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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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芒刺》(連載)[G](古風架空,更新第36章【因疫情無法參展,改為繼續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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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紫苑 發表於 2020-4-25 22: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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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宮廷武俠
連載進度: 連載中
  >第一章<



        建祥十六年,正月十五日,京城百姓正為了象徵吉利的六字元宵大辦慶典。


  京城內能夠讓馬車通行的官道,這時一改往例,被商家沿路設攤弄得好不熱鬧。此起彼落的吆喝聲,迎風而來的菜餚香,讓熙熙攘攘的客倌眼裡都散發出新奇眼神,彷彿熱鬧的早市延續到了晚上。連平日佈滿天際的碎星,因著街道點起的盞盞紅燈籠,也略顯失色。


  街道旁一棟房的屋頂邊角,雖雕得龍飛鳳舞,卻和遠處一棟房的屋頂邊角同個模子。倚靠在上頭的男子,吸了口左手上的長菸斗,緩緩吐出嘴裡的菸,讓隱藏在黑暗中的容貌看上去更模糊不清。


  「嘖,整處沒好貨。」男子將菸斗往屋頂的龍角上敲,沒想到只掉出了些許菸塵,「看來連門面都假的。」


  穆䮶移開視線,望向屋簷下來往的行人。


  街道上四面八方的人全湊成一團,就算混個牛鬼蛇神或是天仙地妖在裡頭也不足為奇,更別說此時穆䮶還明目張膽坐在屋頂,意興闌珊地邊啜著菸邊俯瞰人們。


  「睥睨宮閫,幸災樂禍。」穆䮶隨口唸叨曾在書中看到的詩句,視線百般無聊地隨著人們移動,「人類實在是既無趣又新奇。」


  這時,遠處一聲叫喚引起了穆䮶注意。


  「姊姊你看!」看上去不過七歲的小男孩小跑步穿梭在人群內,邊喚跟在後方的少女,「是糖葫蘆!真的是糖葫蘆!」
  「唉呦你別跑啊你!」少女緊跟上已經在攤位前不停招手的小男孩,「娘說過不許亂跑沒聽見嗎!」
  「姊姊,咱們買這個行不?」小男孩轉向少女,眼神透露著滿心期待,「行不?竹蜻蜓不買了,買這個行不?」
  「錢只夠買一支,買了就不能買其他東西了,你確定?」
  「就這個!」小男孩點頭附和。
  「先前不是還吵著要竹蜻蜓嗎這是。」少女雖然碎嘴,但還是掏出錢將買好的糖葫蘆遞給小男孩,「給,不許反悔囉!」
  「一定!」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接過糖葫蘆,盯著糖葫蘆笑開懷,隨後又遞到少女面前,「姊姊你先!」
  「你不吃嗎?」
  「要吃,但是姊姊更喜歡糖葫蘆,所以、給!」
  「你、‧‧‧‧‧‧」少女被小男孩的說詞弄得頓時啞口無言,愣了半晌才又開心地笑出,「就我一個人吃可不行,走,咱們找個地方坐坐一起吃,好不?」
  「好!」小男孩伸手牽上少女的手,隨著少女往街道的另一頭


  居高臨下的穆䮶,盯著姊弟倆,直到他們出了視線外,才將含在嘴裡許久的菸吐了乾淨。


  半晌,穆䮶彷彿想到了什麼,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紙包。穆䮶深吸了口氣,閉氣後輕手輕腳地打開紙包,確認裡頭沒有半點散出後,大力一揮。


  穆䮶將手中的黃色粉末,灑向下方的人群。


  直到手中白紙沒有半點黃色痕跡,穆䮶才揉碎手中的紙,讓流動的風帶走如棉絮的紙。


  片刻,下方人群突然一陣騷動,漸漸傳出各種哀號聲。


  「這啥啊苦死了!」
  「哈啾!」
  「娘──這好難吃───」
  「欸你這菜怎麼這麼苦啊!賠錢來!」




  「這才叫熱鬧嘛───」逐漸混亂的人群讓穆䮶輕聲笑出,小口啜著菸,「沒點樂子多無趣,是不?」


  看到滿意的結果,穆䮶心情愉悅地敲掉菸斗內的灰,從屋頂另一頭躍然而下。




                                                                   ※          ※          ※


  諾大的地洞,除了零星幾座火炬外,岩石邊的坑洞,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有著釉彩的陶偶,藍白勾勒的花瓶,閃爍暗紅色光輝的寶石,透著圓潤色澤的手鐲,整個地洞彷彿是個大型寶庫,甚至連異國的盔甲也能在洞中瞧見。


  穆䮶靠著岩石牆坐在一處,透過眼前淡淡的菸影,正望著不遠處燭光下的人影。一名男子坐在色彩繽紛的地毯上,左手正繞著蓬鬆長髮裡的小辮子,邊將手中的小圓桶頂在右眼窩,神情專注地檢查小桌上的東西。


  「改日弄來假的中原髮或西域髮。」即便穆䮶音量不大,但在寬闊的地洞裡還能聽見如同波浪的回音,「這挺有賺頭的。」
  「啥賺頭?誰會需要這種假裡假氣的東西,總不會是和尚、‧‧‧‧‧‧」男子講著講著突然間發現了什麼,大聲嚷嚷,「詛咒誰啊你!」
  「嗯?」穆䮶裝得一臉無辜,「啥詛咒?」


  坐在另一頭的男子瞪著穆䮶,而後者慢條斯理地調整左手腕上的藍色細繩,讓交叉的繩子能更牢實地固定黑色臂套。


  「裝給誰看啊你混帳!」男子朝著穆䮶伸手,「東西呢?快點!」
  「皮相呢陳公子,等等外頭姑娘都要跑了。」穆䮶從背後掏出了一個香囊,朝著陳若方向扔,「接好別掉了,貴重。」
  「你好意思。」陳若眼盯著香囊,讓香囊穩妥妥地落到手中,還揚起些許黃色粉塵,「這啥東西?怎麼有黃色粉末?啥味兒?」


  陳若捧著香囊,連如同獅子絨毛般蓬鬆的髮尾壓在香囊下也顧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黃色粉塵盡數落在手上,也不敢輕舉妄動。


  穆䮶笑著看向彷彿雕像定在原地的陳若,吐口菸將菸斗正要往地板敲。


  「別動!」陳若大吼一聲,「該、該不會是?」
  「你猜?」


  穆䮶沒告訴陳若答案,用力將菸斗往地上扣出菸灰。


  「住手!」陳若用力將手中的香囊甩出去。


  「你不喜歡這香囊也別這樣嫌棄,膺品師的尊嚴呢?」穆䮶望著緊閉雙眼的陳若,就快藏不住的笑意讓嘴角有些顫抖。
  「奇、奇怪?」


  陳若睜開一眼偷看,疑惑為何沒有預想中的火燒及爆炸聲,愣了愣又低頭看手中的黃色粉塵,緩緩湊近嗅,突然氣得抓起桌上的小刀起身朝穆䮶扔。「狗娘養得活不耐煩了你!」


  「呦陳公子,這刀何其無辜。」穆䮶撿起掉在一旁的小刀,撩起黑色上衣下擺擦拭刀柄,「這可是上等西域彎刀,有多少人捧著銀兩要呢。」


  陳若再度覺得自己絕對倒了十輩子的楣,才會認識穆䮶。要不是四年前在市集上,頭一次碰到有人能認出賣的膺品是自己做的,不然絕不會和這廝混帳有交情。


  「殺你你還該覺得榮幸。」陳若放棄爭論,坐回毯子上拿起剛剛在檢查的礦石,將上面的黃色粉末擦掉。


  「有消息嗎?」穆䮶點燃新的菸草。
  陳若聳著肩說道,「沒有,只有一些不相干的傳言。」
  「說。」


  「傳言世間藏著四樣寶物,只要找到,就能擁有無上的權利及財富。」陳若輕描淡寫地說,「另一個是第一個寶物已經被人找到了。」


  「可信度?」
  「來源不高。」


  穆䮶聽著陳若的消息,邊思考著近日在外的情況。雖然仿間的確也有聽見同樣的傳言,但穆䮶心中其實另有一番見解──事情不會無中生有。


  「留意寶物的消息。」穆䮶叼著菸斗,左手拿著西域彎刀射向不遠處岩石上的地圖。
  陳若望著穆䮶釘在地圖上的彎刀,喃喃問道,「要通知其他人嗎?」


  穆䮶沒有回應,只是盯著地圖,緩緩吐出菸繚繞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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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5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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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芙紫苑 於 2021-6-9 12: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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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4-28 22: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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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陳若不明白這回穆䮶怎麼又一改態度,反倒安靜無聲。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陳若耐不住寂靜,忍不住出聲。

  陳若看穆䮶沒想要說話的意思,自個兒走到地圖前,正想把彎刀拔起時,才發現這回穆䮶準確地將彎刀釘在地圖北方。

  「呦,這回還知道東南西北啊?」陳若逮住機會調侃了一番,裝模作樣地湊近看地圖,「上回還射歪到天頂上咧,怎麼、這次不說自己很行了?」
  「還用的著我自己說嗎?這怎麼好意思。」穆䮶吐著菸回應。
  「‧‧‧‧‧‧。」

  『老天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要臉啊────』

  陳若心裡仰天吶喊,這明裡暗裡沒一處能從不要臉的人身上討到便宜,終究還是放棄和穆䮶耍嘴皮子,決定還是假裝看地圖比較實際。

  正當陳若仔細看彎刀的落點時,疑惑出聲,「鷹原城?」
  「想讚嘆可以直說。」穆䮶起身走向原先丟在一旁的布囊,從裡頭掏出了一個方正盒子丟給陳若,「拿著。」
  「我只想掐死你。」陳若生無可戀地反駁,順手接下穆䮶扔過來的盒子,「這啥?」
  「訪間流行順路帶回來的。」
  「真是『帶』回來的誰信。」陳若加重語氣挖苦,邊觀察盒子,「外頭的圖案出自手繪,顏料粗糙,連盒子的木頭都是糙的,這啥啊?難不成這樣開?」

  陳若發現盒子邊有個小鐵桿,稍微輕跩還能轉動,順著喀喀聲響轉了幾圈。

  「砰!」

  一聲巨響,陳若原本就蓬鬆毛亂的及肩髮,上頭灑滿了彩色紙屑,甚至還有各種顏色的絲帶纏繞在頭髮上,彷彿落入灑滿花瓣水缸裡的落水狗。

  「狗娘養的站好!我還不一刀射死你我就不叫陳若!」陳若顧不得頭上亂七八糟的紙屑,隨手把盒子一扔,轉頭就拔了彎刀要丟穆䮶。
  「需要我提醒你你本來就只是化名嗎?」穆䮶嘴上不饒,硬是要討個嘴皮便宜,「我還能讓你半個時辰瞄準。」

  「穆!䮶!」
  「喊了可是沒法瞄準的。」

  正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一名長髮女子端著放滿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物品的盤子走向兩人。女子瞧了幾眼兩人的爭鬥,逕自坐到方才陳若的位置,沒打算阻止兩人的意思,反而開始研究起盤子上的東西。

  女子研究了半晌,但另外兩人實在是太鬧騰,女子皺著眉頭,朝桌面敲了三聲。

  縱使地洞充滿著喧鬧聲,女子敲了三聲卻如同鐘聲般響亮,頓時讓陳若和穆䮶停止下來。兩人望著女子一眼,即便還沒有爭個結論出來,但還是各自回到原本位置決定停戰。

  「哥讓我拿來的。」女子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陳若說道。

  陳若用著彷彿要吃人的表情怒視穆䮶一眼,才將注意力放在女子帶來的東西上。

  「怎麼都是些次品。」陳若掃了一眼後下出結論,「叫你哥別總是收些沒用的東西行不?」
  女子默不作聲的點頭,便起身走到方才他們吵個沒完的地圖前觀看。

  「不怕沒人收。」穆䮶隨口回應,「瞎眼人不嫌多。」
  「你遲早陰溝裡翻船。」陳若忍不住回頂一句,才開始整理眼前的物品。

  原先吵地不可開交的地洞,瞬間安靜了下來。陳若看著物品,穆䮶把玩著菸斗,女子緩慢沿著地圖邊緣仔細觀看,此時誰有沒有說話,直到女子率先打破寂靜。


  「鷹原城?」女子唸出破洞旁的城名,望著地圖上唯一的破洞,「為何?」
  「最近局勢變化快,會有生意。」穆䮶簡略回答。

  雖說國號為建祥,富有祥和之意,前景一片美好。然而皇帝登基晚,經過十六年也都快知天命了,即便這十六年間沒有出大亂子,但人的慾望繁多,總是希望能長命百歲,更何況是祈求萬萬歲的皇帝,自然求仙尋道的事情開始層出不窮,各方勢力也蠢蠢欲動。

  人說時勢造英雄,但時勢也得靠人造。

  而最快的方法,無非是財力。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能使人成魔。

  再好的人,都會為了需要錢而做出各種犧牲,甚至不惜埋葬無辜之人的性命。身處在建祥,反倒成了現今最大的諷刺。

  「說道這,最近那些肥羊倒是越來越闊了。」陳若接續著說道,「市集上也開始有人特意舉辦競標,雖然都不是什麼顯眼的東西,但上等美玉好歹還是有。」
  「最近舖裡也開始有人短時間把東西贖回去。」女子在一旁跟著說出近況。
  「哪些人?」穆䮶放下菸斗,認真望向女子。
  「都是半個月前來典當的,七成市集小販、二成客棧藥鋪,最後一成是商鋪。」

  「半個月‧‧‧‧‧。」陳若皺著眉在一旁喃喃細語。
  「靈雨,留意那一成。」穆䮶收起菸斗起身,順道交代。

  靈雨點頭回應穆䮶,也跟著起身。雖然不太明白穆䮶有何用意,但靈雨從小到大,看著自家哥哥和穆䮶、陳若及其他人的做事風格,多少也能推測這種極度平凡的事情,恐怕和坊間流傳的傳說有關。

  「先去找哥哥了。」靈雨點頭招呼,便往地洞口方向離開。


  看著靈雨離開,陳若起身走去把剛剛摔到一邊去盒子撿起來翻。半晌,便在裡面發現了一張小紙條,上頭只寫了二個字。

  『鑄幣』

  陳若看著紙條開口問,「靈雨有聽懂嗎?」
  「我怎麼知道有沒有聽懂,你何不自己問?」穆䮶反問陳若,便往地洞內一個小凹處走去。
  「‧‧‧‧‧‧,就你最先知。」陳若忍不住碎念,一邊嘆氣捏碎紙條,「年還真是越來越不好過了,說好的賺頭呢掌櫃的?」

  陳若支肘盯著滿桌次品,面容毫無生氣地隨手拿了幾個,往地洞其他堆成小山的區域丟,開始做些分類。陳若知道有時候膺品師追求的不是錢財,更何況自己待在這也沒有被虧待,有吃有住有玩還有得賺,已經是他們這種小眾才能最大的成就了,但自己也知道,內心那股天生的好奇心,總想發現一些別人無法琢磨的東西,尤其是傳說中的上品那就更吸引人了。

  「庸俗。」

  穆䮶從小凹處走出,全身已經換下方才一身黑的裝扮。此時的穆䮶,彷彿是外來的商賈人士,一身湛藍色長衣,用著同樣色系的腰帶繫著,而外頭卻是套著淺綠色外衫,就連平日只是隨意綁的半長髮,這次也老老實實的往後梳齊,在腦後紮了小束頭。

  陳若望著此時的穆䮶,驚世駭人的裝扮讓陳若皺著臉,嫌惡地說道,「你這衣冠禽獸又想欺負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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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8  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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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1 22: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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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嘖嘖嘖。」穆䮶邊拉整衣服,邊瞄了一眼陳若搖頭嘖聲。
  「怎樣?」
  「沒想到你更衣冠禽獸。」

  陳若聽見穆䮶的結論,總覺得被拐了彎罵,但又不懂是甚麼意思,只能兩眼無神望著穆䮶,等著看有何解釋。

  「滿腦子欺負人不可取。」穆䮶隨手拿起一旁的紙扇,木頭柄雕刻了細小紋路,成串的花朵及藤蔓,彷彿是攀在扇柄上,讓隨處可見的扇子多了與眾不同的氣質。

  「滾!」陳若被穆䮶一句話又激起怒氣,隨手拿了地上的小檜木就往後者丟。
  「皮相啊陳公子。」穆䮶用著木扇輕鬆撥開迎面而來的木頭,「這暴躁脾氣,真為你的婚事捉急。」

  「有種別走啊你!」
  「人要識時務者為俊傑。」

  陳若望著丟下一句就離開的穆䮶,氣得咬牙但又奈人沒法,簡直瘟神來著。直到穆䮶的腳步聲遠離,終於恢復平靜的地洞,才讓陳若有時間將方才的訊息琢磨琢磨。

  論紙條上所寫的內容,光是鑄幣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個大患。照他的印象,建祥三年就曾發生過因私自鑄幣而大清算的事情。即便事情並沒有擴散到動搖國基根本,但也是牽連無數。

  陳若隨手找了張紙,在上頭寫了鑄幣二字,也在一旁寫下建祥三年,還從年號畫出一條線,上頭寫下清算。

  寫到這,陳若突然停下了筆。

  前幾年,陳若聽過穆䮶稍微說過,他的父母是因為受到別人的牽連而亡,但詳細的故事陳若並沒有過問,畢竟是家務事,再去掀人傷口有違道義。縱使他們因為古物買賣兜在一夥,陳若依舊沒去干涉穆䮶的背景。

  ───天地萬物皆有故事,時機到了自然顯現。

  陳若盯著紙上的清算,皺著眉思考。他們一向都是做古物買賣以及賞善罰惡,但他從來沒有問過穆䮶從事這行的原因,甚至也沒去思考緣由,他只單純認為是件有趣的事,並沒有多想甚麼。然而,僅僅是鑄幣這條小線索,穆䮶反倒是積極起來了。

  「難不成?」


  ※               ※             ※


  熱鬧的街道,兩旁有著各式各樣的攤販。能夠讓馬車通過的官道,寬敞地讓人走在路上也不用人擠人,甚至可以好好看看路旁攤販的物品。然而,穆䮶並沒有為了哪一個攤販停下腳步,反而走進了一間客棧。

  雖說客棧只有兩層樓,但一踏入便發現店內中間是個四面八方都能觀賞地戲台,房子二樓環繞著小包廂,挑高的設計讓一進門的人,都為之一亮忍不住讚嘆。


  「唉呦這位客倌,吃飯還住宿?」店小二將毛巾甩到肩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穆䮶,「二樓廂房清淨,風景好,適合商賈小聚,為客倌帶路嗎?」

  短短幾句話,讓穆䮶確認店小二已經把他當作來往的商人,見人中招,還故意甩開了扇子搧了搧。

  「行,有勞了。」

  店小二欸了一聲,領著穆䮶直接上二樓的包廂。不曉得店小二是誤會了甚麼,竟然幫穆䮶安排在店內視野最好的廂房,前有街景,內有戲景,若是普通老百姓,肯定連二樓都不上來。

  「酒菜隨意。」穆䮶交代同時,除了錠銀外,也給了店小二小把碎銀,「不用找。」
  「謝大爺謝大爺,小的鐵定幫您弄妥妥有菜有酒,小的這就去張羅!」店小二鞠躬哈腰地退出廂房。

  正當穆䮶還在打量店內狀況時,突然有一位留著八字鬍地胖男人站在廂旁門旁。

  「何事?」穆䮶搧了搧子,面無表情地問。
  「欸嘿嘿嘿這位客倌,勞您大駕蔽店,蔽店深感榮幸啊,小的是這店掌櫃。」男子即便肚腩大到無法彎腰,依然駝背搓手,面容笑嘻嘻地彷彿別有來意,「您有甚麼吩咐儘管說,小的一定為您服務。」

  「嗯。」穆䮶也不是沒長過世面,深知掌櫃前來到底是為了甚麼,於是從袖裡掏出一小包香囊遞給掌櫃,「才剛到這,便聽見您這兒的花旦有副好歌喉就進來聽聽。」

  「您是說台上那位?」掌櫃快手快腳收了香囊,便開始滔滔不絕回應,「這位女子也是個奇人,前幾日說是技癢,想上台唱唱戲,但這突然來的陌生人戲班哪肯讓,硬試比劃比劃才讓上,但說也奇怪,雖然女子會的不多,但論身段還是嗓子,都是一流的,甚至也將賞都讓給了戲班,戲班也就由著她去。」
  「的確是奇女子。」

  穆䮶望著中央的戲台,上頭的花旦聲音如黃鶯出谷,看似沒出甚麼力,但連遙遠的廂房都能聽地一清二楚,想必唱功也是不可了得。

  「瞧貴店也是生意極好的。」穆䮶望向下方滿滿的客人,「看來您店裡的菜餚也是一流的,才能使人駐足聽曲。」
  「過獎了過獎了。」掌櫃邊搓手邊呵呵笑,「也不過是最近生意突然好上了,趁著這波做了口碑而已。」

  「哦?最近?」穆䮶疑問回應。
  「是啊,前陣子生意還算普通,但就在半個月前,生意竟然開始火了,就連一般不會上館子的農家,居然也攜家帶眷來吃個幾回,看來世道開始好轉了哪。」


  聽著掌櫃闡述,穆䮶不免想起靈雨說的時間點。這時間點,巧合地有些蹊俏。

  「而且小的聽說啊,這些人都是發了財。」
  「怎麼說?」

  掌櫃先是張望附近,確認只有它們兩人後,湊近穆䮶的耳邊小聲解釋。

  「前幾日來的農家,因為喝醉了就多說了幾句,說是在自家農田挖到了銀兩。」掌櫃瞇著眼一臉鄙棄,「您說,這天地這麼大,怎麼就能挖到銀兩呢您說是吧?沒想過之後來的農家也是有相同經歷,搞得大夥都說神明眷顧,讓土都能生黃金哪。」

  「這事情也太玄,確定是真的?」穆䮶皺著眉搧著扇子,彷彿掌櫃渾身散發出銅臭味。

  「本來小的也不信,但是農家各個都說自己在城郊外挖到的,小的前幾日也派人去挖了。」掌櫃突然將音量壓得更低,「小的還真的有挖得,您說奇不奇!」
  「掌櫃,這牛給蛇神的怪事世間多了去,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小的讓您看看!」掌櫃從自己的衣袖裡拿出一錠銀,小心翼翼地給穆䮶,「您可別說啊,這銀小的還得留給兒子討媳婦。」

  掌櫃嘿嘿幾聲,一邊期待望著穆䮶,彷彿想從穆䮶臉上再得到讚賞以補內心的虛榮感。

  「還真讓你給發財了掌櫃。」穆䮶摸了摸錠銀,看了一眼後便還給掌櫃,「財帶好運,那便先行祝賀。」話才剛說完,穆䮶又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香囊給掌櫃,「往後會再來光顧的。」

  「好咧好咧!」掌櫃對於自己又收到銀兩很是錯愕,連忙道謝哈腰,大肚腩都被擠得擴散到身材外了,「只要您有需要,小的一定盡心盡力,小的就先幫您催下櫥子,告辭了。」

  等掌櫃離開廂房後,穆䮶才收起面孔,不屑地望著掌櫃下樓。

  人類對錢的慾望真是一覽無遺。

  穆䮶壓根就不想跟充滿銅臭味的人打交道,但有時候偏偏這種銅臭味的,擁有的消息是最好打聽的,畢竟他們為了錢,甚麼都能做,甚至連妖恐怕還得讓人類三分。

  ───慾望才是世間上最可怕的禍源。

  穆䮶邊四顧看看,邊仔細推敲方才聽到的線索。靈雨說的贖回典當,恐怕也就是掌櫃說的,農家都挖到了銀兩,所以才有多餘的錢財,甚至多到可以上館子這種普通人家無法想像的事情。既然贖回典當,自然更有可能在店鋪買東西,若再繼續下去,經過買賣恐怕會流出京城,或是,根本是別處流到京城的。

  穆䮶望著台上正在唱戲的花旦,腦中盤旋許多疑問。

  『為什麼又要鑄假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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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1 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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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芙紫苑 於 2020-10-16 17: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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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3 18:5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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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穆䮶伸手正要挑出菸斗,但想起自己目前身份是商人,便又放了回去。半晌,掌櫃便領著店小二,唯唯諾諾地彎腰將飯菜都上桌,當然穆䮶也不是不懂,隨手又是一遞,一小包香囊又落入掌櫃手裡。


  「沒事別打擾。」
  「好咧好咧。」掌櫃領了錢,便帶著店小二離開。


  『貪得無厭。』




  望著掌櫃和店小二的背影,穆䮶心裡唸叨著。就連在販賣古物時,有錢人的嘴臉也沒有好到哪去,甚至和掌櫃比起來,掌櫃還順眼多了。


  現今社會,除了錢財,能入眼的恐怕沒多少了。在廣大的土地上,看多了、聽說了,便知道能將錢財用在真正地方的人,少之又少,更別說達官貴族,那可是最不可能出現正經人的世界。每當自己從外頭回來,一群貴族便時常稍人來問是否有新物品,為的也不過就是送禮或是擺設,彰顯虛榮及自傲。


  尤其在建祥年間,此風氣更甚。


  但穆䮶並不認為這是鑄假幣的理由,事情有點說不通。穆䮶拿著筷子夾了幾塊入嘴,邊嚼邊思考到目前為止的線索。


  論流通到市面的手法,確實高明。在這個財富懸殊的年代,誰找著了錢,誰都會自飽私囊;論真假度,方才拿了掌櫃的掂一掂重量,和真銀兩完全一樣,連做工也精細到難以辨認,光看做工,說是出自專精之人也不足為奇。


  但再一次鑄造假幣的用意是甚麼?


  穆䮶想起十三年前,那場被壓制下來的假幣事件。經過他多年遊走打聽,當年的鑄幣事件,也只查到起因是有高官想利用假幣,將真的錢幣扣留,從中賺取大量錢財。然而,當他繼續深入找尋相關線索時,線索竟然硬生生斷了。


  若沒有在合理範圍內出現線索,也就代表鑄幣事件真正的兇手並沒有被抓到。


  況且,這麼多年後再次出現鑄幣事件,很難說服人這與十三年前的事情沒有相關。


  桌上的酒菜不知不覺也清空了,穆䮶便起身準備離開。離開前,穆䮶看了一眼還在唱戲的花旦,直到花旦將最後一句詞唱完,穆䮶才走出店外。



  ※                 ※                   ※





  離開客棧的穆䮶,在街道上走了一陣子,朝著一間『艾來當鋪』踏入。


  原本要開口招呼的男子,一眼見到穆䮶,立刻改變嘴臉,怒氣沖沖地擋住穆䮶。


  「就你,老是教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妹妹。」男子指著穆䮶鼻子罵道。
  「靈雨天資聰穎干我何事?」


  穆䮶用扇子撥開男子的手,逕自要往當鋪裏頭走。


  「欸你給我站住!人家一個大姑娘搞古物像甚麼話?」男子大聲朝著穆䮶背影吼。
  「你是他爹嗎?」


  穆䮶反吐一句,倒是讓男子一時間接不上話,趁著空檔,穆䮶趕緊將話說完。


  「把鋪關了,有事。」穆䮶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把你這幾天收到的銀兩也帶來,靈雨也來。」
  「出大事了?」男子邊快手快腳將店鋪關門,邊從櫃子裡拿出一袋白布囊,趕忙追上穆䮶腳步,「還是你捅了大婁子了?欸我可跟你說啊,別老想著我幫你擦屁股,我可沒這麼多銀兩啊我先說。」
  「怎麼了?」聽到動靜下樓的靈雨,便看到自家哥哥和穆䮶正要往後頭走。
  「你也來,有事。」
  「好。」


  穆䮶沒理會在身後一直嘮叨的男子,直接他們三人到了書房,男子才安靜下來。穆䮶從書櫃拿了一本書,書櫃「咿呀──」一聲開了一個小縫,於是三人便走了進去,直到確認人數到齊,穆䮶才拉了一下牆上的火把,書櫃又回到原位。


  走道四面是未經雕琢的岩壁,四周昏暗,若不是有火把點著,稍微不留神鐵定摔個跤。穆䮶等三人,一語不發地往走道深處走去,捧著白布囊的男子,看著穆䮶背影又看向自己的妹妹,想說些甚麼,但四周又安靜的只剩下腳步聲,只好扁了扁嘴,安靜跟在穆䮶後頭。


  半晌,當三人都到地洞後,陳若注意到三人的出現。


  「咋了?又闖禍了是吧?」


  聽到同樣評價,穆䮶拿出菸斗,忍不住反駁,「能不能別往我頭上扣帽子,我行得正坐得直。」


  「可見你為人失敗。」男子抱著一袋銀兩,坐在陳若的桌旁。


  隨後穆䮶和靈雨也圍繞在桌邊席地而坐。


  「所以到底咋了?別賣關子了。」陳若著急地問。


  「把銀兩拿出來。」穆䮶朝著靈雨說道,又看向陳若,「你也把這裡的銀兩拿出來。」
  「幹啥哪這是。」陳若嘴巴雖然碎唸,但還是照著指示,將地洞裡的銀兩拿來放在桌上。


  穆䮶將兩塊銀兩放在一起,看了半晌。事實證明,兩塊銀兩果不其然外觀和重量完全一樣,剩下的就得鑑定了。


  「靈雨、陳若,你倆檢定一下,哪塊是真的。」穆䮶說完,陳若和靈雨就各自拿起一塊鑑定。


  靈雨先是看了兩塊銀兩的外觀,爾後又掂掂重量。但兩塊銀兩外觀重量都一模一樣,靈雨皺著眉覺得疑惑,於是又將兩塊銀倆放在耳邊,用指頭各敲了一下。


  「這個是假的。」靈雨將假的銀兩放到左邊,以便區分。


  男子一臉驚訝望著靈雨,自己也拿起兩塊銀兩放在一起看,但怎樣看都是一個樣。


  「我也來聽聽看。」男子學著靈雨也將倆塊銀兩放在耳邊敲,「我咋就聽不出來了。」


  「朽木不可雕也。」穆䮶抽起菸斗吐了一句。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辰你安靜點行不?」陳若開口阻止,一邊捲起袖子,「我也試試。」


  陳若邊說邊先拿起左邊的銀兩惦惦,和另一塊銀兩一樣的重量。陳若盯著外觀瞧,同樣也是一樣的外觀。然而,當陳若拿了平常在使用的小圓鏡一看,假銀兩的細微材質和真銀兩還是有些許差別。


  「左邊的確是假的。」陳若放下小圓鏡說道,臉也沉了下來。
  「也的確是來源不對勁。」穆䮶替陳若接續解答。
  「甚麼意思?」李辰一臉疑問說道。


  穆䮶吐了菸,便沒再說話。


  陳若看著穆䮶沒打算說話的樣子,只好皺眉說道。




  「假銀兩的來源,恐怕是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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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3 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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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李辰一臉茫然望著陳若,後者這才邊搖頭邊接續解釋。

  「這作工的手法,是工局獨有的,他們在鑄造錢幣會有一定的規則、材質和手法,這出來的成品才會統一,也能解釋為何到現在都還沒人發現有假錢在市集流通。」

  「那這、不就是私自鑄幣?」李辰驚訝地說道。
  「不一定。」

  穆䮶在一旁回應,邊拿起假銀兩觀察。

  要能明目張膽地鑄造,還能大範圍埋在郊外,這可不是一般工局的人可完成的。穆䮶揣測著現在的局勢,既然當今皇帝都不中用了,肯定會有人蠢蠢欲動。只是到底是何人很難說,更何況,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寶物傳說,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

  「事情還說不準。」穆䮶吐出菸噴著銀兩,瞇起眼,「該去蹓躂了。」
  「啥?」陳若和李辰異口同聲錯愕。

  「年紀大到耳背,真可憐啊。」穆䮶故意擺出一臉哀愁,放下銀兩起身遠離桌邊,「明天出發。」
  「耳背你大娘!」陳若和李辰同時罵出,隨後陳若趕緊拒絕,「先說我可不去。」

  穆䮶回頭望了一眼陳若,說道,「怎麼?老屁股捨不得挪啦。」
  「怕誰啊去就去。」被人說是老屁股,陳若說甚麼也得趕緊起身證明自己。

  『真好激啊‧‧‧‧‧‧』

  李辰在一旁悶不吭聲,內心對陳若下了註解。

  「哥,他們這樣行嗎?」一向話少的靈雨,難得對於穆䮶和陳若的出行發問。
  「別讓你出遠門都行。」李辰身為妹妹唯一的親人,理所當然堅守妹妹的人身安全。


  ※            ※             ※


  鷹原城,一個在地圖最北邊,卻人潮不減的邊關城。

  若要從中原進入北方,必定會經過鷹原城。各方各路的商賈旅人,全都會在鷹原城待上一陣子,以至於不管食衣住行,通通應有盡有,對商賈來說,也是個能買賣的好地方。

  由於位居北方,鷹原城時常處在白雪靄靄的景色,甚至只隔一個城門的北突厥,也時常穿著特有的皮毛禦寒衣物,在鷹原城採購必需品,或是做做牲畜及馬的生意。

  穆䮶和陳若從中原來到鷹原城,到達的時間正好趕上鷹原城為數不多的好天氣。穆䮶他們的馬車,此時正停在一間客棧前,車夫趕緊將行李交給客棧後,這才請車內的兩人下車。

  陳若依舊是穿著異國風格明顯的服裝,即便陳若的輪廓有些突厥人的影子,但對外族習以為常的鷹原城來說,並不會引起關注。

  「唉呦這腰!」陳若扶著腰向後仰,邊轉動脖子,「疼死我了,下次騎馬行不?」
  「老屁股還挑。」

  穆䮶邊回話邊下車,順手從衣袖內拿出小碎銀給了車夫。

  「別忘了咱們同年,少得瑟。」陳若一臉無語打量著穆䮶的裝束,「這大白天的黑漆嘛烏
  嚇誰啊。」
  「你可以直說英俊。」穆䮶用著黑柄的扇子,搧了點涼風,讓悶在車裡的窒息感能減緩些。

  穆䮶一身黑的書生服,身上僅有的其他顏色,也就只有束髮的紅帶子,另一個就剩下始終綁在左手手臂上的藍色綁帶了。

  「還要不要臉啊?」陳若彷彿覺得冷,身體顫抖了一下,「聽得都沒胃口了。」
  「正好,省了飯錢。」

  穆䮶轉身就往客棧內走,絲毫沒有要理會陳若的碎念。穆䮶一踏進店,店小二便急忙上來招呼,隨後又領著兩人到有開闊視野的二樓,直到店小二都將菜上齊後,陳若才放棄碎念,轉而稱讚菜餚的美味。

  但這聽在穆䮶耳裡,又是個無法消停的折磨。

  放棄和陳若爭辯的穆䮶,索性拿出菸斗,邊品味在路上買的新菸草,邊俯瞰街道的熱鬧。穆䮶看著下方人來人往,有的看上去是突厥人,有的是中原商人,各家賣的東西清一色也都是中原少見的裝飾品或是日常器具。

  正當穆䮶想再仔細觀察時,一名男子突然站在桌邊。

  「兩位想必是外地人吧?」

  男子一身純白的書生裝扮,頭髮也用藍色帶子好好束著,就連拿在手上輕搧的扇子,也是最常見的木柄白扇,襯得清秀的面容更加精緻。

  「嗯?」最先出聲的陳若,對於男子的面容驚為天人,愣了下才趕緊回應,「啊是,是外地人。」
  「既然同為外地人,不曉得能否賞個光,和你們同坐呢?」
  「若是敘文飲酒,歡迎。」穆䮶吐了口菸,就著菸霧望著男子。
  「這有啥問題!」陳若往旁挪了位置,讓男子入座,「你也是從中原來的嗎?」
  「啊不,雖然是中原,但實際上是從江南來的。」


  穆䮶一邊請店小二多加了菜和酒。,一邊聽著陳若和男子說話的內容。原本穆䮶還在猜測是不是在哪兒被跟蹤了,但線索又少地可憐,隨便懷疑人也不是個正道。然而,突如其來的招呼,要讓人不多點警醒實在為難。


  「原來你們是商人,那可有物色到好物件?」男子一臉驚訝的問道。
  「這倒是還沒,咱們也剛到,連睡上一覺都來不及,想找到好物件也挺難的。」陳若如實回答。
  「不如,我這幾日有入眼的物件,讓你們參考參考?」

  男子說著這句時,一改原先的視線,轉往穆䮶望著,彷彿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穆䮶才是主要下決定的人。

  穆䮶吐了口菸,反覆思考提議的可信度。雖然此行並非全是找物件,有好的物件也不算壞事。但是,沒有要任何分文,直接就肝膽相照,這對穆䮶來說,反倒是更危險的存在。

  「行。」

  穆䮶最後決定先答應,至少留個機會,好觀察男子的為人及目的。

  「那就先謝過兩位的信任了。」男子拱手示意,「這杯我就先乾了。」

  毫不猶豫,男子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好酒量!」陳若笑開懷的喊著。
  「不過,你總得先報上名來。」穆䮶望著男子,順勢吸了口菸。

  陳若看著穆䮶,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也許是太久沒有一起行動,今日的穆䮶,彷彿在避開甚麼,氛圍透露著微微的警戒,一改穆䮶平日對事情蠻不在乎的形象。

  「啊、這都給忘了。」男子笑出聲,清秀的面容更引人注意。

  男子重新調整身子,坐得端正才又拱手。

  「在下溥廷,溥天之下的溥,朝廷的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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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5 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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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9 22:5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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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穆䮶深吸一口菸,從袖裡拿出小缽,將菸斗的餘灰倒扣在裡面,「這惹了不少麻煩吧。」
  「甚麼意思?」陳若望向穆䮶。


  「多數人認為這句是指王土為皇帝所有。但其實不然。」穆䮶解釋完看向溥廷,「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這只不過是抱怨自己的差事特別苦罷了。」


  溥廷盯著看向自己的穆䮶,有些意外。每回自己報出在外使用的名字,大多是被人調侃了一番。然而,眼前的穆䮶,反倒是回答了正確解釋。


  這倒是有趣了。


  「說的是。」溥廷笑望穆䮶,「敢問兩位如何稱呼?」
  「我是陳若,他是穆䮶。」陳若率先介紹,「你直接叫我陳若就可以了,他的話得他自己說。」


  溥廷和陳若一起望向穆䮶,穆䮶道「阿驫吧。」


  這句話一出,陳若轉頭咳了起來。


  「嗆著了?」溥廷推了一杯茶過去。
  「沒事兒沒事兒,待會就好。」陳若接過茶一飲而盡。


  『這人到底在玩甚麼招啊!』


  陳若一邊喝茶,一邊內心懟穆䮶。從一開始收起平日玩性,現在竟然唸起詩經,實在是猜不出穆䮶到底有甚麼想法。事實上,自己也從來沒有搞懂穆䮶──始終不愛牌理出牌。


  「約個時間去看你說的寶物吧。」穆䮶將菸斗收進袖裡,順勢問道,「喬個時間好配合。」
  「不然‧‧‧‧‧‧」溥廷思考了下,「三日後,這間客棧門口,到時再一同去,行?」


  溥廷說完便看著另外兩位,內心不禁好奇,現下的安靜無聲,是否除了排行程,還多了猜測他這個人的可信度。


  「行。」穆䮶輕描淡寫地說出答覆,「不過我們和你去,可有甚麼條件交換?」
  「條件嗎?」溥廷慶幸自己還是有稍微推測,不至於突然被要求而感到意外,「你們有看上的物件,我不插手。」


  溥廷認真地回應,就連眼神也比剛才還要認真。溥廷明瞭,現在眼前的穆䮶,恐怕沒有那麼好取得信任,但唯一的好處就如同先前知道的消息一樣。




  ────喜好等價交換。




  「成交。」


  穆䮶毫無拖延,立刻答應了條件。




  ※             ※            ※




  城內客棧上等廂房內,溥廷邊飲著茶,邊望向窗外的一輪明月。


  鷹原城的天空比京城內乾淨許多,雲層也較少,衝著難得的機會,溥廷打從回房開始,便一直盯著月亮。


  當然,溥廷也正在思考接下來該怎樣做。


  在早些時日,溥廷接到恩師的任務────調查穆䮶。


  恩師口中的穆䮶,是位油嘴滑舌,擅長狸貓換太子、等價交換,更擅長從王公貴族身上榨銀兩的人。然而,屏除需要時間觀察的一些特點,油嘴滑舌反倒沒有,意外地安靜少話。


  溥廷從茶杯中沾了點茶,在桌上寫了『直接』二字。


  對於穆䮶直接提出交換條件這點,也是溥廷有些意外的點。縱使他已經從恩師那兒聽到不少事蹟,但是實際面對,反倒發現穆䮶有別於他人來得直接,毫無遮掩就將事情直接變成可交易的情況。


  即便是朝廷的聿示局,顯然資訊也有失去準確性的一天。


  聿示局,直屬於皇帝。除了一位正使外,還有二位副使,餘下都是任正副使差遣的藏影者,也就是暗查資訊或是私下任務的人,根據任務需求,正副使會派不同的人出馬。


  譬如穆䮶,正是聿示局要調查的目標之一。


  溥廷起身走到窗邊,任吹進房內的微風撫過臉。當初他接到任務,只知道需要調查的人,得罪了某個高官貴族,對方一狀告到皇帝面前,於是才被派出來接觸。


  原本只是個簡單的差事。


  但溥廷沒想到的是,穆䮶似乎是自己以前曾經因為調查案件而碰上的小男孩。白天他看見穆䮶的左手腕上,有一條藍色綁繩,雖然並沒有問起來歷,然而,實在是眼熟地很,不免懷疑起穆䮶的身分。


  溥廷仰頭望著月亮,嘆了氣聲。


  「早不碰晚不碰,怎麼偏偏是這時候。」溥廷喃喃說道。


  並不是不想問穆䮶,然而現在問了反倒更尷尬。即便穆䮶把藍繩繫在手腕上,但是,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任務講出口,更不確定穆䮶對於當年的情況了解多少,是恨還是思念。


  穆䮶的想法,究竟是哪個無法判定。


  若穆䮶真是當年的小男孩,但是最困難的,還是自己身為聿示局的人,是不可能打破聿示局規矩的────不可與調查對象有過深的接觸。


  「唉‧‧‧‧‧‧這下可難辦了。」


  溥廷頓時沒了以前的果斷,甚至糾結了起來。當年他年少粗心,少不更事,有些該思考的問題都沒放在心上,一心只想要完成任務。然而這些年的歷練,越來越發認為,自己以前多麼不周全。


  溥廷又嘆了聲氣,將窗給關上。


  既然事情都演變成這副模樣,那就見招拆招隨機應變,該完成的事情總得完成,好讓恩師能在聖上面前能給個交代。


  「絕對不能添麻煩。」


  溥廷搖了搖頭,小聲唸道,


  正當溥廷在房內思考,直到熄燈就寢時,窗外遠處的樹上,始終有個人藏在樹葉後方,觀察著溥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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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9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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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10 18: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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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確定溥廷熄燈後沒有動靜,穆䮶才放心從樹葉後方探出點頭來。




  穆䮶坐在樹幹上,為了觀察溥廷,他忍住沒拿出菸斗,既然溥廷已經熄燈,便趕緊將菸草點起。穆䮶啜著菸,依舊盯著溥廷房間的窗戶看。


  今日之事,穆䮶細想實在詭異。他在外做生意,也不是沒有碰過自來熟的,但溥廷的方式,卻比自來熟又更積極些,好幾次的提問都是望著他,彷彿很早就知道他是主要下決定的人,以白天的舉止來說,比起搭訕,更像是有目的性的靠近,就連找物件也很自然地願意提供意見。


  做商的人都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更何況,自己是從當年父母被下套而亡的背景存活下來,對於『等價交換』更有極深的體悟。


  當年父母意外被私自鑄幣的事情受牽連,仇人連夜斬殺,要不是娘親將自己提早託付給家僕帶走,恐怕自己早已是刀下亡魂。這麼多年的尋找,在臨門一腳訊息便斷了,以至於真相始終無法大白。


  事實上,溥廷的言行舉止除了讓他想到當年的事件外,更想到一個人────蓉兒姐姐。


  那時候,家僕將他安置在城鎮外頭的偏僻小屋後,便跑遠了。於是,在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食物的情況下,他只能呆坐在屋內,傻傻等著家僕回來。


  那年,他才七歲。


  穆䮶吐了口菸,讓菸霧遮掩了皺起的眉頭。他想起了當他餓到發暈無力時,是蓉兒姐姐發現他,不但出手相救,甚至照顧他幾日。


  然而有一天,蓉兒姐姐也不見了。


  家僕離開的理由,穆䮶是知道的,人類碰上大災難,總是會以自保為先。但是,他和蓉兒姐姐並不相識也沒見過,實在想不透當初為何要離開。然而,不管是報恩還是他私心想求當年的答案,這些年來他也是找了又找、問了又問,結果都依然是找不著。


  今日碰上了溥廷,清秀的面容,竟然有一點蓉兒姐姐的影子。


  這聽起來很荒謬,但當他看到溥廷,一瞬間彷彿是蓉兒姐姐站在他眼前的錯覺。不過很可惜,當年的蓉兒姐姐完全是女孩模樣,今日的溥廷也是鐵錚錚的書生樣,說是同一人實在牽強。


  『除非是有親屬關係。』穆䮶在內心得出了這個結論。


  穆䮶將菸草最後一口吸完,看了一眼溥廷房間的窗,便瞬間離開樹,往遠處更黑暗的方向離開。




  ※                    ※                       ※




  三日後。


  當陳若和穆䮶到集合地點時,便看到溥廷早已在那等候。


  「哎呀對不住,咱們來晚了。」陳若人未到聲先到,在不遠處便大聲嚷嚷說道。
  「沒事兒,是我早來了。」溥廷等到他們走近了才回應,「那咱們就不耽擱了,早點去搶得先機?」
  「行。」穆䮶簡單回應。


  於是一行人便即刻出發,路途上,陳若和溥廷聊著天,而穆䮶只在一旁邊聽著邊啜著菸。半晌,三人總算來到一間店鋪,一進門就聽到掌櫃嘹亮的招呼。


  「呦三位客倌,今天想看啥呢?,」掌櫃雙手握著,笑臉盈盈地招呼,「想看啥儘管說,小的一定幫各位介紹!」
  「行,咱們先看看,有需要再回頭問。」溥廷彷彿很習慣來這種店鋪,自然而然就讓掌櫃退到一旁。
  「阿䮶、陳若,你們若有看上眼的儘管說,咱們再請掌櫃介紹下。」溥廷走近另外兩人,小聲說道。


  另外兩人應個聲,就各自看物件去。溥廷在店內搧著扇子,隨意走動看看,突然,櫃檯後方櫃子內,有個玄武的擺設引起了溥廷的注意。


  「掌櫃的,你後方的玄武麻煩拿來。」溥廷站在櫃檯前說著。
  「嗄?這‧‧‧‧‧‧」掌櫃突然面有難色,連話都說地支支吾吾。」
  「不行?」穆䮶聽見掌櫃躊躇,反倒來了興趣,便也來到櫃檯前,「剛不是才說想看啥盡管啥,咋了?原來老闆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不不不,客倌您誤會了。」掌櫃緊張慌亂到擦著額前的汗水,「這、這擺飾正好壞了,看了傷眼哪。」
  「有啥好傷眼的,壞了大不了開個價,陪你就是。」他們的對話也引起陳若注意,走來櫃檯前接續說道。


  溥廷看著掌櫃不斷冒汗、眼神游移,甚至握在肚子前的雙手微微顫抖,不免懷疑起那個玄武的來歷。


  「掌櫃的,拿出來的東西就是要賣的,既然沒心做生意,那咱們就去下一家,走吧。」溥廷嚴肅對著掌櫃吐了幾句,轉身就走。


  「等、等等!」就在溥廷一行人要踏出門時,掌櫃大聲攔下。
  「還有事嗎?」穆䮶回頭看著掌櫃,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我、‧‧‧‧‧‧」掌櫃猶豫了片刻,才轉身將後面的玄武拿出放在桌上,「東西在這了,還請客倌們留步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上前查看玄武雕刻。


  陳若蹲低身子,讓自己的視線和玄武是同一個水平線。以雕刻來說,工法確實非常精緻,就連龜甲上的蛇,也雕刻地栩栩如生,就連蛇的鱗片也一清二楚。更不用說使用的材質,因玄武屬於黑色,製作人也選用了全墨的玉,讓整個玄武更有神獸的氣勢。


  不過是哪種黑玉就得靠鑑定了。


  陳若站起身,對著其他兩位點點頭,「可以。」
  「那就這個。」穆䮶連考慮都沒有,出口就已經是定案。


  一旁的溥廷,聽著陳若和穆䮶的對話,覺得很不可思議。即使他知道穆䮶是下決策的人,但沒想到意外地很信任陳若,連個思考都沒有,便直接接受陳若的答案。


  ────這種信任,是打從內心的信任。


  溥廷不免有些羨慕他們,在聿示局裡,就算一同出任務有多順利,終究還是這種純粹的信任無法比擬,那是種天塌下來都知道會有人幫自己的踏實感。


  在聿示局,是絕對不會有的。


  掌櫃聽了穆䮶直接說要買下,驚訝地連話都說不全,「這、‧‧‧‧‧‧這位客倌不考慮一下?」
  「沒啥好考慮,開個價。」


  掌櫃的聽到這句話,竟然腳有些站不穩,扶著櫃檯才勉強能好好站著。


  「小、小的需要思考一下,還請客倌稍等,小的先幫各位包起來。」掌櫃說完,便緩慢的走去櫃檯另一頭,慢悠慢悠地,彷彿失了魂一樣。


  拖了一陣子,穆䮶一行人這才從店鋪出來。陳若捧著東西,笑得合不攏嘴,甚至連腳步都有些雀躍。


  穆䮶走在後方看到陳若的行為,忍不住偷偷翻了白眼。


  『就你跟傻猴一樣。』


  穆䮶邊內心吐槽,邊拿出菸斗開始填補新的菸草。


  「阿䮶每天都得點菸嗎?」溥廷好奇地問,「你看上去年紀挺大的,你貴庚了?」
  「這菸嘛,多吸多冷靜,至於年紀嘛‧‧‧‧‧‧」穆䮶緩緩吐出菸,才又接續說道,「不過是數字,皮相還是重要些。」
  「但皮相終究比不過年紀。」溥廷持著不同意見說道。


  走在前方的陳若,突然回頭望著穆䮶說道,「唉呦,終於有人可以吐槽你了嗎?這才是今天的收獲嘛!」


  陳若說完又一臉開心的抱著懷裡的東西,看上去心情極好,反倒是身後的穆䮶,一臉吃癟地抽著菸。


  「話說,你們買了這玄武,」溥廷廷頓了下,才又把話接續說完,「若有要鑑定,我是否也可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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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0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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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13 21: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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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溥廷一問,走在前頭的陳若睜大著眼回頭望向溥廷和穆䮶。


  倒是穆䮶,反而一臉淡定,彷彿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狀況。


  「不勉強。」溥廷笑著搧了扇子,讓頸後的髮絲也些微飄動,「當然能見識個兩招實屬幸運,不如」
  「行。」穆䮶突然答應,讓陳若和溥廷頓時也愣住了。


  穆䮶的確有先預料到會有這時候,但因為對溥廷不熟識,對方也藏地深,在訊息都不全的情況下,也不好先知會陳若。更何況,太陽也快下山了,想想溥廷也待不了多久。


  「走吧,再晚就耽擱時間了。」說完,穆䮶又拿出菸斗吸著菸,不徐不及比陳若走再更前頭。


  「等等我!」陳若趕緊跟上穆䮶的腳步,湊過去偷偷問道,「你在搞啥啊你?」
  「等等只看表面。」穆䮶交代,「把你的神經病收斂點。」
  「你才神經病!」陳若大聲反駁。


  在兩人後頭的溥廷,默默跟上兩人。他其實不明白,為何穆䮶可以輕易答應,究竟是真的信任,還是只是個坑。即便穆䮶話說得坦然,但是所有表現又隱隱透露出隔閡感,彷彿是迷霧裡森林。


  看得了景色,卻看不清盡頭。


  這是溥廷對於穆䮶目前的評語,要不是上頭任務交代需要跟穆䮶打好關係,否則他一丁點都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非黑亦非白,雖然他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小男孩,但經過十三年的歷練,現在的穆䮶,恐怕已沒有當年的單純善良了。


  溥廷加快腳步跟上穆䮶他們的步伐,直到進了穆䮶他們的客房。


  「看來兩位也住得挺不錯的。」溥廷搧著扇子,一邊四處觀看,「房間挺大的,下回若有來這我也當個參考。
  「這裡的飯菜也挺好吃的。」陳若將玄武放在桌上,走到一旁屏風後方,捧著一個木盒子出來也放在桌上,「每天吃都長了不少肉。」
  「賽豬還嫌差呢。」穆䮶抽著菸斗,倚在窗邊等著,「瞧你一身毛,剃刀師胳膊都斷了。」
  「誰像你乾扁都是骨頭,還嫌我呢!」陳若不服氣懟了回去。
  「你們感情挺好的。」溥廷笑著說出感想。


  說不羨慕,還真是騙人。打從他有記憶以來,始終沒有像陳若和穆䮶這樣的朋友。雖然不必像他們那樣互懟挖苦,但總希望有那麼一個朋友,是可以讓自己卸下所有,真心相待。溥廷望著互懟的兩人,連嘴角也微微勾起笑著。


  「快點山頭都要黑了。」穆䮶催促著。
  「急甚麼急,動手的又不是你。」陳若一邊碎念,一邊從木盒子裡拿出自己的小圓鏡,「囉嗦。」


  這回穆䮶便沒再催促,只在一旁等著陳若的鑑定結果,他望著陳若拿著小圓鏡仔細看著玄武,又看陳若把玄武拿到窗邊,利用夕陽的光輝來看裡頭的色澤。直到天色完全黑了,陳若才將玄武放回桌上。


  「上等墨玉,屬於黑青玉,透出的光澤也是一流,值得收。」陳若放下手上的小圓鏡,簡略講述結果。


  「陳若,你把玄武放在陽光下,僅僅是為了測試嗎?」溥廷在一旁提出問題,「或是這只是其中一種手法?」
  「是手法也是測試。」陳若從木盒裡拿出一條看上去高檔的小塊布,仔細擦拭玄武,「墨玉從透光的顏色也能分類,有些日照可以透光,有些不能,工具不齊全的情況下,光線便是最好的工具。」
  「原來如此,感謝解答,真的是學到一課了。」


  溥廷笑望著陳若,一邊看著桌上的玄武。雖然掌櫃的確是賣給了他們,自己也答應不插手分杯羹,掌櫃甚至也告知因為玄武稀有,所以本想當鎮店之寶。然而,一旁的穆䮶不發一語,陳若也只是鑑定墨玉的種類。


  『難道,穆䮶還在防著?看來真的得拿出真心當朋友了。』


  「天色暗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溥廷望著窗外,又回望眼前的兩人,「你們有預計哪時候離該嗎?」
  「明日。」出口的是穆䮶,斬釘截鐵直接給出答覆,就連一旁的陳若都還處在驚訝狀態。
  「是嗎?還真是短暫。」溥廷淡淡一笑,「有預計往哪走嗎?」
  「這倒是還沒決定。」穆䮶吸了口菸,「不外乎往東或是回京。」
  「看來真是有緣再相見了,那我就先祝兩位一路順心。」溥廷打躬作揖,轉向門外,「那就先告辭了。」


  陳若看著溥廷關上門離開,正準備要說話時,穆䮶突然出手阻擋陳若,自己瞬間移動到了門口,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聲響,片刻,穆䮶才開口說話。


  「走出客棧了。」穆䮶彷彿放下警戒,突然隨便往床榻躺著。
  「每每這時候就特別覺得你真的是妖。」陳若一臉不屑說道,「明明會瞬移硬是要跟人類一樣用走的。」
  「活在人間就要像個人,叫你多念點書,得了,最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穆䮶熄了菸斗,兩手枕在後腦勺望著天花板,「小聲點知不知道。」
  「你當以為每個人跟你一樣耳朵靈得像妖嗎?」陳若鄙視望著穆䮶,「你這幾天到底是咋了?搞得神經神經的。」
  「你都知道我半妖還不知道我耳朵多靈嗎?」穆䮶照樣懟回去,不過還是回答了陳若問題,「他熟識得太快卻又藏著甚麼,不太正常。」


  穆䮶回想這幾日跟溥廷的相處,有些地方還是不太對勁。即便溥廷表現得想要和他們拉近距離,但在行為上又客氣地像不是真心交友,反而若有似無的有目的性。再者,誰會這麼便宜就把消息來源交出來,還不爭不搶拱手讓人,在鷹原城這種商人多的地方,實在怪異。


  就連那塊玄武也是,總覺得不會只是要當鎮店之寶這麼簡單。


  「陳若,等等把房內蠟燭都滅了,只留一盞。」
  「嗄?」


  陳若不明白穆䮶這次有搞甚麼花樣,一臉嫌煩得說道,「你又想幹嘛?」


  「那塊玄武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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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3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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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16 21:2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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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不正常?」陳若一下望著穆䮶,一下又望著玄武。
  「試試。」穆䮶開始將房內的蠟燭弄熄。
  「剩一盞‧‧‧‧‧‧」陳若看著桌上那盞蠟燭,片刻,彷彿想到甚麼,拿起小圓鏡對著燭光,投射到一旁的牆,讓燭光凝聚成一個小光點,「穆䮶,幫把手。」

  兩人接下來互相幫助,直到小圓鏡的聚光點,穿過玄武,照射在牆上。接下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沒想到透光的玄武裡面,竟然還藏著些微點與線。

  陳若和穆䮶面面相覷,隨後又將注意力放在玄武上。穆䮶將玄武緩緩轉向,直到點與線慢慢因為角度關係,合成一個字。

  「得?」

  陳若念出聲,滿頭疑惑全寫在臉上。雖然對顯示出的字感到驚訝,但玄武的工法也讓他驚嘆。他接過穆䮶手上的玄武,試著管向不同角度,試了一陣子也沒試出其他東西,裡面就只有一個字。

  「看來一個東西配一個字。」穆䮶邊看著陳若轉著玄武,邊扶著小圓鏡說道,「傳說是有人刻意放話的。」
  「甚麼意思?」陳若將玄武放回桌上,起身將四周的蠟燭都點著,「之前那個收集四個的傳言是真的?」
  「嗯。」穆䮶抽起了菸斗,坐在桌邊盯著玄武,「人類對於極度誇張的事情通常都抱持懷疑,放話的人顯然很明白。」

  穆䮶開始回想自己這陣子所有有關傳說的事情,沒想到幾乎是沒有線索的狀態。除了陳若觀察到的傳言以及第一個寶物被找到之外,他自己也就只聽過民間小孩流行的童謠,說到底,其他的事情都和寶物勾不上邊───可見造謠的人相當謹慎。

  越是謹慎的人,越是沉得住氣。

  「明兒個回去,這裡不方便。」穆䮶隨口交代。
  「嗯,這裡工具少不好處理。」陳若點頭認同,「不過這樣說來‧‧‧‧‧‧我們豈不是?」
  「對。」穆䮶瞇起眼睛,吐了口菸,「我們撞上靶了。」


  ※        ※         ※

  一大清早,穆䮶和陳若就退了房,去弄了兩匹馬,打算騎著馬離開鷹原城。

  等到兩人來到往西南方向的城門時,沒想到迎面而來的是長長的隊伍,隊伍最前頭聚集了不少官兵,正在一個個檢查要出城的人。

  「咋了這是?」陳若發了牢騷,看到這麼長的隊伍心裡都有些不耐煩了。
  「大哥,這前頭怎麼這麼多官兵?」穆䮶下馬,隨便找了個路人問問。

  「看你們這身行頭是外地人吧。」路人打量了陳若和穆䮶,才接著說,「昨晚發生了偷竊,官府也不知道發了甚麼瘋,今兒個一大早就貼公告說凡是出成的人都要進行盤查,這不是找麻煩嘛這是。」
  「敢問偷了啥?」穆䮶心裡有些不好的念頭。
  「說是一家店舖的鎮店之寶沒了,聽說啊,是個玄武的雕刻,貴的囉。」路人小聲地告知穆䮶,「我看這賊也很識貨,眼光犀利的。」
  「謝謝大哥解答。」穆䮶對著路人點點頭,轉頭望向已經一臉發青的陳若。

  陳若怎樣也沒想到,不就是出來溜個彎,居然撞上大麻煩。他最後決定下馬,畢竟以他顯眼的外表,很容易引起注意的。

  「嘖嘖,太嫩。」穆䮶在一旁抽起菸斗,一副淡然自若。
  「誰跟你一樣油嘴滑舌。」陳若壓低聲音躲在馬的旁邊,嘴巴倒是依然愛懟人,「更何況你看上去又沒我招人眼,要涼快一邊去。」
  「等我出招還看得著你嘛。」穆䮶不以為然說道。

  即便這個世道並不討厭妖魔鬼怪,但不代表會入人眼。知道有妖存在,人類終究還是會以人自身為優先,不管是好人還是殺人犯,只要不是妖都有餘地可以談。

  看似和平的世界,其實暗藏著種種歧視。

  「欸欸欸阿䮶,就快到咱們了想個辦法啊你!」眼看著越來越接近官兵,陳若也開始有些急躁了。
  穆䮶吐了口菸,邊收起菸斗邊神情淡然地緩緩說道,「你走後面,麻煩表情控制一下,一看你那張臉都昭告天下了。」

  穆䮶沒理會陳若又炸毛的表情,倒是觀察起官兵。方才在遠處,僅能聽到對話,自己眼力雖好但距離太遠還是有些難看清。不過,這段半長不遠的距離應該也足夠想法子了。

  事實上,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官兵盤查。但是,這麼巧的事情還真是第一次發生。

  讓人不禁懷疑起溥廷。

  穆䮶腦內閃過一絲念頭,可是現下還不是思考這問題的時候,得先解決眼前的麻煩。然而,說是膺品鐵定說不過去,即便城牆很高自己沒啥問題,但帶著玄武翻牆出去留下陳若一個人過城門也不是辦法,再留宿一晚也沒有太大的幫助。

  就那麼片刻,穆䮶和陳若已經來到城門口的哨站了。

  「去哪?」官兵攔下兩人,嚴肅地問道。
  「江南。」穆䮶從腰間取下扇子,裝模作樣的開始搧動,「這位官差辛苦了,人那麼多想必是苦差事吧。」
  「去江南做甚麼?打開行囊。」一旁官兵接著發問,甚至更上前一步。

  後方的陳若,已經連氣都不敢喘了。

  『難不成只能硬闖?』

  「敢問是哪包行李?」穆䮶反問起官差,笑笑地繼續說道,「對不住,行囊有些多,官差想從哪包開始查起呢?」
  「都打開囉嗦甚麼!」

  官兵看穆䮶還在發問,急切地正要取下陳若馬背上的行囊,眼看就要被發現了,穆䮶趕緊合起扇子移動到官兵前,用扇子輕撥了一下官兵的手。

  「啊斯!」官兵有些錯愕,一臉懷疑又驚恐地握住被撥走的手,眼看上頭已經殘留了淡淡的紅腫。
  「讓官差親自動手實在是不合時宜,不如小的來。」穆䮶微微笑起回應,但眼神卻是相反的瞇起透露著不容侵犯,「官差是想先從這行囊檢查起嗎?」
  「囉嗦甚麼!」一旁另一位官兵看不下去,直接大聲吆喝,「全部給我拿下!」

  正當穆䮶準備再次出手時,遠方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大喊。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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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6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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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19 22:3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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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在場的人朝向聲音來源看,但來人竟然是穆䮶跟陳若最不會想到的人。


  溥廷騎著馬,正朝著他們過來。


  當穆䮶還在疑惑時,溥廷只有看了他們一眼,便在城門口下馬,走向朝著溥廷走去的官兵長。穆䮶和陳若互看了一眼,一時間還不明白為何溥廷和官兵長彷彿是舊友一樣,甚至互相搭肩說笑。過了半晌,溥廷和官兵長朝著穆䮶走來。


  「給你們兩位添麻煩了真對不住。」溥廷說了聲道歉,再朝著官兵長說道,「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也辛苦了。」
  「沒事兒沒事兒,不就是找個人。」官兵長擺了擺手,笑笑說道,「你這兩位朋友也真是,直說是你託他們帶東西不就行了,這有啥不好說的真是。」


  穆䮶和陳若聽到這裡,更是滿頭霧水。


  『說是給老人家送禮不露白,竟然也能忽悠?』


  穆䮶對於聽見的內容感到疑惑,當然,溥廷並不知道他的聽力可以選擇要遠還是近。


  「畢竟是溥廷一點心意,不是送禮人實在是不好開口。」穆䮶笑著搧起了扇子,「當然還是遵照本人意願妥當。」


  溥廷眼神突然閃過驚訝,但僅僅一瞬間便趕緊鎮定笑著說道,「在下先說聲謝了。」


  雖然一句話就帶過,但溥廷內心依然感到震驚。他明明離穆䮶他們有段距離,而且和官兵長說話的音量也不是很大聲,即便他今天完全沒跟穆䮶有過接觸,但是,穆䮶竟然可以接著話題說下去。


  明明送給老人家禮物這件事,只是他剛剛臨時編的。


  溥廷不禁猜測,他眼前的穆䮶,並不僅僅是聿示局所說的那麼簡單。或許,除了他手上有的線索,還有更多聿示局沒有蒐集到的資訊。


  「你們趕緊去吧,天晚了也不好辦。」官兵長揮了揮手,穆䮶四周的官兵都讓了條路,「別讓老人家等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感謝。」溥廷向官兵長作個揖,「下回我來你可要撥個時間出來喝一杯啊。」
  「那有啥問題,行!你們自個兒路上小心啊!」官兵長叮嚀了幾句。
  「好咧!」溥廷朝官兵長說了一聲,便上了馬,說道,「我們走吧。」


  陳若一聽見可以走了,效率極高地趕緊上馬,隨後三人便駕著馬出城。


  直到他們一行人走遠後,陳若才開口打破寂靜。


  「所以‧‧‧‧‧‧」陳若支支吾吾問道,「城裡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被算計了。」穆䮶抽起了菸說道。
  「沒錯。」溥廷一旁認同。
  「你們倆這又是演哪齣啊?這有聽沒懂好好解釋行不?」陳若好似要發洩剛剛的緊張,大聲唸道。


  穆䮶嘆了口氣,內心打定主意下回就不讓陳若出門了。


  「我們明明是付了錢買的玄武,怎麼又變成是偷竊?」穆䮶淡定地說道,「當初掌櫃的也的確說是鎮店之寶,收了錢又反咬我們,不是算計那又是甚麼?」
  「不過我早上還有聽見一個風聲。」溥廷等穆䮶說完,又補上了自己的線索,「掌櫃不見了,報案的是他的親屬。」
  「甚麼!」陳若大聲驚呼,穆䮶僅僅是看向溥廷。




  穆䮶聽著陳若開啟了碎念模式,溥廷則是安靜無聲騎著馬。他仔細思考買下玄武的那天,若說掌櫃不甘去報官,這還合情合理。就算是躲起來叫家屬報官,也是可以猜想到的,但他們剛剛在城門口,卻完全都沒有聽說掌櫃不見,這很不尋常。


  溥廷聽說的風聲,實在是疑點重重。


  穆䮶偷偷瞄了一眼溥廷,看到溥廷眉頭微微皺起,彷彿正在思考事情。他很好奇,溥廷究竟在一個早上,做了甚麼事情。


  「我有個唐突的要求,想問問兩位。」溥廷突然開口,停了片刻才又接下去說,「接下來可否和你們同行?」
  「我沒意見。」陳若聳聳肩,「剛剛那一個驚嚇,突然覺得多一人也沒啥要緊了,阿䮶呢?」


  陳若和溥廷同時望向穆䮶。


  「交換。」穆䮶僅是淡淡一句,溥廷便知道穆䮶想聽甚麼。


  「早上出門溜溜我就瞧見了公告,於是繞去了店鋪瞧瞧。在店鋪門口看見一位中年婦人,站在那望著門牌發呆,於是就上前關心了幾句。」溥廷簡明扼起了頭,嘆了口氣才繼續說下去,「婦人說自己的夫君昨日一早出門便沒再回來了,她的夫君,便是那位掌櫃。婦人說完也就離開了,原本沒打算跟著婦人,但覺得不放心便又回頭去找。沒想到‧‧‧‧‧‧」


  溥廷面色漸漸冷冽,眼神透露出與平常不同的嚴肅


  「我看見婦人和一位戴著斗笠遮著臉的男子說話,哭著接下斗笠人給的一袋銀兩,還問了一句『我照你說的做了,我夫君何時能回來?』,不過我似乎被發現了,斗笠人沒回應便逃走了。」
  「嗄?」陳若大聲一喊,「這、這,阿䮶你說,是不是你的仇人?」
  「誰沒事找事?銀兩沒地方花給我也行。」穆䮶吐了口菸,依舊是淡然地態度。
  「就你這鬼樣子才老是有仇人,唉呦我的天啊,我上輩子到底踢翻了多少香爐才認識你這孽緣啊────」反正附近只有一片草原,陳若仰天吶喊,讓憋了一路的緊繃好好釋放了一番。
  「阿䮶你怎麼看?」溥廷沒在意陳若的吶喊,直接問了穆䮶的看法,「是針對人還是玄武?」


  穆䮶抽著菸許久,溥廷也不著急要答案。


  直到他們來到偏僻的小路上,穆䮶才開口說道,「兩種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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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9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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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22 22:5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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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兩者都有嗎‧‧‧‧‧‧」溥廷嘴裡唸叨著。


  穆䮶的答案,讓溥廷陷入思考。他反覆琢磨,若真要說針對人,他恐怕也是有極大的機率,先不說這次在鷹原城的事情,光是以前查案時的種種,大概也能樹立不少敵人,更何況,他們現在身上還帶著傳聞中的寶物───非常招搖的箭靶。


  「我先說啊,可不是針對我。」終於放棄碎唸的陳若,率先自清說道,「我可是良民,不偷也不搶,連隻螞蟻都捨不得殺。」
  「要臉不要臉。」穆䮶隨口吐了一句。
  「你!」


  正當陳若又要繼續跟穆䮶口水戰時,溥廷又提出了問題,「那現在咱們要去哪?」


  「江南。」穆䮶瞄了一眼溥廷馬背上的行囊,用著明確的語氣說道,「有一段路,將就點吧。」
  「沒甚麼,長途旅行也是有過的。」溥廷笑著回應,隨後又好奇了,「咱們去江南有甚麼要處理的嗎?」


  穆䮶吸了一口菸,原本的緊繃感漸漸散去。


  「去見一位老友。」






  ※         ※          ※




  江都,一個總讓人流連忘返的城都。


  雖然江都不如京城繁盛,但獨有的運河景色以及美酒美景,讓各路旅人願意待在這裡不少時間。或許是讓人駐足的美好風景,這裡開設的館子、酒樓,比任何地區都還要多,就連街上的人們,也都會精心打扮一番。


  穆䮶一行人停在一棟酒樓前,門牌上的字龍飛鳳舞寫著『絡月樓』。


  樓如其名,酒樓門口人來人往,有旅人、有商人,當然也有當地人。每個人都是開心入樓,滿足出樓。


  穆䮶領著陳若和溥廷,走進了絡月樓。


  樓裡呈現長型,樓高四層,除了二樓可以看到客人外,三樓以上只有少數幾位侍女在走動。溥廷環視樓內,眼前最盡頭是幾乎十人寬的大樓梯,向兩方延伸。寬大的樓梯,正好方便滿樓的客人走動。


  溥廷看著站在前方的穆䮶,只見穆䮶直直望著樓梯,沒過多久,有一位綁著雙髮髻的長髮女子下樓。


  女子一下樓,整個樓裡竟然就安靜下來了。


  女子的步伐走得緩慢,過腰的長髮隨著步伐淺淺晃動,就連垂握在腰前的雙手,也讓人目不轉睛。四周的氛圍,彷彿草原上的微風,女子面容的淺淺一笑,讓客人也隨之而笑。


  女子最後走到穆䮶面前,但是女子並沒有先打招呼,反倒是轉身向著所有的客人先行個禮,直到樓裡恢復熱鬧,才又轉向穆䮶行禮。


  「小女見過䮶爺。」雖然女子聲音柔柔細細,但四周熱鬧絲毫不影響女子的音量,「陳公子也許久不見了,另一位是?」
  「溥廷,溥天之下的溥,朝廷的廷。」溥廷打躬作揖說道。
  「溥公子有禮了。」女子淺淺一笑,等溥廷站直自己才看著三人。
  「老位子還有嗎?」穆䮶笑著問道,順勢從袖裡拿出一小方盒遞給女子,「這是這次的份量。」


  溥廷看著穆䮶交給女子的盒子,不禁好奇裡頭是甚麼。這一路過來,都沒看穆䮶有特別的精神,就算是去個館子吃飯,穆䮶也都隨性樣子,倒是沒像現在這番有精神。女子就更不用說了,既溫柔可人,眼神也是透著開心。


  「謝過䮶爺。」女子接過東西,蹲身行禮,「每回都勞煩䮶爺了,等會兒我讓侍女好好招待。容小女先告退,放好了東西再過來招呼。」
  「沒事,你忙。」


  女子點頭行禮,便轉身離開。隨後便有侍女過來帶路,領著三人往二樓上去,請三人進了一間廂房後便離開。


  「呦阿䮶,每回人家都這樣瞧你,咋沒看你做點表示?」當侍女一離開,陳若便開口虧了一番。
  「表示啥?」穆䮶隨意選了張椅子坐,邊隨意看看窗外美景,「你也認識人家很久了,咋不表示一下?」
  「她看上的又不是我,乾我啥事。」陳若翻了翻白眼,也挑了位置坐下。


  溥廷整路聽著兩人吐槽也聽到免疫了,自己找了離窗外最近的位置坐下。他望向窗外,絡月樓下方的運河一片翠綠,運河邊楊柳依依,撐船夫舉著長長的桿,使勁讓船往前行。僅僅是這樣的景象,也不由得讓整個路程的煩心平靜下來。


  在來江南的路上,除了剛離開鷹原城時的討論,他們之後便沒在說鷹原城的事情。當然,自己依然將這件事情盤踞在心上。究竟是針對誰,這個問題有千個答案,一個扣著一個,牽連的甚至都比想像中的來得多。


  好比他自己。


  一個案件時常可以牽連一宗大事,裡面的錯綜複雜,不外乎是人的慾望。但是,大事件相對也容易引出殺戮之氣。有的時候,還是得靠聿示局安排藏鏡人來幫忙保護他們這些查案的,隻身前往是最危險的作法。


  溥廷看著運河上的船夫,其中一艘船,船夫抬頭正好對上溥廷的視線。


  這一瞬間,溥廷便明白藏鏡人也已經來到這個城鎮了,甚至知道他在哪了。雖然他明白這是聿示局的意思,嚴格說起來,是培育他的恩師的意思,然而,即便他接受這樣的安排,但內心總有個小聲音跟他說話────說著想要自由。


  溥廷淺淺嘆了一口氣,轉身看著已經擺滿桌的飯菜。


  「接下來我們要在這一段時間嗎?」溥廷拿起碗筷,邊吃邊問。
  「嗯。」穆䮶邊喝著酒,邊夾起桌上的小菜吃,「先暫時休息,看時機差不多再走。」
  「甚麼時機?」陳若滿嘴飯地問。


  穆䮶一臉鄙視看著陳若的吃相,一邊說道:「看你能像個人吃飯的時候。」




  「阿䮶!」


  陳若氣得大叫,一旁的溥廷則是已經笑到連飯都吃不了了。




  「行行、好,拜託、」溥廷笑到捧著肚子,努力維持說話能力問道,「講、講正經,喔呦好疼、笑得好疼、」


  穆䮶看了一眼哇哇叫的陳若,再看了一眼笑到彎腰的溥廷,頓時覺得有些樂趣,也跟著笑了出來。


  「看在你們給了笑料的份上,就給你們點好料。」穆䮶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時機嘛───就等他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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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2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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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芙紫苑 於 2020-8-22 11:49 編輯

留言

陳若表示自己委屈wwww 2020-6-1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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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1海草 +1 收起 理由
麻呂 + 1 穆䮶根本懟陳若大師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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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24 21: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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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正當其他兩人想要發問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䮶爺,小女來晚了。」外頭傳來剛才那位女子的聲音,光是聲音都能想像到女子正在行禮,「失禮了。」

  女子彷彿了解穆䮶,在穆䮶還沒開口前便先行入內。

  女子走到桌邊,欠了身說道,「方才還來不及好好介紹,容小女正式和各位打個招呼,小女弦歌,是絡月樓的樓主,有禮了。」
  「不用客氣,都熟人了。」穆䮶指著眼前的座位,「就當是放鬆,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
  「謝䮶爺。」弦歌欠身笑了笑,便坐在穆䮶對面的位置,「這哪裡吹來的風,䮶爺怎麼突然就來了也不先說聲,小女好給各位先備妥酒菜哪。」
  「唉呦不打緊。」陳若在一旁品嚐著江南獨有的酒,「阿䮶這人時常不按牌理出牌妳又不是不知道,說好的搞不好還會失約咧。」
  「這倒是。」弦歌袖口掩著嘴笑著,隨後拿起小酒杯,「先敬各位一杯,歡迎來到蔽樓。」


  眾人舉起酒杯,杯扣杯後便都一飲而盡。


  「最近生意還行嗎?」穆䮶吃著酒菜,隨口問起,「這次來一看,似乎比上回少了些。」
  「還過得去,但也的確沒上月多。」弦歌放下酒杯,替在場的人倒酒,「說來這原因也是特別。」
  「原因是?」一旁的溥廷點頭謝過弦歌,也好奇問道。」
  「前陣子來了一位客倌,喝多了就在店裡轉悠。」弦歌放下酒壺,坐好邊說道,「在大夥扶著人出樓時,客倌便大聲嚷嚷說自己有的是錢,仔細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客倌前些日子去附近林子打獵,挖到了不少銀兩。」


  聽到這句,陳若和穆䮶兩人相互一看,穆䮶點起了菸,開始陷入思考。


  而陳若則是支肘捏著唇,低頭思考了半晌,才說道:「京城也發生同樣的事情了。」


  「你是說,京城也有人在外邊挖到錢?」溥廷再次確認問道,腦中忍不住開始推敲,「也就是京城和江南,都同時出現有人挖到銀兩的狀況?」
  「嗯,對。」陳若點頭回應,「我本想在鷹原城也找找看是不是有人挖到錢,不過遇上莫須有罪名,還來不及查也只能先走了。」
  「甚麼莫須有?」一旁的弦歌問道。


  就在陳若和弦歌解釋他們遇到的事情時,溥廷也陷入了思考。


  在京城和江南,都同時發生了挖到銀兩,以官員做事情的方式來看,若要鑄幣鐵定是大事,身為聿示局的一員,不可能不知道宮裡有甚麼大事。以此來看,這件事情恐怕只有一種方向。


  又是一起私鑄幣的案件。


  溥廷瞄了一眼穆䮶,思考著倘若眼前這個人真是當年的男孩,想必對鑄幣這件事情會比一般人來得敏感,畢竟和童年過往有關。然而,為何自己不曉得有私鑄幣這件事,想來想去也就兩種答案。


  聿示局尚未發現,或是,根本沒有告知自己。


  但是,聿示局的人並非世人想像中的少。聿示局要掌握資訊,相對放出去的人也都藏於市井中。既然如此,沒發現私鑄幣的可能性又弱了不少。也就是,這消息是被聿示局封鎖了。
  『為何要封鎖呢?』
  想到這,溥廷不禁皺了眉頭。


  「溥廷,你咋了?」陳若突然問道,「瞧你眉頭皺得跟啥一樣。」
  「還是小女請侍女送溥公子先回房休息吧?路途遠總是辛苦些。」弦歌起身走到門外叫了一位侍女進來候著,「溥公子好生休息,在蔽樓儘管放心。」
  「那就有勞了。」溥廷行個禮,隨著侍女離開了包廂。


  直到過了片刻,穆䮶才開始說話,「弦歌,那盒就麻煩妳了。」
  「䮶爺別客氣,小事一樁,小女定會仔細蒐集的。」弦歌微微一笑,又替穆䮶倒了一杯酒,「這次䮶爺可有打算待多久呢?」
  「等他來吧,也很久沒見到他了。」穆䮶吐了口菸說道,「大夥四散各地,要見面不容易。」
  「還不是你這傢伙毛多,非得讓大家周遊列國。」陳若不屑地表示,一手夾著菜還不忘嘮叨個兩句,「瞧,每回要找個人都得大費周章,浪費時間。」
  「比你浪費時間做假貨要來得強。」穆䮶隨即懟了回去,「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連這道理都不懂,朽木喔──。」
  「行了你們。」弦歌在一旁被逗樂,笑著說道,「兩位一點都沒變,還是一樣熱鬧。」


  弦歌望著陳若和穆䮶,許久沒見到他們,看著他們互懟,內心還挺開心的。她想起好幾年前和他們認識的時候,雖然穆䮶似乎很熟悉這種館子,但陳若可真就是開了眼界,還會戰戰兢兢的。後來,她也透過穆䮶,一起幫了他們這夥人,也給了他們算是一處可以安心的地方。


  江都,畢竟也算是她的家鄉,說到底能幫上忙的地方還是挺有餘裕的。


  弦歌邊看著他們邊招待他們,直到宴席結束,確定侍女都收拾乾淨後,才交代了外頭侍女穆䮶和陳若的廂房位置,便先行離開了。


  穆䮶聽弦歌走遠了,從一改耍嘴皮子的調調,嚴肅說道:「這幾日你就好好在這研究,溥廷我帶出去轉悠,至於弦歌不用擔心,都交代好了,你的廂房也配了最高也是最安靜隱密的。」
  「好。」陳若也收起了嘮叨,謹慎點頭回應,「我再試試看能不能複製一個,以免萬一。」
  「行。」穆䮶吐了口菸,彷彿嘆了口氣,「或許江南這裡也不好過。」
  「啥意思?」陳若一臉疑惑道。


  穆䮶停了半晌,才又開口答覆。




  「說不定,又會找到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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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4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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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30 21: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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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陳若將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才隨著門外的侍女離開廂房,留下穆䮶一人。


  穆䮶在廂房內,只留了一盞蠟燭,一個人靜靜坐在窗台邊。當他聽到弦歌提起江都也有挖到銀兩時,忍不住又想起過去。即便過了許多年,內心不免還是會有所觸動,甚至懷疑是否又是同一個人所為,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更別說壓根沒找到真正的凶手,但在他心中,還是會有所聯想。


  更何況,才短短幾十年,又發生類似的事情。


  穆䮶嘆了口氣,走出廂房隨著侍女回到他的客房。他環視客房,弦歌果然還是一樣,留了一間窗戶多,甚至還能離二樓屋頂近的客房給他。


  『果然細心。』


  穆䮶笑了笑,將窗戶都打開後,便就著外頭的月光,先稍微整理了行囊。




  ※      ※      ※




  隔日清早,溥廷整理好後便下了樓。


  花了一個晚上在思考,讓溥廷覺得腦子特別的沉重。他想不透,聿示局為何沒有提起這件事。不管是聿示局有意隱瞞,或是刻意不讓他知道,都是匪夷所思的決定。繞了一晚的問題讓溥廷夜不能寐,於是打定主意早上去逛逛市集,看看有沒有其他消息,只是沒想到下樓,便看到穆䮶正坐在樓下喝著茶。


  溥廷走到穆䮶旁落座,邊替自己倒一杯茶邊說道,「這麼早起,不多睡點?」
  「早起的鳥兒有得吃。」穆䮶放下茶杯,「要不你也一塊兒去?」
  「市集?」溥廷有些吃驚,竟然收到穆䮶的邀請。
  「嗯。」穆䮶隨手調整了左手腕上的藍繩子,「順路看看有沒有些吃的,試試不同口味挺有樂趣的。」
  「也行。」溥廷瞄了一眼穆䮶的藍繩子,隨即又轉開視線,將茶喝盡,「隨處逛逛也許又有不錯的玩意兒。」


  打從跟穆䮶在鷹原城接觸到現在,溥廷從沒看到穆䮶將手上的藍繩取下過。不論穆䮶換了甚麼裝束,藍繩始終在。


  『究竟是恨還是其他原因?』溥廷內心問著。


  隨著相處越久,溥廷越發擔心,萬一穆䮶真是當年的孩子,自己是否還能堅守聿示局的規定,並且不顧過去,只專心完成恩師所下達的任務。


  「走吧,去找點吃的。」穆䮶起身,轉頭跟走過來的侍女交代了幾句,便往樓外走去。
  「啊、好。」穆䮶的出聲打斷了溥廷轉個不停的思緒,於是趕緊回應後跟上。


  半晌,兩人便來到市集。


  一大清早,市集早已變成了販賣各式各樣民間需求的市場。有賣肉、賣菜,甚至一些小吃、玩物,都讓市集和夜晚的街道一樣,熱鬧非凡。


  兩人一邊搧著扇子,一邊悠閒的走馬看花。


  就連說話的口音,也頗為有趣。和北方中氣十足的吆喝相反,江都的口音反倒拉長了語尾,讓整個氛圍多了點文人雅士的氣息。街道上,比起北方大多為毛皮,江都更多的是販售文房四寶或是玉珮等精細之物。


  「這看起來不錯。」溥廷在一攤販賣文房四寶的攤位停下來,隨手拿起一根毛筆試寫,「毛順。」
  穆䮶湊過來看了一眼後,點頭附和,「的確行。」


  不過穆䮶隨後又被前方賣玉製品的攤位給吸引,朝著那邊走去。


  溥廷瞄了穆䮶幾眼,確認穆䮶正在專心看著攤位後,回過頭來看著賣毛筆的商人一眼,隨即對方拿出一個小瓷盤,盛著些許透明的液體,溥廷拿攤位上其他的毛筆,沾上液體,在商人面前的宣紙上劃了幾劃,等到商人確實將宣紙收起,溥廷才離開攤位。


  雖說鑄幣的事情讓人很在意,但在還沒有一定的結論前,溥廷決定只先回報聿示局任務的進度───穆䮶尚未欺騙貴族。


  畢竟打從一開始他的任務就是跟緊穆䮶,其他的事情都是意外。


  「看挺久的。」溥廷湊到穆䮶一旁,跟著觀看攤位上的玉珮順口問著,「有好物?」
  「還行。」穆䮶又看了幾眼,便離開攤位。
  「看來你的標準頗高是吧。」溥廷東看西看,順口吐了一句。
  「標準是後天訂的。」穆䮶大言不慚地誇了自己,「我這可是天生,沒法學。」
  「的確是呢。」溥廷應和一句,笑了笑又反虧了一句,「天生找麻煩。」


  這意有所指的話,反倒讓穆䮶突然接不上話。


  看著穆䮶突然安靜,溥廷忍不住笑出聲。就在他們還在晃悠的時候,溥廷瞧見不遠處有個糖葫蘆攤,便直往那兒去。


  穆䮶也沒說甚麼,跟在後頭,直到看溥廷掏錢買了一支,才開口說道,「你喜歡吃?」


  「以前挺喜歡吃的。」溥廷咬下一球嚼著,離開攤位後才接著回答,「但後來忙沒得吃,也就有時間逛市集,看到了才買來吃。」


  一旁的穆䮶瞄著溥廷幾眼,默不作聲。


  因為,當年的蓉兒姐姐,也愛吃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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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30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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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5-31 21: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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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穆䮶回想起七歲那時,蓉兒姐姐照顧自己的那段日子。只要有市集,蓉兒姐姐就會帶他上街,也不曉得錢從哪兒來,總是有辦法買吃買喝,甚至還能買個小玩意給自己玩。但讓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糖葫蘆。


  每回上街,蓉兒姐姐一定會買支糖葫蘆。


  而且會很迅速地吃完,就和眼前的溥廷一樣。穆䮶瞄著溥廷將糖葫蘆竹籤上頭的糖吃盡,這小小習慣,再度讓穆䮶懷疑起溥廷的過去。


  「吃成這樣也蠻行的。」穆䮶虧了幾句,「連個渣都不剩。」
  「美食吃盡便是對師傅的尊敬。」溥廷拿著竹籤到處看看,「沒聽過?」
  「確實有聽過。」穆䮶難得沒有否認別人的說詞。
  「是不。」


  正當溥廷要接下去說話時,兩人眼前出現了一位捧著缽的和尚。




  「善哉善哉。」和尚拿著佛珠向兩位行禮,說道,「是否可和二位結個善緣?」
  「師父沿路辛苦了。」溥廷雙手合十行禮,從袖裡掏出了幾錠銀放進和尚的缽中,「願一路順利。」


  一旁的穆䮶雖然沒跟著行禮,倒也沒給難堪,從袖裡拿出點碎銀放入缽中。


  「謝兩位施主。」和尚再度行禮,但卻沒立即走,反而看著兩人說道,「智者任物不任己,愚人任己不任物,這二句就贈送給施主,以謝二位施主的善緣之恩。」隨後和尚又對著溥廷伸手,「若不介意,這竹籤就讓貧僧帶走了。」
  「啊、這怎麼好意思。」溥廷看著和尚一臉堅持,也只好將竹籤交給和尚了,「那就有勞師父了。」
  「有緣再相見。」和尚行禮後,就帶著竹籤朝反方向慢慢離開。


  兩人看著和尚的背影許久,溥廷才開口問道,「你討厭和尚嗎?」
  「嗯?」穆䮶一臉疑問,「我看起來態度很差?」
  「不算是。」溥廷一時也說不出個結論,「頂多你的反應和別人不同,絕大部分的人見了僧人,總會客客氣氣的行禮或是合十一拜,你倒是站地直挺挺,連聲都不吭。」
  「能給實際的東西不就行了?」穆䮶眼看附近人漸漸稀少,便拿出菸斗點菸,「太拘泥於形式,會很難看清真正的價值。」


  溥廷聽了這一句,反而有些愣了。


  一句正經話,從平日隨性子做事的人口中說出,反而加重了話語的重量,讓溥廷想起恩師時常提點的話───凡事都要有規矩,照著服從絕不會出事。


  這兩人的想法,天南地北的遠,這也讓溥廷第一次有了恩師所說的話,似乎也不全然是真理的念頭。以前,即便內心總有個聲音,老是說著想看更多東西,然而,當真的要有所抉擇時,他還是選擇遵照恩師。


  沒有選擇,只有理所當然的服從。


  「該回去了。」穆䮶望著遠處的夕陽,「晚了天就黑了,陳若又有得吵了。」
  「吵著沒帶他出門?」溥廷趁機開了個玩笑。
  「這不好說。」穆䮶也沒制止的打算,還繼續延續笑話。


  就在他們返回的路上,不遠處漸漸傳來了幼童稚嫩的聲音,直到他們走近後,才聽清楚小孩子正在唸著順口溜。


  「東邊水裡住條龍,龍在甕中游啊游:西邊沙底躲隻虎,虎掉沙洞反落湖;南邊炭中藏隻鳥,鳥放炭裡火中燒;北邊雪裡爬出龜,烏龜肚裡看幾回;東西南北找一遍,最後找到天上天;天上天有金銀錢,抱了錢又有了天!」


  溥廷看著小孩子邊唸著順口溜邊跳繩,笑了笑說道,「這順口溜還真是好記,這麼長小孩都能記住,也不曉得從哪流傳的。」
  「誰作的倒是讓我好奇。」穆䮶瞄了一眼小孩子,「這火燒看肚的,實在不適合小孩唸,容易學壞。」
  「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恐怕沒說服力。」溥廷忍不住虧了一句。
  「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學的可真快。」穆䮶回懟說道。
  「你可終於承認自己是墨了,有進步。」


  溥廷的一句話,讓穆䮶有種對於溥廷的認識,是否有了誤解。


  只可惜,當穆䮶想仔細琢磨的時候,他們也已經回到絡月樓了。




  ※       ※       ※


  「沒義氣的還有臉回來?」


  穆䮶和溥廷才剛踏進絡月樓廂房,便聽到陳若坐在桌邊酸言酸語,甚至滿臉不悅說道,「阿䮶也就算了,溥廷咋一起溜了,這友誼小船咋說翻就翻,真是讓人痛心啊────」
  「呃、陳若,這、‧‧‧‧‧‧」溥廷看到陳若板著臉,也有些不好意思,「清早碰上了阿䮶,剛好都要去市集,純屬巧合真沒先約。」
  「演夠沒?」穆䮶淡定邊抽菸邊吐了一句,還順道解釋,「溥廷你別跟著,那傢伙就是個戲精。」
  「嗄?」


  溥廷愣了愣,看向陳若。半晌,便發現陳若原本的哭聲,漸漸轉成了笑聲,才明白自己居然被陳若擺了一道。


  「你們實在是‧‧‧‧‧‧。」溥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能抬手摀著臉嘆氣。
  「近墨者黑。」穆䮶忍住笑意,拍了拍溥廷肩膀,便走到桌邊坐下。
  「溥公子怎麼站在這呢?」


  溥廷身後傳來聲音,轉頭一看才發現弦歌在他們鬧場時,已經來到廂房外。


  「沒事。」溥廷嘆氣走進廂房,也在桌邊坐下。
  「看來溥公子也落了套了。」弦歌掩著嘴笑盈盈地說著,身後的侍女將飯菜端上桌後一個個退出廂房,「在用膳前,還有一位要來廂房。」
  「誰?」溥廷問道。


  弦歌慢慢退到一旁,身後走進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


  「許久不見,阿䮶、陳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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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31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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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6-6 22:5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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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呦。」穆䮶簡單打聲招呼,便對著男子說,「旁邊是溥廷,溥天之下的溥,朝廷的廷。」
  「難得讀到別人的想法,看來最近有修練。」男子笑著回應後,轉向溥廷作了揖,「初次見面,希望沒受到阿䮶的氣。」
  「不礙事。」溥廷起身回禮,邊笑著接話,「有時候也挺有趣的。」
  「極少時候。」陳若在一旁附和表示。


  穆䮶望著眾人一句來一句去的吐槽,忍不住開口,「你們這是不懂欣賞幽默,可惜啊───」


  「䮶爺別擔心,絡月樓的侍女們還是挺欣賞的。」在一旁的弦歌,難得也來了興致,選邊站,表示自己支持穆䮶。


  溥廷聽見弦歌的說詞,不免猜想弦歌恐怕也是寵壞穆䮶的一員。
  『都捧上天了都。』


  溥廷內心碎嘴了一句,直到現在,他才能體會為何當時陳若總是硬要跟穆䮶互懟。這簡直是無法克制的舉止,穆䮶的舉止時常讓人不得不吐槽一番。


  「欸欸正經事。」穆䮶打斷眼前抱團取暖的三位,順便吩咐弦歌,「膳食再麻煩了,弦歌。」
  「好的。」弦歌行禮後,便拉上門離開。


  「這兒。」穆䮶示意男子坐到桌邊,「說吧。」
  「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趕忙帶了東西來。」男子坐下後,便收起幽默正經交代事情,「另外京城的假銀兩應該是挖完了,近期在關口和朝廷方面如同往常一樣,絲毫沒有私自鑄幣的風聲。」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都陷入寂靜。


  「我在過來的路上稍微打聽,郊外銀兩也大多被挖完了。」男子將一個手掌般大的木盒放在桌上,繼續說道,「這是我換來的碎銀,材質大致檢查了,幾乎以假亂真。」
  「那就和京城那一批也是一樣了。」陳若一臉嚴肅,盯著碎銀表示,「這貓膩也真夠大。」


  溥廷邊聽著其他三人討論,邊起身走動。遇到這種情況,要是他能明目張膽的說出見解,事情或許會好辦得多了。然而到目前為止,穆䮶他們一行人也都沒過問他的來歷,甚至還讓他聽著鑄幣的消息,這心臟也不是普通的大顆,倘若不是心臟大顆,那又會是甚麼。


  『誘餌?』


  溥廷站在窗邊思考時,望著窗台下人們。突然間,在一棵柳樹下,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正盯著他看,彷彿早就知道他會出現在窗邊。半晌,溥廷決定下樓去瞧一會兒。


  「你們先聊吧。」溥廷走往門準備出去,「我去房裡拿個東西就過來。」


  三人見溥廷說完,便拉上門離開。寂靜了半刻後,男子才又出聲說話。


  「所以這人是誰?」男子低聲詢問。
  「在鷹原城認識,在關口幫了我們一把,之後他就提出想要同行,人挺好的。」陳若簡略交代來龍去脈。
  「還是這麼單純。」男子搖搖頭嘆氣。
  「是囉。」許久沒開口的穆䮶回了一句,片刻才又接續說話,「他很機靈,雖然還不清楚底細是甚麼,但總是有個幫助,尤其是寶物的事情。」


  男子聽完便也沒再多問,而是又從袖口裡拿出一個小錦囊,「老樣子,每天都得服一粒,黃昏之時。」


  「謝了。」穆䮶收下錦囊,「景天這藥簡直來得巧。」
  「這話我聽膩了阿䮶,換點新意。」景天替自己倒了杯茶,看也沒看穆䮶,「耳朵都要長繭了。」
  「不然‧‧‧‧‧‧。」穆䮶突然笑得猥瑣,「景天小棉襖,有你真好。」
  此話一出,陳若和景天一個噴茶一個嗆茶,弄得滿地濕。


  「你這下流胚子!」陳若大聲吼叫。


  這時剛進門的弦歌,又只能一邊交代侍女趕緊收拾,一邊打打圓場,「好了好了,氣了傷胃陳公子。」


  一時之間,廂房鬧得不可開交。




  ※      ※       ※




  離開廂房的溥廷,並沒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反倒是出了絡月樓,朝著方才楊柳樹下的男子走去。


  兩人並沒有交談,只是看了一眼,溥廷便往其他地方走去,而男子隨後跟上。直到兩人都到了巷子內,溥廷和男子才都停下腳步。


  「傳話。」男子率先開口,但剩下的內容僅僅遞出小錦囊,交給了溥廷。


  溥廷接過小錦囊打開,裡面只有一張長條白紙。他望著上頭,看了下四周,突然往一旁的土牆抹上,沒想到,原本的白紙條,竟然出現了字跡。


  男子見溥廷確認收到東西,行了個禮,便又轉頭離開,留下溥聽一人在巷內。


  確認男子走後,溥廷才低頭確認紙條的內容。然而,上頭並沒有寫他期望的內容,僅有寥寥幾個字。


  『看緊人。』


  溥廷這下子完全不明白聿示局到底有何用意,千篇一律的指令,讓他不禁開始起疑心。假鑄幣的事情已經蔓延開來,明明他就身在相關的地區,卻反而沒收到任何調查的指令。就算在十三年前那場鑄幣事件,連剛出任務的他都被派出調查,沒道理這時候不分派任務,甚至還沒消息。


  『究竟有何用意?』


  從小到大的教育,讓他始終堅守著恩師的教導及遵從,但是他知道,他的內心總會希望能夠在國家或是百姓真正需要的時候,站出來討個公道。不論是為了告慰受到高官牽連,而被打壓致死的父母;還是為了成長在窮困貧民村,看盡一切冷暖的過去;甚至是被恩師收養,給了他容身之處的聿示局。


  為了這些,他願意付出心力,在所不惜。


  然而,經歷的越多,內心的聲音越是清楚。究竟他要隨心而做,還是遵從聿示局,恐怕會是他日後不得不面對的難題。


  溥廷將手中紙條揉捏,在走出巷子的同時看到一個水缸,便把紙條扔進去,只到確認紙條溶於水毫無痕跡後,才走到街上,往絡月樓的方向走去。


  半晌,方才溥廷待的巷子內,走出了一位戴著斗笠遮住臉的男子,靜靜地望著溥廷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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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6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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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6-10 22:3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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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離開巷子後的溥廷,又在市集繞了幾圈。從他開始走進巷子後,就一直感受到若有似無的視線,即便他不是江湖人士,但身為聿示局的一員,該有的警覺性及敏銳度還是有的。


  也就是這點觀察,他便發現這人便是當初在鷹原城看見的斗笠人。這斗笠人也真是奇特,暗中跟蹤,若要說是聿示局其他的人,就不可能和之前的婦人接觸,甚至掏出錢財。若說是殺手,卻又不趁只有他一人時下手。


  看來,斗笠人的目的不在他死,而是在其他事情上。


  溥廷確定身後不再有人跟蹤後,才又回到絡月樓。一進廂房,正好聽到其他人在討論日後的行程。


  「有興趣嗎?溥廷。」陳若率先問道。


  溥廷才剛一踏入,被突如其來一問,頓時傻愣,「嗄?」


  「沒解釋清楚是要別人答應啥哪你。」景天應了陳若一句,才轉頭向溥廷解釋,「剛才太過著急還沒先介紹,叫我景天即可。剛才陳若說的,是過幾日江都這裡有個小鑑賞會,不對外公開的,但我這剛好有機會,你想不想也去開開眼界?」


  「鑑賞會?」溥廷坐回桌邊,倒了一杯茶喝口才繼續問,「古物鑑賞嗎?」
  「不全然是,大多是各家把不要的文物拿出來,琴棋書畫樣樣都有,方式用以物易物或是金錢交易都行,但能去鑑賞會的人,都以金錢交易為主,總歸還是要點臉面的。」景天看了旁邊正抽著菸的穆䮶一眼,繼續說道,「阿䮶也去過,當時從鑑賞會上也挑到不少好貨。」
  「總之是一群要臉面的傢伙辦的假交流。」穆䮶吐了口菸,「實際上也不過就是炫耀罷了。」


  溥廷看穆䮶一臉不屑的模樣,再看看景天溫和笑著,陳若臉神發光望著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其他兩人的反應。


  「那就去吧。」溥廷聽著一旁陳若的歡呼,轉頭問景天,「那天需要做些甚麼嗎?」
  景天笑笑回應,「不用,人到即可。」






  ※        ※      ※




  當日一早,一行人便在絡月樓門外集合。未免引起注意,除了陳若彷彿是外地來的旅人裝扮外,其他人都是持扇的書生樣,就連老是不修邊幅的穆䮶,也梳齊了頭髮綁在後方,看上去猶如遠道而來的富家公子。


  看到穆䮶裝扮的其他三人,咳嗽的咳嗽,作噁的作噁,看天邊的看天邊,完全沒人可以直視穆䮶驚為天人的違和感。


  「咋了?」穆䮶笑了笑,還作勢開扇搧了兩下,「風流倜儻沒見過?」
  「這麼違和的倒是頭一個。」


  溥廷冷不防地突然開口,導致其他兩人憋笑到連腰都直不起身。


  「咳咳!」景天趕緊清喉嚨裝正經,「我叫了一輛馬車,大家先上去再說吧。」


  隨後,景天領著其他人上了馬車。前往途中,景天遞給每人一個半遮面的面具,「等會先在車上戴好再下車,因為這鑑賞會終究還是私人,所以通常主人為了隱密性,會盡量避免讓參加者被認出。」
  「那要取得參加權要有哪些要求?」溥廷邊將面具戴上。
  「鑑賞會有個慣例,唯有拿到純金打造牌子的人才能參加,包含持有者可以有五位參加。」景天拿出袖中的長形牌子,上頭前後端各有紅穗,牌子上刻著『位』字,「不過牌子數量不多,畢竟也就只是高官貴族的交流會而已。」


  溥廷看著景天手中的牌子,對於只屬於高官貴族這件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在聿示局當然也是聽過類似的聚會,但這種聚會並不是朝廷所樂見的。一來奢糜之風,二來容易招來不必要的殺戮之氣。


  「景天,你確定我這樣沒問題嗎?」陳若看著自己一身的外族裝扮問道。
  「當然,雖說是高官貴族,但他們身邊也總有機會出現異域人,挺常見的。」景天將自己的面具戴上,「說來這個的馬夫,也不是隨便都能當,雖然可以放心,但就算你之後要再找到同一位,恐怕難了。」


  說道這句的同時,景天的嘴角下垂了幾分。


  車上的寧靜,讓大夥都能明白,外面的馬夫,今日就是人生的盡頭了。


  「人有自己的道。」穆䮶突然出聲,「時候到了誰也阻止不了。」
  「雖是天注定。」溥廷難得接了話,卻嚴肅回應,「但時候未到前自個兒說了算。」


  景天望著兩位互相拆著對方的話語,頓時來了興趣。打從他認識穆䮶,還真從沒看過誰可以這樣和穆䮶一較高下,簡單來說,便是讓穆䮶無法完全佔上風。


  看來之後的日子,會有趣很多。


  「兩位消停吧。」景天出聲制止了兩位,笑笑地說,「劍拔奴張留到會上才是好時間。」


  話才剛說完,馬車突然停下,外頭馬夫說道,「會場已到。」


  景天等一行人戴著面具下車,直到馬車背影遠去,才望向眼前門外有兩尊獅子的氣脈大門。放眼望去,這棟宅子雖然有著江都特有的楊柳風情,但四周幽靜,想來或許是哪位高官貴族的避暑之地。


  當大家抬頭望向紅色大門上的門牌時,門牌上,竟然一個字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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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10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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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6-17 21: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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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陳若不可置信盯著門坊,隨後又瞄了景天和穆䮶。在場除了他和溥廷之外,只有他們兩位怡然自得的模樣。


  縱使他很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情,但直接親臨鑑賞會,還真是頭一次。


  當陳若正想跟溥廷講些悄悄話時,溥廷微微搖頭,唯一露出的嘴巴抿了抿。他這才真正意識到,平日穆䮶所謂的見見世面,恐怕不是普通的「見見世面」。


  ────而是見見人性貪婪直接攤在面前的世面。


  正當一行人佇在門外沒過多久,大紅色的門「咿呀──」發出摩擦聲響開了。來人是一位駝著背的老人,即便外貌看上去七老八十,但眼神卻銳利地炯炯有神。


  老人一一打量著四人,隨後顫抖地伸出雙手說道,「還請出示令牌。」


  景天依照指示,將令牌交到了老人手裡。正當一夥人以為老人會親眼檢查令牌時,沒想到,老人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們四人,反倒是用手細細撫摸著令牌。


  枯黃骨感的手指在令牌上來回幾次,老人的舉動,彷彿早已把令牌上的每一個刻痕都牢牢記下,連眼睛也不需使用,即可判定真偽。


  就在陳若正專注盯著難得一見的鑑識手法時,老人突然將令牌收進袖內,退了一步讓出位子,抬手引導,「四位請。」






  隨著老人的帶領,他們一行人走進了大院。然而,老人並沒有直接讓他們入廳堂,反倒是往右邊的廂房走去。這一路人,院內的僕人不多,若以郊外別院來說,肯定是夠的。也正好讓這種私人鑑賞會有了隱密性的優勢。


  進了廂房,一行人瞧見的是再普通不過的書房。老人確定四人入房,連門都關地實後,才走到書桌後的一排櫃前。櫃子上頭放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不難了解屋主也是個頗有收藏的文人雅士。


  老人皺巴巴的手指沿著書籍緩緩撫過,最後停在了一本《禮記‧曲禮上第一》。眾人看著老人拿下了書,自顧自地開始翻書,並且嘴裡面面有詞,「二十‧‧‧‧‧‧二十七‧‧‧‧‧‧三十‧‧‧‧‧‧三十七。」


  老人唸叨到三十七才停下,便把剛才收走的令牌,置入書內。


  雖然眾人很想明白,老人究竟是如果將令牌放進書中,但有了段距離就算想看也看不清。正當感到可惜時,老人將書一放回原位,那一格書櫃竟向上升起,露出了只夠一人通行的地道。


  「接下來的路程,容老奴不送了。」老人站在通道旁,彎著駝背的腰,等著一夥人進通道。


  四人看著老人沒有再下一步舉動,便聽著指引,往地道向下走去。




  ※                   ※                   ※




  當穆䮶一行人進入地道,身後的書櫃便緩緩下闔。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牆面下頭突然亮起了燭火。每一盞燭火,都鑲在階梯的兩端牆面裡,即便就算走過,也不會讓燭火深受影響。


  陳若看著綿延往下的燭火,正想要說些甚麼的時候,走在最前頭的景天說道,「地道空氣有限。」


  景天僅僅一句,便說明了地道並沒有陳若看似的簡單。


  不熟悉環境的陳若和溥廷,只能跟在最前頭的景天,一步步向下走去。然而,地道相似的每一處,讓人彷彿落入夢境中,究竟走了多久多遠根本無法分辨。


  他們一行人,默不作聲持續往下走,走到陳若悶慌不出身的嘴巴都扭曲時,穆䮶終於說話了。


  「有水聲。」穆䮶僅說了一句,便沒再多講。


  陳若和景天跟穆䮶相熟,自然是知道穆䮶身為半妖,有時候特別突出的聽力。然而,溥廷並不知道。


  跟在後頭的溥廷,想問卻又明白不合時宜,明明四周寂靜到耳朵發疼,更別提穆䮶所說的水聲,他更是分毫都沒聽見。


  溥廷盯著穆䮶的背影,這次的狀況,再次加深了溥廷對於穆䮶的懷疑。他並不是懷疑是否是當年男孩的部分,而是懷疑,穆䮶恐怕沒有聿示局說得普通───或許有不為人知的能力。


  世上無奇不有,各自有道。


  溥廷為了各種案子走訪各地,奇人異士也聽得多,當然,也包括坊間流傳人妖仙類的傳說。


  『會是哪個?』


  正當溥廷在心底自問時,前頭漸漸出現亮光。由於長時間待在暗處,光亮的刺眼讓溥廷難以睜眼。


  直到溥廷逐漸適應,睜開眼後,映入眼簾的卻是沒見過的場景。


  眼前望去有四層樓高,而溥廷他們則位於最上層。他看著四周,上兩層各有六間廂房,下方第三層整個是打通,最後一層則沒有人,僅有一座橋連著中央。他望向最底部的中央台,四周彷彿護城河般環繞著水道,水裡也栽種各種蓮花與錦鯉相襯。


  這設計若是放在宮中,肯定也是一代奇作。


  「欸,我們怎麼在這麼高的地方啊?」陳若小聲湊近景天問著,「這廂房都固定的嗎?」
  「廂房會亂數而定,至於樓層則是由主辦者安排。」景天在廂房最前排位置落座,「另外每一間廂房的出入口也都不同,都是為了給前來的人新奇和隱密。」


  「得了還這麼大費周章。」陳若小聲碎念,秉持著見識場面,最後選擇景天後方的位置坐。
  「沒收你錢還當自己大爺是吧。」穆䮶坐到景天一旁的位置,頂了一句。
  「行了你們,有人在看了。」坐在穆䮶身後的溥廷,在觀察四周同時,也發現了不少投來的視線。


  「真不愧是鑑賞會。」穆䮶拿出喬裝的扇子搧了搧風。
  「怎麼說?」陳若一旁問起。
  「連面具都無法遮掩我這風流倜儻的氣質。」穆䮶滿意的笑了笑。


  聽到答案的其他人,連眼神都選擇撇到別處,回應的力氣也懶得使了。就連一向端正的景天,也難得白眼了穆䮶。


  『這不要臉天下無敵』


  溥廷內心正吐槽時,卻猛然在第三層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斗笠人為何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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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17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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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6-28 20: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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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溥廷掃過一眼後便轉往視線,免得真讓對方發現他的注意力。他躊躇反思,這件事情到底是該通知,還是就當作是他個人的調查意圖。最後,溥廷左思右想,既然之前鷹原城穆䮶及陳若都有受到牽連,那麼說了又有何妨。


  溥廷往前湊到穆䮶耳邊,小聲到彷彿只剩氣音,「斗笠人。」隨後,便又彷彿沒事情般的坐正,俯瞰底下的中央台。


  穆䮶聽聞溥廷的告知,並沒有多做任何動作。他依然悠閒自得地搧著扇子,藉由面具眼部略顯小的框,正瞥向不遠處,曾經見過的人。


  那日他和溥廷,市集碰上的化緣和尚。


  和尚並未戴上任何面具,坦蕩蕩地讓在場所有人都看清面貌。不過,穆䮶在意的並不是沒有面具,而是和尚以怎樣的身分進來。佛家人強調清心寡慾,按常理來說,並不會出現在充滿流俗之氣、鋪天銅臭味的鑑賞會。由此可見,需要來到這裡的原因,更是耐人尋味了。


  「歡迎各位的到來。」下方中央台此時站著戴著紅色面具的男子,「小的,先行感恩。」


  男子即便是彎腰講話,但因著樓的設計,竟也能聽地一清二楚。男子隨後清了清喉嚨,接著說,「在下是本次鑑賞會的引人,負責主持及解說,當然,若在場有人心儀,只需舉起您的手,此物品便會進行競價。競價金額每樣都不同,屆時會一起介紹。若各位沒有任何問題,那就開始欣賞今日的鑑賞物品。」


  此番話一出,位於下樓層的人們開始一陣騷動,倒是上兩層包廂的人,依舊安靜等待著。


  「開始吧。」


  引人叫喚身後端著紅盤的姑娘,女子將紅盤放置在中央安置好的立台後,便退身離開。引人掀開了蓋在上頭的紅布,對著眾人說,「第一個物件,紅璧,使用中上等級的玉,但製作過程一樣毫不馬虎。」


  原本聽見是紅璧的眾人,擺出一臉不屑,世間上稱作紅壁非屬稀奇,但引人的此番話,終究還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雖屬中上等的玉,但在完成之後,也是使用了九位童子童女的血,浸泡九十九天,一個年只產四個,也屬希品。」引人退到後方,繼續說道,「各位不妨仔細觀看,這枚玉壁上,微微透出的血紅色,正是紅壁的特殊之處。」


  正當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時,坐在包廂內的陳若,忍不住彎腰躲在景天後方頻頻作噁。一旁的溥廷趕緊小聲提醒陳若,「人多不長眼,小心點。」


  「這還算淺的。」坐在前頭的景天小聲回應,「通常這種地方,意想不到的東西多了去。」


  陳若正想表示甚麼,但看到樓下的人已經舉手開始競價,依舊還是忍住發話,皺著眉頭邊內心咒罵那些參與競價的人們。


  『一群喪心病狂。』


  陳若個性上的正義實在是無法忍受,江湖上打打殺殺在所難免,但泯滅人性只為了滿足虛榮,終究還是為人詬病。


  「這就是現實。」前頭的穆䮶,彷彿知道陳若此時的心聲,隨口一句回應。


  而坐在穆䮶後方的溥廷,這時也認同了穆䮶的想法。


  在這即將崩塌的朝代,人性的惡與善,只會因著時間更加顯現。當人的求生欲變成第一時,再好的人,都有可能為了自己選擇傷害別人。


  「恭喜這位得主。」引人一個拍板,讓眾人又再度安靜下來,「接下來的鑑賞品,是來自傳說中的金人。」


  在引人介紹時,後方排隊的姑娘又端上另一個紅盤。


  「傳說中原本存在於陵墓裡的金人,終於在盜墓者的輾轉中,取出了些許部位。」引人將紅布掀起,紅盤上擺著一段彷彿人類的小指,「這是金人的小指部位,純金打造,切口平整,眾人皆知金人整體是非常沉重難以搬運,也就凸顯了這小指價值珍貴。」


  爾後,金人指理所當然也進入的競價。


  陳若眼看才第二樣東西又進入競價,有些不耐煩地問了景天,「這鑑賞會每回都得這樣搞嗎?還有那個甚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天下奇物多,難免會有特殊物品。」景天打量著下方競價的人們,「越是新奇,越是引起人的虛榮,別忘了,這裡可不是一般的聚會。」


  在最後一句話,景天特別壓低的嗓音說著。


  陳若當然明白這是何意義,然而,打從進來那一刻開始,散不去的詭異氛圍總是繚繞在四周,已經不是普通的見見世面了。


  「下一樣。」引人一喊,再度凝聚所有人的目光。


  隨後,另一個姑娘將紅牌一樣放在台上退下,這次引人反倒沒先介紹,而是直接拉開紅布,讓裡頭的玉甕直接展現在眾人面前。


  「這不是普通的玉甕。」引人一語道破眾人對於色彩上先入為主的印象,「此甕全部由河田碧玉打造,一體成形。」引人隨後戴著手套打開了甕蓋,「甕裡也是一體成形。」


  此話一說,眾人突然都滿臉疑惑,各自議論紛紛。


  「此玉甕裡,雕了一條盤坐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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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8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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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7-5 22:5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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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引人的一句話,讓眾人一陣譁然,就連上層包廂原先還鎮定淡然的人,也各個坐立難安,甚至有些想要起身,看清楚下方的玉甕。


  「為了讓各位能更看清,在下特意讓人準備了場展示。」引人話語一落,身後的姑娘各個開始將四周所有蠟燭光源,一一熄滅,到最後,只剩下中央檯外圍一圈的池子泛著亮光。


  引人站在中央的檯子前,手在柱旁按了下。


  沒想到,原來中央檯的底部還有個機關,特別讓池子裡的光能夠從中投射,貫穿整個展示品。引人招來姑娘,姑娘捧著一壺水,緩緩將水倒入了玉甕。


  在姑娘退開後半晌,原本屏息期待的眾人,漸漸傳出驚呼聲。


  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的玉甕,此時竟然透著彷彿吹彈可破的嫩綠色澤,就連甕裡水的波光,也能看見微微在晃動的光影。當眾人還在讚嘆時,突然有一人指著天花板。


  「龍!」


  此話引起在場所有人往屋頂一望,果然,一條龍影,此時就映照在屋頂上,隨著甕裡的水波,緩慢晃動。盤坐在玉甕的龍,此時正藉著甕裡的水波,倒映在屋頂時,彷彿悠遊在天空中,即便眾人都知道這是玉甕的水光倒影把戲,但眾人依舊捨不得移開眼,心思隨著龍影左右擺動。


  剎那間,樓裡的突然有了燈光,原先還在屋頂上的龍也隨之不見。


  眾人無一不是皺著眉,望向中央檯的引人。引人也明知道眾人反應,娓娓道來。


  「大夥別動怒,先歇息著點。」引人還是一副悠然自得,「此樣物品,其實並無列入競價,只是擁有者願意將此物展出,讓各位見見世面,好讓大夥能看看世間上還有如此厲害的工匠在。」


  「沒競價那還有甚麼意思?」


  坐在景天他們隔壁的包廂內,一位身著青綠裝束的男子,搖著扇起身說話。


  「眾人來這鑑賞會,美其名開眼界,實則也是想添點新物,增加點趣味,既然物主僅僅想讓眾人開開眼界,何必大費周章送到這兒,還冒著引起事端的名聲呢?」男子搧著扇,突然笑出聲,「恐怕這位物主不過就是圖個眾人眼巴巴的優越感罷了。」


  男子話一出,下層的人就更坐不住了,紛紛贊同綠衣男子的說詞,各個叫囂要物主別欺人太甚。


  景天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這次反倒很有默契地沒開口,僅僅看著場面越來越混亂。半晌後,原本移到後方的引人又重新出現,才兩手以示抱歉地戳手求饒。


  「大夥兒真對不住。」引人乾笑著,「方才和物主商量了會,最後決定還是隨了各位的願,開放競價,不過有個底線,競價單位,以金條為計算,所以此玉甕底價為五金條,每一次以五金條為加價。」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坐不住了。不說是金條,更何況一拿就得是五條,換作是旁人哪能有這能耐去參與競價。事實上,這話非但沒讓叫囂結束,反倒是讓在場人更是鬧騰。


  「那就再請大夥各自思量了。」說完條件,引人沒理會各式各樣的罵聲,直挺著腰,開始流程說詞,「此龍玉甕,競價開始!」


  果不其然,方才開口的青衣男子便率先舉起手。


  引人瞧見了,便大聲喊道,「廂房青衣男子,十金條第一次。」


  眼見各廂房的人開始陸續舉手,坐在景添後方的陳若也漸漸開始坐不住了,陳若忍不住問了景天,「我們這是看戲還是認真?」


  景天聽見詢問,倒是慌而不忙,淺淺一笑地望向穆䮶,「這得看咱們土匪意願。」


  就這麼一句話,其他人又都望向目標,包括原先一直注意斗笠人和和尚的溥廷。自從鑑賞會開始,穆䮶一句話都沒說,只顧著自己搖著扇納涼,也不知道純粹來玩還是有目的。


  溥廷望著下方眾人的喧鬧,又看看中央檯的玉甕。就方才的情景,水波盪漾,龍倒映出景象在屋頂上,彷彿在水裡游。這段畫面,溥廷頓時覺得似乎在哪有聽人說過,但印象實在有些模糊,讓溥廷忍不住皺眉深思。


  一旁的陳若,發現溥廷緊皺著眉,還當以為溥廷人正在不舒服,輕拍了溥廷肩膀,「溥廷,你還行嗎?是不是這兒的聲音太吵了?」


  『聲音?』




  陳若看溥廷沒甚麼反應,正想繼續問時,溥廷突然伸手制止了陳若,另一手壓著穆䮶的肩,湊到耳邊以極小的聲音說道,「東邊水裡住條龍,龍在甕中游啊游。」


  正當其他人還在疑問,溥廷到底和穆䮶說了甚麼,還得這麼神秘兮兮時。


  突然間,穆䮶緩慢舉起拿著扇子的手,參與競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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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5 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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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芙紫苑 發表於 2020-7-13 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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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穆䮶突然舉起手,坐在一旁的景天三人,都有些詫異地望著穆䮶。


  「廂房那位舉起扇子的客人,十五金條第一次。」


  每想到穆䮶這一舉不得了,整層四樓廂房陸續有人舉手競價。搞得其他三人也坐不住了。紛紛低語問著穆䮶,「你幹啥啊你!」


  「炒熱氣氛。」穆䮶不為所動,等到另外包廂的人又在競標時,穆䮶又再次舉手,「不來點熱鬧實在太無趣。」


  其他人對於穆䮶這回應,都忍不住想折斷手上的扇子砸向目標的腦袋。


  「快讓我掐死他。」陳若咬牙切齒小聲忍住,一邊作勢要往穆䮶移動,「不許攔我,我這次不掐死他我就不姓陳。」
  「行了行了這裡人多。」溥廷趕緊攔住陳若,「不要輕舉妄動,忍著點。」


  溥廷一邊攔著陳若,一邊觀察四周的動靜。沒想到就在一瞬建,原本來在樓下的斗笠人,竟然已經到三樓來,望著四樓廂房的競價。正當溥廷時不時注意斗笠人動向時,竟然也看到當初在市集的和尚。


  八桿子打不著邊的兩人,竟人同時出現在這場鑑賞會。更何況,不是普通的鑑賞會。


  「阿䮶。」溥廷輕聲換著穆䮶,示意他望向斗笠人和和尚方向,「這是?」
  「回去再說。」穆䮶還在玩著他的競價遊戲,才沒幾刻,只剩下三位在逕行競價,「看來差不多了。」
  「等你玩夠我心臟也沒了。」坐一旁急著搧風的景天,額頭頻頻冒汗,「還求手下留情。」
  「我這已經是小玩意兒了。」穆䮶拍拍景天的肩膀,「等會就麻煩了,嗄?」


  此時樓下引人大聲喊出競價結果,「八十金條第三次,恭喜四樓客人,待會再麻煩領著令牌前來取。」


  景天三人聽到最後的競價金額,各個都用扇子掩著臉擦汗,唯獨坐在前排的穆䮶,一臉春風得意,滿臉笑容的搧著扇子,望下中央臺被姑娘捧走的玉甕。


  當然,斗笠人離開以及和尚的退到人群後,他也清楚看在眼裡。






  ※                                ※                                ※




  等玉甕競價處理完後,陸續又上了些奇珍異品。不過看在穆䮶一行人眼裡,反倒稀鬆平常,也就沒有多加注意。


  「接下來的物品,是極為新鮮的物品。」引人一邊介紹,一邊特邊點出物品特性,「或許會有些味兒,還請各位多擔待、稍安勿躁。」


  這些話,讓原本還在悠哉的穆䮶一行人,突然間警醒了。尤其是穆䮶,瞬間全身僵硬,沒拿扇的手竟然緊抓著椅子的扶手,似乎在隱忍著甚麼。


  正當其他人還在疑問時,飄散出來的濃烈血腥味終於給了答案。


  「上等黑色狐狸皮。」引人這回讓一名壯漢端著狼皮到中央臺上,「別瞧這看似普通,這是剛才才取下,由特殊人士獵取到的雄性狐狸精的皮。各位都知道,妖界的存在一向是個傳說,但在這鑑賞會,從來不是傳說。」


  濃厚的血腥味,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掩住鼻子。唯獨景天一行人及少數的人,僅僅是皺眉耐住令人作惡的味道。


  陳若望著穆䮶,感受的從沒感受過的怒氣。自從他知道穆䮶只是個半妖,也沒見過穆䮶顯露出如此強烈的恨意。


  一旁的景天,趕緊以肘壓住穆䮶緊抓扶手的手臂,不動聲色的示意穆䮶冷靜。


  後頭的溥廷環伺著現場,穆䮶散發出來的恨意,似乎開始引起斗笠人的注意,左右觀看找尋意念來源。在這緊要關頭,溥廷一隻手搭上了穆䮶的肩膀。


  「阿䮶,這是鑑賞會,沒事兒。」溥廷小聲在穆䮶耳邊低語。


  溥廷的低語,沒想到意外讓原本聽不見外界聲音的穆䮶,清楚聽見。他的耳裡,確確實時聽見溥廷的聲音,正告訴他這裏是哪,沒有大事,只是一場鑑賞會。


  終於恢復些理智的穆䮶,放鬆緊抓椅子的手,回拍溥廷的手幾下,這樣的舉動,終於讓其他三人,放鬆戒心,明白現在的穆䮶,又回到了穩定的狀態。


  穆䮶盯著早已被血沾染滿地的中央臺,眉頭深皺,卻也僅能坐在位置上,眼睜睜看著再次競價的程序。


  而此時的溥廷,不時觀察斗笠人,瞧著對方彷彿找不著方向的隨處晃悠,便知道對方並沒有找到穆䮶剛才散發的濃厚恨意。


  但是,這也讓溥廷不禁疑問,為何穆䮶的恨意,可以強烈到讓人明顯的感同身受。


  這感受力,並非一般人能做到。


  『除非?』
  


================================


2020.07.13 芙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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