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sman│Eggsy&Roxy] 短篇集 [G]
(時間點為第一集夜店任務前小談心）
1
「起來。」
Eggsy想要相信她並沒有羞辱人的意思，但Roxy朝他招招手，不像在叫跌倒在地的同儕，倒是招來乖坐在一旁很久的黑色貴賓犬，JB也在一旁躁動不安，尾巴瘋狂亂搖。
為什麼我的狗看起來也想跟過去？Eggsy邊想著這個邊站起身，一把撈起JB走到旁邊去。在室外訓練的好處就是有很多樹，他們能帶自己的狗出來透透氣，當然也可以任性的把牠們綁在不遠處的樹幹上。這是沒有用的，JB一臉無辜望著他離去，Eggsy在心中無數次罵他的臭狗。
Eggsy慢慢走回他們練習一整個下午的場地，它不過就是塊平整的綠色草地，仍然比四面都是鏡子的訓練場讓人舒服許多。Roxy和他一樣全身是汗，兩人身上的運動衫和短褲看起來能直接報銷，這讓Eggsy感到有些慶幸，因為就算自己沒贏過近身搏擊的幾十場對練，他還是有能耐讓對手用上全力的。
「你好歹也在陸軍服役過，還是前體操國手。」Roxy咬著髮圈說話，一邊重新綁好馬尾。「你必須要做的比這個更好。」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呃，基本上。」Eggsy的臉困惑地皺成一團，他指著Roxy，再指著自己。「我們好像是競爭關係。」
「所以？」
「這該不會是什麼超巨大陰謀吧？你知道，跟你當好朋友最後陰死你之類的。」
Roxy手叉口袋，表情像她正在看著自己養的狗大跳踢踏舞。Eggsy不怪他，那句話他自己聽了都嫌蠢。
但他也沒想到這能逗笑班上最優秀的女孩。
「你也是這樣想嗎？」她最後笑著問。「從飛機上跳下去的時候？」
Eggsy想了想。「不。」他誠實的說。「我只是覺得那樣死法不太好看。」
「我也是。」Roxy挑眉說。「來吧，我讓給你三秒鐘。」
讓個狗屁。三分鐘過後Eggsy華麗倒地，下顎被痛擊一拳，還是極為放水的力道，Roxy甚至都擔心地過來看他了。這次他沒堅持無謂的自尊，抓住Roxy對他伸出的手，站直身體，擺穩下身平衡，再次快速出拳。第一拳他擦過Roxy的頭髮，Eggsy想抓住她的馬尾，讓她失去重心再進行攻擊，但同時間發現自己並不是第一個想抓住Roxy馬尾的敵人──Roxy的手肘用力撞上他因為出拳而完全暴露的腹部，舉起另一隻手臂擋下Eggsy的膝蓋，最後用一紀手刀擊中胸口，Eggsy就如同先前任何一次一般狼狽落地。
JB在遠處開心的狂吠。天知道牠在開心什麼。
Roxy趁著這個空檔補充水分，撿起他們從總部拿出來對練用的木棍，把其中一支丟在Eggsy的面前，Eggsy用單手接住它，但仍然四肢張開地、自暴自棄地躺在草地上，眼看近期倫敦難見的晴天快要結束，天色逐漸暗去，討人厭的Charlie就快從家族聚餐回來，而他甚至還沒達到自己誇下地豪語中的任何一項。
這不像他玩過的決鬥遊戲──決鬥遊戲裡主角至少會死命從敵方手中扣掉幾滴血，就算主角不夠強也通常會有補血選項，但一整天下來他只得到Merlin的冷言冷語。
「你要擊倒Roxy？」
Eggsy點點頭。
「你要單挑特種部隊退役士官？」
Eggsy遲疑點點頭。Merlin憐憫地看著他，丟給他幾份三明治說是休假午餐。
所以你看，這企業真的是很無情。除了三明治裡夾的是龍蝦肉這點。
「這真是太奇怪了。」Eggsy繼續大字躺著，第二次發表相同宣言。「你真的是軍隊退役的嗎？你這麼優秀怎麼沒繼續待下去？你在裡面時是負責什麼工作？你是狙擊手嗎？你們的伙食也很難吃嗎？」
「太多問題了。」Roxy拿木棒戳他的臉頰，她打了個哈欠。「我想回宿舍了。Merlin說晚上還有考試呢。」
「這不公平。」Eggsy大聲抱怨。「你都聽過我操蛋的軍旅生活了，我卻沒聽過你的。」
Roxy沒吐槽他那是Eggsy自己不甘寂寞而分享的。她若有所思地繼續戳著Eggsy的臉頰，然後緩緩地開口。
「你得至少讓我倒地一次。」Roxy說。「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知道的話。」
論如何用一句話激發Eggsy Unwin的好勝心，大概就是在這種時候。面對一個相識不到半年的同儕有著如此熱情確實奇怪，他甚至都沒對Roxy有其他想法，他的成長環境可沒教過男女純友誼的前衛思考，Roxy看來也只把他當班上最不討厭的臭男生。他想他是滿意兩人關係現況的。
Roxy在他撿起木棒起身時往後退，用像騎士舉劍的方式舉起木棒，Eggsy朝她衝過去，攻擊再次被Roxy擋下，訓練用的木棒在數次碰撞後幾乎快要斷裂，Eggsy求的就是這個──他回想先前Roxy習慣的防禦姿勢，最後一次用木棒正面朝向Roxy攻擊。Roxy橫擺的木棒擋下他，另一隻腳踹上Eggsy的腹部，他手中的木棒因為過強的力道被匹得一分為二，兩人都向後退了一步。
Eggsy抓準這個機會，假裝重心不穩地往旁倒去，他讓雙手著地，撐起身體後空翻，抓住還在空中飛舞的木棍殘骸，往Roxy的方向丟過去，Roxy輕易的躲開，而在殘骸落入到不遠處的湖水裡，而水花濺出的聲音削弱前，Eggsy壓低身體朝Roxy衝過去，這次失去平衡的就換Roxy了。Eggsy用一種巨狗擒抱主人之姿撲倒她，勝利的姿勢並不是非常優雅，Roxy莫名其妙之感可能比打輸比賽的感覺還強烈。
Eggsy心中感動得無以復加，他撿起地上殘留的木棍，跪坐在地上擺出自由女神舉聖火般的姿勢。Roxy看起來因為這畫面很是傻眼，眉毛都快與髮線同一水平。
「這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Roxy說著。「行了，滾到一邊去。」
Eggsy字面上滾到一邊去。他躺在Roxy身旁。兩個人都打了超級大呵欠。
「所以？」Eggsy興致高昂地問。
Roxy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是狙擊手沒錯。」她說。「最高紀錄是兩千碼。然後是的，我們的食物很難吃，你絕對沒見過難吃的馬鈴薯泥，我覺得這也是種特殊才能。」
「然後？」
Roxy沉默了幾秒。
「我不算是軍隊退役。」她緩緩地說。「正確來說是被軍隊開除。」
「我的天，為什麼？」
「你在陸軍服役的時候，有看過任何女性軍官嗎？」
Eggsy眨眨眼。「有一位中校，我們的小隊長也是女人。」他想想說。
「你知道一個女人要在軍隊生存，是多困難的一件事嗎？」Roxy認真看著他說。「你需要花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耗費二十倍的時間，比別人好三十倍的表現，否則那些都不是你應得的，你是靠美色，靠家世背景，仗著你是個女人的特權才有一切的成就。」
Roxy的手在草地上摸索，撿起斷成一半的木棍。
「你做了什麼嗎？」Eggsy問。
「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對不適合的人。最後差點打死一堆人。」Roxy來回把玩著木棍殘骸，手上佈滿著木屑。「Percival來找我，要我把自己的力量用在更值得的地方，問我要不要加入Kingsman的訓練。」
Eggsy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先前戰勝戰鬥的喜悅。他覺得要認真聽Roxy說話，一個如此優秀的人，或許在軍中根本沒人願意聽他說話，或許這才是Roxy一直以來都很安靜的原因，Eggsy是少數能讓她侃侃而談的對象，而Eggsy甚至都沒想過有這樣的問題存在，有像Roxy遇到的這些問題存在。
Roxy把木棍朝湖心丟去。它和其他殘骸浮在水面上，像無數艘毀壞的小船。
「你在軍中輸了，那會是你的責任。」她說。「我在軍中輸了，那就會是所有女人的責任。」
Eggsy想回答我懂你的感受，下一秒就覺得這句話是個謊言。他回想當年那些軍中同胞，那些乍看之下不壞的、與自己相處融洽的人們，Eggsy仍能記得他們對於女性士官的諸多批評，記得自己也沒少過附和他們的聊天內容。
他希望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凡事多想一點，或至少多去了解自己真正關心的人。
「你覺得加入Kingsman會有什麼改變嗎？」Eggsy最後只這樣問。「這裡跟軍隊其實很像。我們甚至連上廁所的私人空間都沒有。」
「但也沒有自以為是的長官。沒有可笑的淺規則。」Roxy聳聳肩說。「有一點階級制度的問題，但是力量至上，這我可以接受。這樣的世界我比較能夠接受。」
「我不確定。」Eggsy皺起眉，花很久的時間才回答。「這個世界應該要讓弱者也能生存吧。」
Roxy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深深吸口氣，像是感覺到氣溫漸降。她打了個寒顫。
「我們真的該回去了。」Roxy說著。
Eggsy和她一起坐起身，Eggsy也同時握住她的手，一直以來都能夠戰勝所有人的那隻手，此時正在微微地顫抖，他直直看著Roxy，想了很久才說話。
「妳的推薦人是個好人。」Eggsy說。「妳也是個好人，或許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之一。妳會沒事的。」
Roxy呆愣幾秒才知道要甩開他的手，捶了一下Eggsy的肩膀，接著起身離去。
Eggsy心想，他真的喜歡能夠逗笑朋友的自己。
（時間點：KSM2爆炸後）
2
Merlin還是有辦法幫他們搞到一台豪華噴射機，熟悉的象牙色坐墊，暗色木紋置物櫃，西服、武器與威士忌擺放在一起的奇怪組合，機關門後還有給特務的備用行李與衣物，Eggsy開始能夠相信Merlin那一套安慰的說詞：我們不是全軍覆沒，但大家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在Merlin消失去當機長，而距離航程還有幾小時的期間，他接著Roxy之後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襯衫與西褲，每一次遭遇亂流的震動都讓他想起爆炸的瞬間，Kingsman爆炸的瞬間，Harry家在螢幕上消失的那一瞬間。他試著把那些畫面拋在腦後，撐起疲憊的身體，踏出淋浴間時沒注意到玻璃門的存在，最終帶著額頭紅腫走出浴室。他想他的嘗試是失敗的。
他以為Roxy睡了，至少他認為在親身經歷一場毀滅性攻擊、從二樓光腳破窗而出、沒辦法聯繫到任何人而在樹林裡躲了數小時後，Roxy會睡死在沙發上直到飛機降落。但Roxy沒有。Kingsman創業以來最優秀的女特工還坐在那裏，雙腳縮上沙發，穿著睡衣，咬著指甲看向窗外，臉色比從樹林裡走出來時還要蒼白。
Eggsy把浴巾丟在一旁，輕聲走路，坐到Roxy對面的位置。
「嘿。」他對Roxy說。「妳還好嗎？」
Roxy轉頭看他。Eggsy握住她的手，長著繭的那隻手、和Eggsy對練時從沒輸過的那隻手，指甲被咬得面目全非，在她上機之後，在Eggsy和Merlin都沒看見的時候。Eggsy開始翻找桌下的置物櫃，他記得那裏都會放簡單醫療用品，而他的確找到了。
他坐到兩人之間的矮桌上，無視看起來很昂貴的地毯，在Roxy沉默的注視下把礦泉水用作清洗傷口，拆開棉花棒包裝，準備滴上幾滴優碘。
「他不肯告訴我。」
Roxy終於這麼說。
「告訴你什麼？」Eggsy問。
Roxy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Eggsy耐心的等她，繼續緩慢地擦著優碘，直到Roxy找回說話的聲音。
「Merlin說總部在清理善後，沒辦法知道有誰活著。」Roxy說。「我不知道有誰活著。」
Eggsy就明白她在說什麼了。他在更長的沉默裡將Roxy的傷口包紮好，這時Roxy又開始咬另一隻手的指甲，Eggsy把她兩隻手都抓過來，緊緊握在手心，他的好友的焦慮是如此的明顯，卻能在流眼淚時還能看起來如此冷靜。
「我想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說這句話了。」Eggsy溫柔的說。「但我知道妳的感受。」
Roxy的表情才第一次扭曲起來，眼淚弄濕了Eggsy為她的包紮。Eggsy以為她要嚎啕大哭，但她沒有，她的視線停在Eggsy的西裝褲上，眼淚還在繼續流，但Eggsy已經沒那麼擔心了。
「他是我的家人。」她說。
Eggsy點點頭。「你跟我說過。」
她因為這句話重新看向Eggsy，表情是真誠的困惑。
「你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Eggsy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能給出很多答案，酒、任務、鮮血與謀殺，但有一部分是靠Roxy撐過來的，而Roxy正坐在這裡無聲崩潰。他想他能做點什麼，就像以前她為他做的那樣。
Eggsy一腳跨越桌子，把屁股塞進Roxy坐的那張椅子裡，和Roxy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就算這是台豪華噴射機而這是張高級座椅，兩個成年人坐在一起還是有點擠。他讓Roxy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手環過Roxy的肩膀。她的長髮蹭的自己臉頰有點癢，Eggsy也感覺自己的手好像快麻了，但他莫名覺得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你可以睡一覺試試看。」Eggsy在她耳邊說。「我以前就是一直睡。」
Eggsy甚至做好被踢出飛機的心理準備。
「你是個，」Roxy悶悶的聲音傳來。「白癡。」
「謝謝讚美。」
「你太大隻了，擠的我很不舒服。」
「一點也沒錯。」
「燈開這麼亮是要我怎麼睡。」
「對喔，那可怎麼辦呢。」
就算Eggsy繼續敷衍的回答，Roxy繼續微弱的抱怨，她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目前的座位。而疲憊可能真的是最佳的安眠藥，他聽見了Roxy平穩的呼吸聲，在她換了第無數次個坐姿以後，Eggsy也能逐漸感受到睡意襲來。
在與Roxy一同進入夢鄉前，Eggsy隱約知道，有人幫他們關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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