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其他] 歿月北之國(02 深海上岸的奇蹟)[G](更新)

[複製連結]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1 21:17:29
只看該作者 回文獎勵 |遞減排序 |閱讀模式
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奇幻架空
連載進度: 連載中

使用禮物 檢舉

2#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1 21:20:02
只看該作者
  「聽說藍伊死掉了。」
  他將長及腰部的棕色長髮挽起,背對著十多年來不曾間斷的海浪聲,以後每次聽見旁人說起這件事,他的手上總是會湧現當時抓著船板的鈍痛。灼熱隨著手臂爬上背脊,停在後腦杓嗡嗡作響。
  「聽說在前陣子北國的內戰裡面,藍伊從塔上摔下去死掉了。」
  「去年他有回來,那時候有人見過他嗎?」
  「那時候……伽伊安,我看你跟他有說上話,他說了什麼啊?」
      他低著頭沒有回答,對方識趣地移開目光。
  「算了,我想應該沒什麼。」
  海風讓漁民們吐出的氣息都吹成白白的霧,伽伊安拖著船板想扔到岸上,卻看見奇拓西坐在那邊哭,奇拓西用沾滿海砂的雙手反覆抹著臉,身體奇怪地前後搖晃著。
  「所以他不會回來了嗎……」
  他看著涕淚混雜奇拓西的嗚咽而下,而後面的大人還在低聲議論著:
  「藍伊再怎麼樣也是從我們村子出去的,如果在城裡有立功我們能不能領賞呢?」
  灰色的海面浮出了耀眼的朝霞,雲層深處刻著一輪銀色的下弦月。
  伽伊安仰望著弦月,深深吸氣。

第一章-想要償還你的

於是你墜地
你四碎,你散開,你此後就是晨星點點,在北方代替日昇月落
你是眾人口中一聲嘆息、最後一絲呼吸
你仍美好,你好善良,在我心中銳不可擋地重要
然而你終究到了我遙不可及的地方呀
我又是不是,永遠不可能被你看得到




  我搖晃長及腰部的棕色馬尾,一步一步穿過北國首都喧鬧的人群。
  好像是慶賀夏季的夏銀祭到了吧!這個大城市的旗桿到處都掛著明亮的螢石串,為期十天的慶典讓街道擠滿攤販,揹著行李的我也比別人更不好走動,幾隻貓族從我身邊笑鬧著跑過,尾巴上最新款的綠水晶尾環差點打中我,我好不容易才安全抵達倒掛著乾燥薄荷的香料店門口,朝裡面放聲大喊

  「有賣乾燥的馬哪草嗎?」我問。
  「什麼?」祭典的音樂太大聲,店鋪主人探出身體對我吼。
  「乾燥過的馬哪草!」
  「沒有沒有,新鮮馬哪草倒是有一點,來看看吧,跟鷹腿肉一起蒸可以去腥喔。」

  我蹲下來望著木架子上的新鮮馬哪草,店鋪老闆瞄了我的背包幾眼。

  「小哥,你該不會也是那種……最近一窩蜂跑來咱們首都的煉金術士吧?昨天也有兩個人來問乾燥過的香料,真是怪了,煉金術士喜歡用那種粉末做菜?」
  「還好,我不是要吃。」

  我摸一摸草的葉子。太濕了。心底閃過
淡淡的評論:這應該有冰過。

  「那是買來做什麼
?我們北方人通常喜歡新鮮香草……」
  「做藥。」我撿起兩束馬哪草,「我要這些。」

  我抓起馬哪草擠回人群,然後忍不住拔了嫩芽
開始吃,接著便挑了一間飯菜聞起來最香的旅店鑽進去。我在櫃台付錢,過又一群在歡慶夏銀祭的酒客,上到二樓把房門關上,這才終於吐出一口氣。

  我是伽伊安。
  來處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漁村,目前正在自學煉金術,就跟許多煉金術士一樣,在這個夏天特地趕來北國彌爾安的首都,為的就是參加王宮首次舉辦的煉金考試。我拿出橢圓形的通訊儀器戳了幾下,丟到旁邊放任它自己響便開始打量今晚的住處狹小的木頭房間有點悶,但是窗子旁邊好像長著沒見過的菌絲,我走過去拔了一點點起來,可惜還沒放到嘴巴裡,房門就伴隨一聲巨響被用力撞開。

  「我不是說到城門
要馬上連絡我嗎?你都跑進來了才……噁,你又在做什麼?」

  
符蘿蒂卡把一個比她還高一個頭的長形布捆扔在房裡唯一的針織地墊上,我立刻拿菌絲給她看。

  「有香菇。」
  「好噁心,你該不會又要吃吧!」

  
撥著處處鬈曲的白色長頭髮在床邊翹著腳坐下。符蘿蒂卡今天也打扮得好漂亮喔,不僅眼角上揚的鳳眼抹了橘紅色的妝,綴有荷葉邊的短裙跟黝黑的膚色也很搭,我越過符蘿蒂卡的肩膀,看見房門外有個男性投來羨慕的眼光,還是走過去先把門關上。

  「不會說歡迎
或是泡杯茶招待我嗎?教你的禮貌你都忘了?」符蘿蒂卡頤指氣使地用手替自己搧風。
  「沒有。」

  我又看看她的裙子,
接著才蹲下來打開行李。
  我從遠方跋涉兩個月,迢迢來到北國彌爾安的首都,就為了去見那個人

  在漁村大家都知道:伽伊安雖然出生在漁民的家庭,卻自學多年想要當上煉金術士,四年前在海村召喚大惡魔失敗,當時被惡魔給侵蝕了
我一邊拉開行囊一邊克制好像隨時都要從體內湧出來的洶湧魔力,所謂的惡魔真的很怪,留在身上的魔力有夠難控制的

  我
打了一個嗝,吐出一小坨雲朵似的黑色魔力霧,接著才順利從行李中找到小巧的麓銀鍋。我用房間的簡陋矮櫃充當平台,畫隔火陣,撒了一把火蜥蜴鱗粉,在櫃子上面火。符蘿蒂卡呢喃著「真的不會燒起來嗎?」,而我則繼續翻找出所剩不多的茶葉,拿了幾片先塞進嘴裡,接著才抓起一把丟進鍋子。

  「你難道要用那個鍋子幫我泡茶啊?」符蘿蒂卡挑起眉毛。
  「對,我最近學會純水了。」我把茶葉吞下去。
  「茶是喝的東西,用煉金鍋來煮是種很噁心的行為吧,而且是要招待別人的,有沒有這麼白目

  我沒有理
符蘿蒂卡,掏出一截短短的筆在桌上面畫出圓潤的煉金陣,空氣中的水元素聚集成細細的水絲開始繞著茶葉打轉,正當我慢慢測量鍋子的溫度時,地突然響起一道不屬於我、也不屬於符蘿蒂卡的聲音。

  「ㄚ頭,妳所謂緊急的事就是來
這小子抬槓?還不把本劍立起來?」
  「晚安,零司戮。」我回頭瞥一眼地上被好幾層麻布捆住的長長包裹。
  「伽伊安。」包裹裡閃過一道非常不自然的白光,「怎麼樣,想學劍術了嗎?」
  「不想。」
  零司戮是一把劍。雖然符蘿蒂卡在外走動就總是用好幾層布把它包起來,但它是一把非常漂亮、上面還養出了聰明劍靈的白色巨劍。附著在武器上的靈體不是少見的東西,但是那些靈體多數都很笨,只會說單字,像零司戮這樣會說完整句子的劍靈我還沒在其他地方看過

  符蘿蒂卡嚷著「你安靜啦」,在零司戮的包裹上
繼續晃著腳尖。
  「那麼,你真的想參加王宮的考試?要是去了被抓起來我可不管。」
  「我又沒有什麼理由會被抓。」我把視線移回鍋子。
  「理由多得很吧。」符蘿蒂卡說。
  「是嗎?」我不以為然,「可是我覺得應該去見他比較好。」
  符蘿蒂卡聞言輕蔑地笑了出來,「你還真是奇怪。」

  她說完便仰躺到床上,開始用鼻音哼
晶族的歌,打從好幾年前她就常常在我身邊唱這首歌了,我摸著臉上那道疤痕,看著提煉出來的水緩緩淹沒茶葉。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3-21 15:23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3#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3 21:47:55
只看該作者
  隨著夏銀祭典結束,有更多旅人陸續抵達這座首都,「煉金術士」一詞在首都人口中也越來越常被提起。夏銀祭結束以後的第二天,商店街開始舉辦煉金特賣的主題活動,祭典週後第五天,有關煉金的話題登上了這區妖精早報的新聞,祭典之後的第七天早晨,我讓身體獲得充分的休息,喝了兩瓶鎮魂水,來到街上迎接耀眼的黎明。

  「用煉金術取代魔法真的可以嗎?」
  「而且煉金術到底是什麼?學校也沒有教。」

  這個話題在以往只尊崇魔法首都圈似乎很新奇,最近四處都能聽見人聊到,我晃著馬尾走向這幾天在街上發現的漂亮蔬果店,望著一車剛送到店門口的白蘋果

  「聽說城東學術院有在教的樣子喔,他們那群學生高興,誰想得到王宮會突然招考煉金術的公職……聽說他們要成立一個新的煉金部門﹖」
  「可是,你不覺得煉金術聽起來跟黑魔法一樣陰陽怪氣嗎?」
  「唉,還不是因為新國王不會魔法?」
  「新的那個國王沒辦法學魔法是真的嗎?」
  「噓……可是我聽說煉金的傢伙只會做藥水,藥跟魔法有什麼關係騎士軍裡的魔法師總不可能換成那些人頂替啊,拿藥怎麼可能打仗!」

  拿藥可以打仗喔。我盯著白蘋果,而另一個聲音加入了對話

  「不要笑了!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雷切斯特大人的主意?大人做事有他的道理,跟一般人的見識是不一樣的!」

  又是雷切斯特。
  我把視線移向紫葡萄,靜靜想著:過來首都的路上,我就聽過「雷切斯特」這個名字好多次了,北國的雷切斯特、天才雷切斯特、妖魔之王雷切斯特……我準確在蔬果店開門的瞬間買了一把山茼蒿,然後在老闆與那些路人詫異的表情裡一邊大把大把拔著葉子吃,一邊轉進相對寬闊的商店街。穿過掛著王旗的拱門,氣氛截然不同。

  「沫沫水大特價,要不要買瓶沫沫水?」
  「藥士練習品,基礎藥材!」
  「不考煉金藥士,考個魔道具師怎麼樣?一樣都是薪水優渥的全新官職喔!寶石切割器保證便宜,魔力灌注更省事。」

  這麼早商店街到處都是把桌子推到門外做生意的店家,他們嚷著顯然也是最近才學起來的煉金詞彙,設法賺錢的激情令人目瞪口呆,好幾個顯然是外地人的煉金術士在他們的呼喚中停下腳步,卻也有首都的本地人露出坦率的嫌棄表情我看著這一幕,再次體認到煉金術在北有多不流行,首都這裡的人好像深信煉金術跟黑魔法有關係的樣子。
  只是無論首都人是什麼態度,大量花草還是讓人看了心情很好,我也在掛滿星辰花的攤位停下來,挑了一把紫羅勒混進茼蒿一起吃,一抬頭,我就看到商店街中段的菲力書店亮著「強打考試書:金工師與魔道具」的醒目標語,在標語下方,有一個拿著烤蠍子串的黑髮青年不知道為什麼用極為震驚的表情一直看著書店裡面。
  我好奇地望著那個人的烤蠍子,卻無法判斷他在看什麼,只好轉身繼續穿街道,經過一間很氣派的護符店,大門正好敞開,有個店員被同事們掛了滿身幸運符跑向對街,將身上的幸運符拿下來交給某個拎著皮革包的少年,接著兩人和我往同樣的方向前進著,人群推擠,我吞下更多茼蒿,抵達了位在商店街最盡頭的宮城前廣場。
  長方型的廣場聚集著更多人,好幾輛馬車甚至在周邊一停就開始違規做生意了,等太陽完全升起以後,光芒不偏不倚打在廣場中央豎立的雕像上:那是一尊嶄新的英雄像。年輕英雄高舉著劍,肩膀披著彌爾安王國紅藍雙色的國旗,臉頰兩邊還有一對張開的魚鰭狀耳朵,藍寶石鑲在眼窩裡,迎著光芒熠熠生輝,越過雕像,就能看見銀白色的北國王宮
  就在我把茼蒿連根塞進嘴巴的時候,王宮側門有一隊騎士軍扛出了繡著花朵的布幔,人群一窩蜂被吸引過去隨著流動的人群一起報到,核對申請文件,順手將發放的號碼牌交給後面的人。

  「呃,謝謝。」

  我後面的人披著一件好誇張的大披風喔,他好像是男的,淺黃色的短髮在髮梢帶了一點綠色。在他的背後,我看到那個剛拿著烤蠍子串的黑髮男人正抓著騎士軍問事情

  「各位請注意!」

  一名穿著宮廷服飾的女子從成列的騎士軍之間走了出來,白色的魔力粉塵隨之噴向高空,聲音混著強風一起吹向人群,我看見湊熱鬧的首都民眾都被騎士軍逐漸趕到廣場兩側。

  「今天是本國彌爾安第一屆煉金部公開招考!我們會在這邊徵選往後王宮煉金部的適用人員,第一場考試將在悸濛星升起時開始。」

  很多人都抬頭看了一眼天頂正中央的黑色天罩,確定星光的時間。

  「五分鐘後主考官雷切斯特就會對各位說明規則,請各位考生先遵照騎士軍的指示隊。」

  人群隨著騎士軍的動作挪移位置,我也低頭跟旁邊的人互相確認號碼,結果那個披風男正好排我左邊,他用有點驚恐的表情偷看我把整株紫羅勒吃下去。

  「有些重要的事情先向各位聲明。」王宮的女人繼續宣導:「在各位申請考試時已經書面通知過了:這場考試不能攜帶私人道具進入,待會所有用到的素材與器具王宮都有提供,進入考場之前會對各位進行徹底的搜身,再宣導一次:請不要帶自行準備的器材與藥物入場。」

  她接著又說了一堆早就對外公開的規定,廣場上的人潮看起來這麼多,可是考試的隊伍一整理出來,人數居然比周遭的民眾還要少一半以上。特地跑來歧視煉金術的北方找工作,看起來的確不是多數煉金術士會做的決定吧?或許是因為報考人數實在比預期少太多,我注意到騎士軍裡有人拿了一些表格給烤蠍子男填寫,然後他就抓著蠍子加入隊伍了,除了我也有人邊等考試邊吃東西,那我好像也沒有太奇怪。
  我聽著考規宣達第三次,在整理好的隊伍前方,赫赫有名的偉大雷切斯特卻都沒有出現。
  衛兵開始交頭接耳,傳令兵也衝進宮門中又出來好幾次,隨著時間過去,騎士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直到悸蒙星爬進天罩超過三分之一的位置時,剛才宣導很多事情的女人才再度開口

  「各位請保持安靜,準備恭迎考官! 考生請面對王宮門,由前到後依序蹲下或者半蹲--請不要擋到其他人的視線、再說一次,請不要擋到其他人的視線,看不見前方的人務必告知!」

  前面那個命令我還可以理解,後面的命令卻有點怪,雖然有幾個人一臉了然的樣子,但是我還聽不清楚他們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麼,隊伍調整的態勢間我就看見了從王宮側門走出來的那個人。
  那個人,手上抱著一疊文件,穿著非常整齊的藍色長板大衣,領口別著屬於王宮文書部的金色徽章,傳令兵們苦笑著對他點頭致意,隨後又衝進宮門。
  那個人隨手順著他及肩的藍色直髮,眼睛閃閃發光,即使他應該已經二十幾歲了,看上去卻與我的記憶裡樣年輕。
  那個人的腳步比起昔日卻穩重許多,他走到衛兵前停下來,彈彈手指,在空中召出一串美麗的水花,水珠參入大量魔力而浮出相當易讀的闇藍色,流暢地在空中書寫出文字:

  『我是藍伊.斯提安,暫代今天煉金術部門的入宮審核考試,接下來會先請大家閱讀考試項目,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就舉手發言,謝謝。』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3 21:54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4#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5 21:11:35
只看該作者
  四年前,這個國家經歷過一場幾乎滅國的內戰。
  據說當年有一群革命軍從南方崛起,浩浩蕩蕩掃蕩國土,最後包圍了北國彌爾安的這座首都:崔特德拉坎。
  我腳下踏著的首都當時被捲入戰火,革命軍的陣仗據說蔓延數百里,最後就是那個眾所皆知的傳說有一隻超強的半妖魔在當時跳出來保護首都的人民與王室,用魅惑歌驅趕革命軍,因此北國的這個政權,現在才得以繼續存在。

  至今,內戰已經結束四年了,國土縮減了一半以上,那隻半妖魔在北國依然是活生生的傳奇。他是隻半人魚,來自非常偏僻的漁村,因為混血的關係,在四年前賣力保護國家的下場據說是「永遠失去了聲音」,主要能力是魅惑歌的人魚失去聲音形同廢物,但是讓他親手保護過的人民與王室都相當感謝他,因此首都處處可見人魚的標誌,至今首都也一直將魚視為吉祥物。
  我有聽說過他後來受到王宮任用,在宮裡處理簡單的文書工作,也打聽到憑他好相處的個性廣受人民愛戴,在首都被當成活英雄崇拜,我猜想他現的生活應該很不錯--至少比以前不錯很多。我此刻望著他看,看他藍色頭髮旁邊垂下的魚鰭狀耳朵,看到快要忘了自己為何置身此處。

  藍伊。
  『今天的考試項目是在五個星辰時內調製出五瓶紫暈等級的煉藥、三種結界道具、一自行發揮的品項。煉藥種類不限,魔道具請盡量製作成防禦類別,同樣細部的成效沒有規定,請大家自由發揮。』

  藍伊穩住漂浮在半空中的華麗字體,沒有看任何文件就流暢地解釋,他掃視周遭一圈,確定所有人都讀完以後才又彈彈手指打散水操縱水氣重新排出文字,垂到肩頭的魚鰭狀耳朵往後擺了擺,泛出亮亮的光澤。

  『時間是絕對不夠的,請挑最擅長的項目開始做,沒有做完規定數量不會失去資格,只是斟酌扣分,但是嘗試製作之後只允許一次失敗,任二成品沒有達到紫暈等級會立刻失去資格。所有的爐具、素材、原料請從考試間取用,而考試間以後也會整理為煉金部的工作場所,各位可以順便評估一下對你們而言是不是個理想的工作環境。』

  唯有衛兵在大家閱讀之間小聲溝通公事,除此之外宮城前廣場安靜到不可思議,包括廣場周邊的人民,大家全都崇地盯著藍伊看。

  『剛也有提到,進入考場之前,我們會對各位做服儀檢查,考場內有人事部的官員駐守,有問題都可以請他們幫忙。今天第一場考試,報考的考生有一百一十六名,待會前五十名考生請進右邊的房間,號碼牌在五十號以後的,進左邊的房間。現在,有什麼問題嗎?』

  就算意外看到藍伊,我因為在考試當然也讀了那些文字,誰知看到最後竟然是個疑問句,可能是因為我也到了不小的衝擊,平常一直克制著的本能冒了出來。

  「你是藍伊嗎?」我忍不住回答了問題。

  好幾個人轉頭看我,藍伊也將視線移到我的上,起初,他似乎因為我臉上那起道呆住了,但旋即閃過一絲確實認出我的模樣,迅速別開視線,彈彈手指讓水花再度排列。

  『考試期間--』水字停了一下才重新排好,『考試期間如果注意到有人作弊,麻煩向人事部回報,另外,一次浪費過多素材會失去資格,在考場內引爆藥物也會失去資格,請多注意。』

  人群中傳來竊笑,似乎將我誤以為是『藍伊.斯提安』的瘋狂崇拜者,而我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各位這邊請。』

  藍伊轉身往側門走,似乎打定主意裝作沒認出我,他對旁邊的衛兵用水字溝通著某些事,那些宮城衛兵似乎都跟他很熟,面對他有說有笑的,那種因為他在場而感到安心的樣子,我在漁村的小孩臉上也看過。
  那是從來都不屬於我,求之也不可得的溫柔。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5 21:56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5#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8 22:09:42
只看該作者
  高聳的城堡正門是只有國王出入時才會開啟的,因此藍伊與騎士軍帶領我們從側門進入通過側門以後,地面全鋪上了菱形的平坦石板,右邊有一座宏偉的高塔,左側則是通往王宮正殿的灰白色長廊。城堡主色的,石磚底下懸掛著一面面紅藍兩色的北國旗幟,我聽說這座城堡除了主殿還有騎士營、後宮以及三座塔、不曉得占地到底有多麼遼闊。
  我們轉進右邊的高塔,順著迴轉石階往上爬,最前排的人停下腳步時,我抬頭正好看見空中浮出了漂亮的水字。

  『按照剛才的說明,號碼在前段的考生請在走廊這邊往右靠,號碼在後的稍等一下。待會進到考場以後,請各位先不要碰任何器具,等開始的口令下了才能一起動作,現在我們會用器具檢查一下各位的服儀,確保沒有人攜帶作弊用品。』

  這種代替話語的水字到底下了怎樣的魔法啊?明明就是水,照到窗外的陽光也沒有因為反光而變得難讀,我依循大氣裡魔力的來向,注意到藍伊的右手小指戴著一枚小戒指,那大概就是能夠操縱水字的魔道具吧?看起來好像很貴。我才觀察到這裡,藍伊後忽然有個人撐著牆壁走近,藍伊聽見腳步聲倏然轉身,一見到來人臉色頓時變得極差。

  「藍伊,早抱歉,接下來交給我就--

  那個人邊走邊打的慵懶招呼還沒結束,他的前方就刷啦地列起一大堆水字,因為字驚人,反著方向我只讀出前幾句:『你每天都睡過頭就好啦!當我其他事都不用做吧好是我不會煉金術還叫我看,叫一隻妖魔來監督國家考試--
  「噢,我的眼睛好痛。」

  那個人揉著眼睛走到藍伊面前,我注意他拖著的左腳有點跛,而藍伊毫不客氣凝起一滴水珠往他的額頭彈過去,水珠卻在半空撞上一片魔力屏障消失無蹤。

  「好啦辛苦了,你不要吵乖乖退下……嗯?」

  他停下腳步,我也在此時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他的身上。
  是一個穿著白宮服,披著火紅色破圍巾的男子,他恰好碰到肩膀的頭髮是貴氣的暗金色,但帶有大弧度的自然鬈,東翹西翹的相當凌亂,男子雙耳穿著不對稱的寶石耳環,脖子上掛了數十條墜鍊,手指也全部戴滿戒指,滿身的裝飾品多得不可思議,但與奢華的打扮不符,縮在宮廊最黑暗的陰影處,臉上不見血色,綠眼睛底下浮著不健康的黑眼圈,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我花兩秒感覺出那些首飾全要價不斐的魔道具,然後再從其他特徵推測出男子的身分,畢竟這個人,在國內也是有著不少畫像的
  他就是雷切斯特?
  藍伊一副跟國內名人很熟的樣子,列著文字繼續罵。

  『接下來你自己監考,我要回去了!以後也別再叫我來監考煉金術考試了,你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男子瞥了字跡一眼就低下頭,繼續用手將一隻白色的鐲子轉了兩圈。

  「眾所皆知,我渾身是病,很多事別人幫忙是應該的吧。不找你難道要我找歐文嗎?比起找外交部長,你好歹曾經是國家妖魔、是小弟我手下得力的好寵物,雖然現在不會唱歌廢一半,但是--話說那邊那個,你過來。」

  我才剛從他的話語裡證實了他的身分,雷切斯特戴著寶石戒指的手卻不知怎麼就往我指。

  「對,就是你,過來。」

  其他的考生看起來都很不知所措,往旁邊給我讓了路,我抬頭挺胸走向前方,雷切斯特打量我一番,噗哧一笑。

  「你不用考了,直接合格。」
  「咦……」
  『為什麼啊!』

  我還沒理解這句話意思,面前又爆出一串水字,以為會被水噴到的我後退了一步,但那些水只是快速流動著集結成更大片的字跡。

  『你不要這樣監考遲到還一出現就沒原則亂給人過好不好,嫌我們最近麻煩不多嗎?』
  「煉金部是我想成立的,考試也是全權讓我負責的,所以我想讓誰過就讓誰過,有什麼關係?」雷切斯特一臉輕鬆。
  『有關係,有很大的關係!你再這樣亂搞我要跟陛下報告了喔!』
  「黎酪說只要我別把王宮炸了,想做什麼隨便我啊。」
  『你遲早會把王宮炸了!』

  雷切斯特沒有再理藍伊,興致盎然地望著我。

  「你跟惡魔有關係吧?」

  他抬起手鐲給我看,手鐲內圈有一抹橘色的光,我一眼就認出那是代表惡魔杜杜喀尼的星光顏色,忍不住睜大眼睛而藍伊則因為我們的對話終於正眼看我了,他的視線非常僵硬地在我臉上的疤停了兩秒才移開。

  『你跟惡魔哪有關係?不要說奇怪的謊話混進來喔,想考試就好好考,回去排隊。』
  「你們認識喔?那靠關係進來不就好了……」雷切斯特似乎唯恐天下不亂。
  『在考生們面前講這種話你會不會看場合?靠關係進來是你這個負責人能說的嗎?閉嘴啦!』
  「我是親王,在宮裡我也是靠關係,靠關係有什麼不好?」

  「親王」的意思是王族的人嗎?我不太懂,而雷切斯特完全把其他考生晾在一旁,又對著我開始轉手鐲。

  「有這種程度的魔力怎麼想來考煉金部?」
  「因為這個。

  我垂下眼睛,黑色的魔力霧瞬間從我身邊噴了出來,我聽見後頭有其他考生發出驚叫,捲動尾巴舉到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條剛才還不存在,現在卻懸在我身後的細長尾巴,尾巴由銀色的細小骨頭碎片拼成,懸空甩了一甩又瞬間消失,藍伊似乎也嚇呆了,雷切斯特卻又開始笑。

  「哇,好厲害,如果你要入宮,我乾脆跟陛下推薦讓你當煉金部長吧?因為部長以後要參加晨會,位置要站在我右邊,我希望是個比較順眼的--藍伊,別吵。沒你的事。」

  藍伊似乎在他說到一半時就要以水字斥責,但是雷切斯特隨手一抬,水花立刻瓦解,這次有些水噴到了我,我皺著眉甩甩頭

  「還沒跟你介紹吧?我是雷切斯特,世界上的第九席導師,同時身兼這個國家的親王、御獸部長,以及煉金部成立計劃的負責人。而這位看起來你也認識?他是前的國家妖魔藍伊,過去曾經是我御獸部門的手下,在內戰中服役於我國,失去聲音以後則轉任我的個人翻譯官,因為做得不錯,最近正式調到文書部去了。藍伊,這個人叫做什麼名字?」雷切斯特對我說一說又瞥向藍伊。
  『你不會問他喔而且--』藍伊看起來很火大,目光再度移向我以後,不知怎麼又猛然把正在拼湊的字跡打亂,『他叫伽伊安啦。』
  「喔,那我叫你伊安吧。」雷切斯特對我點點頭,接著在其他考生們愕然的視線裡摸出一個橢圓形的通訊儀器,用戒指敲了敲它的殼,拋過來給我,「這個我做到一半,你試著強化它的魔力完成給我看看,兩天後帶著它回王宮找我,我會告訴你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8 22:1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6#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10 22:18: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那片窮極無聊的海洋

綠色的漲潮,黑色的退潮
白色的新月,血色的你

喑啞鷗鵲棲於繁木
令鐵石心腸落淚的,此生我必怠慢不得

最想念小小時候你張嘴說話
會變成這樣不是虧欠
但你最後還是選擇別開臉
注視一望無際的藍色深海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厭惡貧窮。
  伽伊安出生於漁民的一戶窮困人家,那座漁村的人成天忙著賺不到多少錢的漁業,少數漁獲豐收的日子,長輩只會拿錢買酒或去鎮上賭博,絲毫沒有人真的改善生活做打算。而伽伊安的家境更是這漁村裡最差的,他從小就與飢餓和暴力為伍,隨時好像都會被餓死的生活不曾改變。

  一直到『那個』的出現。

  他不是最初就知道那個存在,雖然那個好像早就被藏在漁村裡面,但直到六歲他才第一次看見,而八歲時,大人決定讓那個東西進入漁村一起生活藍髮藍眼,滿身鱗片卻笑臉迎人地跟長輩說話,據說那個是大他兩歲、人魚與一位漁民生下來的混血兒,長輩們會在忙碌時把孩子丟給他照顧,似乎因為已經認定那個是不會傷害人的東西、是會乖乖聽他們話的東西。

  「你是伽伊安吧?我叫做藍伊喔

  他用開朗的語氣說著人族的話,長著魚鰭形狀的耳朵,露出的手臂與腳踝都佈滿魚鱗,聲音比海波拍打在礁石上還清澈。藍伊會不厭其煩陪漁村的小孩玩、逗他們笑,但是伽伊安從一開始就難以說服自己靠近,他覺得藍伊是怪物。
  當然的,怎麼能說是普通人啊?

  藍伊不只有鱗片,手上偶爾還會滲出黏液,魚鰭狀的耳朵也不時浮現密密麻麻的刺,接近藍伊這怪物令伽伊安又噁心又著迷,藍伊和其他漁民不同,是漁村中顯然超乎平凡的存在。

  之後,藍伊利用人魚族的語言天賦,擅自去偏僻的教會學會了大量的文字,然後他很友善地教了伽伊安讀字,伽伊安從教會裡靜靜找到了一本書:破爛的書裡面紀錄了人魚是多稀有的種族,無論頭髮或鱗片全是上好的煉金術材料,只要有人魚的鱗片,就能拿去給煉金陣製作轉化劑,那樣許多路邊可見的草藥即使只加入清水攪拌都可以轉化成功,只要有人魚當材料,他可以做好多原本在這落後地區做不了的實驗。

  煉金術在他們國家不有名,但不乏是一門學說。如果透過藍伊,或許可以離開這裡、如果多接觸藍伊,好像就能變成不平凡的人、變成很厲害的人……
  伽伊安是這樣想的。

  兩天後,衛兵領著我再次踏進王宮側門。
  這兩天符蘿蒂卡和零司戮都待在旅店陪我做藥,煉金考試那一晚,符蘿蒂卡聽說我合格,哼哼兩聲就沒再講話了,昨天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結果,她並沒有阻止我再跑來見雷切斯特,大概也是想從我這邊探聽到王宮內部的狀況吧
  我被衛兵領進之前那座高塔,爬上迴轉石階來到五樓,衛兵們指著走廊要我過去,但我才跨出兩步前方就赫然竄出一大團火球,替我帶路的衛兵身一僵,反射性各退兩步。

  「好啦好啦,歐文等一下就來了,你先吃點東西又有什麼……」

  我這才看清楚那東西不是火球,而是一隻渾身燃燒著烈焰的鳳凰。
  在走廊上飛舞的鳳凰有著鵝黃色的頸羽,除此之外身都是耀眼的紅色羽毛,同樣披著紅色圍巾的雷切斯特從陰影處走出來,一邊對鳳凰說話,一邊用眼角餘光發現了我。

  「是上次那個……」他一邊用戴滿戒指的手朝鳳凰招手一邊看我,「你是那個……你叫做什麼
  「伽伊安。」
  「嗯,那我就叫你伊安吧。」

  感覺似乎是先前有過的對話。
  鳳凰在牆壁那邊繞了一個大圈,接著才拍拍翅膀用不穩的飛行軌跡停上雷切斯特的手臂。我懵懂地覺得自己好像應該對雷切斯特保持禮貌,但到底要對知名人士怎麼做才是有禮貌,這我也不太會,最後,我決定維持一貫的態度,從口袋裡將盡力強化完的通訊儀器出來遞給他。

  「你考試那天叫我回去做的……」
  「喔!對了,你要不要還是參加考試?」雷切斯特立刻接過通訊儀器塞進口袋,鳳凰跳到他的肩膀上,展開翅膀拍了拍。
  「我不是不用考嗎?」我問。
  「仔細想想,沒考試就進煉金部不公平吧,反正我們今天有第二場考試。」

  雷切斯特反覆無常的話說到這裡,我就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竟然是藍伊衝上了樓梯,雖然他第一眼似乎就看到了我,但又飛快把眼神掃向雷切斯特,手一抬,半空亮出醒目的水字。

  『不是說不要再叫我去監考了嗎?自己的工作自己做!』
  「可是鳳凰想念歐文……」
  『干我屁事!你不會帶鳳凰過去?你這混帳真的當自己工作只有養寵物是吧!』
  「御獸使的工作本來就是養寵物。」

  隨著雷切斯特的回嘴,鳳凰發出小雞似的叫聲,兩次見面他們都在吵架,不曉得這算不算感情好的表現。我有點分心地開始觀察王宮種在窗的綠色盆栽,而雷切斯特巧妙地在藍伊下一波發飆之前把矛頭向我。

  「對了,藍伊,你也把他帶去參加今天的考試。」

  藍伊順著雷切斯特的手勢頭,眼光這才好好停到我身上。

  『他不是不用考嗎?』藍伊停頓幾秒以後用水字重複了我剛才問題
  「可是你好像不喜歡他耶,遲鈍如我也有點注意到了。」雷切斯特說。
  『什麼啦?你覺得該用他就用。重點是你快點給我去監考,不然我要跟陛下說了喔。』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討厭別人,越想越好奇,我覺得還是弄清楚比較好。」雷切斯特摸著鳳凰,然後用和剛才不太一樣的神情盯著我,「考試那天我們見過你以後,晚上藍伊的耳朵後面全都是血,那是怎麼回事?」

  我感覺骨子深處一冷,雷切斯特的手鐲好像又在發光,但是那種光澤和上次有不一樣--剎那間,誠實的回答不顧我的意願衝上喉嚨。

  「因為藍伊拔鱗片給我。」
  「你來參加考試,為什麼我們家藍伊要拔鱗片給你?」雷切斯特那只鐲子的光繼續閃爍
  「因為藍伊從小就被當成煉金藥水的材料,他常常拔鱗片或者--

  我無法控制的回答才說到一半,嘴巴就被一隻手用力摀住,藍伊衝過來按住--說他沒聲音就沒用,妖魔的力氣還是滿大的嘛我先閃過這個念頭,隨後才慢半拍發現自己說出了很不妙的事蹟,而雷切斯特轉轉發光的手鐲,緩緩對我露出很恐怖的笑容,接著雙眼發光地帶著鳳凰朝我湊過來。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太不可思議了,是我從來都沒有看過的狀況,是怎麼--」

  我在此時掙開了藍伊的手,雷切斯特大概是太興奮,總算沒有再把弄那個奇怪的手鐲,我有些氣惱地瞪了雷切斯特一眼。

  「我這樣是被惡魔詛咒了。」
  「詛咒?」
  「因為被惡魔詛咒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沒有什麼特別的,我還是人。」
  「喔……」雷切斯特的表情越來越變態了,但我希望他不要在藍伊面前探討這種問題!「很特別……很特別啊,太有趣了。」
  『你在說什麼啦?』藍伊看上去好像又想拿水丟他,『不對,這不重要,快點跟我下樓,今天的考生都在等你。』
  「藍伊,前天晚上我就跟你說這傢伙身上有很濃的惡魔魔力了對吧?」雷切斯特朝藍伊舉起食指,「所謂惡魔生活在我們未知的界域,是有如神祇的偉大存在,目前以世上只有黑魔法與煉金術能利用他們流露出來的些許魔力,可是他或許--」雷切斯特說到這裡又興致盎然地回頭打量我,「或許是使用煉金術接觸惡魔,出了某些差錯所以被惡魔詛咒嗯,會說這種話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對,就是那樣。」我希望這種對話趕快在藍伊面前結束掉。
  「所以!」但雷切斯特就像逮到惡作劇的完美時機一樣追問下去,「怎麼樣呢?惡魔杜杜喀尼實際上到底有多大?真的長得跟綿羊很像嗎?我好想看!我可不可以……

  半顆拳頭大的水珠總算砸上雷切斯特的額頭,藍伊使勁扯了雷切斯特的圍巾一把。

  『不要鬧了,快跟我走啦!』
  「再給我一分鐘,藍伊,這真的非常了不起!你知道有多少學者集合起來也不見得能成功接觸到惡魔嗎?」
  『那就用他。』
  「咦?」
  『我不太清楚,可是看你的樣子,你覺得他很有用吧。你想用人就用,不必顧慮我,總之你不要拖他去考試再故意判他不合格啦。』藍伊列出這些句子時連看都不看我,而雷切斯特沉吟一聲。
  「其實就算拖他去考試,憑他這副德性我也會給過,可是我這麼多年來難得懂顧慮你的心情,先感動一下,稱讚我啊。」

  藍伊看上去好像有點想揍雷切斯特了,而雷切斯特也沒再提拔鱗片怎麼樣的話題,愉悅地又丟了一個東西過來。

  「先進去那邊的房間等我,不可以做壞事喔。」

  那是一片類似符板的黃色方塊,我還沒看清楚上面的構造,雷切斯特就被藍伊拉走了,結果我剛才不小心回答的事情居然一下子就蒙混過去了,難道拔了藍伊的鱗片……其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嗎?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11 17:54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7#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11 17:51:31
只看該作者
  雷切斯特要我進去的地方是一扇白色的雙開石門,門上雕著很細緻的野獸紋路,清楚在上面辨認出獅子、狼鸕馬和鳳凰。我把雷切斯特給我的板子貼在門上,大門喀噠一聲立刻開了,房內是個稍顯昏暗的大空間,挑高的牆壁描繪著紅色的照明紋路,屋頂是圓拱狀,結了一大堆鬼蜘蛛網。房間雖然大,但是非常暗,地上更是亂得嚇人,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魔錐晶的碎片捲軸與看不出用途的器具都被扔在地上,甚至有幾堆散落的文件上生著好多史萊姆,房間中央雖然有三座看似辦公桌的家具,但是桌上也推滿卷宗,拉開的許多椅子上則掛滿衣物,角落還隨意擺放著喝到一半的茶餅乾,如此凌亂的房間裡只有三個穿著白色宮服的人在。

  其中兩個人忙著安撫一隻蹲据在角落,嘴巴像鳥、頭顱像豹、又有兩對透明翅膀的奇怪生物,另一名女子則埋首在地上一串長長的卷軸裡面,聽見開門聲,他們連頭都沒抬一下,氣氛就好像與外界徹底隔絕般陰冷。
  我關上門,角落的那頭生物扯著繩索對我大叫一聲

  「不會痛,閉上眼睛忍耐一下。」

  蹲在生物身邊的銀髮男子
好像正在修剪生物的指甲,他的肩膀上停著一隻很像裝飾品的剪尾燕,燕子朝他啾啾了好幾聲,他才回頭看看站在門口的我。

  「文書部?部長說文件就門口那些,自己拿。」

  他根本沒仔細看我的臉,而我看看那堆文件--這種紙的材質感覺很好吃。

  「我不是文書部的。」我說。

  那個人聽了皺起眉頭,再次看過來,這一次他的眼光被我臉上的疤吸引了。

  「那麼,是哪裡找?部長不在。」
  「我是伽伊安,應該是新的煉金部員,雷切斯特我在這邊等他。」

  我說到這裡才想起雷切斯特是御獸部
的部長,這些人衣服跟他穿的一樣是白色的,或許這邊就是他管理的「御獸部」?肩膀上停著燕子的男人好像無心再理我,點點頭便轉回去便仔細用銼刀刮掉那頭生物指甲內層的髒污,長這麼怪的生物我真的沒在其他地區見過,或許是魔物吧

  我隨便找了一張
只有一半衣服的椅子坐下,離我最靠近的辦公桌上堆滿各種報表,我看到幾張標註著「成立煉金部的文件,我拿起讀了一點點門又被打開了

  「小切,鳳凰
--

  我以為雷切斯特這麼快就回來了,卻看見門口站了個紅
髮的男性,他身上的宮服是黑色的。紅髮男人彷彿察覺雷切斯特不在,說到一半立刻打住,然後搔搔頭,蹲下身收拾門口散亂的文件,撿起幾份拍了拍看一看,又關好門逕自離去。
  那是文書部的人嗎?可是衣服看起來好高級。
  即使我這猜測,房裡非但沒人問來者是誰,依舊連抬頭都省了,既然這幾個人都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我也只能抽起一本比較厚的書開始讀,試著在等待雷切斯特回來的空檔多了解對方一點

 
 「這真是--
  雷切斯特舉著噴出黑色魔力霧通訊儀器,臉上由衷地浮現讚嘆。
  「真是太熟練的手法了我不是說儀器製造喔,做這個的人感覺根本不會儀器,完全沒裝好--我是說這上面使用的水魔原液!這一看就是一個很會調水魔原液的人用水魔原液加工出來的好東西!無論儀器製造有多不純熟,這麼完美的水魔原液簡直可以強化任何東西,我好想要--
  『提供材料那麼久,我都不知道那種藥原來叫做水魔原液啊。』

  冷冷的水字浮現於雷切斯特前,但雷切斯特興奮的臉色絲毫不因這句話動搖,反而更愉快地抓住身邊的人。

  「藍伊,他真的跟你拿鱗片然後
做了這個?也給小弟我一些鱗片吧!自從你失去歌聲這麼久以後,我終於再次對你燃起了炙熱的研究心。」
  『不需要。你是來監考還是來幹嘛的?』

  藍伊掃他一眼,就算把雷切斯特拖到
場了,他卻明顯心不在此,說明考試規則的口吻極為隨便,一講解完更是立刻開始檢視伽伊安呈交上來的通訊儀器。

  「雖然我一開始是想看他強化東西會不會留下什麼魔力……也真的有留下來,嗯……但是你別那個表情嘛!煉金部長我已經選出來了,接著不就意思意思看這些人類進考場,
愉快地告訴他們通通都不給過而已嗎?」
  『在考場外面你可以講再大聲一點沒關係!伽伊安要當煉金部長?你是認真的?就算內戰以後王宮人員的年齡層普遍降低很多,但是部長一個比一個還年輕沒關係嗎!不要打散我的字,讓我完!就算沒關係,到現在為止你還沒說過讓誰合格,煉金部門你難道打算只招募他一個人嗎?』

  藍伊好像快
受不了了,而雷切斯特用手拉拉紅色的破爛圍巾。

  「唉,我會隨便塞給他幾個看得順眼的部下啦,話說部員為什麼是我來選不是他
自己選?他以後要使喚的人他看得順眼就好啦。」
  『你權力給得太快了,陛下還沒有核可吧,就算是自己人,授權也不是這樣子搞的。』
  「嗯?所以那個伊安真的是你自己人?」
  『我是說,你跟陛下是自己人!』

  水字的形狀比剛才更狂野了,雷切斯特眨眨眼,輕
一聲。

  「這麼生氣
?老實說雖然我覺得你忽然拔鱗片送別人很奇怪……但是以前剛見面的時候我也過你的鱗片做研究,你當我手下寵物為國家戰鬥時,還對你做過更多過分的實驗呢。以前你總是一臉習慣的樣子啊,好像隨便誰拔你的頭髮你的鱗片,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我表現得像那樣,一定就是那傢伙害的。』
  「所以你覺得不應該讓伊安進王宮?」

  藍伊
了一會,水花在空中雜亂無章地漂浮,然後他露出了比平時更嚴肅的表情。

  『我的意見不重要。可是,雖然我討厭說壞話,
還是想警告你,他會先裝作跟別人是朋友,然後』

  他接下來要列的字沒能排出來,因為雷切斯特一揮手,
閃耀出些許火花的魔力瞬間就打散了字跡。

  「裝做朋友什麼的對我沒
用吧,反正我從出生到現在只交過三個朋友--噢……有一個不是朋友,那我只有兩個朋友呢。」
  『你的人際關係怎麼回事?』
  「真希望朋友這種東西能用煉金術煉出來,這樣我就可以煉出十個朋友來服侍我。」 
  『你把朋友當成什麼了?而且我都不知道你把我當朋友,我們原來是朋友嗎?』
  「真傷心,我的朋友只剩歐文了,忽然覺得沒什麼心情工作,我要回房間訓練史萊姆跳高。」

  雷切斯特唉聲嘆氣,但
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心情有多愉快,藍伊盯著四年前曾以他主人自居的御獸使,然後把光移往自己的藍綠色指甲,白皙得可怕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魚鱗閃爍美麗的水光。

  『總之那個伽伊安,如果他進入宮裡別有意圖,我會直接把他抓去沉到海底,在這裡先跟你說一聲。』
  「真像人魚的威脅呢,既然這麼不放心,還說我可以用他呀?」

  雷切斯特淺淺一笑,把通訊儀器收回口袋,然後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

  「看來就算是你討厭的人,臉上帶個傷來找你就能博取同情,你從以前就是隻
溫柔的魔物呢。來,幫我聯絡這些人,叫他們五天後入宮報到,這幾個人的魔道具和煉金資質都不錯。」

  折起來的紙上是前些日子報考過的人名,藍伊還錯愕著原來雷切斯特有在審查,就看見對方擺著手走進考場。

  「煉金部我也不是隨便成立的,你以為我是為了誰
這些啊……一個星辰時以後去御獸使部門等我,那個伊安身上擁有的魔力是『誠實的惡魔杜杜喀尼』,如果你對他還有什麼疑慮,有什麼想問他的我應該能趁機幫你出來喔。」

  對惡魔
毫無了解的藍伊,聽見這話只是產生了更多不安,而後他捏捏眉心,耳朵隨之動了動。
  在這個國家的人民眼中,『藍伊』是戰爭的英雄,但是他比誰都清楚,事情不一直是這樣子,他絕不是人民眼中那個一心為民、真的願意為了大局犧牲自己的樣子。
  伽伊安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時,區區人類也能令他畏懼的噁心感又湧了上來。
  他閉緊雙唇,想起那些他曾經唱過的歌。

使用禮物 檢舉

8#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12 18:21:32
只看該作者
  「之後在人類族裡面,有極少人一出生就擁有受動物喜愛、能與動物完全心意相通的能力,這種人就被稱作『御獸使』,非常稀有的體質因為御獸使對多數獸族和妖魔族都擁有強烈的吸引力,他們經過訓練甚至能操控妖魔作戰,在許多國家受用為軍事支柱。」

  我翻著《御獸使的起源》讀到第十八頁時,雷切斯特總算推開御獸部大門了,不知為何他的身後還是跟著藍伊。即使是雷切斯特出現,這個怪房間裡的其他也都沒有跟他打招呼,雷切斯特同樣徹底無視他們,一路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

  「伊安,你做得太好了!」

  這個人無論身分或地位,應該都是所謂「不能得罪的人」吧?所以我沒有掙扎,而是靜靜偷看藍伊的
臉,藍伊的表情好像比稍早更鬱悶了,我回想了一下先前的互動……雖然有無奈,但我好像也不能怎麼補救,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吧

  「我剛才去找陛下,跟他報告要讓你當煉金部長的事情喔。」

  雷切斯特一開口又宣告了好像很不得了的話,後面那三個部員總算產生了反應,紛紛看向這邊,雷切斯特這才擺出認得他們的臉色,順勢介紹。

  「咳,這個是伊安。他是我之後的煉金部長,同時也是我的新寵物,以後他要進來這裡都不用攔,我的東西隨他用、書也隨便他看……怎麼啦?」

  或許是注意到我轉頭盯著他,雷切斯特挑起眉毛,我也立刻回答。

  「我是你的新寵物嗎?」
  「咦,不可以嗎?」
  「不可以。」

  御獸使都這樣子嗎?養一動物跟魔物,然後開口閉口就要人當寵物?藍伊似乎跟我在想同一件事,隨手抓起桌上的書敲了雷切斯特的後腦勺。

  『你不要連人都想抓來養好不好沒朋友就算了,看到感興趣的傢伙都想當對方的主人,當初遇到我的時候也一樣,我跟你說過幾次了,你這樣很變態!』

  是喔,所以雷切斯特想養我……那我可不可以吃他的書?

  『你快點把該說的事說一說--』藍伊對雷切斯特騰空飛舞的整齊水字才寫到這裡,水跡硬生生停住,伴隨他震驚的表情,水氣集結成水球後朝我劃出很不一樣的句子:『你在幹什麼?』
  「吃書。」我唰地撕下《御獸使的起源》放進嘴裡。

  藍伊好像嚇呆了,在我撕掉下一頁書塞進嘴巴咀嚼時,那句『你在幹什麼』還飄浮在空中,雷切斯特倒是顯得很從容。

  「哎呀呀,書上面都是墨水,你要不要改吃高級牧草?王宮的馬殿說不定有,我叫使魔給你拿一點過來?」
  「好。」當上煉金部長,是不是表示以後我也可以叫人拿牧草過來給我吃好像很不錯。我繼續撕著《御獸使的起源》,而藍伊目瞪口呆地盯著我看了將近五秒以後我忽然又覺得頭很痛。
  『為什麼你吃書?』藍伊好像很努力才拚出這個問題。
  「吵死了。」我嘖一聲,「我餓了啊。」
  『咦,我有很吵嗎?可是你』水字又在我面前變得亂七八糟,扭動著擠出歪斜的字,『你是不是在哪裡撞到頭還是怎麼樣?你好像怪怪的欸。』
  「沒有。」我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頭,而雷切斯特看著我笑了出來。
  「他身上的惡魔魔力是杜杜喀尼--那是一種掌控『誠實』惡魔,同時也是一種羊型的惡魔,據說杜杜喀尼的外表長得就像是巨大的黑臉綿羊。歷史上有不少被杜杜喀尼魔力逼供過的罪犯,都留下了終身素食、或是像這樣會不斷吃紙類的後遺症呢。」
  『是喔。』藍伊臉上傻眼的情緒完全沒有減少,『不對啦,啊你也不能這樣吃別人的書啊,放下來啦。』
  「可是我很餓。」我重申。
  『很餓……』水字飄來飄去,我看到一個斷斷續續的『你』跟『呃』飛過面前,『不然我等下帶你去王宮餐廳吃飯啦!再看你想要吃什麼……』
  「我想要吃羊肉。」我妥協地只撕了半頁。
  『雷切斯特不是說那個惡魔是什麼羊嗎,你被那個惡魔影響成這樣怎麼會想吃羊肉啦,你真的很奇怪耶!』

  雷切斯特似乎不把我跟藍伊的對峙放在眼裡,也沒將另一張椅子上的雜物搬開就在衣服上,彈了一下手指。

  「彪影,我想喝紅茶,然後去拿牧草過來吧。」

  隨著雷切斯特的呼喚,他的影子裡竄出了一隻身形纖細的人形使魔,使魔渾身繚繞著黑色的火焰,沒有腳,下半身完全由黑色的魔火構成,雙眼是鮮紅色,頭上還有一對長長的角,一邊的角顯然少掉了一截。

  人型使魔從桌上挖出茶具便開始動作俐落地泡茶,兩隻巴掌大的鬼蜘蛛從天花板垂降到桌面,興奮地往雷切斯特身上爬,雷切斯特順手摸摸蜘蛛,鬼蜘蛛享受地在桌面躺下翻出肚子。

  「伊安,陛下說你當煉金部長可以,不過要我先找點公務讓你處理,看你能不能上手。」雷切斯特用指尖緩緩劃著蜘蛛的腹部,「我想過後決定讓你先出點公差怎麼樣?反正你很擅長跟惡魔有關的事情。
  「我沒有擅長惡魔的事情,我不擅長才會變這樣。」我觀察著使魔泡茶的動作。而雷切斯特根本不在乎我的回答,指使一隻蜘蛛讓路,從桌上抽出一疊資料,又把一張薄紙抽出來丟到最上頭塞給我
  「這是半年前截至昨日為止,在彌爾安王國內所有喚出惡魔魔力的紀錄。就像你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一樣,最近幾年,惡魔魔力在我國被私下濫用的比例上升不少,雖然說在偏遠的地方怎麼搞我們不太管,但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萬一出了什麼事,比方說中部曾經發生的『大惡魔降臨』就麻煩了--聽說,昨天清晨有一群煉金術士在離首都的近郊試著召喚惡魔的樣子,陛下早上聽到通報,晨會裡才剛託付騎士軍查這件事,我希望你代表國家,趕在騎士軍之前馬上過去釐清一下狀況。」
  「為什麼……」
  「彌爾安的首都向來沒什麼煉金術士,最近煉金術士在附近聚集的原因,你知道是什麼吧?」

  這場煉金考試。我想著但沒有說出來。

  「以後可能會變成你部下的人好像聚在郊外鬧事,你不想過去看看嗎?」雷切斯特從辦公桌的雜物深處摸出一個周邊鑲滿粗水晶的高級徽章,拍掉徽章上面的餅乾屑,「這是宮廷高級代表的徽章,在公家勢力出示都可以免費使用,收到通報的地方是近郊的鐽伐營地,那邊有一座王族遺留的小型雕堡,雖然因為聽說鬧鬼早就棄置不用,但是透過城裡的傳送陣還是能傳送到附近的。據通報者所說:聚集在那邊搞惡魔研究的煉金術士大約有十幾個,你要不要帶人過去我不管,總之在騎士軍與他們接觸之前,盡把事情查一查,如果他們對首都會造成危險就處理掉,你沒處理好的話,騎士軍會替你收尾,我希望你去做這件事讓我看看--來,通訊儀器。」

  雷切斯特掏出我稍早交給他的通訊儀器,我一接過來就發現沒有組裝好的儀器已經被雷切斯特完成了,上面還登錄了雷切斯特的聯絡資料,而後我漫不經心地往雷切斯特拋在桌上的薄紙張瞥了一眼,旋即呆住。
  那群人在嘗試召喚的,是復生之大惡魔妃卡。

使用禮物 檢舉

9#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16 13:47:44
只看該作者
  他踩著貝殼走在砂岸。波浪簇擁,白花花的泡沫淹過藤壺,他盯著正在對其他漁村小孩說話的藍色身影,一直到那些孩子嘻笑著跑遠才單獨朝怪物走過去。
  「藍伊。」
  怪物轉身看他。雖然大他兩歲,但是怪物一直很單純,很容易讓人看出他想變成一般小孩、希望沒有魚鰭、沒有鱗片--希望融入他們的渴望。
  「幫我綁頭髮。」 他握起怪物滿是鱗片的手掌,把繩子按到他的手上,怪物縮了一下,但他只是微笑,「藍伊的鱗片很漂亮啊,我從以前就這樣覺得。」


  吟遊詩人在街邊演奏的音樂悠揚傳來,我買了兩個烤餅,一路吃到城裡的魔法傳送站大門口。
  「伽伊安!」一個響亮的聲音叫住我,「你怎麼又在吃?」
  我抬頭看到了氣喘吁吁的符蘿蒂卡,她今天用很厚的布包住了零司戮,白色大劍被裹得完全看不出形狀,麻布上還貼了兩三張紅色的圓形符紙,我把剩下的半個烤餅遞給她。

  「要吃嗎?我剛才在王宮吃了很多草,其實已經沒有那麼餓了。」
  「什……王宮?草?你剛才不是聯絡我說有事要馬上找我幫忙,我過來魔法轉運站等你嗎?」
  「對,本來藍伊應該要帶我去吃羊肉,可是這件事好像有點急,雷切斯特說要先處理,我就先只吃了馬殿拿過去的草。」
  「我完全聽不懂,可是你如果又給我亂來--

  符蘿蒂卡橫眉豎目地說到一半,我便把雷切斯特給我的水晶徽章遞到她面前。

  「雷切斯特說,有人在附近的鐽伐營地惡魔的研究,要我過去看危不危險,如果危險就解決掉。妳在你們那邊是不是負責管這個的?我聽說是惡魔,就想到妳,所以才叫妳過來。」

  符蘿蒂卡盯著水晶徽章,殺氣騰騰的表情瞬間定住,隨後使勁抓住我的手腕。

  「哪裡?什麼時候?我們要怎麼過去?」
  「鐽伐營地。」我用烤餅指著旁邊的建築物,「魔法轉運站就可以過去。」
  「用這個可以過去嗎?那你有做什麼準備?」
  「不用準備,妳也不用準備,反正無論妳要幹什麼,我都會幫妳。」

  城市之間的傳送陣是比搭乘鸕馬車快很多的移動方式,一般要付出非常昂貴的費用,但是我出示雷切斯特給我的水晶徽章以後,連符蘿蒂卡都不用付費就能馬上安排傳送。我們在魔法轉運站的專人引導下經過層層門扉與走道,進入了有著許多大柱子與巨型魔法陣的寬闊房間,空間傳送用的魔法陣是刻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當我感知到這一個個奇妙的五角形房間裡維持運作的魔力有多豐沛,頓時理解了為什麼魔法轉運站的使用費那麼高昂。

  我和符蘿蒂卡依照轉運站的魔法師指示站在定點,閉上眼睛等待,再次睜開雙眼時,鳥囀與耀眼的陽光一湧而上,轟然降落在我們身邊的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夏日森林,青草的香味濕熱又甜美但隨即湧上來的空間移動噁心感讓我沒有餘力享受這股氣味,只覺得好想吐

  我們被瞬間移動到了一片石造的傳送陣中央,四周有著已經無人使用的小屋。符蘿蒂卡好像也受到傳送魔法的影響,刻滿黑皮膚的符紋閃著微光,表情也變得極度緊繃。

  「這裡是你說的鐽伐營地嗎?沒有錯吧?」
  「嗯,好像說是單向移動的傳送陣,所以這邊沒有人管……要回首都的話,我們要走到大路旁邊叫馬車。」我轉向身後看,見到了通往道路的指標,「雷切斯特給我的資料有寫:這邊是為了抵抗什麼叛亂蓋好的營地,旁邊有一座那時候慶祝勝利多蓋的碉堡聽說鬧鬼,然後就是那些煉金術士聚集的地方……」

  我往四周繼續觀望一番,發現樹林的盡頭有一角露出來的天藍色屋頂,應該就是那裡了吧?我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符蘿蒂卡卻忽然很用力地推了我一下,一枚東西刷地飛過我原本站的地方。
  符蘿蒂卡刻在耳朵後面的符紋爆出了璀璨的銀光。

  「誰在那裡?」

  她用一手按著零司戮,而我爬起來看看剛才飛過我身邊的東西,發現那是一個指節大小的易爆試管,我知道有一種人會丟這種東西來攻擊別人,但是為什麼?莫名其妙,這裡不是森林嗎……

  我思索到一半,另一截試管又描準我砸過來,我下意識地揮出尾巴擋掉,銀白色的骨頭尾巴才打到試管,粉紅色藥劑便當場炸開,瞬間一股濃烈又嗆鼻的不明煙霧噴了出來,我嗆了一口氣,只見煙霧裡有某個人影撲向我,摔到地上的時候意識一片僵麻,嘴裡嘖了聲。

  我用手肘使勁往後面一揍,借力翻身壓到那個來路不明的王八蛋身上,幻魂草的濃煙裡有個東西往我的臉揮過來,我立刻扭住那隻手腕,往關節的方向抝,身下的人發出一慘叫,我跳起來,抄起腰上繫的撩霜瓶摔到地上,冰霜密密麻麻地竄出來,爬上周的幻魂草煙霧,眨眼間就將煙霧吸去並結出了一大片冰絲,趁那個人爬起來的時候我又朝他扔出指向劑,金色藥水一潑上去,所有的冰絲都往他刺。

  「你這個、」那個人好像在嚷嚷什麼,丟出結界石抵擋,但我把聚靈水的半成品朝冰霜撒過去,冰絲猶如有意識的植物圍著他迅速蔓延,一下子就突破了結界石,我一邊後退一邊用力出擎焰瓶,眨眼間,足以炸壞結界的趨寒爆破往身邊都是冰的他一路炸過去。
  驚人的爆炸聲撼動樹林,一大群鳥和小型燕龍嚇得飛上高空,我把棕色馬尾順到背後,摸出一直掛在腰際的小刀,衝過去用力踹了那個被炸翻到地上的傢伙,他吼了一聲像是想要爬起來揍我,但姿勢正好方便我扯住他的頭髮。
  我把他的頭往下拽,讓他的臉在樹幹上連續撞了好幾下,接著把他一腳踹翻到草地上,又朝他的胯下補踹了兩次,舉起刀子--

  「伽伊安!」綁架犯在我背後聲尖叫,她好像直到現在才掙脫煙霧,「你在做什麼啊?那個人--」

  我可沒有要理的意思,但是暈眩與劇痛同時襲來,剩下的力氣好像不夠我拿刀捅人,我垂下雙手,有點無力地試著用沾滿泥巴的鞋底踩進這個人的嘴巴……
  後腦杓似乎被重重一擊,四肢麻痺的酸楚一湧而上,我立刻因為劇痛弄掉了握在手上的刀子。

  「痛死了……你做什麼啦!」

  我對著腳下踩著的那個人重重呼出一口氣,他好像暈過去了,我趕緊把腳從他的嘴巴移開,結果卻失去重心摔到了旁邊的草地上。

  「你才在做什麼啦--」

  符蘿蒂卡發出驚恐的聲音衝到我旁邊,而我連回話的餘力都沒有,內臟彷彿被千刀萬剮,橫在眼前千萬個燦爛斑點中的她的臉,看上去花花的。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16 13:51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0#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22 22:59:02
只看該作者
  我醒來時仰躺在一片樹蔭底下,草的香味包圍著我。
  全身痠軟無力,往旁邊一看就看見手臂的肌膚正飄散出一點一點黑色魔力,我呻吟一聲,翻了個身,發現自己枕在一把雪白的劍鞘上。

  面前有一雙發光的鞋子。

  順著鞋子上看,我看到了一位容貌清秀的男子,他側梳到背後的頭髮跟符蘿蒂卡一樣是白色的,但是挑染了一點冰冷的藍色調,髮絲好像全部都沒有重量,輕輕地飄散在空氣中,而且雖然他的體態很結實,身體卻是半透明的,透過他的胸膛我甚至能看到後面的樹。
  半透明的男子雙眼向下俯視著我,我慢半拍才發現他的眼睛也很特別,上半部是冰藍色,下半部則是灰色的,眼睛中央還有類似星星的金黃色菱形,模樣相當不真實,而他素雅的白色服飾有跟某把巨劍一樣的古典花紋。

  「零司戮?」

  我一開口,黑色的小朵魔力雲就從嘴噴出來,零司戮蹲下身煩躁地朝那些魔力雲揮一揮。

  「起來,把本劍當成枕頭成何體統。」

  他蹲下時腳悄悄離地,變成飄浮在空中的樣子,我忍不住感嘆。

  「你真的也可以弄出人的樣子耶……」
  「叫你起來,不要以為本劍的劍鞘不會傷人。」

  一般來說,一把劍沒有主人揮動就無法發揮效果,而且劍靈通常都超級笨、又無法讓主人以外的人看見好不容易凝結出來的各種形體……然而零司戮顯然超乎這些常理,我查覺到白色劍鞘開始散出銳利的劍氣,費好大的力氣才撐起身體,努力滾到一邊的草地上。
  初次成功以人形見我的劍靈顯然還不滿意。

  「把我撿起來啊,小鬼,誰准你把本劍放在草地上。」
  「這種話去跟符蘿蒂卡說……」
  「那個死ㄚ頭不是我主人。」零司戮用十分有個性的態度盤起手臂,哇,他好像人

  我的額頭又一陣抽痛,忍不住抱著肚子縮起身體

  「到底在搞什麼啊……
  「你在罵本劍嗎?」

  零司戮顯然誤會了,從我仰躺的視線裡,能看見有一些絲狀的白色靈氣在他身後波動著。零司戮自己憑喜好做出來的形體有手有腳,衣服鞋子也有模有樣,不曉得內臟之類的東西他有沒有好好做……
  零司戮看著我越來越趨近放空的眼神,挑起眉換了個態度

  「小鬼,你是怎麼啦?」

  我沒回答,慢慢移動手臂與雙腳,應該沒有受傷……當我忍痛試著檢查體內時,零司戮發出陰冷的聲音。

  「把我靠著樹擱著就好,本劍還沒允許妳使用我!」

  我側過身體,看見符蘿蒂卡從樹叢中鑽出來,她充耳不聞地撿起零司戮的本體,緊緊抓著劍柄在我旁邊坐下。

  「喂,還好吧?」
  「不好。」

  我的身體目前多半是由魔力拖著運轉的,直到現在,還是只要魔力一在體內爆衝苦不堪言。符蘿蒂卡繼續無視惡狠狠瞪著她的劍靈,用零司戮的鞘戳我的背。

  「止痛藥水讓你喝過了,好一點了吧?那個忽然攻擊我們的人現在被我的符咒術綁著。」

  我明白符蘿蒂卡的意思,拔了幾根棕色的頭髮遞給她。

  「加水給他喝。」

  或許不該拔頭髮--但是我很生氣,不管了。

  「給人喝這個會不會出事啊?」符蘿蒂卡望著棕色的髮絲。
  「因為有杜杜喀尼的魔力,只有逼供的效果而已。」我說。

  「--我們總共有十三個人,都是在報考國家煉金部時認識的。」

  林地清脆的鳥鳴中,男子的聲音侃侃述說:「聽說北國要成立煉金部,對我們來說都是好消息。彌爾安排斥煉金術很久了……可是我們不在意長途跋涉、進宮報考,居然要面對那種不公平的考試、不把人放在眼裡的考官。」

  逼人喝下摻著髮絲的清水以後,我親自問起這名男子的來歷,而這個鼻血還沒擦乾淨的男子用一副痛得要死的表情被逼著仔細回答。

  「本來我們都很仰慕雷切斯特,沒想到他這麼荒謬--即使有天分,可以這樣瞧不起人嗎?那國家大可不必擺出想招募人才的樣子呀,也不知道我們為考試準備多久,還有很多人是辭職趕過來的!」

  喔,我也覺得身為雷切斯特的態度會引起抱怨

  「所以你們到底什麼?王宮接到消息說你們可能在做危險的事。」
  「我們在用大惡魔妃卡做研究……我們都聽說了,雷切斯特要用一個身上有惡魔魔力的人當煉金部長,他只是在考試前亮出了一點惡魔的魔力,甚至不用考試就被任用了!我們考完試以後去喝了酒,有人說這附近是墓地,要是能使用妃卡,王國想必不會忽視有這種成就的煉金術士……你……而你就是那個……」

  雖然我不記得他,但他顯然記得我,而且好像生我的氣。

  「你們有成功嗎?」我對他的情緒沒什麼興趣,選擇挑重點追問。這人即使鼻青臉腫表情又扭曲,還是因為杜杜喀尼的魔力不得不繼續回答,
  「有。我們……大都喝醉了,我不知道煉金陣是完成的,但是妃卡真的出現了!不過她也很快消失……有人鼓吹主動跟王宮申請一下研究,但是其他人滿反對的,說還不想把惡魔交給北國官方,現在、我們、我要--

  髮絲浸泡的藥水好像逐漸失去效力,他的話說得很不完整,但是一聽到「妃卡出現」,我其實再多情報也聽不進去,立刻起身轉向林地劑頭隱約可見的碉堡屋頂。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22 23:08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1#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26 22:1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 未曾展翅的蟲子


於是
我不再去看長路無盡而天光蜿蜒
不再去想餘生都是笑話如煙
這一切,就像我不該迷戀妳自不量力的指尖

紫色暮雲一天一天地融化
碎吻著青色樹林以及桔梗花
我想
螳臂擋車是該粉身碎骨吧



  模糊的意識中他看見面前又是那片髒髒的牆,空氣好鹹,充滿他熟悉的海水味。當他推門走進家門時腳步沒有一絲遲疑,因為這不是他普通
家的時間,果然父母顯得相當措手不及:母親扯著怪物的藍色頭髮,而父親手上則拿著漁村裡用來宰殺魚類的銳器。

  每年冬天,漁村的漁獲都會變少,他們家總是會餓肚子,但這幾年他們都還是有飯吃。

  父母顯然因為他突然跑回家
嚇到了,他卻只是看著蜷縮在角落的怪物,怪物的身上都是血,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用求救的眼神望著他。
  人魚是妖魔,這種知識再落後的漁村也會懂。
  無論血或者鱗片,只要有能賣的管道都值一點錢。伽伊安盯著怪物把門關上,撿起地上父親的刀子,在怪物朝他伸出手時一把揮開,住怪物的頭髮。

  我需要你。
  需要你跟我一起離開這個地獄。
  ……我需要你。

  我的尾巴不由自主又冒出來了,在背後搖來晃去的,鼻青臉腫的煉金術士用厭惡的表情看著我,而符蘿蒂卡抓起零司戮,卻忽然停了好大一下。

  「喂!」她對著巨劍罵:「你不要在這時候鬧好不好?」

  巨劍表面又
開始閃動不可思議的光澤,零司戮人型的身影面帶嘲諷,飄在劍身上方。

  「看在妳最近
是不尊敬本劍的份上,和這個臭小子一起跪下來跟我道個歉如何?」
  「你真的煩死了,我要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喔!」

  我旁觀著符蘿蒂卡邊罵邊用雙手拖拉巨劍,想起很久以前也常常看到這種場面,符蘿蒂卡在海邊的
那個城鎮有好幾次跟這把劍吵架……那時候她常常忽然就拿不動零司戮了。我記得她氣鼓鼓地對我解釋過:平常她拿得動那麼大一把劍,其實是因為零司戮有在減輕自己的重量。
  但我沒有陪符蘿蒂卡處理巨劍情緒的閒暇,即使全身都痛,我還是不耐煩地開口。

  「符蘿蒂卡,零司戮不想動的話真的先把它丟在這裡可以嗎?」
  「我--」符蘿蒂卡才剛開口,零司戮就剽悍地瞪過來。
  「小子,翅膀硬了是吧?」
  「我的翅膀不硬。」我說:「還是符蘿蒂卡在這裡陪你,我先過去找妃卡說話了。」
  「等一下……」符蘿蒂卡聽我這麼說,有一瞬間把手從零司戮的劍柄上移開,零司戮的表情為此變得更嚇人,但符蘿蒂卡卻只是雙手扠腰繼續罵:「聽到沒有?不要在這種時候鬧脾氣,你說的事我都有在做啊,又不是沒有在處理。」
  「實際上本劍看不到任何進展,這幾年妳就只是跟在這個小鬼附近繞。」
  「因為我的工作也一樣重要……」
  「沒出息。」零司戮露出了怨恨的表情,好不容易幻化出來的人型身影一瞬間消失無蹤,「要是本劍真正的主人,她就不會這樣。」

  符蘿蒂卡望著劍,有那麼幾秒動也不動,但立刻又打起精神用雙手去拖拉劍柄,這次比她高一個頭的白色巨劍就像羽毛一樣輕盈地被她舉起來扛到肩膀上了。

  「妳跟零司戮太常吵架了。」我說。
  「跟你沒關係吧。」符蘿蒂卡不滿地回嘴。
  「是沒關係。」

  我甩了一下尾巴,拋下還會被咒術禁錮一陣子的煉金術士往碉堡走,不知為何
符蘿蒂卡的臉卻更臭了。

  這片樹林相當溫暖,及踝的長草很軟,前進不太費事,只是樹林裡的動物比我想像中
還要多,才走這麼一小段路,我居然就看見了兩隻山鹿和五隻兔子,鳥鳴聲也異常昂。我和符蘿蒂卡走過一簇黃色靈魂花以後總算來到樹林邊緣,完整看到了小碉堡的外牆。這座碉堡用目測來看真的不大,大概只有兩層樓,從門口堆放著破損馬車的樣子看起來,已經很久都沒有使用了,符蘿蒂卡喊了一聲要我先停下來,掏出一張橘色的符紙。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符紙,肌膚上的符文又開始發光,不一會她手指捏著的符紙就
浮現了精巧的晶族符印,接著黃色符紙突然由上到下化為灰燼

  「是超過妖魔的魔力,也沒有屬性,你看,跟你一樣。」她喃喃說著的時候我也感覺到異狀了,碉堡裡有著貨真價實的惡魔魔力在移動,我的尾巴一瞬間繃直,而符蘿蒂卡瞇起眼睛。
  「咦,那邊有個人……」

  仔細一看,碉堡的出入口的確有個人影在徘徊,他時而望著天空,時而回頭打量碉堡,就好像在四周尋找什麼,不久,我看見另一個人影從外牆的陰影處出現,朝人影快步走
去,似乎在跟那個人話。
  徘徊的人影愣了好大一下,接著他徐徐後退……他們之間掀起了肉眼可見的翠綠色風牆。

  「魔法?」符蘿蒂卡伸手遮擋陽光,「不對……那是魔道具嗎?打起來了?」
  「不重要。」我斬釘截鐵地說:「妃卡可能真的在那裡,我要過去。」
  「有人在打架,等一下好嗎?」符蘿蒂卡示意那兩個陌生人。
  「我現在就要過去,妃卡如果沒有要吃東西,不一定會留在這很久。」

  反正我又不必從入口衝進去,從這把外牆弄破就可以了吧!然而就在我走出樹林,快步穿過長草叢的時候,由於毫無遮蔽物,那兩個在打架的人顯然都注意到我了。

  啊,是考試的時候拿著烤蠍子的黑頭髮男人,還有排在我旁邊的黃髮披風男……聚在這邊鬧事的煉金術士還真的都是考生嗎?能把妃卡叫出來,他們好厲害。

  我閃過不太重要的記憶,而他們似乎更沒有跟我好好說話的餘裕。黑髮男還好,他就像其他人一樣望著我的尾巴陷入呆愣,但是那個黃髮披風男看上去比考試的時候還要驚慌很多,他一看見在我身後揮動的尾巴,不知為何迅速抓住自己的左手。
  他手上戴著白金的鐲子。
  我的身邊半徑五公尺處突然爆出了綠色的光圈,強風環繞光圈而生,眨眼間就困住了我,洶湧的風勢颳出刺耳的噪音,讓我剛剛才靜下來的思緒猛然抽了一下。煉金術士真是的,都這樣看到人就打嗎……
  我深吸一口氣並壓住疼痛的腹部,從喉嚨發出呼嚕嚕嚕的恐懼低吼。

  「伽伊安?」

  幾聲金屬敲擊般的聲響在我周遭響了好幾下,接著圍繞我的風被橘色的稜形光點截斷,我沒有去理會那是不是來自綁架犯跟她的劍,火大地衝向那個突然對我動手的髮混蛋,但是擋在中間的黑頭髮卻率先攔住我。

  「等一下,有話慢慢說,我記得你是煉金考試的時候被叫到前面去的……」

  我抽出一瓶酸蝕溶液往他的鼻子扔,黑髮男居然閃過了,身前還猝然爆出一團刺眼的電光,雷電炸開酸蝕溶液的小瓶子,容量不多的溶液噴了一些到他的衣服上這個黑髮男不知為何披著礙事的厚重罩衫,麻布表面旋即被侵蝕出一個大洞。

  「你不要隨便丟人這個好不好,很危險耶!」

  我沒有理會他的大叫,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衣領,想把先發制人把對方摔到地上,但是我的影子卻突然剝離地面騰空飛了起來,影子離奇地化作無數黑色的碎片在空中浮動,我又覺得一陣暈,眼花撩亂的視線裡只看到那個先對我動手的髮男好像要跑。

  「你不要逃啦!」黑髮男倉促地回頭對他大叫,「先聽我說一下,你這樣子--

  我怒吼一聲,朝黑髮男的腳下扔出擎焰瓶,草地一瞬間噴出了相當旺盛的火焰,黑髮男還沒被燒到就沒用地發出淒厲的慘叫,正當我想把他整個人推進火堆,一股旋風突然強勢地把火焰吹開,熱風過我身邊,髮男在不遠處停下腳步,盯著我的表情不只驚慌還有一絲憤怒。
  像是嫌場面不夠亂,高空中突然出現了紫色的霧。

  杜  尼

  霧氣旋轉著朝著我衝下來,我依稀聽到模糊的句子,接著便感覺雙臂從背後被人一把抓住,我立刻朝後面踹了一腳,原本一定有效的掙脫卻被某種軟軟的魔力屏障給阻止了,身後的人欺身向我,在我的手扣上一個黑色的鐲子。

  「別亂動,這個手鐲有隔絕配戴者魔力的效果,當然有做成惡魔的魔力也算在內……」

  我想揍人!然而從嘴角湧出來的黑色魔力卻圍繞住我,肚子還是好痛……全身都好痛!視線迅速往下移。
  地上有一圈好像移動魔法的黃色發光線條。我盯著線條發楞,再轉頭看到了幫我戴上手鐲的雷切斯特,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他身上的魔道具飾品似乎立刻對我下了好幾道禁錮魔法,一瞬間,我連手指都動彈不得,而旋繞在半空中的紫色霧氣猶如失去目標,用奇妙的花朵形狀散開。下一刻,我身上的禁錮魔法突然又解開了,雷切斯特抓著我的手滑掉,以一副暈過去的姿態直直往後面倒!藍伊抓著一把陽傘從林蔭裡猛衝出來,他出手撐住雷切斯特,啪地打開陽傘,幾十隻鳥劈劈啪啪地往傘頂上面停,擎焰瓶造成的火勢同時被一大灘水撲滅。

  我傻傻看著藍伊。
  --除了藍伊以外的人都先把他們揍暈,不知道他們在幹嘛,但是看起來在用魔法,很危險!我的意識還在這個思緒上打轉,藍伊就轉過來朝著我列出非常潦草的水字。

  『你太危險了吧!快點跟人家道歉,剛剛你是一動手就用火燒人嗎?雷切斯特叫你過來調查,哪有這樣子--
  「唉唷,好痛……」烤蠍子男剛才好像摔倒了,他撐著膝蓋爬起來,「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誤會,但是我什麼都沒做啊,真的,我只是有話想要跟他講一下……喂你不要跑啊!」他說到一半,後面那個披風男好像又打算逃了,「等一下,你穿這樣繼續亂走真的會死掉啦!」

  我看看他們,看看燒焦的草地,再看看暈過去的雷切斯特,而藍伊用力搖搖雷切斯特並無聲罵了幾個髒字,跳過我用水字叫住那兩個人。

  『你們都是煉金術士吧?不要亂動,有人跟王宮檢舉你們在這邊鬧事,我們是王宮的人,乖乖配合調查就不會怎麼樣,通通先過來!』

  披風男雖然因此停住不動,但是也沒有聽話靠近,倒是烤蠍子男立刻擺出笑臉打圓場。

  「好好好,都不要緊張,這個人暈過去了耶,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我回頭往後面找了找,這才發現符蘿蒂卡和零司戮不見了。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3-21 15:24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2#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2-28 19:41:21
只看該作者

  雀鳥紛紛落地,吱吱喳喳地黏著被
烤蠍子男與藍伊合力抬起來的雷切斯特,由於我的肚子太痛,忍不住先在原地坐下休息,好一會才在藍伊的催促中爬起來走進林地。一回到樹林邊緣,我就發現山鹿與兔子都湊在樹叢裡面等雷切斯特,我低頭扯扯手腕上的黑色鐲子,怎樣都拆不下來,而那個披風男在這期間嘗試偷溜卻被水字警告了兩次,最後也鐵青著臉維持一段距離慢慢走過來了。

  藍伊把雷切斯特放到樹蔭底下,用水字示意我們稍等,接著便從雷切斯特的手上拔了一枚寶石戒指纂在手心,很熟練地啟動上面的機關,治療的魔力元素徐徐湧出,接著雷切斯特的影子裡竄出了那隻全身燒著黑色火焰的使魔,人形使魔一晃,周遭的環境光不知怎麼驟然變暗,簡直像這個區域被施展了闇魔法的遮光罩一樣。

  一
堆鳥死命往雷切斯特身上擠,白色的鹿也衝過來把下巴靠在雷切斯特的頭上,暈過去的雷切斯特逐漸被各種森林小動物佔據,就在我繼續忍痛用視線搜尋符蘿蒂卡與零司戮的身影時,從雷切斯特的口袋忽然發出通訊儀器的蜂鳴聲。

  藍伊放下戒指,在雷切斯特的口袋裡翻找,不一會就掏出通訊儀器,然後他再次出手猛搖雷切斯特的肩膀,這次雷切斯特總算發出了
虛弱的呻吟。

  「好亮……藍伊,我要死掉了……」
  『自己衝到陽光底下就不要抱怨,快點接,是陛下!』
  「彪影?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雷切斯特好像沒有力氣讀水字,他看一眼
人形使魔就往藍伊身上挨過去,惹得身上的鳥兒拍動翅膀推擠彼此,藍伊很受不了地用通訊儀器往雷切斯特頭上敲,這一敲通訊儀器嘎然停止,雷切斯特朝他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喔,你掛斷陛下的通訊魔法……」
  『不是我掛的!』

  藍伊努力驅趕那些不停往雷切斯特身上黏的鳥,不到一秒,通訊儀器又發出光亮響了起來,這次雷切斯特才揉揉眼睛接過儀器,但不知道是沒弄好還是原本就故意開得很大聲,一道冷淡的男聲
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從儀器中傳出。

  「切斯特,你在哪裡?」
他少叫了雷切斯特名字的一個字。
  「我看看……我到底在哪裡呢……噢,這邊有很多山瑛雀。」
  「我說過你要翹班先跟我說一聲,軍司屬的定期會議你還記得嗎?加洛德尼爾在等你。」
  「誰在等我?」
  「加洛德尼爾,騎士總長。」
  「叫他再等一下,我現在在一座森林……」
  「你到底在哪裡……?」冷靜的男聲中摻上了一絲動搖,「離王宮很遠嗎?有危險嗎?需要我去找你嗎?」
  「不用啦,陛下,你跑出來才危險吧!我只是在處理你交代我的事情啊。」
  「我交代你什麼事情?」
  「呃,你剛才不是聽我說:我把惡魔的事丟給新任煉金部長去查,你質疑我有沒有用腦子想清楚嗎?於是我好好用腦子想清楚之後,決定為了確認煉金部長處理的技巧,跑到現場看呀,我處理公務很用心吧?才沒有隨便選一個我自己喜歡的部長塞給你用呢,快點誇獎我。」

  通訊儀器對面沉默了好幾秒,接著冷冷傳來一句話。

  「現在
給我回來。」
  「我已經跟煉金部長會合了喔,現在在森林裡面……」
  「身體差成那樣少去不乾淨的地方,我說過你回國之後就別隨便出門了吧,你有帶妖魔嗎?身邊還有誰?」
  「我帶了藍伊喔--」
  「帶那隻不會唱歌又礙眼的做什麼!」

  我覺得國王陛下應該滿了不起的,但是他的聲音
聽起來好年輕喔,跟雷切斯特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嚴肅,感情好像滿好的。我四處都找不到符蘿蒂卡和零司戮,這才聽著國王的聲音聯想到他們或許是不想和王宮直接接觸?於是我在雷切斯特繼續跟國王抬槓時坐下來,拔地上的草開始吃。

  『你在幹嘛啦!』藍伊一看到我吃草又大驚小怪,『不要亂吃,很髒
!』
  「可是我的肚子好痛。」魔力在剛才一連串的混亂中實在消耗不少。
  『亂吃肚子才會痛啊,你不要--』藍伊操控的水字再度打結,『不要再拔草了,住手,才幾年沒見你為什麼就變得這麼怪啊?』
  「有變嗎?」我抓著一堆草看藍伊。
  『有啊!』
  「喔,那就好。」

  我不拔草了,改而拔灌木的葉
,藍伊在看我咬樹枝的時候似乎很猶豫要不要阻止我,而那個烤蠍子黑髮男也在這時候望著我說話了。

  「哇……好酷,你在吃樹,
這樣嘴巴不會痛?」
  「還好。」我想了一下,拿出萬用的句子跟他道個歉,「抱歉,我剛剛身體不舒服。」
  「沒事啦,可能我們也有不對?呃,那個,我叫做徹牧音。」

  
烤蠍子男說著友好地我伸出手,我注意到他的個子很矮,雖然中間一撮瀏海往上梳,但是短短的髮四處亂翹,眼睛是我從沒看過的顯眼銀色,好像煉金術偶爾會用的高級水銀一樣。我回握了他的手,他很快就把手抽開,繼續偷看站得有點遠的披風男,並嘗試地朝他喊話。

  「別那麼緊張
,我真的沒有要幹嘛啦。」
  披風男還是沒有動,沉默半晌以後才盯著他低聲吐出一句:「艾爾洛司洛。」
  「啥?」徹牧音掀起自己破了洞的披風式流蘇罩衫。
  「我是艾爾洛司洛。」披風男似乎忍不住看著他罩衫上誇張的洞。
  「--就這樣,我先掛了……好,那邊那隻風蟲。」雷切斯特在這時候似乎正好講完通訊,放下儀器,就像當初在考場叫我一樣忽然用單手指向艾爾洛司洛,「站過來一點,你還活著啊?其實我也在找你呢。第一場考試那天我只看到惡魔,回去重看儀器紀錄的影像才發現……你是風蟲沒錯吧?我以為你鐵定已經被抓去肢解了。」

  樹林裡的蟬鳴非常大聲,艾爾洛司洛看起來好像愣住了,而雷切斯特又看看
黑髮的徹牧音。

  「你是蝠族?」
  「是,我是脫族者。」徹牧音放下破洞的罩衫,滿臉無奈地對雷切斯特指著艾爾洛司洛,「對吧?他這樣真的很明顯吧?您也看得出來喔?我就是想提醒他不要穿這樣在人多的地方走,那件披風根本不可能一直蓋好他的翅膀,而且起碼用幻術改一下頭髮的顏色,要是被其他蝠族看到多危險。那個,艾爾洛司洛?雖然你不認識我,聽一下我說的話啦,你這麼沒常識到底從哪裡來的啊?」
  「……耶夫維特。」艾爾洛司洛盯著徹牧音的表情似乎在警戒裡又帶上了濃重的困惑。
  「耶夫維特……啊,該不會是南國寧洱的那個耶夫維特?」徹牧音大叫,「你幾歲?你不會那麼巧是那顆蛋吧?」
  「什麼?」
  「你今年幾歲?是不是十歲?居然長這麼大了嗎?如果真的是你,我妹一定很高興--」
  「什麼……?」艾爾洛司洛的表情比起警戒又更像是遇到神經病
  「好了。」雷切斯特拍了一下手,「風蟲--艾爾什麼的,聽好,你以後就是我的煉金部副部長了,來見見伊安吧,他是未來煉金部的部長喔,你們兩個要好好合作。」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2-28 19:4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3#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3-3 22:17:26
只看該作者
  喔,副部長我對個職位就跟煉金部長一樣毫無概念,因此沒有任何意見,但是藍伊顯然很有意見。

  『為什麼啊!到底要讓我罵你幾遍?我才剛覺得你可能有在認真挑人,你不要設立一個好像很公平的考試但是
隨著心情突然指定重要職位好嗎?這樣子遲早會引起民怨啊!』

  其實已經引起了。我啃著樹枝看看碉堡的方向,煉金術士們鬧起脾氣來真是不得了,學這個的人難道都是一些情緒不穩定的人嗎?要是跟我一樣每次做藥就只期待偷吃藥草,說不定他們會過得比較開心。

  「藍伊,可是你看,他是
一隻風蟲耶。」雷切斯特開心地指著艾爾洛司洛,「你知道風蟲是什麼嗎?說不定比人魚族稀有呢,風蟲可是世界上目前最昂貴的瀕危物種喔,所有貴族都在蒐集他們背後的翅膀……」
  「謝謝親王殿下的好意。」看起來一直很緊繃的艾爾洛司洛臉色突然變了,「容我回絕,想必您有更適合的人選。」
  「沒有喔,我想用你。然後藍伊,說實話我也沒看過活著的風蟲,只有在莫里安看過翅膀的標本,那真的很……」
  「如果是這種理由,請容我回絕!」艾爾洛司洛原本不大的聲音突然帶上了怒氣,「我想,貴國的煉金部門應該不必配合親王殿下您蒐集物種的興趣吧,參加這場考試是我做了不正確的決定,我會離開這裡。」
  「那你要去哪裡?我可以帶你去。」徹牧音從旁插嘴,「我知道風蟲族的保護區。呃,看你這麼怕我,你知道蝠族吧,可是我們蝠族裡面像我這樣的脫族者啊--」
  「你在考試製作的魔道具,分別是羅特爾花盒、鎮靜鐘和回音器。」雷切斯特打斷徹牧音的發言微笑著朝艾爾洛司洛比個了三:「全部做出了封頂的紫暈等級,整個考場挑戰羅特爾花盒的不只你一個,但是只有你和另一個魔道具師做出紫暈等級,而自行發揮的項目你則是製作了混和金工技巧的手鐲飾品,你很擅長金工,那個耳環是自己做的嗎?」

  雷切斯特示意艾爾洛司洛的耳朵,我順勢注意到他的左耳穿著綴有三個細小銅鈴的垂墜式耳環。

  「
真漂亮,是我見過最精緻的金工飾品!我國亟需你這樣的人才,請你務必加入煉金部。」

  艾爾洛司洛盯著雷切斯特,接著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摸了摸耳環,雷切斯特輕聲笑笑。

  「雖然跟這個蝠族一樣,藥一個都沒有做就是了……你們兩個不會做藥嗎?蝠族
試著切藥材還切到手呢。但是,這隻蝠族在自行發揮項目交上來的攝像儀也非常不得了,從零開始組裝零件居然一個半星辰時就完成了,剩下的時間也做出了品質不差的結界石,而且製作魔道具的手法相當罕見,你會古代道具術?」
  「喔……」徹牧音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艾爾洛司洛,「那個親王殿下,其實我是看到他參加考試所以追上來跟著考一下的,如果他沒有要進你們部門,我可能也不會進喔,對不起啦。」
  「藍伊,你看,我好可憐,認真熬夜看考試紀錄的影像,結果挑中的人都拒絕上班,我以後不要再設立公平的考試了,我要隨我的心情指定重要職位。」
  『幹嘛這樣……你們兩個!』藍伊用劈哩啪啦的水字對這兩個人開始訓話,『什麼意思啊,沒有要來上班就不要參加考試,人家身體很差還花時間人,很費力的好不好?他難得認真工作配合他一下啦。』
  「我記得您在講解考試規則的時候說,我們可以評估這是不是適合的工作環境……」艾爾洛司洛摸著耳環開口。
  『王宮還不夠適合,啊你是要挑多好的環境啦不然你要去哪裡?』

  艾爾洛司洛沒有再
話。我不知道風蟲是什麼,更不知道蝠族是什麼,但是也懶得問他們,於是我轉向雷切斯特。

  「我聽到你說,你
來看我處理事情。」
  「對啊。」雷切斯特說著開始咳嗽。
  「那我處理得怎樣?」
  「看上去好像是要衝過去把礙事的人都打一頓的技巧呢,我覺得很棒不過你這樣子貿然靠近妃卡的魔力很危險喔,對方可能會把你身上的魔力吸過去,所以我才給你戴了那個。」雷切斯特對我的手鐲抬抬下巴,「大惡魔的魔力會互相吸收,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著手鐲。
  「你要注意,手鐲戴好喔,我沒想到民間的煉金術士真的能召喚出惡魔的魔力,但就跟你一樣……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有呢。」雷切斯特又在轉動那個白色手鐲,這次,我看到手鐲內圈亮著屬於妃卡的紫色,但那層光非常混濁而微弱,「這邊應該只有惡魔妃卡的殘留魔力,本體並沒有完整出現,這種魔力雖然可以在曠野讓它自然消散,但是放任它漂浮在魔力變動頻繁的首都近郊,還是有發生狀況的危險。伊安,戴好手鐲,不要被對方吸收,準備好之後將這陣魔力霧吸收給我看吧?我在旁邊就近看看你控制魔力的程度,這是你當上煉金部長的第一個試煉。」
  「跟煉金術有關係嗎?」徹牧音轉頭問艾爾洛司洛,艾爾洛司洛沒回答,他也開始在看我吃樹枝。
  「順便--」雷切斯特繼續說:「進去那個碉堡,把搞出這種事的煉金術士都叫出來,別讓任何一個跑了,如果後續有什麼狀況還是要帶去讓騎士軍審理,所以他們如果有抵抗就用面對煉金術士的方法好好應對。旁邊這兩個你已經內定好的副部長和部員可以幫你,沒什麼疑問你們就開始行動吧。」

使用禮物 檢舉

14#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3-5 20:19:33
只看該作者
  我覺得被這樣吩咐了應該是要趕快行動的意思,接觸妃卡的機會也令我很想立刻動身,無奈剛才又發生的混亂實在不容許我硬撐下去,身體會受傷的,我一邊覺得自己好像比想像中更沒用,一邊覺得要是錯過妃卡也是活該,決定先吃掉這一小叢灌木再說。
  艾爾洛司洛跟徹牧音都用一種好像有點想阻止我的表情盯著我看。

  但是雷切斯特叫我們行動自己卻也沒有動的意思,癱在一隻鹿的身上嚷嚷著「為什麼有夏天」這種匪夷所思的話,藍伊蹲在一旁勸他回宮,還用拉拉雜雜的用水字抱怨了一串『我也要回去工作啊,你剛才跟我說要我試試看新的魔法陣叫我過來摸,我碰了才發現是傳送陣,到底在幹嘛啦,我這樣是翹班你知道嗎?』--喔,所以藍伊是被騙過來的?他真的好笨。我想到一半藍伊又轉身看我,這次好像總算受不了了,直接把我手中的樹枝搶走。

  『不可以吃這個啦,你這樣會死掉知道嗎?給你。』

  哇,他給了我一包水母形狀的巧克力餅乾,藍伊居然會在口袋放餅乾,這讓我發現他好像真的很不錯,我心滿意足地坐在地上開始吃。艾爾洛司洛跟徹牧音似乎又想說點什麼但紛紛放棄,徹牧音在半分鐘後還索性選了個樹樁坐下來,招呼艾爾洛司洛過去休息一下,艾爾洛司洛當然沒有動,他似乎是我們之中唯一在認真釐清狀況的人。

  「所以……」我快要把超級甜的餅乾吃光的時候,艾爾洛司洛很謹慎地開口:「伊安先生……您好?」
  「正確的名字是伽伊安。」我說。
  「好的,非常抱歉。伽伊安先生,能請問王宮目前對這起事件蒐集到的情報嗎?」
  「你不也是叫妃卡出來的人嗎?你不知道?」
  「不,我只是聽說他們要較勁誰能夠像是被雷切斯特殿下選中的您一樣,使用煉金術的技巧接觸到惡魔,前天我在首都的商店街聽見他們在打賭這件事,因為有些在意所以過來看看……」

  所以他是自己跑來看熱鬧的?我打量艾爾洛司洛,試圖判斷他有沒有說謊,徹牧音卻撐著頭對他唉聲嘆氣。

  「你真的很誇張,連續兩天都在商店街走來走去就算了,還自己來這麼危險的的地方,我跟你說過不要--」
  「不要跟著我。」艾爾洛司洛僵硬地開口:「您到底打算做什麼?前天您也是突然出現,擋在我的面前對吧?」
  「嗯然後連自我介紹都來不及,就被你丟魔道具關住了。看你那麼害怕我,我想說先在旁邊觀察一下,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啊?現在是夏天,你的聲音我從五條街以外就聽得到喔,萬一附近還有其他蝠族你要怎麼辦?」徹牧音指著艾爾洛司洛的衣服,「還有不要穿披風,快去換一件斗篷啦,要不是我沒錢做幻術道具真想做一個給你,唉。頭髮顏色也找人染一下,你那樣黃黃的只有髮尾綠綠的,全世界只有風蟲族是這種髮色喔?然後你要不要去風蟲族的保護區?雖然有點遠要往南下一段路,但是你跟我一起……」
  「您在說什麼?我是不會跟著您走的。」雖然艾爾洛司洛一副隨時準備要逃的樣子,可是徹牧音這種態度似乎也越來越令他不知所措,「請問您……您是蝠族沒有錯吧?」
  「對啊,我就是專門抓蟲蟲去賣掉的臭蝙蝠。」徹牧音笑的時候露出了尖銳的牙齒,「你看過其他的蝠族?以前都是像這樣用魔道具爭取時間逃走的嗎?」
  「不,我只在書上讀過您這樣的特徵……」艾爾洛司洛遲疑地望著徹牧音的銀色眼睛與黑頭髮,停頓一下又匆匆補上,「實際見到蝠族其實是第一次。」
  「真的假的?你好像已經成蟲了,活到現在都沒有被蝠族追殺過很幸運耶。」徹牧音說著掀起罩衫,露出底下只穿著單薄短袖的手臂,「不過你看,我沒有跟真的蝠族一樣,用絲綢把皮膚纏起來對吧?像我這樣子混在人族裡面生活,平常還會把皮膚露出來的,是已經脫離尼瑚可傳統蝠族的『脫族者』喔,我們通常是不會去抓蟲族的,不如說我們想要支持你們呢。」
  「支持……?」艾爾洛司洛滿臉困惑。

  我把餅乾吃完了,爬到一旁戳戳不知為何拿了片大葉子在幫雷切斯特搧風的藍伊。

  「我吃完了。」
  『你吃完--你……』藍伊一面對我水字好像就常常斷來斷去,『包裝紙呢?不可以亂丟垃圾,要撿起來喔,我可以帶回去幫你丟。』
  「我吃掉了。」
  『什麼?』
  「包裝紙我也吃掉了。」

  我打了個很小的嗝,一朵迷你魔力霧再度噴出來,藍伊用比艾爾洛司洛更慌亂的表情盯著羊毛狀的黑色霧氣,最後似乎放棄把我抓去催吐,又拿出一包餅乾給我。

  他居然帶了兩包餅乾,藍伊比我想像中還要棒!我愉快地把艾爾洛司洛和徹牧音斷斷續續的交談聲當作背景音樂,拆開餅乾繼續吃,而藍伊用彷彿快要精神錯亂的神情望著我。

  『你好像……變得有點像我之前養的老鼠耶?』
  「我不是老鼠。」
  『我知道,我是說,我之前有撿過一隻老鼠,她叫做巴巴納,雖然最後變得不是老鼠了,但是她平常都會像你這樣狂吃我的衣服還有枕頭耶。呃,好啦,這不重要。』藍伊深吸一口氣,似乎總算覺得放心不下,『你還好嗎?你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啊……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
  「我參加考試那一天,你不是已經拔了鱗片過來幫我嗎?」

  我覺得那應該就是幫忙,雖然藍伊那天的表情很可怕,他可是忽然追過來把沾滿血的鱗片塞到我手裡的,笑的樣子也像在警告我別再出現在王宮裡一樣。
  藍伊似乎不太想記起這回事,水字用力擠成一團扭曲的線條,他捏捏眉心以後才再次操縱水替他說話。

  『對不起,我那天的情緒有點奇怪,大概是太久沒看到你,被嚇到了吧!不過你能過來考煉金部我覺得很不錯啊,而且還考上了,恭喜耶,以後在王宮應該會常常看見你吧,不管怎樣工作都要加油喔。』

  我默不作聲地吃餅乾,用視線捕捉他硬擠出來的笑容。

  『所以小時候的事……我想我們乾脆就當作沒有那些事情吧。我看你好像變了不少,我也變了很多喔,我們現在都是大人了,乾脆當作以前不認識,現在重新再認識一次怎麼樣呢?』

  藍伊好拼命在擠出正向的態度喔,我咬碎餅乾。

  「我覺得你不應該把那些都忘掉。」

  我沒有把第二包餅乾的包裝紙吃掉,而是折起來乖乖收進口袋,連這種東西也要留真的很煩。而藍伊聞言死盯著我看,擠出來的笑容逐漸混進了一點現在就想把我抓去淹死的衝動。他是真的變得比小時候更可怕了,我伸了個懶腰,看看還趴在白鹿身上的雷切斯特。

  「雷切斯特,你叫我把妃卡的魔力吸到身上,可是我覺得對人類的身體不太好。有沒有你們用來存魔力的石頭?」
  「魔錐晶嗎?」雷切斯特懶洋洋地抬起頭,揮了一下手指,黑色的使魔彎身從他口袋裡拉出十五顆串成一串的透明晶石,「你可以替我塞到這裡面?真是太好了,比我想像的還方便呢。」
  「還有,那裡面的人都不可以弄死對不對?」
  「對,我說過裡面可能會有你未來的部下吧?」
  「那我已經吃完東西要過去了。艾爾洛司洛、徹牧音,我等一下會把人一個一個拉出來丟到外面,你們兩個在門口等,負責跟他們解釋還有把人帶回去王宮。」
  「您打算進那座碉堡的話,一起進去不是比較安全嗎?」

  艾爾洛司洛剛剛好像又跟徹牧音進行了一些對話,我沒聽到。可是我一喊他們的名字艾爾洛司洛就立刻轉過來,看似也沒有那麼想逃了。

  「我不想用煉金術,我覺得很麻煩,所以我大概只會用魔力把他們拖出來,你們在旁邊會擋路。」只吃灌木和兩包餅乾可沒讓魔力變得穩定多少,「所以如果我好像不小心快要讓他們受傷了,你們幫我一下。」
  「具體來說是怎麼幫呢?」
  「你們是魔道具師嗎?」我看了看沒有在腰間垂掛小小試管的他們,「如果有那種把黏在別人身上的魔力抽出來的魔道具,等一下幫我用在他們身上,有時候抓人抓得太用力,我身上的魔力好像會不小心跑到人的身上去。」

使用禮物 檢舉

15#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3-7 22:23:50
只看該作者
  「請、請請請請請,放、放放放過--」

  舉著雙手、抖得要命,臉上還有點點雀斑的黑髮少年用快要腿軟的姿態靠在小碉堡一樓中央的迴轉樓梯上,他用極為驚恐的表情望著我飄在背後的骨骼尾巴以及濃濃的黑色魔力霧,而在他身旁叼著草菸的另一位少年看上去相對冷靜了好幾倍。
  抽菸少年吐出一口藥草味的白色煙霧。

  「所以,你要我們出去,被帶去王宮接受調查?」他問,而我把視線移到他胸前的幸運符。
  「對,不出去我就用尾巴把你們捲起來丟出去,剛才已經看到我把三個人丟出去了吧?」

  五分鐘前我從大門走進小碉堡,門口那邊立刻有兩女一男的煉金術士試著把我趕出去,然後其中兩個認出了我,說了一些話之後要我讓他們看看我有什麼能耐,所以我就用尾巴把他們捲起來、吐出一大堆魔力霧把他們蓋起來,纏一纏都丟到門外去了,這兩個少年好像是聽到他們的尖叫才從樓上跑下來的。
  可是他們看起來比較乖,至少有雀斑那個好像一下子就要被嚇哭了。

  「這樣太奇怪了,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叫我們去王宮要留在那邊多久?我明天還要上班耶。」抽菸少年說,用還點著的菸比了一下他惶恐的朋友:「我是聽以前的朋友說,這邊有煉金術很厲害的東西才帶他來看的,因為我今天剛好休假,這邊出了什麼事可都不是我們弄的。再說,這裡以前就鬧鬼,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吧。」
  「這裡以前鬧、鬧鬼嗎?」雀斑少年都破音了。
  「我沒跟你說?我們店裡去年的試膽大會就辦在這裡啊。」
  「沒、從來沒聽你說過……」
  「出去。」我沒心情聽路人聊天,「晚一點騎士軍也會來,你們配合比較好。」

  抽菸少年嘖一聲把菸熄掉,拉住還在發抖的雀斑少年,從口袋掏出通訊儀器按了幾下,一邊透過儀器說著「喂,老闆,有點事我明天可能要請假……」,一邊把快要無法好好走路的雀斑少年拖向門口。他們看起來好像也是來湊熱鬧的年輕人,湊熱鬧的人怎麼這麼多,到底是誰把妃卡叫出來的?我實在很想見見有那種能力的人。

  可是打從我戴上雷切斯特的手鐲就感覺不到妃卡的魔力了,我本來以為跑進碉堡又會有魔力被牽動的感覺,誰知道什麼也沒有,說不定妃卡已經完全消失了?

  「喂,你是那個不用參加考試就合格的吧?」又有一男一女聽見聲音從樓梯口露面了,「來這裡做什麼?不是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被選上了嗎?」

  會來北國參加煉金考試的煉金術士,似乎比我以為的更希望得到這份工作,我一直到又把那兩個人還有樓上另外三個人都用魔力纏起來扔出碉堡,才從他們全都記得我、甚至異常厭惡我的態度中理解到:能進王宮的煉金部門工作,對某些人來說,好像是值得他們投入激烈執著的目標。

  那麼,我還真希望雷切斯特的態度從一開始就可以好一點。

  我把第六個人趕出碉堡時不禁產生了這種感想,從二樓的窗子往下看,我發現藍伊守著徹牧音和艾爾洛司洛很配合地在安撫那些人,雖然艾爾洛司洛刻意離徹牧音遠遠的,還是挺有效率地用某種小小的東西把黏著那些人的魔力抽出來--然後,有個綠頭髮的女人一掙脫就朝他們扔了爆裂藥,雖然有道風牆擋住了藥物引起的小型爆炸,也能看見地上有些黑黑的影子飛起來,但是他們沒問題吧?

  「真涼快,這裡舒服多了

  一轉眼,總算有精神使用移動魔法的雷切斯特就出現在碉堡的樓梯上了,我不禁從二樓的窗台回頭埋怨。

  「他們好像都在生氣,你舉辦的考試有在挑人的話,應該告訴他們你有認真選,還有,你要跟他們說:你叫我當煉金部長,是因為我最厲害。」
  「我挑艾爾洛司洛當副部長,是因為他的魔道具最厲害沒錯,不過我挑你當煉金部長,實在是因為一見面就不想讓你跑了,這個無論怎麼解釋都會有人生氣吧。」
  「你不想讓我跑了?」
  「是啊。」雷切斯特從口袋拿出一些小小圓圓的銀色東西拋在一樓的地面上,那應該是讓氣溫變涼的魔道具吧,因為空氣很快就變冷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惡魔杜杜喀尼,雖然在莫里安做研究的時候見過其他的惡魔。」
  我皺眉盯著他看,「你真的見過其他的惡魔?」
  「嗯,很多人都知道呀,我前三年去東方的莫里安王國就是在研究這些──專攻煉金術。所以今年回國之後就要成立這個煉金部門,希望能為王宮做出一點貢獻囉。」
  「很多人都說,你成立煉金部是要取代王宮裡面的魔法系統。」
  「當然,我們北國一直都是魔法獨大,可是新國王不能用魔法,我們有什麼辦法?」雷切斯特笑著拍拍地板,再朝我招手,似乎是叫我把他扶起來,「我和不少官員都認為,把王宮一直在用的魔法系統完全換成煉金系統,對我們的陛下會比較安全,畢竟他天生就連魔力都感覺不到呀,煉金系統其實還挺能抵禦魔法的喔,陛下也能夠操作──唉,我們陛下的體質缺陷在內戰以後已經鬧得眾所皆知,術法部在內戰後還發動了小小的叛變呢。」
  「陛下聽起來很弱。」我說,帶著嫌煩的表情把他拉起來。
  「不弱喔,不過這方面我要負責看著你。」雷切斯特說話的語氣很溫柔,一時之間我還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戴滿戒指的手就蓋上了我的手背,「跟你說喔,大家會喊我親王殿下,是因為陛下是我的表哥,我是陛下的親生表弟喔,除此之外,我……」他笑了笑,「既然看見對他超有危險性的東西出現在國家裡,我怎麼可能不管呢?」

  他的戒指很冰,擱在手上刺刺涼涼的,一股好像被熱水燙到的抽痛隱隱閃過的我手臂內側,我想抽回手,卻發現自己好像被戒指緊緊吸附著,碉堡裡不止變冷了,似乎還比我剛走進來的時候暗了一點,一陣吱吱嘎嘎的雜音從雷切斯特剛才拋到地上的銀色小東西裡面傳出來。

  「惡魔非常有意思,我們只能透過黑魔法或者煉金術偶爾擷取一點他們的魔力來使用。」雷切斯特起身時拍過的地面往外旋繞出一圈金紅色的魔法圖陣,法陣往外張開一圈宛如蜘蛛網的紋路,一瞬間就把我和他圈在裡面開始啟動,「但是,偶爾會有大惡魔降臨世間喔,他們會挑選自己喜歡的個體,跟在他們身邊,與他們締結奉獻生命的契約。這種被惡魔挑上的個體,男性被稱作妖巫,女性則被稱作魔女,剛開始,我以為你是隻妖巫。」

  大地輕輕震動著,碉堡裡的廢棄家具搖晃著發出乓乓的噪音,我直到此時才確認被雷切斯特抓住的手實在怎樣也抽不開,相當不悅地用尾巴往雷切斯特的手臂拍過去--殺了他可不行,我需要他的知識,但是我似乎也太小看雷切斯特了,尾巴一甩過去就磅地撞上兩道結實的魔力防禦,不止沒砸破,尾巴末端反而碎了一點點骨頭下來,雷切斯特的耳墜閃著奇妙的美麗螢光,一臉歉意地望著我。

  「這地方鬧鬼,不是這些煉金術士的關係喔,兩年前也有人在這裡召喚大惡魔妃卡呢,我想那些煉金術士是知道這些才過來的吧?那時候這裡就意外留了一個滿足特殊條件會有惡魔探頭出來的洞,我們國家處理過了。但是,妃卡真不愧是世界上最多人想要接觸的惡魔呢--掌管能夠讓世界上所有生物死而復生的能力--我們家藍伊也被他照顧過,是不是?」

  雷切斯特說著,抓住剛才替我戴上的手鐲,堅硬的手鐲一被他碰到登時破碎。

  「對不起,現在不是可以順著我的興致拿你慢慢研究的時候,以我們國家的技術目前無法應付你,所以你還是安全回去吧。」


使用禮物 檢舉

16#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3-9 22:09:01
只看該作者
  手鐲裂開的瞬間,我周遭的空氣發出嗤嗤的雜音壓縮扭曲,一陣紫色氣浪從地面衝出來撞向天頂,順著牆壁朝四面八方爆開,碉堡內殘破的家具登時被掀得東倒西歪,我低身閃過一團戳向我的紫色霧氣,和我魔力形狀相差無幾的紫霧差點就一口就把我吞噬掉了。

  「妃卡。」

  我愣了愣,來不及細細感受與故友重逢般的奇妙心情,紫霧就旋繞著在碉堡內拼湊成一朵飄忽不定的巨大鳶尾花形狀。杜杜喀尼的型態是羊,妃卡則是花朵--登時間,無數紫色花朵綻放於半空中,葉脈的紋跡爬向四壁,與雷切斯特那圈金紅色的魔法陣交織在一起,伴隨又一波沖破窗戶的紫色濃霧,我聽見外面傳來尖叫,妃卡的花朵中間打開六隻白色的眼睛,全都往下轉盯著我看。

  為什  不 去  不  在這 --

  透過魔力斷斷續續吼過來的句子用人類的耳朵根本就聽不清楚,我甩甩頭,凝聚全身的魔力往雷切斯特撞。這次魔力打中了比剛才更結實的護盾,但我也總算將雷切斯特的手成功甩開,他往後踉蹌撞到了樓梯的扶手。

  「殿下!」是艾爾洛司洛的聲音,外面有些人跑進來了。然而我無心分神,腳用力往地上一蹬便跳開兩步,閃過毫不留情當頭砸下來的紫霧,我皺起眉頭,朝妃卡伸出雙手。
  「妃卡,把你的能力用在我身上!」

  我希望妃卡聽懂語言,惡魔用以溝通的魔力訊號,目前我根本發不出來,然而妃卡顯然無法理解我用嘴巴發出的聲音,紫霧以花瓣的形狀開闔著朝我當頭又拍落兩次,我往地上一踢,一雙由魔力霧組成的漆黑翅膀在我背後搧動著出現,氣流將我帶上空中,我聽見有些跑進來的人發出更大聲的尖叫,也用餘光瞥見藍伊衝向抓著扶手的雷切斯特,就在此時,碉堡左邊的側門突然被外力給劈開,我很熟悉的一人一劍用令人難忘的架式衝了進來。

  符蘿蒂卡只看了一眼飛在半空中的我便提起零司戮跑向階梯,巨劍帶過的地方全都急速凍了一層霜,她黝黑的肌膚亮著滿滿的晶族符紋,非常大聲地向我吩咐:「伽伊安,沒辦法處理我幫你收拾,不行再跟我說!」

  接著她便舉劍往雷切斯特砍過去。
  劍氣撞上自動彈開的火焰大結界,火光夾雜冰霜砸向旁邊的牆壁,不只留下數十道白色霜裂與焦痕,支撐大廳的石柱也當場砍斷被兩根,一樓的廳堂發出非常危險的嘎吱聲。我不滿地朝符蘿蒂卡大喊「不要砍死他」,妃卡卻帶著颶風般的濃霧再度張開花瓣朝我咬過來,我想飛得更高閃開攻擊,身體卻忽然失去平衡,我用魔力操控的翅膀消失了,全身失去控制,我往下墜,重重地摔到地面上。

  刺眼的電光在門口連續爆炸,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剛才那個黑頭髮的混帳好像正在用雷電魔法,大門方向猶如一團雷雲。我想爬起來,但是空氣就像是被灌入了黏稠的液體,來自惡魔的威壓讓人連順利呼吸都做不到!我用力吸氣,咬牙摸索到腰繫掛著的小刀,刺向地面,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晃動的視線裡,我看見藍伊滿臉緊張地護著金髮王八蛋。

  「藍伊,過來!」

  我對藍伊怒吼,但可能是周圍太吵了,他根本沒有聽到,黑霧再次從我的嘴巴噴出來。我往旁邊滾了一圈,躲掉妃卡砸下來的攻擊,撐著迸出巨大裂痕的地面輕盈地跳起來,我重複喊了好幾聲對妃卡的要求,但是妃卡還是沒能聽懂--不是用煉金陣親自召喚的,真的就不能溝通嗎?好煩喔,好不容易才見面的,現在我被吃掉他就死定了……我用尾巴纏住扶手,想把身體拉到二樓躲避從地上不斷冒出來的花,然而重新凝聚的黑色魔力又瞬間潰散,一拉一扯間我簡直是用摔的滾下了樓梯。我起身,背脊彷彿被倒上滾燙的熱油,雙腿也像是被十把刀釘在地上似的難以移動,但我還是試著朝藍伊爬過去,嘴角流出既非液態、也非氣體的噁心魔力,頭好燙,受到魔力反覆衝擊以後,不止鼻血很狼狽地流出來,撐在地上的指甲也全都在滲血,內臟好像被一隻手用力翻攪著,我痛得簡直想就地倒下。

  可是綁架犯再次舉起劍,劍靈的身影有一瞬間閃出來,而藍伊還是擋在那個金髮王八蛋的面前。
  我怒吼一聲朝綁架犯扔出聚雷瓶,一瞬間,在門廳亂竄的雷電全都被吸了過去。

  伴隨耀眼的電光,有人又在尖叫,發不出聲的藍伊在一片嘈雜中恐懼地轉頭望著這裡。強烈的暈眩中我又被可怕的聲響喚回意識,大量黑霧從我斷裂的指甲持續湧出來,碉堡外面好像有東西在撞擊牆壁,而妃卡的花芯對著我張開了狀似嘴巴的洞,我一抬頭看就見到洞的最深處還有一對高高聳立的角……又是「碰!」一聲,碉堡右邊的窗被蠻力砸破了,一堆小型龍族與大翅鷹一股作氣湧入廳裡,護著雷切斯特飛舞尖叫,在不斷飄起來的黑色霧氣中,我總算理解自己應該先救藍伊才對……而雷切斯特在密集的燕龍群中高高舉起他的右手。

  覆蓋地面、牆面的金紅色魔法陣開始朝我收束,似乎已經完成運作的準備,那些稍早被扔在四處的銀色小東西也全都轉變為金色的尖錐,我渾身竄過一股被壓制般的感受,呼吸霎時中斷,妃卡也跟著停了下來。

  「留到這個時候,我就抓你了喔。」
  暴雷般的噪音中,我聽見句句分明的聲音翻越雷雨,彷彿貼在我的耳朵旁邊。
  「我以姓名命令你,匍匐不得起身;我以我的生命詛咒你,屈從不得忤逆;我以我的魂魄供養你,此生不許現世;秈靈與言靈見證為誓,汝等必須交付此身--」

  我仰望著妃卡,那個聲音似乎還接著說了什麼──宛如一雙撥開黑霧終於找到我的手。然後我看到藍伊咧出妖魔的牙齒,撲向符蘿蒂卡,大廳裡水花四濺。

  你很溫柔喔,在一開始。
  在離別、在谷底、在你還需要我的時候。我知道如果可以,你會好言好語地說話,露出迷人的表情,給我所有甜甜的糖衣、香香的草地。
  所以,我是真的得到了。
  不管是不是真心,不管是不是謊話,不管是不是被拿去交換你想要的未來。
  你的好,我是真的都得到了呀。


使用禮物 檢舉

17#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3-21 15:22: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 流星


我起身朝岸,片片凝絲星屑電擊般燦亮
我起身朝岸
為了我們對世界的無知而來



  彌爾安王宮的早晨總是先從朝陽打上東塔開始,鏡璃組成的聖祈殿會反射光亮,宣告白晝到來,光線接著循序劃過內牆,投在城堡的刻花上,在如此明媚的夏日清晨,王宮本殿的國王書房裡面有個人一手抱胸、一手玩弄著耳飾,臉上掛著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數不清第幾次試圖打發嚴肅的質詢。

  「所以就說--是我不小心在裡面弄掉王宮封印的東西,那個我之前處理過的惡魔洞洞才起了作用啦,反正外面草地上的好幾層大魔法陣都有打開啊,那個洞洞就算透過王宮封印解開,本來就只能流一點點惡魔的魔力出來,外面的人根本碰不到,已經過這麼多天,你不要再問了,我體弱多病還要說這麼多話,真的很累耶。」
  「你說謊。」

  鬱悶的聲音來自一個灰髮齊肩的男子,男子穿著樣式樸素,質料卻上好的衣著,左肩垂著暗紅色的綢緞。雙眸以雪藍為基底,眼瞳中心卻各有一簇火焰似的紅,全國上下只有彌爾安王族才會有這般紅藍雙色的眼睛,他就是崔特德拉坎現任的國王黎酪各。而此刻與他面對面,笑容亂隨便一把的則是小他三歲的表弟雷切斯特。
  雷切斯特今天照樣披著破爛的火紅色圍巾,玩著食指上的銀色蜘蛛戒指,用敷衍的態度應付他。

  「陛下是說……像我這種魔法天才不可能弄掉重要的魔法封印,一定是說謊?噢,你這麼抬舉我很高興,但是待會還要開晨會,一大早這麼甜言蜜語不太好呢。」
  「誰跟你甜言蜜語。手的傷呢,沒事了?」

  國王顯然不想陪他鬧,抓起雷切斯特的手就將袖子拉起來,在雷切斯特骨瘦如柴的手臂上覆滿各種凌虐般的烙印,近日又多了一道疤,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是就御醫的說法,他原本狀況就很糟的體內魔力環流受到衝擊,這也讓雷切斯特在被騎士軍接回來以後,剛醒過來的前幾天都在吐,燒也是直到昨天才退的。

  「到底是誰弄的?」
  「陛下,你拿現在的表情拿去面對外交部長,他一定不敢再跟你提貴族小姐又跑來提親的事呢!」
  「跟你選出的煉金部長有關係嗎?或者是你說的那隻蟲?」
  「那隻蟲叫做艾爾--我居然記得他的名字。對了,我問了艾爾,他說他沒辦法長出六隻腳……」
  「你再廢話,我就把那頭跟你出去的人魚給砍了。」

  黎酪各年輕歸年輕,不愧身為國王,氣勢冰冷得很嚇人,但雷切斯特反而笑了出來。

  「好啦!總之都跟他們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真要說的話,傷害我的是大惡魔妃卡,怎麼,你終於肯讓小弟我在宮中召喚惡魔了嗎?為了讓陛下砍大惡魔洩憤,我現在就開始來準備實驗囉?」

  受傷的人一直嘻皮笑臉,國王都拿他沒轍,而雷切斯特笑完之後沉默片刻,瞇起綠眼,改用較輕的口氣安撫。

  「放手讓我做想做的事吧,我說過,我要留給你一個世界上最棒的煉金部,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喔。」


  雷切斯特一回到宮中屬於自己的私人房間又要應付怒氣沖沖的人魚了,他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話,至今還是有權力直接跑進他房間的藍伊就摔了一份人事任用文件在他爬滿史萊姆的書桌上。

  『你為什麼還是要用他!』

  通知煉金部考核結果的信函上,第一封就以蠟印烙著「伽伊安.伐瓦力克」的名字,雷切斯特看著氣極敗壞的朋友,慵懶地擺擺手。

  「伊安在各種方面都相當出色,他受的傷跟艾爾扭到的手一樣,療養就會好,我用他沒問題吧?」
  『問題不是受傷,問題是他好像差點就殺了我們耶!』
  「你到現在還是有這種誤會啊?」
  『當然,他就是會做壞事的那種人啊,而且他跟革命軍好像有關係耶!』

  當時跟藍伊纏鬥了一下子的那個符蘿蒂卡,藍伊和雷切斯特都認識。
  符蘿蒂卡是四年前引起國家內戰的革命軍小將領,雖然職位不高,在戰爭記載上名不見經傳,內戰後跟很多革命軍餘黨一樣,完全沒有被苟延殘喘的王宮權力抓來關,但總之是個以前曾經拿劍指著王宮的人。而她現在帶著的劍顯然也和以前不一樣了,親眼見過的藍伊和雷切斯特都知道,那是一把非常不應該重見天日的劍。

  巨劍零司戮比符蘿蒂卡有名號幾倍,它是革命軍首領以前帶在身邊的劍,據說它的劍氣帶有超乎中階冰魔法的寒霜,輕易就能把好幾條街道化為凍土。在碉堡裡忽然冒出來襲擊雷切斯特的符蘿蒂卡,雖然看起來很不會發揮零司戮的能力,但整整消失四年的革命軍名劍再次現身也足夠嚇人了,不知道是幸或不幸,藍伊和符蘿蒂卡才過了幾招騎士軍便趕到,符蘿蒂卡當時隨即帶著零司戮逃逸無蹤。
  有那麼一瞬間,她看起來還想拉著伽伊安一起走。

  碉堡裡的妃卡,實際上是透過雷切斯特身上的王宮封印才能叫出來的,他要讓妃卡消失非常簡單,在趕到的騎士軍面前,伽伊安全身捲著怪異的黑霧倒下,而後眾人都被軍隊送回王宮,相關的煉金術士接受了好幾天的調查,而最開始幾天伽伊安與雷切斯特都持續昏迷,並且發著恐怖的的高燒。最後,據說是雷切斯特先醒來的,他進了伽伊安待的醫務室,吩咐所有人迴避,不曉得做了什麼,等醫官回到房內時伽伊安也已經清醒,卻低著頭不說半句話,雷切斯特找人給他療傷後隨即將他送出宮外。

  接著,在雷切斯特一連串嘔吐、昏厥、咳血之下,藍伊也不好跑來問清楚怎麼回事,國王甚至也顧忌著雷切斯特的狀況沒有大動作恣意懲處,結果昨天雷切斯特狀況比較好了,卻立刻整理好煉金部門合格人員的名單,並打算不通知任何人的就這麼寄出去。

  「好吧好吧,就當作他差點殺了我們,我跟艾爾跟還有那個誰……噢,總之就是沒有要殺你,其實他甚至還在那時候保護你耶,你也有看到吧?」
  藍伊的臉更臭了,『不是沒有要殺我這個問題!』
  「你不就糾結於『這個問題』嗎?他那個時候到底想做什麼,你想出來了沒有?」
  『神經病的想法我哪裡知道啊,但你好像知道些什麼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只會問人而不獨立去追求答案會越來越笨喔,藍伊。」

  雷切斯特把凌亂的金色髮絲撥到一旁,跨過在房間滿地亂爬的史萊姆,拖著跛腳往書桌前的紅色沙發躺下去。

  「而且你大可自己去跟陛下報告真實的情況,我又沒有攔你,這樣就能上演國王追殺未來煉金部長的戲碼了呢!不然,你去找伊安問清楚嘛,難不成他拒絕見你?是你不敢去找他吧,有那麼可怕嗎?」

  對於好朋友在整整五秒內都沒能劃出任何水字回應,雷切斯特哀聲嘆氣,撈起地上一隻淡藍色的史萊姆,無奈地端在懷裡。

  「我只能告訴你,他大概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樣子。算了,如果你沒事,幫我整理桌子怎麼樣?」

  從各種方面看來都不能說沒事。
  不過藍伊在瞪著他一會後還是回頭開始收拾桌面了,不知道是想藉此分心還是怎麼樣,雷切斯特望著半人魚的背影,昏沉沉的腦袋又有點恍惚起來。今年剛回國的時候,他被醫官判斷過最多只能再活三年,但他這種爛身體究竟能不能活過明年呢?如果在那之前,北之國成長到他離開也完全沒問題該有多好。

  雷切斯特幾乎要閉起眼進入夢鄉,卻又倏然感覺臉上滴落了一滴水。
  他睜開雙眼,冰涼的水在面前集成字體,那是個極為簡短的問句。

  『這是什麼?』

  他頭也不抬便知道藍伊從桌上找到了東西,露出笑容。

  「是昨天伊安跑來給我的筆記喔,他說是他朋友的,想請教我關於裡面惡魔的部分,因為他完全看不懂。」

  雷切斯特這麼說以後,聽見筆記本啪一聲掉到桌上的聲音,他懶洋洋地舉起手說了聲「慢走」。
  閉上眼簾,還能看見四年前的戰火漫天。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3-23 17:10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8#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5-26 20:55:25
只看該作者
  我沿著地磚直線的縫縫走在靠近城門的道路上,城門附近該說不愧是首都的門面嗎?附近的建築物都懸掛著魚的旗幟或者彌爾安的國旗,掛得這麼整齊還滿漂亮的。我搖晃棕色的馬尾,跨過路邊一個滾在地上的破裂圓盾,終於走到進城時曾經光顧的香料店,伸出手指著那串被卸下來的螢石。

  「怎麼賣?」
  「哎呀,是小哥你啊?」因為我臉上帶著疤,好像偶爾會被閒雜人等記得,「自從你來問之後我就進了乾燥馬哪草,最近天天都有人來買……你們煉金術士在收購夏銀祭剩下的螢石對吧?這些便宜點算你兩個銀幣怎麼樣?」

  我在心中比較跟葉洋思安哪裡比較貴,卻因為衝上胸口的不適感而咬住嘴唇,待疼痛離去,我不悅地掏出銀幣。

  「我買了。」

  自從鐽伐那裡回來之後,符蘿蒂卡就再也沒有跟我聯絡了,前幾天我都以為她會跑來砍我呢
。可是這種意料之外的清閒好像沒辦法維持很久,就在老闆眉開眼笑地替我將螢石裝袋的時候,掛在腰帶的通訊儀器響了起來。

  大概是雷切斯特吧。我拿出通訊儀器,這個雷切斯特
的通訊儀器不止發出收到訊息的聲音,還亮著正在發送我所在位置的微光,據雷切斯特說的:這個儀器其實打從還是半成品丟給我的時候,就下了接觸到我便會追蹤位置的連結魔法……真是多此一舉,我覺得那個人就算直接搜索魔力,要定位我也不難啊?事到如今,我更沒必要怕他了,我接起通訊。

  「什麼事?」

  我拎起裝好的螢石塊。光是把這些螢石削掉表層,分類和磨粉大約就要花我兩天左右,我盤算著燦晨藥水拿去哪裡比較好寄賣,等了一會,卻遲遲聽不到通訊儀器對面傳來任何聲音。

  「是符蘿蒂卡嗎?」

  還是沒有回應,我又等一下便切斷通訊,但是我才回頭拔起一片薄荷放到嘴巴裡試吃,領子忽然從後面被人扯住了。我轉身,看到了藍伊,他踩在一個畫著魚類圖騰的水溝蓋上面。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通訊是他打來的,難怪沒有聲音,我把第二片薄荷放進嘴裡,不疾不徐地開口。

  「幹嘛?」

  香草的味道竄到鼻腔,微帶一點辛辣,他終於來追究我那時候在做什麼了嗎?可是都已經過了好幾天,這筆帳算得還真晚
--話說回來,薄荷真好吃。我胡思亂想,藍伊卻突然鬆開手,臉頰翻起一小簇魚鱗,就在我感嘆半人魚的身體構造之奇妙,亮著水光的鱗片又徹底隱沒到肌膚底下了,然後他對我列出一行水字。

  『你是誰
?』

  我還沒弄懂他的意思,水花又迅速改變組合。

  『我看到你給雷切斯特的筆記,伽伊安的筆跡是前半部分沒錯,在後面做註記那個是你的字嗎?為什麼寫滿人體的構造,筆跡也完全不一樣,你說是你朋友的,你變得這麼奇怪,你到底
--

  我愣了愣,嘆一口氣,拿著螢石轉身就走。

  『再說,我想起來了,伽伊安小時候好像是左撇子、』

  水花又擋到了我的面前,我吐出一小口魔力霧將它拍散,水氣卻又追著我再次聚集。

  『我就覺得奇怪,他走路不會這樣東張西望的,講話的態度也
--

  看啊,看啊。
  我壓住額頭……為什麼這種時候,偏偏就一句話都不說了呢!你太過分了,我原本想把一切還給你的,如果你沒有這麼在乎這個笨蛋,我搞不好我就成功了。

  藍伊快步繞過我,擋在面前,刺眼的夏季陽光照得他的藍髮亮亮的,路人紛紛因為藍伊而放慢腳步,有幾個人仰慕地在後頭指著他低聲討論,而藍伊的視線劃過我臉上的疤,水色又在我面前凝聚,我這次沒有避開視線,我覺得,或許他是應該知道。

  『伽伊安怎麼了?』
  「死掉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我才慢半拍察覺到壓在我心裡深深的重量。

  他死掉了。

  與這份沉重相比也沒有輕盈多少的忌妒,在看見藍伊僵掉的表情以後也從喉頭往上衝,可是我靠著魔力驅動的這顆他的心臟,卻一點都沒因為情緒起伏而變得更快速。

  然後,我終於不需壓抑對這位國家英雄的忌妒,壓低聲音咬牙切齒。
 
 「四年前,為了弄活在戰場上面死掉的你,伽伽他早就已經把自己給弄死了。」


使用禮物 檢舉

19#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5-27 18:20:20
只看該作者

  神先是創造二十二個他們,接著才創造世界。
  他們被稱作惡魔,偶爾也被叫做神靈,他們是在天上不斷旋繞的時辰星,是神的孩子,服侍著神明大人。
  寇娜夏是流轉,形象為魚,妃卡是復生,形象是鳶尾花,杜杜喀尼則是誠實,形象為羊。而她,起初只是杜杜喀尼的一小角屑屑,自其它杜杜喀尼上面被切下一小塊,透過繁雜的術法與冗長的吟詠,透過現世的魔法,她被當作惡魔落到了這個世界。

  她僅是杜杜喀尼的千分之一,微乎其微的存在,面前的黑魔法師卻不知怎麼一看到漆黑的羊落地便驚叫著衝離現場,似乎是搞錯了魔法陣,所以,她才剛凝聚出類似羊的小巧外型就應該消散了。

  誕辰之日,是滿天星夜的日子。

  偶爾也會有世界上的人錯手召喚他們。當時她不太會思考,不懂得感到不悅,只是立刻打散自己的形貌,縮成一團黑色的魔力霧懸到世界上空,等待同類將她吞回去神明身邊。沒有時間感的她不太清楚自己到底飄了多久,一直都在等--而後很忽然地,她跟杜杜喀尼的聯繫就這麼中斷。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她從世界上空狠狠下墜。

  她衝破高空、劃破雲層,宛如流星,撲通一聲墜落在深藍大海,一群海洋生物擺著鰭肢劃過她的身邊,繼藍色以後是黑色包圍住她,小小的杜杜喀尼雖然想凝聚出羊的外型來掙扎,卻又直覺到那樣會更痛苦而作罷,她依稀聽見某個地方有尖銳的聲響,是那時她還不懂的海族歌聲,隨後,帶鰭的肢體游過,聲音躁動,她進入了海流裡,海水帶著她往某處移動。

  她任憑著大範圍的水域推動她前進,本來應該什麼也不會想,但是與杜杜喀尼的聯繫截斷以後,不知怎麼意識卻越來越清晰,接觸到的一切逐漸令她恐慌,「恐慌」竟然是這種感受嗎?之後等待她的只有漫長的冰冷與黑暗。

  她沒有機會接觸到海面上的幽微光影,也沒有卡進海底凹槽無法翻身,擁有意識的她用一年學會了「無聊」,卻又下意識害怕自己亂動,漫溢的魔力會吞掉旁邊的生物。惡魔是可以靠著吞吃其他生物逐漸變得更強大的,可是她不應該變強,她應該分解自己回到神明大人身邊,要是吞了那該怎麼辦?於是她縮成一球反覆搜索其他惡魔,花了相當久試著分解自己,好幾年,她察覺自己萌生了對時間的感覺,然後終於--她被沖到岸邊,並且一靠近海灘就被未曾接觸過的物品撈住了。
  有個這世界的岸上小生物把她從一堆水花裡面撈起來。

  小生物在黑夜裡盯著巴掌大的她看,長期維持魔力狀態的她揮動身體,伸出了迷你的羊蹄,這才發現自己又長出了眼睛和羊毛,並且還無意識的眨了好幾下,水珠不斷從她成型的身體滑落,而撈到她的小生物好像呆住到了--他有著近似神明大人的外表,頭部下方是軀幹,從頭頂流洩而下的棕色細毛跟神明大人不同色彩,但是看起來相當柔軟,此外,小生物身上還舖著一片片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或許是像神明大人那樣保護身體的羽毛﹖

  她一嘗試翻身,小生物便嚇了一跳,失手把她摔進海裡,隨後立刻在岸邊蹲下來尋找--找她。她趴在起伏的波濤裡不曉得要不要爬過去,接著在小生物放棄搜尋並返回岸上時抖抖羊毛,決定跟著爬上沙岸。

  重生之日亦是滿天星夜,灼灼閃爍。
  往後不論過了多久,她都無法忘記小生物那對漂亮的綠色眼睛。

  杜杜喀尼跟著小生物在沙岸上待了幾天以後,很快就發現附近所有的生物好像都看不見她,一種想確定是否只有小生物能看見她的好奇油然而生,這對很少有情緒的惡魔來說也是全新的感受。於是,在小生物離開沙灘徒步前往另外一個岸上地區的時候,杜杜喀尼跟了上去,小生物一路都沒有注意到她,直到抵達那個有更多生物--杜杜喀尼往後才知道叫做「城鎮」的地方。

  小生物在一個被方形硬物包起來的空間,被更多大生物圍著,大生物們都很吵,只有小生物靜靜在製作一種很香很香很香,杜杜喀尼從來都沒有聞過的東西。

  她忽然覺得好餓。

  因為小生物也很香,其實那幾天杜杜喀尼動過好幾次想要吞掉小生物的念頭,他覺得在這麼多生物裡只有小生物引起她模糊的「食慾」,可是她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吞過世界上的活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這樣做。但小生物是現在做的東西真的也好香,所以她忍不住爬到那片透明的平扁硬物前面,盯著小生物看。

  小生物看到她了。

  小生物有將近二十秒都只是一直怔怔望著她,杜杜喀尼從未覺得短暫的時間能讓她感覺這麼久,這也很新奇。她才剛這樣想,小生物就抓起一片尖尖的東西指著她,杜杜喀尼沒有動,而小生物又看看她,看看身邊的更多東西,最後慢慢放下尖銳物,改而抓起一片綠色的香香的東西,很遲疑地推開透明的平扁硬物,把綠色東西丟到她前面。

  杜杜喀尼咬了一口那個綠色東西,她覺得自己完全找不到盡頭的漂流歲月終於得到了巨大的回報。

  這真的太好吃了。

  此後,杜杜喀尼一直都跟在小生物的旁邊,小生物剛開始每次看到她都會有點恐懼,似乎頗不習慣她這種怪東西隨時追在他的腳邊,但是小生物跟杜杜喀尼的眼睛對上的時候,遲疑歸遲疑,手邊只要有綠色的東西還是會拿幾片丟給她,然後就一直盯著她吃那些東西。

  之後小生物敢碰她了,一開始是用布把她抓起來,拿去給其它大生物看,可是其它大生物好像全都看不到杜杜喀尼,小生物還被取笑了。

  「你在玩什麼呢,小蛇?」

  小蛇好像是小生物的名字,杜杜喀尼很快就記起來了,可是只要小生物離開那個吵吵鬧鬧的城鎮,返回最初撈到她的荒涼沙灘,那邊的所有大生物和小生物又都叫小生物「伽伊安」,小生物的生活似乎是不斷往返沙灘與熱鬧城鎮之間,一下子待在這邊,一下子待在那邊,杜杜喀尼又花了更多的時間才弄懂「伽伊安」算是小生物真正的名字,而「小蛇」則是他只會在那個城鎮使用的綽號。

  「這是魔法喔?」一位只要伽伊安回到沙灘就肯定會去找的藍髮小生物,傻傻看著伽伊安拿綠色植物給杜杜喀尼吃,然後對自己眼中憑空消失的植物發出了感嘆,「海帶慢慢變不見了耶,你為什麼要學這個魔法?」

  「才不是魔法。」伽伊安盯著杜杜喀尼,「所以你也看不到牠。」
  「看不到什麼?海帶?欸整個不見了耶,你好強喔可是這樣我就沒得吃了。」
  伽伊安嘖了一聲,「算了,你過來,我再拿給你。」

  伽伊安不止會餵杜杜喀尼,待在沙灘那邊的時候,他也常常餵這另一個藍頭髮的小生物,藍頭髮的小生物明明比伽伊安還要高,可是杜杜喀尼覺得好像都是伽伊安在照顧他,至少伽伊安會因為藍髮小生物趴在他背後哀號「我想吃水母」就說「煩死了我去抓啦」。

  藍髮小生物好像會給伽伊安鱗片、還有血,那些都是杜杜喀尼後來慢慢才知道的。
  他們好像在合作什麼事情。
  他們常常在其他生物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討論什麼事情,他們會笑,總是一直說很多很多的話。

  「--我知道你是什麼了。」
  『伽伽。』

  杜杜喀尼用巴掌大的綿羊姿態拍著由魔力線條組成的粗糙翅膀,被十三歲的伽伊安抓著一隻腳拎起來的時候,發出相當親暱的呼喚,然而伽伊安照常聽不見她用魔力發出的訊息。

  「是這個吧?」伽伊安拿著一本很破爛的《煉金與惡魔學》。
  『伽伽!』
  「可是你好小。我查了一下你這樣沒什麼用。」
  『伽伽--』

  杜杜喀尼繼續用魔力訊號呼喚,即使自己在這個世界不能發出聲音,光這樣想著對方的名字,她就十足開心了,細小的白色骨尾甩在身邊刷啦刷啦作響。伽伊安則一直盯著她看,之後很習慣地把她往上方拋,杜杜喀尼拍拍翅膀降落到他的頭頂上,之後就一直趴著,在伽伊安讀煉金書的時候跟他一起看。

  每次等伽伊安看完一段,就會義務般往她嘴裡塞一把藥草。

  伽伊安的語言她能聽懂,伽伊安的文字她能看懂,杜杜喀尼對世界上的一切都吸收很快,才跟著伽伊安三年,她就弄懂了許多日常事物。她知道了伽伊安是人族中的幼獸,長大以後想成為一個「煉金術士」,海灘的那個藍頭髮小生物叫做藍伊,而藍伊大概是伽伊安在全世界最喜歡的東西。

  「不過還是試一下。」伽伊安看完書又把她給抓下來,「腳給我。」

  她伸出只有伽伊安拇指粗的羊蹄,伽伊安拿起刀子,眼睛也不眨便直接切下來,杜杜喀尼看著他把切斷的羊蹄丟進裝著某種藥水的小藥瓶,抖抖身體,黑霧噴出來,她試著慢慢重新聚集出一隻全新的羊蹄,伽伊安注意到了便拿一株很漂亮的薄荷給她,她開心地埋頭猛吃,伽伊安若有所思地拉起她的尾巴來看。

  不只是因為伽伊安會這樣餵她,杜杜喀尼本身就覺得伽伊安是頭美麗的生物,長長的棕髮跟她化為羊型時的褐毛同樣色調,可是卻又直又順,綠色眼睛跟她最敬愛的神明大人一樣,但甚至更為明亮,伽伊安還有能處理藥劑的靈巧手指,冬天翻書時,伽伊安都會把她放在膝蓋上,手指取暖似地往她的毛裡探,每當那樣杜杜喀尼都會拼命希望自己是溫暖的,每一天,她都守著伽伊安入睡,看著伽伊安一睡著就格外單純的臉,用白白的骨尾把伽伊安的手腕偷偷纏起來。

  可是伽伊安沒有給她取名字,偶爾只喊她「笨羊」或者「蠢羊」,而且除了待在藍伊旁邊的時候,他好像都不快樂,後來即使去見藍伊他也不快樂。伽伊安只會在製藥成功時會露出一點點笑容,這讓杜杜喀尼越來越在意。

  會讓伽伊安笑的東西一定很好玩、很有趣吧,她暗自下了決定,等哪天回到惡魔的世界,她要請求神明大人讓她成為一個人,她也要當煉金術士,她偷偷許願。
  打呵欠的惡魔羊依偎在伽伊安手上,閉上雙眼陷入假寢。

  而那個轉折並不是突如其來造訪的,都是一切跡像她沒有注意到。
  伽伊安一直都不開心,藍伊從那片沙灘離開之後,他變得更不開心了,所以杜杜喀尼對於他更加沉默、開始一直看惡魔學的書,起初也只是認為伽伊安開始在乎關於自己的知識,尤其是他把杜杜喀尼反覆拎到書旁邊比對,一直切掉她的尾巴、腳和羊毛來研究的時候。杜杜喀尼不會痛,她每次都有乖乖長出來,她覺得自己可以代替已經跑掉的藍伊,繼續給伽伊安很多做藥的材料。藍伊能給的只有人魚的鱗片跟血,惡魔說不定比較好用。

  可是伽伊安有天把她抱起來,細聲問她知不知道妃卡,杜杜喀尼才咬著一把漂亮的萵苣葉愣住。

  「蠢羊。」她還記得那對明亮綠眸,以及無人能及、邪氣四溢的笑法。
  「如果你是惡魔,我答應讓你吃掉我,你是不是就能完成我的願望?」

  伽伊安在說什麼啊?她要陪他一輩子的,她才不要吃掉他,她吃藥草就夠了。但是伽伊安繼續說:

  「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要把你拆掉,做成吸引妃卡的信標。」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5-27 18:46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20#
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5-29 17:5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 僅懷思念的羔羊

煙捲雲散,花瑰葉碧
你們口中的地獄都驚詫於這份惡行
圈陣之外,是屬於你的世界

思念與怨恨同時存在,這罪過足以叫我驟失星光
指責與諒解同時存在,這困惑足以叫我苦思千年

但我還是用你的過往邁步出去
我要去見未來的你



  黑色的魔力蒸騰滿室,一對成年人的軀體雙雙倒臥於複雜的煉金陣旁邊,木造的漁屋內飄溢著濃郁的血腥味,大門被鐵鉤鎖上,四處都能嗅到屬於海邊的鹹。漂浮在半空中的她,傻傻望著這般堪稱地獄的景像。

  一男一女似乎是被毒藥給弄死了,動也不動倒在一旁,其中男的那個身上還被刺了好幾刀,成為血腥味的來源。杜杜喀尼在黃昏被伽伊安抓著尾巴扔進一片煉金陣裡面以後,非常奇妙地失去意識,再次醒來就發現自己重新變成霧氣狀的魔力,充斥在這個狹窄的漁屋。

  起初,她不覺得痛,可是魔力被撐開的作用一點一滴降到她身上,自身碎裂的感覺逐漸翻湧,她感受到了對惡魔來說相當難理解的痛楚,接著,這份疼痛以秒為單位迅速疊加,轉眼間就成為她從未經歷過的劇痛。

  很不舒服、她好像碎掉了,這樣下去好像無法回到神明大人身邊了!

  伽伊安蹲在煉金陣旁邊,手上與衣服全都是血,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他身上帶著經過慘烈搏鬥的傷,而地上這個複雜的煉金陣,無論怎麼看,以伽伊安的年紀與經驗都不可能成功的。杜杜喀尼好困惑,她不是第一次覺得:搞不懂人類在想些什麼。

  伽伊安問她妃卡,所以她知道了:惡魔妃卡擁有讓任何生物死而復生的能力,然後就在前陣子,他們一起聽說藍伊死掉了。

  她不懂。

  藍伊已經跑去很遠的地方不見了,如果現在伽伊安這樣做,代表藍伊那麼重要,當初為什麼不把他留在身邊呢?她有聽見的,藍伊離開沙灘那天她有聽到他們吵架……當時是伽伊安跟藍伊說「以後再也不需要你」的啊,所以,在藍伊跑去很遠的地方,擅自參加奇怪的戰爭死掉以後,伽伊安為什麼又變得需要他了呢?

  如果她因為這樣消失,伽伊安會試著把她找回來嗎?對伽伊安來說,自己是哪裡比不過藍伊了?
  杜杜喀尼發不出聲,無法質問,但當時的確因為伽伊安的選擇受了傷。

  然後伽伊安彷彿就只是在做著稀鬆平常的事,用雙手拿著一把刀站起來,將刀尖抵上胸口。杜杜喀尼能聽到伽伊安的呼吸,感覺煉金陣與自己的魔力交纏,接著,伽伊安用左手敲了一下刀柄,已經磨利且寫上煉金陣的刀往他的胸口刺進了一點點。

  然後他壓著刀,再往裡面壓,血流如注。

  染上血液的煉金陣緩緩將杜杜喀尼絞進去,她驚慌失措,她想飛向伽伊安,她要阻止他!即使他不是她的主人,他甚至沒有給她名字,他比較重視藍伊,但是她--

  一股不屬於她的惡魔魔力用不成型的姿態衝出煉金陣,隨後當場爆炸,濃稠的魔力朝伽伊安橫掃而去,血漿瞬間就噴上牆壁,拆解杜杜喀尼的咒文失效,她一眨眼凝回了小巧的羊型。當然會這樣啊!伽伊安做這種煉金陣當然會失敗,他怎麼可能--他不可以--煉金陣裡有一片片混亂的惡魔魔力逐漸溢出,但是她毫無終於見到同類的安心感,只是用褐毛黑羊的姿態衝向被攔腰撕開的人類少年。

  伽伊安看她衝到自己面前,微張的嘴裡湧出一灘血。

  從煉金陣跑出來的惡魔魔力迅速連接到她身上,她能感覺自己這些年累積的獨立意識正在被分解,對惡魔來說理所當然的回歸,此刻卻讓她感到莫名的憤怒,或許是伽伊安這麼淒慘的模樣,也或許,是因為伽伊安用僅存的力氣摸了摸她。

  伽伊安的手指跟以往的每個季節一樣冰冷。
  春夏秋冬,伽伊安都不太跟她說話,即使她已經在心底對伽伊安說過千言萬語,但是此刻,伽伊安卻小聲說,讓她回去,說她可以回去,濃稠的血在嘴角牽成紅線。他說她會沒事。

  伽伊安要死掉了!

  杜杜喀尼停在他面前,然後,她旋身斬斷自己與其他惡魔的連結,主動用骨尾往伽伊安的臉上戳進去,當場結束伽伊安頂多只能再撐兩三秒的生命,她張大黑洞似的嘴巴,將伽伊安的魂魄完整吞到己的身體裡面,她張嘴對滿屋子冒出來的惡魔魔力咆叫,因為她而被吸引出來的其他杜杜喀尼卻凝聚出了更大的羊型外貌,小羊一比之下猶如沙丘對抗高山,但她還是用惡魔的魔力訊號不停尖叫,星光似的雙眼越發燦亮,她的羊形散開,一捲捲衝進被她護在身後的少年屍塊,伽伊安裸露的臟器全都纏上黑色的魔力,她縮到伽伊安殘存的軀殼裡面,把停了三秒的心跳硬是用魔力接續下去。

  血流個不停,再這樣下去這個身體還是會死!所以她瘋狂地吸收滿的的血,用魔力把軀幹黏起來,此時竟又聽見其它杜杜喀尼傳來震耳欲聾的魔力訊號。

  『汝誠心?』

  她不懂。

  『汝的舉動,出自誠心?』

  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被鐵鉤架著的木門就傳來巨響,寒氣轟然將門劈開,木屑散落中,她看見一個未曾謀面的嬌小人影扛著白色的巨劍出現,保護的符咒往她和伽伊安的軀體籠罩過來。但是眾多的杜杜喀尼也沒急著拉她回去,反而一口氣將她推開,她不曉得杜杜喀尼的共有意識判斷了什麼,但她只能努力用魔力維持軀體的腦部活動,然後在叫人反胃的新奇劇痛中就這麼失去意識。

  「還好嗎?」

  晶族少女垂著白色的頭髮,往後從來沒有仔細解釋那時為何恰巧出現,她總是只會簡單說兩句「我在我們那邊是負責管這個的」,她甚至都不說明「我們那邊」是什麼呢--可是這位晶族救了她,救了佔據伽伊安軀殼,起初像個半死不活屍體的她,把她從那片沙岸的村莊帶走了。

  「你是魔物,是惡魔,真的是為了拯救這個人而跑進他的身體裡面?」

  少女撐著巨劍,再次於伽伊安的軀體上施展晶族極為強大的造血術,而她瑟縮在軀殼裡受苦。伽伊安死了,被她吞下去了,她接管了這個身體,強大的魔力或許使得身體免於衰敗,但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伽伊安了?
   
  「我的名字叫做符蘿蒂卡,目前正好單獨行動。」

  允許她在這世上繼續留下去的晶族如此介紹自己。

  「我想看看你對我們這邊有沒有用,但是往後如果你對這個世界有所危害,我也會負責除掉你。」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6-2 21:3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4-6-14 20:43 , Processed in 0.124854 second(s), 9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