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祝思祐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地去學校,身上沒背書包總覺得空落落的。
昨晚上回家後,祝思祐新買的題庫攤在桌面上,拿著自動筆一下下輕輕叩在紙上,按出筆芯、再縮回去,往復幾次,一題沒寫。
他一直回想越與到底說了些什麼,然而真的沒聽清。
這會時間太早,自出捷運站往學校沿路沒見幾個學生,祝思祐是想去找越與拿書包,但不曉得越與起沒起,沒敢給他打電話,怕吵醒他。
他走到生煎包攤子前,點了兩份生煎包,多捎的那份是給越與的。
因為他昨晚想著越與那句話,想到整個晚上沒睡好,起床時果然就賴床了,出門趕公車就沒來得及吃早餐。
他進校門後才給越與發訊息說有捎一份早餐給他,路上還遇到魏禮則。
魏禮則一見他,上下看了看就問:「你忘記帶書包了嗎?」
祝思祐手裡只提了個便當袋,和生煎包,晃了晃手裡發完訊息的手機說:「我書包放在越與家。」
魏禮則沒再說話,到了教室才問:「你昨天在他家跨年,崩得住?」
祝思祐沒聽明白,「崩得住什麼?」
「心上人,煙火,獨處。」魏禮則豎起手指頭數給他看,「就跟燃燒三要素一樣,一點就著,越燒越旺。」
幸好教室這會沒人,開門的同學沒在位置上,祝思祐心裡有鬼,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昨天在越與家跨的年,更不想讓人對他的「心上人」有所臆測。
況且昨天沒忍住的不是只有祝思祐,他總覺得越與也是一時衝動。
明明知道越與不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行動的,但他過於心動了,腦袋一熱,傾訴了與越與同樣的心思。
祝思祐一直明白自己該怎麼做,為什麼這麼做,所以當了一回真渣男。
他到座位上把東西都放下,稍微整理了下座位。
魏禮則見他這副出神的模樣,放好東西後嘆了口氣說:「瞧著是有情況了,也不搭理我這個單身狗了。」
祝思祐被召喚回神,為難地笑了下說:「哪有這麼容易有情況,情況複雜著呢,我還是單身狗一隻。」
魏禮則來精神了,「怎麼回事?你告白失敗?越與沒意識到自己彎成盤蚊香?」
他這樣一問,祝思祐倒覺得真有些好笑,抬了抬嘴角:「不是。」想了想又說:「我倆沒在一起的原因,還得他自己想清楚了,來跟你們說。」
他這話只說了一半,甚至沒到一半,魏禮則深覺沒意思,手機耳機拿出來趴在位置上玩去了。
沒一會白智宇進教室,書包往自己位置上一放,走來往祝思祐前邊一坐,張口就問:「兄弟,你真是基佬啊?」
祝思祐這會正吃生煎包吃得香,竹籤插在生煎包上,想著白智宇是不是又來挑事兒了,抱胸往椅背上靠,不耐煩地自鼻腔抒出一口氣說:「你又從哪看到什麼流言蜚語?」
白智宇下意識瞄了在一邊的魏禮則一眼,「這倒沒有。」
祝思祐沒瞎,還看得清白智宇的小動作,扭頭去拍魏禮則的桌子:「你跟他說我是給?」
魏禮則拿掉耳機,一臉茫然:「給什麼?你要拿什麼?」
白智宇趁魏禮則還沒聽懂,魏禮則要是聽懂了第一個找他算帳,他忙擋在祝思祐面前,虛推祝思祐肩膀說:「沒,他沒說,是我瞎猜的,回來回來。」
魏禮則見他心虛,又露出那種禮貌和氣的笑容,無端端總讓人背後一涼,這是聽懂了,「我瞎說八道,你當真話了?」
為什麼這些上分好夥伴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祝思祐深知魏禮則這微笑是什麼意思,一准又是要搞事情,他有些責備,卻沒真罵他:「知道白智宇好騙,你又去逗他不是故意的嗎?」
「瞧,都是逗你的,去拿早餐來吃。」祝思祐朝白智宇緩頰道。
白智宇用一臉「麻的,又整我」看魏禮則,回頭去座位拿錢包買早餐。
白智宇一走,祝思祐猛地哐哐兩聲把椅子搬到魏禮則邊上,捱得很近。
魏禮則正要把耳機塞回耳朵裡,不由側首問:「幹嘛?」
祝思祐真有些生氣,拉住魏禮則,不讓他把耳機戴上,「你是不是故意在白智宇面前說了什麼?」
魏禮則撇開眼想了好一會,不確定地說:「沒有吧?」
祝思祐前陣子社團課拿著越與水壺去排球場邊接水,遇見魏禮則被他耍著玩的事還歷歷在目,他才不信魏禮則沒跟白智宇瞎扯。
他拽著魏禮則的手,閉上眼深深呼吸,免得他真的給魏禮則一拳,復睜眼說:「你可管管你的嘴吧。」
沒待魏禮則應聲,身後突然有人問:「你倆幹嘛呢?」
是謝益浩,身後跟著高恬,拎著早餐書包往魏禮則後邊桌上放。
魏禮則回頭,抬眼瞄一眼高恬,才轉回視線和謝益浩笑吟吟地說:「早,你倆今天好像晚了點。」
祝思祐鬆開他,同樣瞧一眼高恬,沒魏禮則的好臉色,隨口說了聲早。
謝益浩朝他打了聲招呼,手裡一袋早餐提到他面前,說:「為高恬的事,謝謝了。」
祝思祐沒忍住嫌棄地看了眼他手裡的早餐店塑料袋,裡頭是一個餐盒和一杯飲料,他昨天在越與家吃得還不夠嗎?
魏禮則又來勁了,只要是作妖肯定都有他的事,正如他所說「看熱鬧不嫌事大」,巴不得再火上多澆點油,他扭過身,對謝益浩問:「你請的?賠罪?祝思祐可不高興了。」
謝益浩明顯頓了下,不明所以地回頭和高恬交換了視線,才說:「是賠罪,是我的錯,也有高恬的份。」
魏禮則並不給他面子,意有所指地說:「上週五的事啊,都過一週了。」
祝思祐不愛看魏禮則又挑事,嘖他一聲,壓低聲音說:「得了吧。」
他正欲再說些什麼把謝益浩打發了,只聽又有個人走到謝益浩和高恬後邊問:「都堵在這幹嘛?」
那倆人一側身,露出正反各背個書包的越與,他見到祝思祐眼睛一亮,開口就埋怨:「你書包裝磚呢?這麼沉你要重死誰啊?」
謝益浩:「???」
「不是,祝思祐書包怎麼在你那?」他問。
越與這會正和高恬借道,他倆堵在那兒,他還真沒法放書包。
祝思祐把椅子拉回自己座位,起身去接自己的書包。
越與邊給謝益浩解釋來龍去脈,邊到自己座位上,書包都還沒脫下來,先看到自己滿桌東西,驚一跳大聲道:「這都什麼啊?!」
祝思祐被他大聲地吼開臉,嫌棄地趕緊要過自己書包,嘴裡說:「又不是讓你整桌考卷,這都是聖誕傳情。」
越與瞭然,又問祝思祐:「你看沒看?」
「我沒看你的啊。」祝思祐說。
「你幹嘛不看我的?」越與不明白。
祝思祐也不明白:「我看你的幹嘛?」
越與拉了椅子放書包邊坐下解釋:「我是說,我寫給你的看沒看,你跨服了吧。」
祝思祐還真就跨服了,長長地喔一聲,還是說:「沒看。」
「我忘了,那天我把糖跟信分開,信塞進書包裡就忘了,一封都沒看。」他說。
越與無言以對,餘光撇見還有兩個人杵在邊上,耿直地問:「你們要幹嘛嗎?」
祝思祐才想起來自己把人晾在那兒,替他倆說:「他倆給我送早餐,但是我有生煎包了。」他將椅子反轉,順手把自己桌上的生煎包提到越與桌上放,再推給越與一份。
他問:「你吃完這個還吃得下嗎?」
「怎麼?」越與問。
「你要吃得下,我就收,咱倆一塊吃。」祝思祐說。
越與看向那袋早餐,表情有些不受控制地扭曲,大約是和祝思祐想到一塊去,他掙扎了一會,頂著謝益浩、高恬、祝思祐仨人的目光答應道:「吃吃吃,放下吧。」
謝益浩鬆了口氣,將那袋早餐擱在越與桌上,笑說:「那我去吃早餐了。」
祝思祐哎了一聲,當作應過話,低頭吃他自己那份生煎包。
越與收拾他滿桌子聖誕傳情,團成一團起身,這一大團他還真的不知道要放哪,他問祝思祐:「你那兒還有空位嗎?我沒地方放了。」
「後面櫃子呢?」祝思祐吃一半抬頭問。
「都滿了。」越與愁眉苦臉說。
祝思祐只好照上次他收拾聖誕傳情那樣,依樣畫葫蘆將信封全拆了,分開糖果和卡片,收拾整齊,才坐下來接著吃他已經冷掉的生煎包。
越與好奇謝益浩給祝思祐帶的什麼,撈過袋子掂了下說:「還有點份量。」
他好奇地打開餐點,然而一打開,祝思祐也沈默了下。
「難怪這麼有份量哈……」越與揣摩著祝思祐的心思,乾笑著說:「鐵板麵套餐可豐富了,一看還是我們昨天吃的那間呢,哈哈、哈……」
祝思祐默了一會才看著那盒滿滿當當的鐵板麵,盛著整碗麵還有幾片培根跟兩個荷包蛋說:「這要是吃完,咱倆午餐都甭吃了。」
越與不能更認同,一時無話可接,好半晌只問了句:「這真是謝益浩準備的?他看著不像要給你道歉的樣子。」
祝思祐反問:「你都看到了?」
「沒,就後面兩句。」越與說。
魏禮則還沒戴上耳機,一直在邊上聽著,這會事不關己地插嘴說:「按我認識的謝益浩,這不是他準備的,也根本不是要給你賠不是,這像是高恬的手筆。」
「我看著也是。」祝思祐想起謝益浩回頭看高恬那一眼,嘆氣說:「早知道就不收了,收了更添堵。」
「堵什麼?」白智宇買了早餐回來,一袋早餐直接往謝益浩桌上放,一屁股坐下。
祝思祐看著他那袋早餐,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他就不叫白智宇去拿早餐了,越看越糟心,索性低頭吃早餐,眼不見為淨。
越與左右思量,捧了那盒鐵板麵問白智宇:「你夠不夠吃?再來一點不?」
白智宇說好,他早餐沒敢買多,零用錢就那點,買個蔥抓餅連荷包蛋都沒敢加,但是沒吃荷包蛋總覺得不夠飽。
越與勻了不少給他,也知道魏禮則小鳥胃,就沒問他,剩下和祝思祐慢慢分著吃完了。
這週下午輪社團課,上週聖誕晚會祝思祐本要去田徑隊幫忙,但後來因為越與沒在,賴老師叫他先不用去。
越與還是想讓祝思祐到田徑隊陪他練習,趁老柯上課前用筆戳戳他肩膀問這件事。
不難猜到越與在想什麼,無非就是那點心思,他輕輕叩了叩越與的桌子,一副認真地商量的模樣壓低聲音說:「我昨天說那些話,你沒聽清楚嗎?」
越與學著他小聲說:「聽清了,但是你不跟我在一起不妨礙……」他說一半抬頭環視一圈,確定周圍不會有人聽得到他說話。
祝思祐沒弄明白他又想作什麼妖,見越與還矮了身子示意他湊近一點,待他靠近後掩著嘴說了個不想分享給別人聽的小秘密。
越與一說完,祝思祐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後無法自制地笑了出來,罵著髒話笑說:「你這個邏輯,真他媽無懈可擊誒。」
「為什麼不可以?」越與還特別得意,又問:「你答應的話,下節課下課我就跟老柯說,老柯同意的話,賴老師肯定會幫你簽公假單。」
然而祝思祐是個無情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正兒八經地說:「不行,你敢跟老柯說一個試試。」
自以為想得很美好,而且祝思祐絕對不會拒絕的越與:「……」
難受地就差哭出豬叫。
祝思祐見越與五官全皺成一團,還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才轉回去。
只是他腦子裡一直迴盪越與說的那句,不可被人聽見的話,怕自己藏不住心思,都沒敢仔細想。
上課做題,所有人都低著頭,沒人能瞧見他表情時,才偷偷拿出來想了下。
越與那句不可言的話是:「不妨礙我去哪都想捎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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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簡直就是拖更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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