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深殊] 親愛的世界 [R] (完)

將颯彌亞輕放在亞那瑟恩和公主中間，殊那律恩靜悄悄地退出門外。

陰影已經離開在小屋外等待，見殊那律恩出來，走上前將外袍罩回殊那律恩身上。

兩人邁開腳步，離小屋有一段距離後，殊那律恩便再也不遮掩，嘆了口氣道：『唉，我擔心亞。他和亞那不一樣，沒有月凝湖的守護，又在獄界生活。』

『你也不是世界力量的保護下長大的。』對於這點，深並不贊同殊那律恩的意見。

『的確，我與兄長幼時也並非在月凝湖成長直到穩定。』殊那律恩露出帶點懷念的苦笑，泰那羅恩和自己都是在戰爭時期出生，泰那羅恩甚至是在戰場上被養大的。

『我也知道亞的體質也不能適應月凝湖。』

殊那律恩停下腳步，低聲說道：『我只是……覺得對亞不公平。』

殊那律恩回憶起當初自己被陰影帶離開冰牙族時，亞那瑟恩那快要神型俱滅的模樣。如今同樣的情況重現在颯彌亞身上，當時的亞那瑟恩還有月凝湖，眼下的颯彌亞卻沒有。

『別讓亞看見這樣的表情。』深從殊那律恩身後走上前，攬住對方的肩膀將他轉過來，讓他厚實的大掌拍在殊那律恩的後腦勺，讓對方的臉埋進臂彎裡。

『我知道……』殊那律恩悶悶道，自知這種行為其實對颯彌亞很失禮。

『可是亞是個好孩子……』

或許是因為亞那和公主能陪伴孩子的時間越來越少，颯彌亞也發現了離別的時候越來越近，所以反而更加珍惜，若不是今天情況特殊，恐怕連睡覺的時間都不願意和父母分開。

『真的太好、太好了……』

『遇到事情他甚至會先把自己的情緒全部壓下去，然後不論我們說什麼，他都點頭說好。』

颯彌亞的行為或許是出於下意識的，因為不想給身邊的人造成困擾。

重病的父母已經耗盡殊那律恩的精力，更遑論殊那律恩還有身為獄界鬼王的職責。

身邊的親人沒有多少時間陪伴自己，這個獄界裡唯一的白色小孩只能努力適應本該是天敵的陰影和逐漸墮落的精靈萊斯利亞、努力地當個乖孩子、努力記住他們所有人教給他的每一句話、努力表現得讓至親在清醒時能不為這具力量其實並不穩定的身體煩惱。

在殊那律恩的眼中，這位年幼的精靈猶如方形成的薄冰一般脆弱，卻被壓上了連許多成年精靈都無法承擔的重量，在還未學會問：『為什麼是我？』的時候，就已經先懂得假裝堅強，默默咬牙硬撐。

這個世界殘酷得連給颯彌亞為自己任性一次的權利都沒有，年幼的精靈或許早就察覺得只要自己有所鬆懈可能會就此長眠不起，那將換得身邊的人更加悲痛欲絕。

這是纖細而敏感的精靈與生俱來的天賦，只是如今的情況看來，說是詛咒也不為過了。

這孩子的身體構造偏向冰牙族精靈，而行為卻為了讓自己能活下來反而表現得像是焰之谷的炎狼一般愛好逞強。

殊那律恩像是想到什麼，搖搖頭，不贊同地說道：『也不知道亞那是怎麼教育孩子的，為什麼會想讓四歲的孩子去照顧人呢？』

亞那瑟恩不要颯彌亞憎恨、公主也不要颯彌亞哭泣，但就算颯彌亞再乖巧、再成熟，也只是個有時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是個從出生開始就深受妖師詛咒折磨的年幼精靈啊！

『他沒有時間了。』深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殊那律恩的後腦勺，像是在安撫對方。

『他畢竟和你一樣，曾經是冰牙精靈。』陰影補充道。

冰牙族的精靈是精靈族中擅長術法與作戰的一族，可能因為如此，相較其他種族戰鬥能力較差的精靈族，冰牙更會傾向把自己的生命擺在最後也要完成引導白色世界的責任。

『亞那說的那些與其說是想教給亞的，不如說，都是他想完成卻無法如願的事情吧？』殊那律恩再度嘆息。

而不知道幸運或是不幸，颯彌亞記住了所有事情。

在最近幾次不經意的談話中，殊那律恩甚至察覺颯彌亞會認為亞那瑟恩說的這些事情已經是自己的責任。若有機會和能力，往後勢必會去替亞那瑟恩完成它們。

對於精靈的天賦，颯彌亞並不是不會。相反地，這個孩子已經學會得太多、太多了。

即便殊那律恩並不贊同颯彌亞這樣的想法，卻也無法否定精靈的本性。

畢竟曾經也是身為冰牙精靈的一員，殊那律恩了解就算今天換成自己，恐怕也會做出和颯彌亞一樣的選擇。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颯彌亞對於未來並不抱太多希望，反而很消極的。

『我更擔心的是亞一直承擔我們的期待活著，但事實上他們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或許哪天面臨絕境時，即便還有機會生存，但那時的他覺得夠了、累了，大概就會選擇放棄了。』

殊那律恩像是預見這般未來，有些無力地低頭將前額靠在陰影身上。

在颯彌亞五歲的時候，他的父母最終仍是因為舊傷和詛咒而分別回到主神的懷抱與安息之地，亞那瑟恩與巴瑟蘭公主的遺體則被送往月凝湖。

冰牙族與焰之谷都有世界脈絡的存在，這兩股強大的力量皆會與颯彌亞體內的力量互相衝突導致他的失衡。

獄界方面，即便殊那律恩能收留亞那瑟恩一家，那也是為了亞那瑟恩和巴瑟蘭公主整體的狀況考慮。但殘酷的現實是獄界環境並不適合颯彌亞，如今若要單單只考慮颯彌亞的成長，依然是前往白色世界會比較合適。

兩族與黑王找上了獨立於時間之外的殿所，對方要求兩族付出九成的資產才願意收留颯彌亞，並保護他直到成年為止。

對於無殿提出的要求，白精靈帶來的消息表示冰牙族沒有異議，但燄之谷方面，內部似乎有著不同的聲音。

颯彌亞體內的炎狼之血成年之時，會一併繼承巴瑟蘭公主對於比申惡鬼王的封印。成年是初次解開，接著會隨著時間開始增多，而後完整繼承。

在那時候將會是對比申惡鬼王封印最薄弱的時候，前焰之谷的金鈴公主勢必會掌握時機奪回她被禁錮的力量。而焰之谷，依舊還有不少舊部仍忠心耿耿地在等著這位女王回歸。

狼王鎮邪．炎天．巴瑟蘭一肩扛下所有異議，交付了資產、開放火流河給族人修煉，然後和冰牙族一起隱退在世界之後。

因為與無殿有過在颯彌亞成年前不得探視的約定，不屬於焰之谷也已經不能算是冰牙族的鬼王殊那律恩義無反顧地擔起溝通橋樑的責任。

在耗費兩族九成的資產，讓颯彌亞離開自己應該所屬的時間被送到無殿之後，殊那律恩也支付了代價建立起與無殿之間的聯繫通道。

『殊那律恩……』颯彌亞看見熟悉的身影，遺傳自母親的紅色眼瞳裡瞬間有了些水光。

『亞，怎麼了？』殊那律恩本來對著無殿三主的目光被姪子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畢竟颯彌亞是很少這樣喚他的。

無殿三主之一，扇在一旁搖著扇子涼涼道：『因為我想之前他在你們那邊，應該比較習慣身邊都是鬼族的環境，所以我才找了幾隻鬼族給他當玩具玩。』

『……』殊那律恩啞口無言。

『你們倒是教了這臭小子不少東西嘛！他都能一個人解決掉中階鬼族了。』扇還再接再厲、繼續不知死活地發言道。

『……』殊那律恩感覺到身後的陰影似乎在考慮是否要衝上去，通過連結打這個女人一頓。

『我會收他當弟子的。』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另一位無殿三主—持有傘的夏侯開口，在事情尚未一發不可收拾前替口無遮攔的同事收拾善後。

『那就麻煩您了。』在扇還想開口否決這件事之前，殊那律恩先贊同了傘的提議。

颯彌亞便這樣成為傘的弟子，然後經由無殿與黑王及兩族商議的結果，颯彌亞被送到千年後由無殿三主所創立的Atlantis學院。

靜靜等待著千年過去，他們等來了妖師再度現世，等來了耶呂惡鬼王的復活與耶呂惡及比申鬼王帶領的第二次鬼族大戰。

在焰之谷的少主即將成年時，颯彌亞如同殊那律恩所擔心的那樣放棄活下去的機會，被他父親生前的摯友抽掉靈魂，然後軀殼死於師父傘的槍下。

千年後，原先隱沒的妖師一族亦如同亞那瑟恩所相信的另一位摯友那樣並非全然地邪惡，他們偕同白色種族一齊大敗鬼族聯軍，其中一位妖師的繼承者甚至救起了颯彌亞的靈魂，然後和伙伴將他復活後抹除詛咒卻嚴重失衡的身體送回焰之谷。

等待已久的冰牙族與焰之谷總算能因為小王子與少主的回歸歡慶，連殊那律恩也能為此暫時鬆一口氣。

然而此時，守世界卻迎來了巨人島四日戰爭。

與裂川王一戰，嚴重受創的小鬼王在陰影的懷裡還不斷悲傷地如數唸著因為戰役而失去的夥伴名字，還有已經陪伴他們千年的十七和二十六。

殊那律恩成為鬼族後的時間那麼漫長，漫長得幾近麻木，卻仍因為留有純白的靈魂而對生命的逝去感到痛苦萬分。

當年殊那律恩曾笑說陰影對待自己帶去的邪靈，像是對待家裡的貓一樣。

這次他們知道，他們家的貓，是真的丟了。

強忍著傷痛處理完眼前所有的事，陰影幫忙送走尚未成氣候的妖師。

完成任務後匆匆趕回來的陰影看見仍然憔悴不堪的殊那律恩，大陰影上前抱住了鬼王嬌小的身軀，在他光潔卻蒼白到快要透明的前額上輕輕落下一吻，輕聲問道：「好點了嗎？」

「嗯。」殊那律恩緩緩點頭，帶著哀傷和溫柔笑意的眼裡是比快要乾涸血液還要濃稠的暗紅色澤。

「這是舊傷了，你必須再休養幾日。」深握住了殊那律恩細小的指尖，隱隱皺眉。

這雙手，還是那麼冰冷。

「我會的。」殊那律恩笑了笑，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反過來拍拍深厚實的大手。

「為了那些，我們還沒做過的事。」他說。

「現在先休息。」深低頭，輕輕吻了殊那律恩的精靈尖耳。

殊那律恩的耳朵敏感地動了動，深的動作讓他有些癢，想笑出聲。

「唔！」然後他的呻吟來不及藏住，從口中溢出。

大陰影突然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殊那律恩背脊一涼，他連忙補充道：「對，現在先休息、現在……」

「嗯，現在。」深說著，放開他的耳朵，然後又用舌舔了舔上面的齒痕。

小鬼王欲哭無淚，他不會挖了一個坑給自己跳吧？

「殊那律恩……」

「嗯？」還在為自己默哀的小鬼王下意識地抬頭回應。

「謝謝。」

「嗯。」殊那律恩微笑，細小的手指捧住深的臉頰，抬頭吻上了他的嘴唇，安撫地舔拭著他的上顎。

含住小鬼王主動探進來的舌尖，大陰影緊緊摟住懷裡的人。


謝謝你，我親愛的全世界。

《後記》

我終於寫完了！我好棒！〈自己講〉

因為當初想寫卻沒什麼梗才去翻xx題，然後想說乾脆選兩個主題把所有的題目全部打散寫成一篇。

累死我！

而且這樣寫起來意外蠻受限制的，決定以後再也不這樣幹了！

我還是去看別人開車就好了……〈躺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