣了,直接揀了張椅子坐下,卻不料對方卻向自己走近,執著手,如此深情地吻上指根。

「許鋒。」

許鋒眼皮直跳,冷汗直冒,眼睜睜看著對方從腳開始融成了一攤血水,聲音模糊。

「──你本應保護他人,卻拿保護的能力來傷人,於是那些傷害,將來會原原本本還到你身上。」



「將軍、許將軍……」

許鋒在王祐宓的呼喊中驚醒,發現睡衣幾乎要被冷汗浸透。

他思緒一片混亂,腦海裡嗡嗡作響。許鋒緊緊扣著手臂,想抑制住打顫的牙齒,才意外發現自己背脊發冷、眼眶發熱。

伸手一摸,竟滿臉是淚。

何以跟王祐宓的身影漸漸重疊,似是回到了那些年,又像回到那一天。

何以,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王祐宓見許鋒似乎再次失神,擔心北國的將軍若是出事不好交代,猶豫再三後伸手搖了許鋒。

「將軍,你還好嗎?」

一陣電流竄過兩人肌膚,雙方同時一愣,王祐宓下意識甩開了許鋒。

許鋒有些恍神地望向王祐宓,發現此時還是大半夜,月亮掛在窗外將對方剪成了一道人型,有種朦朧的美感。

而他的腺體跳動著、隱隱發燙。那是源自嚮導,對於哨兵的渴望,越渴望越代表兩人適合。

這樣的熱度,不用測量就知道,幾乎要到百分之百。王祐宓是他許鋒的哨兵。

許鋒忍不住笑了,真是荒唐。

喔,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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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3-26 10: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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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夜風很涼,卻吹不散兩人體溫蒸騰出的熱氣,隨著結合熱的引發,許鋒跟王祐宓都陷入恍惚的狀態。

慾望牽引著王祐宓,讓他幾乎要忘記許鋒的身份,幾乎可以說是粗魯地把人按倒在床上,吻了上去。

雙方都沒有經驗,吻得生澀又粗魯,沒多久兩人都紅了一張臉,一半是羞的,另一半是因為喘不過氣。

一吻方盡,最開始的衝動稍稍被壓了下去,王祐宓一下回過神,鬆手後退,一下摔倒在地。

碰一聲巨響,也把許鋒震回神,有些發愣地望著在地上錯愕的哨兵。

唇上熱燙腫脹的觸感,成了兩人犯行的最佳證據。

王祐宓有些狼狽地爬起,在床頭櫃翻了一陣,把安定劑扔給許鋒,自己則吞了把嚮導素。

過量吸收嚮導素讓王祐宓有點暈,按著後頸有些乾啞地開口:「抱歉,我的錯。」

許鋒還來不及應聲,就見王祐宓把鑰匙塞到自己手裡,可以說是逃跑一樣離開了房間。

離了哨兵,嚮導本來就可以很快安定下來,許鋒沒用安定劑,只是窩回被窩裡,迷糊了一陣才緩緩睡去。

這一晚,他沒有夢到何以。

起床時才發現枕頭濕了大半,全是淚。

許鋒本以為自己是不想再夢到何以的,卻又覺得對方真的消失,就彷彿在胸上挖走了一塊般,悶悶地疼著。

也許是因為昨晚的失控,或是何以的消失,許鋒呆坐在床上好一陣,才好不容易能起身。

匡噹的聲音隨著許鋒的動作響起,低頭一看,才發現地上掉了枚哨兵章。

大概是昨晚拉扯時,從對方身上扯下來的。

鬼使神差的,許鋒彎腰撿起了哨兵章,端詳起來。

上頭浮雕著短刺刀,轉動時閃著紅光,因為太過紅豔,一時間讓人感覺像是血裡撿起來似的。

嚮導傷人不見血,哨兵一出血紛飛。這樣紅豔的哨兵章,確實適合刀口舔血的哨兵,

思及此,許鋒輕輕笑了聲,才將哨兵章擱在矮桌上,準備洗漱。

剛紮好頭髮,就聽見敲門聲不輕不重的響起,乾淨不拖沓,隔著節奏敲三下。

是那個昨晚吻了自己又落荒而逃,正經八百的哨兵。

大概是對方害羞尷尬的樣子,太過生嫩,養起了許鋒的壞心眼,手搭在門把上停了下,沒有先開門。

王祐宓進門時,就見許鋒頭髮紮得很低,蜷曲的長髮散著,幾縷幾縷落在了敞開的領口──那甚至不能說是敞開,就僅披著件襯衫,敷衍地在肚臍處扣了枚鈕扣,胸口腹部坦露著無數傷疤。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血液回湧的聲音,嗡嗡作響。

見對方如自己所料,脹紅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許鋒滿意地踏回床邊,慢條斯理扣上衣領、別上階級章。

王祐宓有些羞惱,但晨訓時間將近,他確實是該換衣服了,只好將許鋒的事情先擱著。

卻不料對方反而先行搭話了。

「王隊長。」

許鋒笑笑地靠在衣櫃上,聲音帶著笑意:「說起來,王隊你是不是說過,我們北國的不能沒有人帶著,要是有紅哨兵章的警衛隊。」

王祐宓不明所以瞥了許鋒一眼,嗯了聲,繼續換衣服。才剛剛打上領帶,就聽對方的笑聲像摔破了玻璃碗般,連串響起。

有些煩躁看過去後,就發現對方手裡捏著枚哨兵章,一摸才發現,領口已經空了。

大概是笑累了,許鋒把哨兵章還給了王祐宓,還不忘附在耳邊多笑兩聲:「那我們今天還出門嗎?」

「許將軍,請自重。」

「昨晚壓倒我的人,是你吧?」

王祐宓感覺自己整張臉像是要燒起來一樣,有些侷促地揉了下發燙的耳垂,老實道歉:「……是我唐突了。將軍不用擔心,我今晚就會搬去另一間宿舍,不會再……」

許鋒就只是逗人玩,也沒打算真的追究,聽著王祐宓的話皺起眉:「搬?但不是說沒房間了?」

他記得眼前的哨兵曾焦頭爛額地到處調度,才好不容易安置好自己帶來的所有嚮導,沒道理突然又多了一間房。

要真的把人逼到睡走廊,就連許鋒都會良心不安,於是他很快就鬆了口:「也用不著,頂多就是注意不要碰到就好。」

王祐宓搖頭拒絕了,哨兵本就敏銳又容易衝動,意識到之後就更加明顯,全副身心幾乎都放在對方身上,光看哨兵章掉了這麼大一件事都沒能發現,就能知道他狀態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麼平穩。

就連現在跟對方待在一間房裡都讓他隱隱躁動,腺體一跳一跳的。

也不是真的要跟對方發展,所以許鋒也聳肩接受了,坐回床上等著王祐宓著裝,無聊倒數起天花板的格子數量。

閒著也是閒著,許鋒繼續致力於與眼前無聊哨兵搭話的偉大任務。這任務是剛來時,無聊給自己定下的,因為王祐宓太過死板又正經,說起話來客氣又疏離,讓他忍不住好奇,這人是天生像模型塑造出來的一樣,還是單純討厭北國人。

「說來,都沒房間了,你要睡哪?」

「首席跟我一樣,是單人間,我去睡他那。」

「首席?」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好像出現了什麼,許鋒歪頭想了想:「啊,是狐鬼嗎?」

「狐鬼?」

「啊,我之前在南防待過,就是你們的北防,那時有個怎麼說……命很硬的哨兵?記得是首席吧,精神體是北狐,動作很靈活又很奸詐,總咬人精神體,我們都叫他狐鬼。」

而且殺還沒殺死就被調走,簡直像沒破關的遊戲機壞了一樣,讓許鋒念念不忘,天天都好奇著後來有沒有成功治了對方。

陷在自己的回憶中,許鋒沒察覺王祐宓在聽聞北狐二字時一頓,眼神暗了下來,最後才啞聲開口:「那人後來失蹤了,現在這個首席是他親手帶出來的。」

「是喔?也是狐狸嗎?還是狗?」

「是狼,顏色很淺的大灰狼。」

大概是感覺到對方開始不太想說話,許鋒也不繼續接下去,轉著目光開始掃視房間。

而王祐宓則想著昨晚自己落荒而逃,習慣性地跑到了舊友的房間,才在對方開門的同時,想起人已經不在了。

那個為保自己一命,跟駐紮隊長槓上,費盡心思把他送回安全的塔,說自己不希望同袍全栽在北防。

那個人,自己栽在了北防。

房裡的男人安靜地看著王祐宓臉色變來變去,才嘆了口氣讓人進房。

被稱為唐少的首席哨兵,名叫唐佑辛,當了首席後就一直待在北防,也因為這樣,多年以來他也僅僅只親手帶了一名訓練兵,就是現任的首席,白禹。

白禹的長相不像哨兵,柔美乾淨,蓄著淡色的長髮,乍一看上去像是高大的嚮導。

他挽起長髮,倒了杯水給王祐宓:「怎麼了,大半夜的。」

「我能先住你這嗎?就到北國他們回去為止。」

王祐宓視線才剛落在房內那張雙人床,就被白禹淡淡拒絕了。

床是夠大的,因為前任的首席當時定的是張雙人加大的床,而白禹還是訓練兵時,也是跟唐佑辛睡同一張床。

只是雖然人失蹤了,他依舊習慣留著一半位置,給那個不知所蹤的哨兵。

但他知道王祐宓理解這件事,不會無緣無故提這樣的要求,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王祐宓還暈著嚮導素,聲音微糊:「那個將軍,跟我好像適性很高,剛剛引發了結合熱。」

「是嗎?那你有要追求他嗎?」

「什麼追求?」

白禹幫自己也倒了杯水,聲音很輕:「畢竟現在都議和了,也沒關係吧?而且我們也認識不到嚮導,難得有機會、還剛好適性很高……還是你不喜歡他?」

「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白禹垂眼看著水杯,視線彷彿被風雪淹沒,曾有一個身影消失在那處,而他抓不住。

良久,才望向王祐宓:「國仇家恨嗎?仇的是國,跟你有什麼關係。」

仇的是國,跟你有什麼關係。

王祐宓愣了愣,才有些迷糊的應聲:「但根本說不上喜歡不喜歡,我們不熟。」

「那就去認識。」白禹笑出來,想起之前帶自己的首席是怎麼形容他的同梯的。

人很好,就是傻,但是人好。

「不過要是你擔心結合熱,我可以給你毯子睡地板,禹姆也可以借你抱,比較暖。」

「那就麻煩了。」

王祐宓道謝,卻又有些疑惑地覺得,白禹自從回到塔後,就好像常用看後輩的眼光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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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2 17:3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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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議和的條件,除了將北國以附屬國的方式納入領地,以此在領地內建塔控制哨兵嚮導,最大的目的,還是藉著交流建塔技術,為哨兵嚮導牽線。

包含許鋒及一整隊的嚮導,是北國獻給帝國無結合哨兵的「禮物」。

王祐宓看著若無其事將精神體放入鐵籠的許鋒,有些恍神地想著對方到底知道不知道這件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一時不察,關門時將自己的精神體也一同關了進去。

北狐體型本就不大,跟家貓乍看上去竟相差無幾,兩隻精神體面面相覷了一會,在王祐宓伸手拎貓前窩成兩團球睡了。

見狀連許鋒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手指隔著鐵籠戳了戳貓咪的屁股,見貓咪不耐搖尾巴趕蒼蠅似地喵了聲,聲音像碎了一樣笑成一地的珠子。

「貓咪叫什麼名字?」

「蜜糖。」

「挺甜的啊……不過,王隊長,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不要亂跟人說自己名字?自己的也是、精神體的也是。」許鋒笑笑收回手,指尖微微一勾,擦過了王祐宓的手背,「這樣是會被下暗示的。」

王祐宓一愣,熟悉的回憶從過往被翻攪出來,帶著血氣與冷冽的氣息。

「許將軍,你待過北防嗎?」

「我們北國叫那南防。」許鋒低頭看著腳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不合時宜的念頭、本能的渴望全都眨了回去,「嗯,待過。」

「不只是待過,我當時,是那裡的營長。」視線從鞋尖往上游移,直到對方領口閃爍的哨兵章才停下,許鋒的聲音有些啞,「而你,是個想當間諜,連精神體都不會裝的笨哨兵。」

「以我對你下的詛咒來說,你活得,可真是夠久了。」

這是許鋒第一次,以詛咒稱呼自己的暗示。那曾經是他的驕傲,比誰都強大的驕傲,可這也是他第一次必須被迫,與受暗示者朝夕相處。

不知道是不是受前晚情緒失控影響,又或是何以那從未從腦海淡去的話語,他忽然覺得自己受不了了。站在這個地方,面對這個一無所察的哨兵,感覺自己身體對對方的渴望、以及接受對方溢於言表的追求。

在在都讓許鋒覺得荒唐。

知道跟理解,是不一樣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下的暗示有多麼殘忍,也知道會有人因此喪生,甚至明白他沒有必要多施予對方痛苦。

可是這是戰爭,他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那些哨兵,全死在了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某方面來說,他是否認這件事與自己的直接關聯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從不用當場見效的暗示。

因為這麼一來,就不需要面對死亡本身。

可是王祐宓出現了,他就像一條線,牽引住了知道與理解的兩端,讓許鋒不得不面對,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人死亡。

他甚至感覺命運在嘲弄著自己,就像他一直以來對待帝國哨兵的方式一樣。

──看哪許鋒,你傷的人是你的哨兵,是屬於你的哨兵。

──你一個人都留不住,說要與你結合的哨兵,離開了你,而你為了保護他而研發的殺人武器,傷了另一個應該要愛你的人。

──多傻。



許鋒抬頭看向王祐宓,卻意外發現對方要笑不笑的看著自己,肩膀因忍笑抖得很辛苦,最後才咳了幾聲拍了拍他。

「嗯。」

嗯?嗯是什麼意思?怎麼回事,這哨兵聽不懂人話嗎?

許鋒還陷在混亂之中,就聽見王祐宓再次開口:「你下在我身上的暗示,原本可以讓我活多久?」

「最多三個月。」

「啊……」王祐宓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輕輕笑了聲,「沒事。」

「我呢,會回到塔裡,是當時的首席說我精神圖景出了問題,所以硬把我人塞回了這裡。」王祐宓說著說著,歛起了笑容,「我一直為此感到歉疚,是不是其實我的傷沒有那麼重?是不是我不適合待在前線?哨兵的話,是會希望可以跟自己的隊友出生入死的,所以,對於只有我一個人在南方養老,我一直很心虛。」

「幸好我的傷是真的。」

王祐宓皮笑肉不笑地說完,把自己的精神體從鐵籠拎了出來:「許將軍,那麼我們該走了。」

許鋒迎上王祐宓的眼神,默不作聲地跟上了。

結束了。

這樣就好。

鐵籠角落的耳廓狐縮成一團,遠遠地朝家貓委屈地鳴叫。本想回應的家貓,被王祐宓一眼瞪了回去。
本文最後由 不精明 於 2020-4-2 17: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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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2 17:3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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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白禹回房梳洗時,被半夜不睡覺,坐在地上發呆的王祐宓嚇了一跳,才想到對方這陣子會住在自己房裡。

彼此的熟悉度就僅止於朋友的朋友,所以衡量了一陣後他決定忽視顯然失魂落魄的王祐宓。

又過了十來分鐘,由於模樣實在太過嚇人,他還是試圖搭話了。

王祐宓邊恍神邊摸著貓,過了一會才看向白禹:「你當初是喜歡佑辛什麼啊?應該說,你為什麼喜歡佑辛啊?」

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問,白禹愣了愣,起身跳上櫥櫃,從天花板的隔間撈出幾瓶酒,扔了個玻璃酒杯給王祐宓。

「……等等,塔裡禁酒。」恍神歸恍神,王祐宓還是反射性地說出警衛隊的規章。

白禹笑了下,毫無愧疚感地出賣同僚:「也禁止開火,302、505、508、804的天花板裡藏了瓦斯爐,325、805、912天花板藏了酒,菸的話……」

「好了,我知道了。」王祐宓伸手制止了白禹,要再聽下去明天的工作就只剩抓違禁了,要真連天花板都搜下去,他這警衛隊長也不用當了,直接被打死。

白禹斟了兩杯酒,也沒勸,只是意思意思推到眼前,自己則是仰頭乾了一杯,再次斟滿。

「我討厭佑辛。」

白禹不擅長喝酒,一下就脹紅了臉,卻說著說著又乾了一杯,整個人顯得暈呼乎的,眼角都染著熱氣。

「自顧自的說話、粗魯,怎麼會有人帶訓練兵,還把人打了個半死,沒有來帶我就算了,還把我扔在一邊害我被警衛隊抓。」

身為抓人的警衛隊長,王祐宓不安地啜了口酒,繼續聽對方抱怨個沒完。

「沒把人放在心上,還捉弄人,不接受我卻又接受我,最後還落跑了……」

說著說著,白禹有些反胃,掩嘴乾嘔了幾聲,眨著眼睛看向王祐宓,眼白充斥著血絲,卻愣是一滴眼淚也沒落下。

「我討厭他。」

「我討厭他莫名進入我的生活、卻又離去,我討厭他拋棄我,我討厭他一再推開我,卻又不夠狠心……」

「可是我還是喜歡他。」

「所以我最討厭的是,那個沒有辦法被他帶走的我,是我能力不夠,是我沒有辦法跟他並肩、沒有辦法成為他的力量。」

「我真的真的很討厭佑辛,即使我喜歡他,這些東西也不會消失,但我依舊還是很喜歡他。」

白禹抱怨完又從頭到尾數落了對方一遍,才笑著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他,我一直都是這、這樣想的……我喜歡這樣的人做什麼啊?他又不喜歡我,不喜歡就算了,他也不在意我……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會很難受。」

「我……我很寂寞,我以前不寂寞的……我想到他就很難過,我來不及,什麼都來不及,也幫不上忙,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希望……我希望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我想要成為他的……」

大概是說到累了,白禹擱下杯子哭了起來,銀狼的毛濕得一蹋糊塗,嘴裡喃喃唸著他不知道、他喜歡又討厭對方。

王祐宓那杯酒,最後還是沒喝完,被醉倒的白禹一掌打翻。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在北防?為什麼你可以回來?為什麼佑辛不行?」

話說出口,白禹臉色一下變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醉意也被嚇掉一大半,大著舌頭說自己要去梳洗,拖著腳步離開了房間。

王祐宓看著酒液緩緩沉入地毯,辛辣的氣味帶著果香在空氣中散開,突然覺得很荒唐,笑了起來。

原本只是低頭笑著,漸漸地,越笑越停不下來,最後整個人躺在了地上,笑得止不住淚。

月亮掛上了枝頭,隔著窗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光,角落正巧安在王祐宓身上。讓王祐宓忽然覺得,連月光都很刺眼,刺得眼淚停不下來。

白禹回房時,向王祐宓道了歉,他知道自己只是遷怒,卻毫無道理。

「沒關係。」王祐宓對著月亮看著酒瓶裡殘餘酒液,整個人狀態變得很輕鬆,「確實,為什麼,為什麼我就可以全身而退呢?你可以怪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世界上有那麼多沒有解答的為什麼。那麼為什麼要糾集於一個好不容易送上門的解答呢?



*



其實他想過,如果當時不是許鋒的話,如果當時不是自己潛入北國軍營的話,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副地步。

可是王祐宓很無奈的發現,即使除去了這些可能,還是有一萬種機率,會在他們以哨兵嚮導的身分相遇前,讓對方受傷。

他們是敵國的哨兵跟嚮導,沒你死我活就很了不起了。或許他會先殺了身為營長的對方、或許自己會死在對方的暗示下……在那片冰封的大地上有著太多可能了,唯獨沒有愛與希望。

只有鮮血跟戰爭。

但即使理解,也不代表自己能坦然接受這件事,然而他確實又是真的,想要喜歡對方。

對於那名總是淡淡看著遠方,笑得挑釁卻從未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嚮導,王祐宓幾乎是打從第一眼就有了好感。

左思右想下,他想了一個方法,試圖去解決兩人之間這個無解的過往。



*



許鋒看著桌上的防具挑眉,笑笑問著從前幾天就開始進入當機的哨兵現在是什麼情況,而王祐宓拉開了領帶跟外套,一本正經地開口。

「許將軍,我排了場訓練場。」

警衛隊的哨兵章被擱在了桌上,閃著紅光。

「贏了的話,我哨兵章給你,精神體也不用關鐵籠了。」

許鋒愣了下,才一點一點笑了起來,解開了袖口。

「來啊,小貓咪。」

白禹作為指定的見證者,站在一邊目睹一切,心裡想著雖然我不知道怎麼追人,但我確定絕對不是這樣。

他感覺王祐宓確實被唐佑辛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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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9 16: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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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王祐宓排了訓練場的事,在塔裡引起軒然大波。自從進了塔又當了警衛隊長,他就從未自主提起戰鬥訓練,就連平時有王祐宓參加的戰鬥訓練,也多是他人邀戰。

訓練場美其名是訓練場,其實就是哨兵互相合法約架的地方。外圍的階梯早已擠滿了看熱鬧的哨兵與不明所以的北國嚮導們。
       
警衛隊的哨兵原本就跟一般哨兵較疏離,誰也不曉得王祐宓在想些什麼,八卦繪聲繪影出了兩個主流的版本。

其一是隨著北國嚮導開始適應氣候,也要一同加入共同訓練,明面上說著以各自專長互相訓練,但其實就是一場大型聯誼,帝國的塔沒有嚮導,全都在宮裡,平時不處理配對所以沒留存樣本,一時要替大量哨兵嚮導安排配對不僅費時,還吃力不討好。

再怎麼樣,北國來的嚮導也就這麼多,你要是真的配了,就是相性高其他人也不樂意,怎麼他就有我就沒有,那前線的是不是吃虧?

最後的折衷方案是將輪流讓前線的哨兵召回塔,以共同訓練的名目讓嚮導可以跟最大量的哨兵接觸,進而選出結合的對象。

看著還算給嚮導足夠的選擇權,卻沒有不選擇的選擇,實則就是不把人當人看,有人便猜想或許是許鋒對此提出意見,所以王祐宓決定以武服人。

對於共同訓練這件事,哨兵們倒都沒有覺得有多大的不公,當然,這對嚮導來說是不大公平,但在此之前,真正要怪的是將哨兵嚮導作為棋子、作為籌碼,用來喊打喊殺、用來交易推諉的國家。

誰也怪不了誰,頂多就是怨。

另一個猜測前提也相差不遠,最大的差異是改成了王祐宓暗戀許鋒,畢竟許鋒是該批嚮導中等級最高、長相也最端正乾淨的一名,於是就有人猜想,也許是想藉著這機會放放水,給一些警衛隊長能給的福利,例如讓對方的精神體可以出來鐵籠的賭注,要是藉此混熟就有機會更進一步。

深知王祐宓個性的年長哨兵多支持前一派論述,覺得這個幾乎要將警備規章從頭背下的男人,不大可能為了想追人這種無聊理由,打破自己一貫的原則。

而年輕一輩,尤其是還在聖所的哨兵,都記著他們曾經失態,最後被王祐宓精神體一下壓下去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又像是他以警衛隊長的身分說:不可以對他國來賓造次,又像是他以哨兵的身分威嚇:不准覬覦我的嚮導。

沒人想到的是,王佑必是真的想追求許鋒,但這場架也確實想認真打。

他站在場中,解開領口的暗扣,轉著脖子看著場外竄動的人群,想著怎麼今天訓練場特別多人。

許鋒踢了踢靴子,揚起了一片灰,耳廓狐自肩上躍下大聲鳴叫,而許鋒垂眼整理著袖口,一點也不像要打架,反倒像是要散步般。

「我說王隊,讓我帶精神體,真沒關係嗎?」許鋒掃了眼場外窩成香盒睡姿的貓咪,語氣很涼,有點刻薄,「要是輸了不要說我不給你帶精神體,你也能帶啊。」

「哨兵最強的能力,是肉體。」王祐宓屈身將拳頭護在胸口,蹬掉靴子腳尖微微踮起,「嚮導的則是精神體,這樣很公平。」

「啊,那我就謝謝王隊的公平了,還讓我可以拿武器,太好了。」

許鋒拋轉了下手中的長棍,一踩一踏間就逼近了王祐宓,棍尖直直朝著喉尖刺去,只差上三五公分就要奪人性命。

訓練用的長裩是木製的、頂端也磨得圓,但要在會使的人手裡,再怎麼安全都是凶器。

王祐宓沒閃,卡著時間偏頭閃過棍擊與踢腿,拐過人膝彎就想把許鋒按倒,卻又被耳廓狐從死角伏擊。

許鋒戰力確實沒有王祐宓高,但是行動敏捷加上實戰經驗多,一時竟不分上下,原本場邊沸騰的吵鬧聲都安靜了下來,甚至有人開始討論起嚮導的體能是不是基本上跟哨兵差不多。

一些北國的嚮導看著也很錯愕,嚮導天生體弱不是傳言,要練到那樣不是不可能,但必定十分艱辛,且現在與他打得不分上下的還不是普通哨兵,而是次席。

他們既是覺得驕傲,又覺得對方將嚮導的標準一下拉得太高了,這樣其他的嚮導會活得很辛苦。

王祐宓並未積極進攻,速度上差人一等,讓他很難在許鋒跟耳廓狐的搭配下,找到能快速突破的方法。

但他也有屬於自己的優勢,五感敏銳、體能優異,總能以最小的幅度引許鋒做出最大的攻擊,來回幾回合後許鋒的速度很明顯地慢了下來。

許鋒疲憊了。

接著就是王祐宓一個人的主場了。

以訓練場的近身戰來說,也許比起身為首席的唐佑辛跟白禹來說,王祐宓反倒是更強的一個──畢竟每個看到他精神體是家貓的哨兵,總會想試著挑戰對方,要是贏了就能直接上位,最後就被揍得七零八落。

觀賽的哨兵基本一半都跟王祐宓約過架、另一半則是被同期好友慫恿就覺得自己威猛約了訓練場,於是當他們看見許鋒開始疲憊時,自己眼前彷彿又重新上映了不知好歹,跟王祐宓約訓練場被打得半死的過往。

跟王祐宓訓練最讓人吃不消的,是他還總不一擊讓你昏死,總認認真真像個教練一樣糾正你的動作,再給你一拳、修正你的姿勢,再回你一腳。

搞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先氣昏頭,還是體能先透支。

許鋒則很明顯是氣的,卻又不認輸,身上臉上全帶著瘀傷血跡卻還死站在場上不下來。

「將軍,勉強自己可不好,都這樣了就認輸吧。」

「隊長,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打架時還硬要說話的人不討人喜歡?」

「是嗎?」王祐宓抵上許鋒的脖頸,生生將人勒暈了過去,「那真可惜。」

王祐宓攔腰抱起昏厥的許鋒,往場外走了過去,一臉莫名其妙地迎上眾人譴責的眼光。

最後還是醫療兵看不下去,把人接了過去,搖頭嘆息:「人家嚮導已經撐得比你手下所有哨兵來得久了,卻還要把人絞暈,你這樣以後是沒有人喜歡的。」

最後許鋒贏得了大量的支持,順理成章取得了王祐宓的哨兵章,跟從鐵籠釋放精神體的許可。

想贏得哨兵的尊重很簡單,要嘛你就強,要嘛你就豪不畏懼迎上強者,並且輸得壯烈堅決。

許鋒躺在床上看著自己被繃帶裹得機乎看不見肌膚的身體,笑了出來:「這就是你的目的?讓我可以得到這些?」

王祐宓歪頭,切了塊蘋果兔子塞到許鋒嘴裡:「不是,我沒想到這程度,當然我想著你要是敢跟我打,那麼他們也會覺得不應該那麼對你,他們缺乏嚮導跟我們對等的這個意識。」

「不是?那你為什麼……」

王祐宓繼續削水果,又遞了塊給耳廓狐:「你傷了我。」

「喔?所以這是報復?」許鋒笑了起來,唯一無傷的右眼瞇成了月亮,語氣清淡得,幾乎能假裝他不為王祐宓的回應感到疼痛。

「不是。」空氣中滿是酸甜的水果氣息,王祐宓抽了張衛生紙拭淨雙手,指尖很輕地搭上了許鋒的,然後輕輕握住,「你以嚮導的天賦傷了我,我也以哨兵的天賦傷了你。」

「我們扯平了。」

許鋒瞪大眼,還沒理解對方的語言,就見王祐宓俯身,將吻落在了自己手腕內側。

他知道,那是帝國將領,從前表示服從的方式。

不知道為什麼,許鋒甚至覺得,王祐宓看起來簡直像要哭泣般,眼裡閃著波光,「這些傷害就從此兩清了,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

許鋒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緊得很酸、酸得很疼,他沒想到王祐宓會以這方式去承認,並且接受傷口。

他不提原諒、不提過往,因為那樣一說下去,兩人的上下關係又出來了,而王祐宓不願意這樣。

王祐宓以自己的方式,告訴他的嚮導,他不是不介意,雖然如此。

我還是不願放棄,與你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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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9 16: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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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與北國嚮導共同訓練的成效比預期還要好,雖經歷過一段尷尬的磨合期,但天性相合加上朝夕相處,幾個月下來,竟也成功結合了一半有餘,剩下的也差不多早已底定人選,只差沒說破而已。

有道是恨一個國家,比恨一個人輕易。若將對方視為一個群體或標籤,就容易落入窠臼,但相處起來就會發現,彼此的差異也沒那麼大。

相較其他人的高效率,最被看好的王祐宓與許鋒二人,進度卻遲緩得沒人看得下去。

許鋒基本上與其他哨兵的交集就只有共同訓練,以接觸時間來說還是與王祐宓接觸的最多,但也僅止於此,不冷不熱不進不退。

不是戰備時期,共同訓練也告一段落,差不多要替換新的一隊嚮導來帝國,而已結合的哨兵也要出發前往北國,大家閒著沒事都看起戲來,一個個開始賭王祐宓能不能追到許鋒。

這場混亂甚至連首席都被殃及,白禹成天被一群過於熱心的警衛隊員央求著,說要是王祐宓沒地方去要回自己房裡,兩人一定就能更進一步。

這些關心隊長幸福的隊員,一時間讓白禹覺得像是看到三姑六婆殘影似的。

雖覺得其實根本不關自己的事,但成天聽著,白禹也忍不住好奇起來,究竟王祐宓又是怎麼想的。

「這就是你半夜不睡覺挖我起床的原因?」王祐宓打著呵欠,看著端坐在眼前的首席,思考著要不是打不贏,他真的就直接揍下去了。

白禹一點也沒反省,乖乖巧巧地跪坐著,看起來一臉無辜:「一直沒機會問你,剛剛突然想到。」

「喔,凌晨四點突然想到,非常合理……哈啊……」王祐宓有些睏,捲了被子枕在下巴,頭一頓一頓地點著,「嗯……我現在在等啊。」

「等什麼?」

「嗯,怎麼說……假如我現在問你要不要吃早餐,你怎麼回答?」

「好……?」

「好,那……」王祐宓扳著手指開口,語速快得讓人聽不清,「要吃什麼?飯還是麵?麥片呢?飯的話要什麼飯,五榖還是精米?配料要豬肉牛肉還是羊肉魚肉,要煎嗎炸嗎還是清蒸?」

白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王祐宓,一句話也應不上,而王祐宓只是輕輕笑了下,啪一聲收掌。

「如果我這樣逼問你的話,你還是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對吧?可是或許你過了半小時一小時,等食物都消化得差不多、或是在胃裡膨脹了,你可能就突然會意識到:「啊,我其實更想吃……」這樣,對吧?」

「而我不想要這樣。」

王祐宓昏昏欲睡,意識有些朦朧,連帶著說話也慢下了,「我感覺他一直很緊張,有什麼讓他一直無法放鬆,所以我可以等,所以……」

「但如果許鋒一直沒給你答案呢?他們不是都要回北國了嗎?」

「……那我就跟過去,我又不是不能過去,總也要有人帶隊吧?我是警衛隊、隊長……我過去、合情……合理……」

白禹偏頭,語氣有些困惑:「是挺有道裡的,但佑宓哥你不是沒談過戀愛嗎?可信度挺低的。」

「欸你這小子,早知道在你沒當上首席前我就該揍你一頓……」

「哈哈。」白禹伸手戳了戳對方,直到王祐宓碰地一聲倒在床墊上,確認對方確實睡了過去,才轉身看向房門。

「他是這麼說的。」

許鋒站在門後,垂眼看著抱著棉被條又蹭了蹭的王祐宓,嘴角勾了一下,輕聲道:「我知道。」

「嗯……那你、呃,許將軍?」

「叫我許鋒就好,我們又沒有直接接觸的機會。」

「好,許鋒。」白禹抖了抖棉被,把地上的王祐宓捲成了壽司捲,橫抱了起來。

「這個你要自己拿回去?還是我幫你外送?」

「我自己來就好了,他沒那麼重。」

許鋒接過了王祐宓壽司捲,向白禹點頭致意後離開了房門。

直到確認對方離開後,白禹才低頭看著自家的精神體:「欸你覺得這算不算八卦?可以跟佑辛說嗎?感覺很有趣。」

『你高興就好,不要半夜叫我,糖糖都被你吵醒了。』

「欸不是我叫你跟糖糖有什麼關係?」

『算了吧你。』



*



許鋒坐在床沿,看著熟睡的王祐宓陷入沉思,心裡五味雜陳,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只好一下又一下地順著對方的眉型描摹著,無數次停在了眉尾的舊疤。

初見時,還沒有這道傷的。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裡、怎麼樣受傷了?

我想知道。

他從未知曉自己能有這樣的情緒、能對他人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甚至有了心情的牽引。

許鋒傾身,給了王祐宓一個吻,輕輕按在了額角,聲音很輕:「欸,為什麼你能這樣呢?」

「我開始覺得,前半生遭的罪,就是為了換你這麼一個人……」



王祐宓起床時,看著近在眼前的許鋒愣了愣,戳了下自家的蜜糖才確認不是夢,而後原地當機。

大概是動作太大,吵醒了許鋒,在王祐宓當機沒多久,許鋒就從睡夢中清醒了,有些迷糊地盯著王祐宓看了許久,才輕輕道上一句早安。

「呃……早安?但我、怎麼……」

「喔,昨天那個,白禹?他把你捲成了壽司捲,說我要不要吃宵夜,給我送來了。」雖然才剛睡醒,許鋒還是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話。

王祐宓脹紅了臉,有點支支吾吾:「真的?」

「假的。」許鋒打了個呵欠,抱過耳廓狐又窩回被窩裡,「你怎麼這麼好騙啊?」

「那還不是……」因為你嘛。

雖然有點委屈,但因為還是搞不清狀況,王祐宓還是僵在了原地沒動。

許鋒伸手戳了對方緊皺的眉心,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緩緩開口:「王隊、王祐宓。」

「什麼?」

「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你跟我一起回北國,只是回北國。」

「什麼事?」

「讓我看你的精神圖景。」

王祐宓有些莫名,想著這很簡單啊,不明白為什麼許鋒紅了一張臉,隨口就答應了。

許鋒有些詫異,食指都微微屈起,「真的?」

「嗯,看看精神圖景而已嘛,這不是很常見嗎?」

「……你們帝國哨兵真的是。」

「什麼?」

「……沒事。」

許鋒把到了嘴邊的不知羞恥吞了下去,畢竟也是自己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只是,帝國的哨兵,真的很沒有分寸,那可是精神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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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14 21:4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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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兩人拘謹地面對面坐在床上,一時間竟尷尬到沒人敢動作。

優先事項雖是哨兵嚮導的結合,但見許鋒似乎還沒準備好,王祐宓便提議,要不要訓練結束再繼續。

許鋒搖搖頭,拉過王祐宓的手,啞聲開口:「我就是,太有機會再等等、再等等……才拖到了現在。」

你不要再讓我有機會,不戰而逃。

理解了許鋒的堅持,王祐宓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靜靜閉上眼睛等待。

良久,才感覺眼皮一陣冰涼。

許鋒指尖輕按著王祐宓的眼皮,把聲音盡可能地放緩、放慢、放輕,好讓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哨兵,不會承受額外的負擔。

「佑宓,放輕鬆,不要拒絕我。」許鋒的唇覆上了王祐宓的,一點一點地將話語混著氧氣,度了過去,「專心在我身上,我的親吻、觸碰……」

「接受我,王祐宓。」

下一瞬,隨著耳廓狐的鳴叫,許鋒毫無阻攔地進入了王祐宓的精神圖景。

只是情況比他想得還要不樂觀。

王祐宓的圖景是片沙漠,核心處的沙洲只剩淺淺的水窪,還顯得混濁,大概是好久沒有注入活水,天空基本看不見全貌,被沙塵壟罩著。即使吞了嚮導速改善也有限,沙地下可以感覺到早已鬆軟而空洞的基底。

王祐宓的精神圖景,基本已經名存實亡,徒留個形式。

而他毫無辦法。

許鋒意識到這件事的同時,忽然感覺胸口一疼,斷開了聯繫,有些愕然地看著掌心的水滴,好一會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眼淚。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難過,身體就先起了反應,無法梳理自己哨兵的精神圖景,是嚮導的無能,是他的罪過。

許鋒深吸一口氣,再次進入了王祐宓的精神圖景,想找尋別的可能。

以現在的狀況,不要說梳理,就是兩人結合,都有可能讓王祐宓的精神圖景瞬間崩毀。

要怎麼做?他可以「清理」損傷的圖景,但,清理就是丟棄。眼前的圖景已經沒有可以清理的地方,要是將壞掉的地方全部清除,勉強聚成的圖景就會瞬間消散。

『村巫掌修復。』

突然,何以的聲音再次在許鋒腦內響起,他忽然意識到為什麼最後對方會選擇離開。

許鋒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何以可以救王祐宓。

他可以、他能,要是許鋒開口,他就會答應。

可是他不願意。

因為何以是個哨兵,再怎麼樣,也是個哨兵。沒有哨兵能接受,自己心儀的嚮導,為了另一名哨兵,向自己求情。

所以何以可以給許鋒指引,卻要了結自己,因為他無法真心地為了許鋒的未來,送上鮮花與祝福。

許鋒忽然感到一陣疼痛從胸口炸開,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那個村落,看見何以望著自己,踢翻了矮凳。

聲音很輕,道出那句他未曾親耳聽見的再見。

再見,許鋒,再也不見。

其實,許鋒從來就不相信何以那套,所謂的占卜、所謂的預言,某方面來說,他更相信自己,所以某一部份的他,對於何以的意氣用事,是覺得愚蠢的。

只是他忽然意識到對方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對著自己說出能力的秘密,又是怎麼看著自己離去的。

許鋒第二次,覺得自己負了一個哨兵。

第一次,是他在王祐宓身上,察覺到了自己造成的傷害。而第二次,是他意識到,當初自己要是沒有自暴自棄,何以不會陷得那麼深,不會選擇自盡。

也不會讓王祐宓落入,這般無藥可救的處境。

王祐宓見許鋒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最後安靜地垂下頭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感到難受了起來,家貓躍入許鋒懷中,蹭了蹭對方的下巴。

「佑宓,對不起,是我的錯。」

「……不是說了嗎?不要這樣說……」

「不是的,真的,是我的錯……」

許鋒哭累了,窩在王佑宓的懷裡,講故事似地說起了自己的過去,鉅細靡遺。

從他年少被丟棄、被撿起、再被丟棄,在軍營裡等不到人,最後找到了新的暗示方法,被親人找了過去又被當場拒絕相認,被丟到了邊疆,遇到了一名哨兵。

「那個人,他叫何以,他是個村巫,他說……」

許鋒說起何以,說起那似是而非的預言,說起自己沒有掌握好距離,貪圖對方的溫暖卻又無法回應,離開時也帶走了對方的生命。

「要是我……我拒絕他就好了,我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真的對他心動的,為什麼我當初要這樣做呢?要不是這樣,你就能……」

王祐宓一句話也沒說,緊緊地擁住了許鋒,聲音嘶啞:「你是為了他哭的嗎?那個叫何以的哨兵。」

「不是……」

「我很嫉妒、也很難受,我不希望有另一個人能讓你落淚或是歉疚,如果你要真的覺得對不起,就對不起我好了,許鋒,我希望你只想著我……」

「我是因為、你這樣下去……」

「所以你是因為我的圖景無法修復而難過吧?對嗎?」

「都什麼時候了,王祐宓,這是重點嗎?」

「是。」王祐宓按著許鋒的後腦杓吻了上去,動作溫柔但不容退縮,良久才捧起許鋒的臉,直直望著對方,「他做出了選擇,那個選擇與你無關,就跟我做出了臥底的選擇,而我受傷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一樣,重點是,現在,還有我們。」

「我還能想這些嗎?我已經……」

「已經的事情,都過去了,許鋒,我不是為了要讓你一直想著過去,才跟你告白的。」

王祐宓捧起許鋒的手,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對方的掌心。

「我是為了要與你,一起走下去,才跟你告白的,你明白嗎?」

許鋒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神奇地感覺到時不時碎裂的自己,一點一滴地復原了。

沒有好全,但被輕輕地捧了起來、按著裂縫組合好一樣,還是很疼,卻不再覺得被遺失了。

「……王祐宓,我現在不能接受你。」

王祐宓抬起頭,正想說些什麼,卻對上了許鋒清亮的眼眸。

他第一次見到對方,笑得如此輕鬆。

「你的圖景太鬆散了,我們接觸會惡化傷口,但是我許諾你,我會救你。」

「我一定會找到,修補你精神圖景的方法。」許鋒執起王祐宓的手,有樣學樣地吻上了手腕內側,「謝謝你,為我們做了這麼多,最後的這一段路,換我來走吧,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就在一起。」

大概是自顧自追求的太久,王祐宓一時還沒意識到這段話的意思,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忍著眼裡的淚,輕輕點了頭。

「嗯,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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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16 20:4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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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新領隊的嚮導到來,又過了一陣磨合期,這次有了經驗,沒像上回引起太多不適應,交接後不久便到了要離塔的時刻,王祐宓也遞上了離塔的要求。

白禹也差不多要被調回北防,正好也來到塔長室,兩人相偕著離開,大概是覺得尷尬想找話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我沒想到塔長會這麼容易放警衛隊長走。」

「其實我早就該退休了,圖景太鬆動了,危險份子,只是剛好大家都還打不過我罷了。」

不是,你這麼說,那那些連你這圖景鬆動的哨兵也打不過的其他哨兵,算什麼啊?

白禹一瞬間理解了為什麼溫厚的王祐宓會是唐佑辛的朋友。

「王隊,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堅持要當著警衛隊長呢?」

「嗯……你還記得唐佑辛嗎?當初帶你的首席。」

記得,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記。

白禹點點頭,沒多說些什麼。

「我就想說,一直說是失蹤……不是都說沒死嗎?既然沒死,也許他哪天會回來吧?畢竟我們那幾期的都退役退得差不多了,要是他回來,卻連個首席都當不了,不是很可惜嗎?」

「只是啊都這麼久了,我也許真的不該再一廂情願地等下去了,他不是回不來、就是不願回來,等了也沒用。」

白禹腳步一頓,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王祐宓實話,最後卻還是硬生生將話吞了下去。

沒注意到白禹的怪異,王祐宓摘了警衛隊章一派輕鬆,瞇眼遠遠望向塔、望向聖所,忽然覺得過往的歲月,也只是過眼一瞬。

躊躇了一會,心理不安的白禹還是開口了:「王隊你以前,喜歡佑辛嗎?」

「我?」王祐宓指著自己,似乎覺得有些荒唐,愣了下才笑出來,「沒有沒有,欸他算是對我有救命之恩沒錯,但我又不是八百年前那種以身相許的古人,我很感謝他,但我不喜歡他。」

「……真的?」

「真的,放心吧,能感覺到唐佑辛魅力的,除了你也沒誰了。」

畢竟稍微覺得他好看的,都被打醒了,就剩你一個執迷不悟的。

「王隊你,現在是跟許鋒在一起了嗎?」

白禹忽然想起那晚許鋒臉上的表情,也同樣是滿滿依戀,要兩人是兩情相悅的話……他就能把這事情當八卦,說給那個死不回國但顯然很在意舊友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問題太過唐突,只見王祐宓頓了一下,才一點一點笑了起來,語氣很輕:「還沒有。」

不是沒有、也不是有,是還沒有,好像篤定了彼此會在一起。

愛得自信、從容又有餘裕。

白禹腳步一頓,忽然感覺自己的精神圖景晃動了一下,精神體都開始在腦內警告他。

見白禹臉色蒼白,王祐宓也停了下來,伸手按上了對方的額頭,「怎麼了?」

白禹隔開了對方的手,死死盯著地磚的裂痕,勉力笑了起來,聲音很啞。

「沒有,只是覺得你們這樣的關係,很成熟、很好。」

很羨慕,也很想擁有,但是卻做不到,為什麼呢?

看白禹一臉難過,王祐宓猜想對方應該是又想起了曾經的首席,他知道這人當初讓唐佑辛帶的時候,就已經對對方產生了情愫,只是沒想到會殘留至今。

只是,自己的事情也還沒處理好,他也沒資格對他人的感情狀況說三道四,最後只能拍拍白禹的肩膀,讓他放寬心。



*



王祐宓與許鋒來到了位於北國境內的塔,協力負責建造、監督,以及兩國間的交流。

正如當初北國做的,王祐宓也領了一對哨兵來到塔內,讓他們與當地的嚮導接觸交流。畢竟最能取得認可的方式,就是親身去認識對方是怎麼樣的人。

同時,許鋒也在打聽著附近的村落,有沒有村裡有村巫的,挨著拜訪請託,卻全吃了閉門羹。

村巫的能力是秘密、是傳統,也是信仰,他們不允許當權者的玷污與利用,那怕許鋒是真心實意地提出請求。

到了第五個村落,事情才稍微有了轉機。

第五名村巫是個剛繼任村巫的少女,白橡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著光。少女攏了攏身上的外袍,有些無奈。

「我叫絲卡。」

見對方似乎態度較為鬆動,許鋒一喜,有些激動地上前拉住對方的手:「很抱歉這麼唐突地提出請求,但我真的會向你保證,不會將村巫的秘密說出去的。」

「不是這樣的……許鋒是嗎?」絲卡坐回織毯圍繞的坐位,懶懶地挑著盤裡的水果,「村巫們拒絕你的原因,不是這個。」

「是因為你知道村巫的能力,才上前來尋求協助,而村巫的能力是秘密……知道的人只有長老跟……」

「村巫選定的、命定之人。」

許鋒僵在了原地,臉色一片慘白,死死盯著眼前的少女,說不出話。

絲卡沒看向許鋒,挑出了一段果梗,將果實遞給對方:「可以告訴我嗎?實話,你不是從哪裡聽說村巫的故事的吧?你是從哪個村巫身上聽說的、那名村巫怎麼了、為什麼你明明是村巫的命定之人,卻又為了另一名人尋求幫助……只有你誠實,我才能幫你。」

許鋒頹然地耙了耙頭髮,沉默了一會,才淡淡說起何以的事。

「我當初不知道……」

絲卡伸手抵上許鋒的唇,嚴厲制止對方繼續說下去:「不能這麼說。」

「你要承認,你知道,你可以知道,但你不想知道,所以你傷了人……只有你願意原原本本地背負起屬於你的責任,我才能幫你。」

許鋒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任何話,最後才乾巴巴地開口:「是,我知道,雖然不能明確地知道會以什麼方式實現,但是我知道我會傷了他。」

「只是你無暇顧及。」

「對,我當時自顧不暇,但那確實是我的錯,我其實是知道的……」

「好,我幫你,你將需要修復的哨兵帶來吧。」

許鋒猛然抬頭,看向微笑望著自己的少女,眼眶泛紅。

絲卡噙著淡笑,指尖摩娑著許鋒的眼角,聲音很輕:「那不是你的錯,但傷害確實因你而起,所以你沒必要怪罪自己,卻要記得……」

「記得那些與你有關的一切。」

說完,絲卡兩手一攤,狀似輕鬆地開口:「而且這某部分來說,也是何以的問題,一個村巫怎麼可能看不出你跟他只是有緣無份,他也是故意的,村巫的錯,村巫來彌補,合情合理。」

許鋒俯身,向絲卡規規矩矩嗑了頭,望著雪地上被自己淚滴燙出的淺坑,意識到王祐宓終於有救了,而後,才輕輕笑了出來。

幸好來得及,幸好這一次,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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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21 20: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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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王祐宓跪在絲卡面前,接過了盛著雪水的木碗,清晨剛摘下的花瓣漂浮在碗中,像是仍盛開似的。依對方指示飲了一口,冰冷的液體滑過喉間,自胸腔擴散,一點一點地涼到指尖。

絲卡伸出手,牽住王祐宓,低聲開口:「放輕鬆,去感受風、感受空氣、感受自己以外的世界……再將世界歸納回自己,你要先將自己散開出去、再收回來,然後讓我進去。」

雪貂自絲卡的披風下鑽出,躍入王祐宓的精神圖景。

雖然聽聞過狀況,斯卡還是震驚於圖景破敗的程度,就像鬆散的海綿一般,幾乎不復原形。

自午後直到日落,絲卡才滿頭冷汗地撤出精神體,對著一旁的許鋒點頭。

「老實說有些勉強,還是有大約四分之一的圖景必須割捨,但目前為止已經能確保不再惡化了。」

許鋒眨了眨眼,幾乎要不可置信,本就抱著至少必須去掉一半圖景的準備,更別說一開始幾乎要全滅。

相較之下,如今的成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謝謝你……」許鋒從背包裡拿出硬幣與飾品,一股腦地堆在了絲卡面前,被抬手婉拒了。

「不用,不過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諾言,這輩子都不能再向他人提起村巫。」

「我保證。」

即便許鋒信誓旦旦,斯卡仍不放心,讓許鋒交出耳廓狐,在耳尖按了按。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所有的相信都需要基礎,所以我也下了一道詛咒,只要你提起,這隻精神體就會死亡。」

許鋒比誰都能明白信任的根基是無從背叛,抱起自己的耳廓狐撓了撓後,重重磕了三次頭。

絲卡輕聲笑出來,「軍人都這麼多禮?」

最終許鋒還是將帶來的禮物留下了,絲卡沒有再次推拒,只是看了眼許鋒叮囑:「不要再將理解用在傷害上了,最終只會傷了自己。」

「我明白。」

臨走前,許鋒望向絲卡,輕聲開口:「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

「為什麼願意幫我?」

「我喜歡你的精神體。」絲卡伸手撫了下耳廓狐的背,輕捏了下尾巴,「精神體的狀態,是哨兵嚮導最嚮往的姿態,所以無法放下過往的,精神體都很幼稚,渴望成熟的,精神體都更老成,可是你的耳廓狐雖然是幼體,卻很成熟,表示你有著想回到的過去,但精神體卻願意為了你學習成熟也不要破壞如今的狀態,能被精神體愛著的,都是好的嚮導。」

說完,又調侃似補了句:「雖然不一定會是好的情人。」

聽見這話,王祐宓倒是不樂意了,一把抱住許鋒,在臉頰上親了下:「會的,他很好。」

許鋒紅著臉給了王祐宓一記過肩摔,大步大步離開現場。



*



王祐宓與家貓面面相覷了一陣,最後向許鋒投向求救的眼光。

許鋒才剛梳洗完,正擦著頭髮,見這陣仗笑了出來。

「怎麼了?太久沒連接圖景了,所以不習慣?」

「其實以前就沒連過……」

「嗯?那為什麼你的精神體還取名了?記得帝國不興這的?」

許鋒坐上床,微微凹陷的床墊讓王祐宓朝許鋒的方向傾了傾,家貓順理成章地繞上了許鋒肩頸,窩成了一條圍巾,讓許鋒癢得忍不住發笑。

不曉得是吃醋還較勁,耳廓狐咬了下家貓的尾巴就不甘示弱地往王祐宓懷裡鑽。最後兩人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倆精神體好好地放成一團。

王祐宓摸了摸家貓的頭,像在思考著什麼,最後才低聲說起:「記得跟你說過,帝國的嚮導都在宮裡,塔裡一個都沒有,所以都是自顧自弄自己的,然後當時,跟我搭擋的哨兵,就我之前說的前任首席,他雖然是哨兵,也能進人圖景,有時會幫忙梳理,也是他告訴我幫精神體取名會比較好。」

最後王祐宓望向許鋒,眨了眨眼睛誠實開口:「雖然我也不知道取了要幹嘛。」

許鋒愣了下,最後爆笑出聲,拍了拍一旁氣成團的家貓,笑得聲音都在抖:「你是不是覺得,蜜糖一開始不怎麼理你。」

「是啊。」

「你都取了名字,還不跟人說話,做事做一半的,難怪蜜糖不理你。」

「什麼?」

許鋒拉過王祐宓,在鼻尖上親了一下,笑得有些奸詐:「說起來,是不是說你好了之後,我們就在一起?」

王祐宓有些愣,呆呆地嗯了聲,還震驚在許鋒的親吻。

許鋒按上對方的唇,輕輕摩娑著,指腹的硬繭刮過,讓王祐宓忍不住顫了下,「我教你怎麼跟精神體說話,好不好?」

「……好?」

「那……」許鋒按倒王祐宓,一手擋著家貓的眼,吻了上去,良久才離開,雅聲開口:「我想擁抱你,好不好?」

沒能喘上氣的王祐宓有點發昏,愣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你想抱我?」

「我想抱你……」

許鋒知道,哨兵天性就喜歡征戰與征服,所以多數哨兵都喜歡擁抱他人,雖然許鋒也能接受,但相較之下,他更好奇這個有時脫線的哨兵,因為自己的一切意亂情迷會是什麼模樣。

雖然有些狡詐,但他還是將所有的問題混一起講,還趁著對方傷勢剛好的時候。

王祐宓還有些迷糊,攬過許鋒,在對方肩頸蹭了蹭,輕聲開口:「好啊,都好……能在一起的話……」

許鋒正騷動著,就因王祐宓滿臉的淚愣在原地,幾乎有些驚惶,「祐宓?」

「抱歉抱歉、不是你想的這樣……」

王祐宓笑了下,拉鬆領帶又解了幾顆扣子,緊擁住許鋒:「我只是到剛剛,都還是有些擔心,擔心你只是內疚,因為你傷了我,而不是因為你也喜歡我,但你說你想擁抱我……」

許鋒感覺到對方狀態不如平常,正有些詫異,才在動作間發現王祐宓的褲檔早已緊繃,下意識蹭著自己的腿根,聲音染上一絲啞,內容卻還是乾淨到單純。

「我今天才知道,心悅的對象,對自己也抱有情慾這件事,對哨兵來說,非常煽情……」

王祐宓的吐息燙著許鋒的耳朵,明明真摯中帶著一絲純真,卻反倒讓許鋒不知所措。

他其實早已不是處子之身,卻直到今日才發覺自己的軟肋,是過於直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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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23 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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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許鋒阻止想繼續寬衣的王祐宓,把人放倒了,指腹沿著耳後、頸動脈,一路緩緩摩娑到鎖骨,最後輕輕屈著指節搔刮了下,聲音放得很輕,像蠱惑一般:「別脫了,你都脫了我要脫什麼?」

王祐宓嗆咳了聲,最後才點點頭,有些尷尬地將手放下,有些不知道該擺哪的手足無措。

大概是覺得對方的模樣好笑又可愛,許鋒拉過對方的手,搭上自己肩膀:「不知道要放哪時,就抱我。」

「好……」王祐宓乖順地環上許鋒的脖子,湊近了問:「然後呢?」

許鋒忍不住覺得,對方是故意的。

他本想著第一次要溫柔點對待,但現在卻失了能保持的自信。

人好像就有種惡劣的天性,拿到白紙時,總邊讚嘆著純潔無瑕,邊又想拿墨汁暈染、想揉皺、想撕毀……

想將對方一點一點撕碎了,吞吃入腹,絲毫不剩。

許鋒湊近了王祐宓,犬齒磨著對方的耳骨,咬出了斑斑紅痕,低聲詢問的同時,啣著耳垂吮吻著,水聲伴著熱度,曖昧的氛圍與調情的態度,幾乎要讓王祐宓被自己的心跳逼瘋。

許鋒的聲音啞著,讓王祐宓一時覺得像隊裡巡邏犬,正等著開飯,對著碗裡的肉低鳴。

像是極為渴望、極為欲求、又求而不得的樣子。

「祐宓,你怕疼嗎?」

這問題問得太巧妙,王祐宓正想回答不怕,卻又因突然竄進耳內的軟舌顫了下,最後有些慌亂地抓著許鋒的領子:「不要再舔耳朵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對上許鋒的注視,王祐宓才剛提出要求卻又馬上縮了起來,最後模糊地抱怨了句:「很癢……」

大概是覺得可愛,許鋒沒停手,才剛含住耳垂又舔了下耳廓,笑看著王祐宓要縮又不敢動彈的模樣,笑著問:「只有癢?」

「不是只有癢……但是……總之、耳朵……」

許鋒從善如流,停下了動作,順著對方的心跳一路吻到了胸口,在該處種出了一片紅痕,末了,有些不滿地咬了下乳頭,繼續詢問:「你還沒回答我呢?怕疼嗎?警衛隊長大人?」

「……啊!」

許鋒咬得不是很大力,但哨兵感官本就敏感,而王祐宓又不自覺地將全副心神,用來感覺對方的撫摸,瞬間像被電到似地縮了縮身體,蜷成蝦米一樣喘著氣,卻又捨不得對方的觸碰,難耐地輕抓許鋒的背。

整段行動在許鋒的眼哩,就像欲拒還迎,讓他不自覺嘖了聲。

「王隊……你要回話啊?」

大概是感覺到許鋒的不滿,王祐宓也有點手足無措,可又覺得那問題實在沒臉回,逃避地親了親對方的嘴角。

「我、我不知道……所以你就先、先繼續……」

想了想問題是會痛,最後還是亡羊補牢地加了句:「要是真的不行,我再說……?」

啊,不行,真的是,這樣真的不行。

許鋒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跟疼惜全離家出走,笑開來。

「王隊呀,跟你說一聲,一般像這樣的要求的話……」

王祐宓錯愕地看著被一把扯開的襯衫,還沒來得及覺得涼,就因為許鋒的笑容渾身發寒。

「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說不行的,知道嗎?」

還想說些什麼的王祐宓,被許鋒一把掐住喉嚨,雖然可以呼吸卻發不出聲音,滿眼都是恐懼。

許鋒卻恍若未察,膝蓋輕輕頂著對方的褲檔,力道適中地壓了下,直到換來一聲呻吟才停止。

「王隊,機會難得,你要不要試看看,只有哨兵跟嚮導結合,才能體驗的快樂?」

表面上是疑問句,許鋒卻牢牢箍住了對方的脖頸,無法做出對應也無法拒絕,明明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卻又像是得了許可一樣,笑得很甜。

「是嗎?太好了。」

耳廓狐躍進王祐宓的精神圖景,如入無人之境地躍進了綠洲的池水中。

王祐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僵直在原地無法動彈,無聲地喘息著落淚。

許鋒一臉心疼地吻掉了對方的淚水,卻順手抓回了想逃跑的家貓塞進王祐宓的懷中,半哄騙地強迫著對方。

「跟蜜糖連結,進來我的圖景,嗯?」

「為什麼要……」

「這是精神結合啊,你知道嗎?聽說綁定的過程,非常的舒服,就跟小死亡一樣,跟性愛一樣……」許鋒指甲刮著王祐宓的下腹,引得對方忍不住一顫一顫地,才惡意地繼續說道:「你不好奇嗎?如果在做愛的過程中結合,會有多舒服呢?」

王祐宓簡直要瘋了,亡羊補牢地問:「不好奇的話……」

「我好奇。」

許鋒湊近了王祐宓,鼻尖磨著對方的,耐心地哄騙著人:「我答應你,不讓你疼?哨兵的感官敏銳,很折磨吧?」

大概是覺得再怎麼商量也沒用,王祐宓哽咽著點頭,進了許鋒圖景。

此時倆人都陷入半迷離的狀態,有些像醉了一般,每一次撫摸,都像是直接觸碰到靈魂。

如果說一開始是靜電,後來的撫摸就幾乎是電流,而許鋒幾乎是有意無意地在脫衣服時東捏一下、西掐一把,都不是很疼,卻又讓人渾身乏力。

哨兵的感官實在太敏銳,讓王祐宓光躲閃許鋒脫衣時逼近惡意的挑逗觸碰,就幾乎要渾身沒力氣,根本還沒進入正戲,就已經啞了聲。

讓他沒聽到許鋒小小聲說了句抱歉。



抱歉啊,但我答應了,不見得能做到。

祐宓啊,身為一個哨兵,你實在太相信嚮導了。哨兵單純,但嚮導都惡質的。

一個會在他人精神圖景裡興風作浪的人,怎麼可能太坦承。

你就當上了一堂課吧。

一堂既舒服又痛苦,讓你永生難忘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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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29 13:4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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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許鋒的唇覆上了王祐宓的,輕輕沿著邊緣廝磨,沒花多大力氣,但對五感敏銳的哨兵來說,已經足夠煽情。

而現在兩人恰好又正連接著圖景,所有感觸都放大了數倍,甚至就連圖景,都微微搖晃著。

其實應該要感到恐懼的,哪怕許鋒的手只是輕擦過頸側,都讓王祐宓感覺自己正渾身赤裸著,接受對方的侵占,像是整顆心都被輕捏在掌心裡揉捏著。

可是他又並不想拒絕,這讓王祐宓加倍恐懼。

察覺到王祐宓的輕違抗拒,許鋒停下動作,額頭抵上對方的,放輕了聲音詢問:「怎麼了?」

哨兵的自尊相對高,也脆弱,緊緊抿著唇沒有回答,才在許鋒追問下開口:「有點……」

王祐宓話還沒說完,就沒了聲音,最後像是尷尬似地低下頭,再也不吭聲。

許鋒垂眼注視對方,看著對方指節緊扣著敞開的衣領,心裡沸騰的惡意緩了緩,才伸手拉過對方的手,挨個親吻著指尖。

實在是太過著急了,忘了對方是個新手,要是嚇到了該怎麼辦?

雖說,許鋒知道,依王祐宓的性子,大約就是嚇著了,也會哽咽著追上來的,他有這份自信,被愛的餘裕。

可是一這麼想,他就忽然有些心疼,連帶著責備起自己的殘忍。

這是許鋒第一次,在自己的慾望前,選擇了直視對方需求。

王祐宓還沒察覺,只是在指尖被含入口中時輕呼一聲,抬頭撞入了許鋒的眼眸,有些迷糊地想著,對方的眼睛真好看。

像是一顆通透精緻,光澤動人的琥珀一般。

感覺到兩人的連結穩定一些後,許鋒又再次開口:「祐宓,是我太著急了嗎?」

這回,他沒急著催促,手雖仍不安份地探尋著對方身體,卻不再像開始般急躁、或是窺伺對方反應。

大概也是這點改變,讓王祐宓放鬆些許,往許鋒的方向靠了靠,有些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像想藏些什麼般,埋在對方胸前。

「我其實、不是很常進圖景……加上之前、也不能進,所以感覺……不太、習慣……」

許鋒停下動作,討好似地吻了王祐宓一次又一次,從點水般的輕吻,到兩人交纏唇舌,直到對方喘不過氣地輕哼著抱怨,才停下。

然後才像是有些責怪自己地開口:「是不舒服嗎?」

許鋒都差點忘了這件事,連接精神圖景的感覺,對每個人來說,都有些不盡相同,而對五感本就敏銳的哨兵來說,這樣的放大,有時是種痛苦。

將自己原原本本地敞開來,接受另一個人的赤裸,交疊、結合,然後各自帶著一部份的對方離開,即便是舒服的,過了頭,也只剩難受。

所以才說這樣的結合,是場小死亡。

王祐宓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說,雙臂緊緊攀著許鋒,又怕用力過頭會傷到他的嚮導,指尖幾乎不敢施力。

「我不知道……不難受的、但是……很可怕、我……」

要讓哨兵坦然自己的脆弱,是件很困難的事,許鋒知道。

他幾乎要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怎麼能有人活得如此強大卻又柔軟,走過沙場卻仍心懷星光。

點點燦爛,將自己曾有的黑夜,全給照亮。

「祐宓,我們慢慢來……別怕……」

許鋒動作放得很輕,解開剩餘衣扣時盡量不觸及肌膚,好讓哨兵不再因此而驚慌。

「我想吻你,可以嗎?」

得到答覆後,許鋒才覆上王祐宓的唇,試探性地在齒縫間輕頂,誘哄對方張嘴,趁著呼吸的間隙捲住王祐宓的舌頭,帶領著對方越吻越深。

大概是覺得癢,每回剛舔過上顎,王祐宓就不自覺地收緊十指,在許鋒背上刮出一道道白痕。

這樣的克制只讓許鋒覺得更加渴望,不自覺收緊環在王祐宓腰上的雙臂,一開口嗓音全是變了調的低啞,沉溺於情慾之中。

「祐宓,我想摸你胸口,可以嗎?」

「啊、可以……」

雖總在王祐宓的輕呼中,感覺到自己多麼想直接壓倒這個人,狠狠地讓他屬於自己。

可許鋒也漸漸從這樣緩慢的性愛中,品嘗出了另一絲幸福。

王祐宓不喜歡這樣的,應該說,他雖愛得坦然真誠,可王祐宓的情感雖豐沛又真摯,卻乾淨的不含情愛。

許鋒毫不懷疑,即便兩人沒有任何親暱舉動,王祐宓亦能享受這段關係,可就因為許鋒想要,他便願意敞開身子。

他既覺得心裡犯甜,好像整個精神圖景都浸了蜜,又隱隱發酸,只覺得心疼,覺得自己無盡地索取著眼前的人。

兩人現在精神圖景連接著,許鋒的情緒王祐宓也能隱隱約約察覺,想著是不是自己的反應讓許鋒感到寂寞了,便伸手推倒了許鋒,跨坐在對方身上。

因為害羞的緣故,聲音全卡在喉嚨裡,但還足以讓許鋒聽得輕:「我不是怕你,我說了,哨兵是很樂意被嚮導渴望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而且,你好熟練的樣子,我又……我只是……」

說著說著,聲音又漸漸地消下去,最後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王祐宓竟往下坐了些,原先壓在腹部的手順勢向下探,生澀地套弄起許鋒半勃的慾望。

「我也是、想觸碰你的……也想被你觸碰……」

大概是覺得自己言不及義,又騎虎難下,最後王祐宓還是僵在了原地,手也不知道該放哪,只好輕輕握著許鋒的那處,脹紅著臉:「許鋒……」

許鋒嘶了口氣撐起上身,撫上王祐宓的腹肌,順著溝壑一路向下,指尖勾著底褲邊緣輕拉,讓對方的欲望也得以透氣。

隨後,輕輕握上了對方的那處,開始上下滑動,聲音透著啞,卻盡力溫柔地引導:「輕點,跟著我做……」

兩人便這樣笨拙地互幫互助著,直到迎來第一次高潮,王祐宓看著滿手的濁液,還想著總覺得好像還沒結束,就感覺到臀部被許鋒捏了下,還有種難以言喻的潮濕,應該是剛剛自己洩出的精液。

許鋒實在忍不住了,在王祐宓鎖骨咬了咬,想著這次要再被拒絕,就得先去沖冷水澡,不然大可能會將人壓在床上就這麼直接來。

「祐宓啊,我想抱你……我想讓我的這裡……」許鋒拉過王祐宓的手,按上了自己又蠢蠢欲動的下體,有點難耐地喘了口氣,才又繼續開口。

「進入你的這裡……」

說完,許鋒的指尖便滑動到穴口處,輕輕按壓著,也不急著侵入,只像在暗示什麼般微微施力。

「我想在裡面狠狠摩擦、進出,讓你難受……但我想應該也會舒服……可以嗎?」

說實話,王祐宓是想拒絕的,但見許鋒這麼難受,卻又盡力尊重自己的模樣,就覺得對方可愛,可愛到想滿足對方的索求。

且誠實地說,他是喜歡許鋒的觸碰的,當然有他是自己嚮導的要素在,再加上許鋒的觸碰帶著情感,精神圖景不但不似被侵入,更像是溫柔的梳理。

他很喜歡。

於是他傾身吻了許鋒,忍著尷尬張開雙腿,讓自己的私處在對方眼前嶄露無遺。

「嗯……我也想你碰我、我喜歡你碰我……許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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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4-30 23: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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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一次的話,躺著會比較舒服。」許鋒拿個枕頭墊在王祐宓後腰處,讓對方靠著躺下了,「等等要是難受了,記得跟我說。」

「好……」

許鋒頂開潤滑液蓋子,眨了眨眼,笑開來:「可能有點涼,忍忍。」

原本體溫就高,襯得潤滑液更顯冰冷,王祐宓瑟縮了下,才輕喘出氣。

哨兵的身體不適宜承受性愛,顯得過分緊繃又難以拓張,加上五感敏銳的關係,稍一加諸壓力就顯得痛楚。

才剛加入第二指,即便許鋒已經盡力放輕動作,王祐宓還是疼得直抽泣,有一下沒一下地掉淚,卻又不敢抱怨,深怕對方停手,讓許鋒看了只覺得心疼。

「要先停停嗎?下次再來?」

王祐宓搖搖頭,忍著哽咽開口:「沒關係……」

「真的?」

「嗯、但……我想要你……親親我……」

許鋒一頓,忍不住笑了,啄吻著王祐宓的額角,「好啊,喜歡哪種?淺淺的這種?還是深吻?」

「都喜歡……」王祐宓下意識往許鋒身上蹭了蹭,尋求安撫,「我喜歡你吻我……」

誠實地被渴望,無論對於哨兵或嚮導來說,都是一種獎勵,對許鋒來說亦同。

兩人吻了一次又一次,幾乎要透不過氣,王祐宓的唇纏著許鋒的,不讓人離開,卻又不大懂呼吸的訣竅,呆愣愣地喊著再來。

許鋒突然感覺自己還沒將人直接原地就辦,實在是不像自己。

「我要再加一根手指了,放鬆。」許鋒咬了咬王祐宓的下唇,笑著拉開對方膝蓋又加一指,慢吞吞地抽送起來。

甬道緊緻溫暖,緊緊包覆著許鋒的手指,一想到稍後自己將要進入這處,就讓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羞,擴張的過程中王祐宓沒發出多少聲音,只偶爾在指尖擦過某處時繃緊身子。

許鋒一下就察覺了,卻也沒多做些什麼,慢條斯理地張開手指轉了圈,甚至還避開了剛剛發現的敏感點。

「這樣,會疼嗎?」

王祐宓搖搖頭,不明白許鋒為什麼不碰那處,「許鋒,你剛剛碰的那裡……」

「嗯?哪裡?」許鋒偏停下了動作,笑笑地捏了下乳首揉捏起來,不疾不徐地誘哄著對方,「你要說啊?」

「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

「許鋒、許鋒……」王祐宓雙腿難耐地纏上了許鋒的腰,哽咽著索求對方:「進來,我想要你……」

許鋒抽出手,指尖刮了刮會陰處,趁著穴口收縮時頂了進去,起初進的不深,來回幾次後才整根沒入。

雖有擴張,帶來的刺激還是太過強烈,王祐宓緊緊咬著下唇忍耐著,直到兩人真的結合才吐出憋著的氣,下唇被咬得泛出血絲。

許鋒揩去王祐宓眼角的淚,輕輕抽送起來,不忘吻著對方叮囑:「不要咬了,都流血了,不疼嗎?」

「不疼……」

「嘴唇太乾了,記得擦護唇膏,嗯?」

「啊、嗯……哈啊、不要、嗯……太、太難受了這樣,快一點……」

「嗯?真的?」

得了許可,許鋒很快就加速挺送起來,不一會,本來還能正常對話的王祐宓,就只能顧著哭泣,但又一副怕丟臉的樣子,死死抵著唇,把聲音全忍在喉嚨,整個人繃成了熟蝦一樣。

許鋒失笑停下動作,扯開王祐宓的手,吻得對方微微放鬆,才又猛力挺胯。

這下撞得措手不及,王祐宓忍不住呻吟出聲,後像是真的生氣了,斷斷續續地埋怨著:「你、嗯啊!不要、不要這樣……太、太過分了……」

「你都摀著,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啊?」

許鋒睜眼說瞎話,雙手不忘在對方身上點火,明明光看王祐宓迷離的眨著眼,隨著自己動作一顫一顫,就知道對方多喜歡,就忍不住心中的捉弄慾望。

雖然有意識到自己在欺負人,說起謊來還是順理成章:「而且你又一直哭……」

王祐宓氣得不行,明知道許鋒是故意的,又不能說什麼,且一開始對方確實又順著自己,只好忍著尷尬開口。

「我不是……不喜、不喜歡……」

「那你喜歡嗎?」許鋒說完又輕輕撞了下那處凸起,換來王祐宓一聲變了調的啞聲低吟,還有怒瞪。

「我就是、不習慣這樣……而且就……就、就……」

見王祐宓真的要生氣了,許鋒只好開始哄人:「嗯,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不生氣了?」

本就不是要真的讓人生氣,單純增添情趣,許鋒也不打算逼對方,以王祐宓的個性來說,其實已經足夠坦白,於是他便吻上對方道了歉,調整節奏。

一被親,王祐宓很快又消氣了,攀著許鋒順從地將雙腿更張開些,方便許鋒動作。

許鋒要顧著王祐宓的身體狀況,而王祐宓也確實對這樣的方式不大適應,結束時,對雙方來說都不太盡興。

但對兩人而言,是第一次實質意義上的坦然相對,比起身體的舒適,更能感覺到精神圖景的充盈。

王祐宓半夢半醒之際,感覺許鋒的耳廓狐不停地在綠洲的池岸踏步,有些不解地望著許鋒,卻只是得來安撫性的微笑。

「我擔心你才剛好,直接結合圖景會不適應,稍微檢查一下。」

「那應該要在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前先檢查的吧?」

「沒辦法,忍不住。」

「……喔。」

王祐宓閉上眼睛,攬緊許鋒:「這樣很舒服。」

「梳理嗎?之前沒做過嗎?」許鋒眨了眨眼,把疲憊的哨兵按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梳著頭髮,「之前不是說有哨兵也會梳理嗎?」

「他比較、粗魯一點……拔起來、扔進他自己的……其實蠻痛的。」

「但他這樣,應該很痛苦吧。」

「是啊,所以我在想,他失蹤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那也是他的事情,你不要想了,再說我都要吃醋了,嗯?」

「好……」

想著讓王祐宓更輕鬆點,許鋒邊梳理著,邊唱起兒歌。

王祐宓枕著對方大腿,迷迷糊糊地回應著:「我聽過這首歌。」

「這是北國的童謠,你聽錯了吧?」

「我真的聽過的……只是那人不大會唱歌,後半首我從來沒聽完。」

許鋒也不爭了,跟一個想睡的人沒什麼好爭執的,連聲應好:「那我唱給你聽。」

那歌說的是,北國自古流傳的故事,雅卡司山上誕生了一對雙胞胎,隨著時間出落成了一對可人兒,而就是那時,恰好碰上連年旱災,帝國還好,北國卻鬧了飢荒,帝國的國王聽聞了山腳下住著一對美人,就要求讓姊姊嫁過來,以此交換,帝國會救濟北國,妹妹聽聞這件事後,到了山頂對月亮哭訴,讓月亮將姊姊藏起來。

於是,月亮將姊姊的行蹤隱去,山脈高高隆起,阻隔了兩國,而妹妹投入了溪水中,化作成片可食用的花,幫助北國的人民度過寒冬與飢荒。

「為什麼是月亮?」

「因為聽說姊妹是月亮的孩子,於是到了月圓之夜,雅卡司山的山頂就會出現美人湖,美人湖畔生長著妹妹化作的金花。」

「要是是我的話,不會這樣的,我會跟著姊姊過去帝國。」

「確實,你就會這麼做。」

「因為留下一個人的話,不寂寞嗎?」

許鋒頓了頓,傾身吻了王祐宓,說該睡了。



不寂寞,有你相伴,就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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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不精明 發表於 2020-5-5 17: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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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確定關係跟沒確定關係,對王祐宓與許鋒兩人來說並沒有太大改變,照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間或巡視施工的進度。

周遭的知情的人都還在著急,王祐宓都來了這麼久也沒成功把人追上,到底是許鋒太過冷淡無情,還是這傻哨兵根本不會追人。

連北國後來跟著派來的副塔長,聽聞了這件事後,也跟著當起了媒人。

「我說許鋒,這樣專情又認真,且能力好的哨兵說真的也不好找,你也沒伴侶,跟他在一起會怎麼樣嗎?做人不要這麼絕情。」

「我絕情?」許鋒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啼笑皆非。

「我都聽說了……」副塔長挑眉,一副要開始說故事的氣勢,還有些隨便地翹著二郎腿。

「喔?」許鋒覺得好笑,怎麼一覺起來,每個人都開始關心他感情的進度,真的是世界過於和平,人們就會閒得發慌,「都說了什麼。」

其實一開始傳言倒還沒太過誇張,跟著許鋒到帝國又回到北國的嚮導們,對於王祐宓的心情複雜,畢竟這人當初很嚴厲,對許鋒態度不佳,但嚮導也本能傾慕強大的哨兵,一來二去最後也成了不少人暗自單戀的對象。

後來王祐宓外放又明顯的示愛舉動,就變得人盡皆知,一是羨慕二是忌妒,傳著傳著,到了回到北國時,故事就翻了兩三版。

最後到副塔長這,已經變成了許鋒冷血拋棄,癡情哨兵不離不棄,什麼月夜下的約定扯得煞有其事。

就連當初那場架,都被說成是爭風吃醋始亂終棄,所以哨兵下手才那麼狠。

許鋒覺得太過荒唐,倒是笑了出來,不疾不徐地斟杯茶給自己:「編故事呢?都不知道大家天賦這麼好,兵力充足時都借去給戲團算了,真是。」

「欸,所以到底是怎麼樣了,我就愛聽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副塔長眨眨眼,試圖從許鋒身上套出一點口風,那這篇連載故事大約又能續上三五千字跑不掉。

所有人幾乎都等著這萬年不化的冰山嚮導,芳心暗許的一刻。

許鋒視線落在杯口聚起的淺淺熱氣,笑了下:「眼睛這麼利,怎麼沒看出我們在一起了?」

副塔長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用詭異的方式站起來,差點說不出話。

才想多問些什麼,塔長室的門就被敲響,當事人之一的王祐宓踏了進來,一板一眼地報告著。

「……最後,接到西塔那的電話,有兩名哨兵要調來北塔名下。」

「這時間?怎麼回事,北塔都還沒蓋好呢?來這裡幹嘛?」

「一名是西塔的首席哨兵,白禹,另一名說是流浪哨兵歸順,名字還未登記。」

「流浪哨兵?什麼時候來?」

「說是三天後。」

「知道了。」

「那我先離開,不打擾您跟副塔長的會面。」

「等等。」

許鋒拉住王祐宓,順手解了兩顆扣子,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下領口又扣回去,輕輕拍了幾下。

「領子剛剛沒整理好,亂了。」

「……謝謝。」

王祐宓逃難似地離開了塔長室,因想起前幾天的縱慾過度而害臊得耳間發紅。

雖然時間沒多久,倒足夠讓副塔長看見王祐宓頸上連綿成片未褪全的吻痕。

「哇……這、他過得很幸福美滿啊?對象是誰?」

「他跟誰同房?」

副塔長沉默了,誰也知道是跟許鋒,所以都說許鋒惡劣,故意讓人看得著吃不著。

沒想到是真的惡劣,都在一起了也不給人家名分,全世界都以為王祐宓還在單戀。

看出副塔長在想些什麼,許鋒忍不住大笑:「我也沒說我們沒在一起。」

「好是是是,算我智障,不過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他畢竟是帝國的人,休戰也不知道會休多久。」

和平與戰爭一樣,都看不到盡頭。

許鋒一頓,末了,才輕輕笑起來:「他精神圖景在我手上。」

副塔長像是想起了什麼,笑開來:「幸好你是嚮導。」

這句話許鋒倒是沒有應,幸好不幸好的,是建立在兩人能力的差異上,親蜜關係中,嚮導總是比較傷人的那方。

可他也承認,要真有那麼一天,他會先殺了王祐宓。

許鋒是不會讓自己落入唐梓的窘境的,國與家你都不用選,我幫你選。

在一夜溫存的隔天,許鋒就把話說死了,而王祐宓歪頭想了想,應下了。

「要是你下不了手,就換我來。」

要是哪個人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覺得這對情侶太過詭異,才剛確定了關係,就先說好了怎麼死。

可只有他們彼此知道,自己的愛情表現,只是恰好屬於這種,將我的生命捧給你,然後毫無怨懟。

兩人又聊了一陣,忽然有名嚮導衝進塔長室,上氣不接下氣地喘了一陣,才喊起許鋒。

「塔長、王祐宓隊長他……」

「怎麼了?」

「剛、剛剛來了兩名哨兵,王祐宓隊長就撲了上去,現在哭成了一團……」

大概是報告的內容太過詭異,連許鋒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哭成一團?」

「對……」

「在哪?」

「塔門口。」

「……王祐宓?」

「對……」

副塔長笑到不行,知道兩人關係之後就突然發現許鋒對王祐宓的消息容易有些小表情,跟之前冷冰冰或裝模作樣的作態差了好大一截,笑得不能自己。

「呀!那許鋒你還是去看看吧!畢竟這是捍衛愛情的時刻!」

許鋒瞪了眼副塔長,不偏不倚往人小腿踹了下,悠閒地扯扯手套,讓來報信的嚮導帶路。

副塔長一跳一跳地跟在後頭,幼稚地氣炸了,想著今晚他就要讓許鋒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在整個塔裡流傳。

許鋒掃了一眼副塔長,眉頭上挑:「副塔長,我就簡單說一聲,關於我的流言,無論從哪傳出,我都當你說的。」

副塔長懨懨地搔搔鼻尖,好啦了一聲,跳著去傳遞正確消息了。



*



許鋒到門口時,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人團,一個是西塔當時的首席,一個是王祐宓,還有一個黑呼呼地,跟著狐狸的哨兵,看著很讓人眼熟。

眼熟到許鋒一下就想起了,是他之前在南防時念念不忘,卻終沒有打敗的鬼狐。

看來沒死,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又看了一眼,王祐宓哭得真摯,都要把對方衣服扯下來了。

「王祐宓,請給我三十二個字內的解釋,包含標點符號,告訴我為什麼你們要在這個地方……抱成一團還哭得跟智障一樣。」

許鋒抱胸踢了踢王祐宓的後背,語氣冷得可以結冰。



抱我都沒這麼緊。

垃圾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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