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照川 發表於 2024-5-8 20:57:24

  偶像千x幽靈大學生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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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プロローグ〉

  透明的傘花在雨幕中盛開。
  折笠千斗撐著剛從便利商店買來、重量不怎麼稱手的廉價長柄傘,抬頭望一眼被瓢潑大雨模糊成一片霾色的天空。他微蹙著眉將口罩再向上拉了些,想多隔絕一絲雨水的氣味。
  這場在九月末尾才姍姍來遲的颱風,並沒有比盛夏更客氣幾分。明明氣象廳新發布的颱風預警在晨間新聞裡輪番播報時,天空才剛開始下起細絨般的毛毛雨,隔著窗看上去甚至是若有似無的;而現在不過傍晚六點出頭,傾瀉的雨幕已經將城市罩得密不透風,烏雲密佈,恍如深夜。
  折笠千斗原本就是個不愛外出的室內派,就算是晴空萬里氣候宜人的日子,要把他拖出家門都是一大難題,何況是在這樣的颱風天裡。
  然而現在他卻如此狼狽地困鎖雨中。
  折磨他數月的新曲剛剛完成,這幾天來,他除了一心想著要儘早進錄音室之外,對大部分的事都無心留意。不只是家裡進入週期式的凌亂狀態,連窗台的小番茄盆栽都因為少澆了幾次水,長勢萎靡無力起來。
  於是,在前往錄音室時匆忙得連傘都忘在車上,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雨實在太大,折笠千斗將寶貝的吉他攬在懷裡,小心翼翼地避開滿地水坑,走入混雜的行人之中。
  下班時間的街頭並沒有因為狂風暴雨而變得冷清,只有撐著傘疾疾行走的人影像被落雨融化般,成了茫茫色塊鋪展開來,甚至讓人行道看上去比平時更為擁擠。從錄音室到停車場不過五分鐘的路程,折笠千斗總覺得自己像鬼打牆一樣,走了大半天也沒有前進多少。
  直到終於看見馬路對面的目的地,他在行人與車潮的分界線邊緣停下腳步,等待紅燈的倒數計時。
  來往這附近已經是極其熟慣的事了,折笠千斗知道這個紅燈一向長得跟永遠不會結束似的。光看紅燈的剩餘秒數都讓人覺得昏昏欲睡,而平板的雨聲在耳邊反覆瀝瀝不停,眼前又是堵塞成長串無法前進的車流——就像是時間靜止不再流逝一樣。
  他盯著被積水打濕的鞋尖,在紅燈的最後一秒、所有人都準備往前走的瞬間,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而尖銳的鳴笛聲在此時猛然刺入耳膜,戳破了停滯的時空。折笠千斗一抬頭,帶了紅線的白色車影自他眼前掠過,堪堪要擦上他的雨傘邊緣。

  呼嘯而過的救護車像是正匆匆追趕著誰,急切地要抓住即將逝去的靈魂。


晚棠照川 發表於 2024-5-8 20:58:11


  一〈秋記事 九月〉

  「對了,萬,我遇到幽靈了。」
  剛在居酒屋的包廂落座,折笠千斗就用若無其事的語氣打開了極具戲劇性的話題。
  「⋯⋯幽靈?你是說鬼?Ghost?靈異現象的那個幽靈?」
  「啊,就是那個。」折笠千斗隨口應了一聲,便指著菜單自顧自地開始挑揀,「我要這個起司,還有烤蔬菜拼盤⋯⋯」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你不吃這個?你沒那麼挑食的吧。」
  「重點是這個嗎?!」身為摯友的大神萬理對折笠千斗毫無神經的行為十分頭痛,「你剛剛說的幽靈是怎麼回事?」
  「啊,那個啊。」折笠千斗一邊用桌邊的平板電腦點了餐,一邊慢吞吞地開口,「不就是我剛剛說的嗎,我家出現幽靈了。」
  我又沒聾?大神萬理腹誹道。但他實在很在意兩人相識近十年來第一次從折笠千斗口中聽到的撞鬼發言,還是忍住了想吐槽的心情,繼續追問下去,「遇到幽靈是怎麼回事?你家應該不是凶宅吧。」
  「不是啊,簽約的時候小岡可是很認真調查過了。所以,很有趣吧?」
  「這種事算是有趣嗎⋯⋯你真的看到了?」
  「要說真的看到⋯⋯倒是沒看見幽靈的真身。」折笠千斗側頭想了想,伸出修長手指開始細數家裡的靈異事件:「一開始只是覺得家裡的東西好像會莫名其妙移動位置,後來是回家的時候發現家裡的燈亮著。」
  「你確定不是你累過頭忘記東西放哪裡和出門沒有關燈嗎⋯⋯你這個人從以前就時不時會進入生活自理困難的狀態啊。」
  大神萬理說著,露出摻雜了懷念和痛苦的複雜神情。

  他和折笠千斗是在高中時代認識的,兩人因為對音樂的喜好相近,還曾經組成雙人組合進行音樂活動,在當時的地下音樂圈子裡還小有名氣。折笠千斗現在用以音樂活動的「Re:vale 千」這個名字,正是沿用了當時兩人的團體名稱。
  只是隨著音樂活動發展,大神萬理逐漸轉向幕後工作,現在雖然和折笠千斗一樣是演藝圈相關人士,卻已經不是現役歌手,而是擔任經紀公司的事務員。折笠千斗則是保留了當時兩人的團名,獨自以創作歌手的身份出道,現在也是屢屢獲獎的高人氣音樂人了。
  懷念的是青春時代的熱血和憧憬,至於痛苦,多半來自於當時尚是個性格尖銳、對音樂之外的事毫不關心、只有一張帥氣臉蛋可取的麻煩製造機折笠千斗所帶來的種種困擾事件。
  「嘛,我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對友人那句「生活自理困難」毫無反駁的意思,折笠千斗還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但是我丟進垃圾桶的廢稿,每天都會被拿出來整齊疊好。我是看到這個才覺得不對勁的。」
  「⋯⋯說真的,你確定不是被你甩掉的女孩子闖進你家想刺殺你嗎?」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真過分,我可是很認真在討論家裡的幽靈くん哦。」
  「你別擅自給幽靈取綽號啊!」
  「擅自行事的是自己搬進我家的幽靈くん吧。」
  「所以說你為什麼一副養了新寵物的語氣啊⋯⋯」大神萬理揉了揉隱隱抽痛的額角,「你到現在還沒跟幽靈打過照面?」
  「沒看過。不過昨天我在工作室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披著毛毯。」
  「唔哦,不知道該說是可怕還是可愛了⋯⋯」
  「感覺是個好人,不,好鬼啊。」

  喝完最後一點酒,兩人帶著微醺的氣息走進入秋的夜風裡。折笠千斗怕冷,在寒意撲上身時縮了縮脖子,讓長髮和柔軟的薄圍巾圍住因為酒精發熱的臉頰。
  「要送你回去嗎?」見他這個樣子,即使知道友人的酒量遠遠不止一兩瓶紅酒,大神萬理還是有點擔心的。他可不想在週刊看到「知名創作歌手夜半醉倒街邊」這種滑稽又丟臉的無聊爆料。
  「不用了,沒醉。我自己可以回去。」
  折笠千斗搖了搖頭,向一旁等待載客的計程車走去。大神萬理看得出他還真的挺清醒的,便也不強求,兩人各自向對方隨意一揚手權作道別。
  在拉開車門時,折笠千斗忽然又轉過身,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

  「如果幽靈くん出現的話,我會跟你報告的。」

  *

  其實折笠千斗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會有向大神萬理報告「幽靈くん出現了」的一天。
  既然生前都是人類,幽靈應該也和人一樣有各種性格才對。所以說,那個幽靈說不定是個膽小的傢伙吧?畢竟過了這麼久,也沒有真的看見半個鬼影。
  雖然偶爾會聽見不該有的聲響,不過大部分的怪事都是在折笠千斗外出時發生的,他頂多只能算是回家後撞見「案發現場」而已。恐怖片裡那種物品忽然漂浮在空中、水龍頭流出血水、或是牆壁和窗戶出現手印⋯⋯諸如此類的驚悚場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唯一讓他確認家裡多出了一名室友的,只有他告訴大神萬理的那條毛毯而已。
  既然不是住在凶宅,折笠千斗二十多年來的人生也從來沒有遇過鬼怪纏身,很顯然並非傳說中的通靈體質。那麼這個幽靈(疑似)忽然出現在他家中,究竟想做什麼?
  有冤屈想找人幫忙?對人間還有留戀不想投胎?也有可能是該下地獄的逃犯幽靈?
  折笠千斗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任由自己意外豐富的想像力隨便發散,透過玻璃看著外頭的街景出神。
  計程車司機在深夜總會略略超過道路速限一些,他眼中的城市燈影也因為過快的車速,變成一道道模糊的星火流光。
  或者於他而言,更像是鬼魅的磷火。

  (幽靈啊⋯⋯)
  即使說出貌似靈異紀錄片的奇怪經驗,也認為自家出現的這些怪事八成是超自然現象,折笠千斗卻完全沒有「害怕」的感覺,連遇到幽靈的感覺都在真實與虛幻之間飄忽不定。
  倒不是懷疑自己的判斷,只是若真要說起來,比起害怕,他心裡更多的是困惑。
  折笠千斗自認不是一個迷信主義者。雖然從小也會跟著父母到神社參拜,長大後又在迷信盛行的演藝圈浸淫日久,他對於神靈也不過是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想法。
  或許自己的才能真的是上天特別的眷顧,但沒有人比折笠千斗自己更清楚,他在音樂和創作上付出了多少苦功。如果只是憑著天生的才華,絕不可能擁有現在的成就。
  有想要追求的願望,就靠自己的力量去實現,紙張上的吉與兇也無法決定親手創造的未來,比起成日祈求神靈,自己的才能與努力才是更為可靠和真實的。
  因此他無法理解。在人死去之後,靈魂這麼虛幻的東西,依然會完整地留存在世間嗎?會留下記憶、保有生前的模樣嗎?而若是靈魂真的有所去處,那麼擁有不同信仰、亦或是像他這樣無所崇奉之人,死後也仍然存在在同一個世界嗎?
  怎麼想都很奇怪。

  直到打開家門,折笠千斗也沒想清楚人死了之後到底會是怎麼回事。然而許是太過疲憊的緣故,當看見玄關照明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亮著時——即使他很確定自己出門前根本沒動過這盞燈的開關——他也沒有如過去幾週一樣,生出居住空間被割據的不悅,反而感覺那道昏黃光線帶著暖意,像是特地在等著他回家。
  「我回來了⋯⋯啊。」
  他下意識地脫口說道。即使一眼望進室內,自家明明空無一人。
  「我現在是在跟幽靈說話嗎⋯⋯?」他喃喃道,換上柔軟的室內拖鞋,拖著腳步走進客廳,把自己扔進柔軟寬大的沙發裡,很快便沈沈睡去。

  *

  折笠千斗的體溫一向偏低,平時也經常因為這樣睡不安穩。在醉意帶來的熱度漸漸消退之後,他的意識便開始在半夢半醒間浮沉。
  家裡明明應該開著適溫的空調,他還是覺得冷。他下意識地將自己縮成一團,感覺到一張毯子落在身上,軟軟的,應該是他總放在工作室裡的那一條。
  「謝⋯⋯咦?」折笠千斗含糊地道謝到一半,腦袋裡才慢半拍地閃過一絲異樣。
  他明明是一人獨居才對。
  折笠千斗猛然睜開眼睛,雙目對上的不是一如往常的電視牆,而是一雙玫瑰色的眼睛。
  還是半透明的。
  「嗚哇——!」
  有著漂亮眼睛的半透明少年丟開手上的毛毯,大喊出聲。
  是小偷?瘋狂粉絲?還是鬼?而且,這時候該尖叫的是他嗎⋯⋯?
  折笠千斗腦中有太多轉不過來的疑問了。
  「你就是幽靈くん?」
  最後,他眨了眨眼,喃喃道。
  「咦?啊?!幽靈くん是在叫我⋯⋯?」

  在面前的「幽靈」和自己的腦袋終於冷靜下來之後,折笠千斗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坐在面前地毯上的少年。
  其實不靠近、或者不仔細盯著看的話,並不能一眼看出少年是半透明的。而除了這一點之外,這個疑似幽靈的少年和人類沒有絲毫不同。他蓬鬆的黑髮有幾撮不安分的翹起,身上穿著普通的T-shirt和牛仔褲,此刻跪坐著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一雙玫粉色的眼睛裡透露著明顯的坐立難安。
  「有腳啊。你真的是幽靈嗎?」
  在掃視了對方一圈之後,折笠千斗開口問道。
  「咦、啊?什麼?腳?」
  「你是死在這個房間裡的?先說清楚,我沒辦法幫你報仇還是做什麼事,頂多只能找法師來超度你。」折笠千斗換了個雙腳交疊的坐姿,撐著臉頰懶懶地說道,「但是因為很麻煩,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我、我沒有死!」聽到「死」這個關鍵字,幽靈少年忽然激動地起身大喊出聲。只是大約他也覺得自己這副姿態難以服人,很快又縮回原本的姿勢,「應該沒有死⋯⋯吧。」
  「從頭到腳都是一副幽靈的樣子啊。」
  「我應該只是出了車禍而已,可是⋯⋯」
  可是車禍前後發生的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幽靈少年低聲道。
  他只記得自己應該是在回家的路上,那天是個視線不明的下雨天,他沒有注意到闖紅燈的車輛,在過馬路時被撞上了。
  不只是忘記自己家住哪裡,他連痛覺都沒有記憶,只知道一醒來他就在折笠千斗家中,哪裡也去不了。

  「所以,你出不去嗎?不能離開這個家?」
  「嗯⋯⋯」自稱「春原百瀨」的幽靈少年喪氣地垂下頭,「我試了很多次,就是出不去大門⋯⋯真的非常抱歉⋯⋯」
  「既然這樣,只能讓你住在這裡了啊。」
  折笠千斗皺了皺眉頭。雖然對方是幽靈,但他還是不太喜歡和別人分享生活空間的感覺。不過眼前的幽靈少年看起來還挺乖的,而且幽靈的生活需求應該很低吧?不用吃飯,也不用洗澡。再說,既然他出不去,也只能接受這個天降的室友了。
  「如果會造成困擾的話我可以不出現的!」春原百瀨看見折笠千斗蹙眉的樣子,急急忙忙「表演」了瞬間消失又出現的技能,「我好像可以自己控制要不要讓人看見⋯⋯」
  「唔哇,剛剛超可怕的。還是維持現在這樣比較好。」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抱歉!」
  「敬語就不必了吧。」折笠千斗離開沙發,蹲在春原百瀨面前,近距離地觀察那張半透明的娃娃臉,「不過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大學生啊,比較像高中生?你確定記憶沒有出錯嗎?」
  「哇啊——!」
  「好吵⋯⋯」折笠千斗摀住耳朵,皺起眉頭看著突然大叫著往後倒的春原百瀨。
  只見春原百瀨眼神飄忽,嘴裡囁嚅著道:「嗚、帥哥,靠太近了⋯⋯不行⋯⋯」
  「⋯⋯謝謝你啊?」

  這是折笠千斗與幽靈少年、春原百瀨正式開始同居的第一日。


晚棠照川 發表於 2024-5-14 00:25:14


  二〈秋記事 十月〉

  「⋯⋯さん、千さん,該起床了哦!」
  「⋯⋯是百くん啊⋯⋯再讓我睡兩小時⋯⋯」折笠千斗拉過被子蓋住頭,連眼睛都沒睜開一點,大有要繼續睡下去的氣勢。
  「再睡兩小時的話絕對不行!岡崎さん很快就要過來接你去電視台了!」殘忍地掀開被子,春原百瀨抓著折笠千斗的肩頭晃了晃,加大了音量叫道:「千さん——」
  「好冷⋯⋯」折笠千斗終於睜開眼睛,皺著眉滿臉迷濛地看著春原百瀨,「早安,百くん⋯⋯」
  「早安!外面出太陽了,今天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哦!請趕快起床!」
  幽靈是這麼有活力的物種嗎?折笠千斗坐起身,看著窗邊春原百瀨的背影想著。
  春原百瀨拉開窗簾,太陽光倏地灑進室內,穿過他透明的身體落在木質地板上,讓他幾乎像是畫筆在空中描繪出的一樣不真實,但他轉過身對折笠千斗露出的笑容卻又燦爛到比陽光更令人恍惚。
  今天是被這樣的笑容叫醒的第二週了。
  不請自來的幽靈室友春原百瀨再三請求要幫忙做些什麼,最終折笠千斗敗給了那雙明明是半透明、卻看起來濕潤又閃亮的小狗眼睛,從此他就拋棄了毫無用處的鬧鐘,奢侈地由幽靈負責每日早上叫他起床。
  他在半睡半醒間逼迫自己去洗漱更衣,當折笠千斗拖著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時,春原百瀨已經蹲在廚房的烤麵包機旁等著開關跳起了。看著那個半透明的身影從烤麵包機裡拿出吐司抹上奶油,折笠千斗又一次確認了自己有個幽靈室友這件事並不是幻想。畢竟幽靈突然住進家裡這種事實在太離奇,這兩週來他還是不時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妄想症之類的。
  「百くん,不是幽靈的時候也都這麼早起床嗎?」他拉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咬了一口春原百瀨擺在他面前的烤土司。
  「早上有足球隊的晨練,所以六點就會起床跑步哦!」
  「年輕人真有活力啊⋯⋯」折笠千斗感嘆道,「還記得什麼其他的事情嗎?參加的是哪裡的足球隊之類的。」
  「不記得⋯⋯應該是大學的球隊吧。」春原百瀨瞬間萎靡地低下頭,一臉歉意,「如果我記得的話就不用一直在這裡造成千さん的困擾了,對不起。」
  「百くん⋯⋯」折笠千斗一瞬間想伸手摸摸眼前人像無助小狗的毛茸茸腦袋,但一想到對方是幽靈,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拍掉手上的麵包屑屑,露出微笑道:「百くん沒有造成我的困擾,慢慢想或許就會想起來了。」
  說完,折笠千斗都想拍手稱讚自己現在做人的圓滑程度了。
  雖然沒有造成困擾這話也是真的,不如說,習慣了春原百瀨的存在之後,折笠千斗大多時候還是受到對方照顧的一方。
  「那我出門了。」看了一眼手機跳出來的訊息,折笠千斗稍微收拾了一下餐桌,背起隨身的包包向春原百瀨道別。
  「千さん,路上小心!」
  幽靈少年站在門口對他揮揮手,折笠千斗覺得自己像是養了一隻大狗狗。

  坐上岡崎凜人的車時,正好是約定好的八點半。今天的工作不算太早,還是很有餘裕的時間。
  「千くん,早安。你最近都很努力地自己起床呢。」
  「嗯?啊⋯⋯是吧。」
  折笠千斗的眼神有點心虛的飄移,低下頭翻看著今天的工作資料。自己有個幽靈室友的事,他還沒對任何人透露過。一方面是顧慮春原百瀨,主要原因則是不想被當成神經病之後還要解釋太多,畢竟他們一人一鬼都沒搞清楚春原百瀨到底是怎麼出現在折笠千斗家裡的。
  於是折笠千斗只有婉拒了經紀人岡崎凜人每天早上叫他起床的奪命連環扣,再三保證他一定會準時起床出門工作。歸功於他的幽靈室友,目前確實也維持著良好紀錄。
  「千くん。」岡崎凜人從後照鏡看了他一眼,眼神異常嚴肅。
  「什麼?」
  「⋯⋯事務所並不想過多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如果有曖昧或是交往對象,請務必在被媒體曝光之前告訴我哦?」
  「我知道。雖然現在沒有就是了?」
  折笠千斗被叮嚀得一頭霧水。
  雖然高中時代他的私生活被大神萬理評論為「不堪入目」、「慘不忍睹」,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過往了。二十六歲的他長成了在外人眼中有點孤僻的大人,不過至少在私生活這方面,他發散壓力的方式變成料理和在陽台種種香草、小番茄這種成熟的大人行徑了。
  我最近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吧?折笠千斗想著。見岡崎凜人也沒有再多說,他重新將注意力投向手裡的資料。

  *

  今天的工作會碰上大神萬理現在負責的團體MEZZO”,折笠千斗還挺喜歡那兩個後輩的,四葉環和逢坂壯五都是既有實力又認真的孩子,和他們一起工作一向很愉快。作為經紀人,大神萬理照慣例地來和折笠千斗打招呼,意外地發現好友在這個時間居然一臉神清氣爽,完全沒有平時早起的頹廢樣。
  「難得看到你一早就這麼有精神。最近作曲很順利?」
  「普通吧。不過現在每天只要有工作,百くん就會叫我起床啊。」
  「モモくん?你們事務所的新人嗎?剛來就要做叫你起床這種高難度工作,岡崎さん太可怕了,斯巴達事務所⋯⋯」大神萬理在心裡感嘆小鳥遊社長真是個好老闆,至少對他來說,叫折笠千斗起床這種事一定是歸類在過往的痛苦記憶裡。
  聽到大神萬理這麼說,折笠千斗撐著臉懶懶地開口:「不是新人,是現在跟我住在一起的孩子哦。」
  想到出門前春原百瀨站在門口的樣子,折笠千斗忍不住露出淺淺的微笑。然而那副笑容卻讓大神萬理警鐘大響。
  高中時代的折笠千斗對於男女關係實在是到了毫無常識的程度,滿腦子都想著音樂的他被大神萬理評論為「對三大欲求很誠實」,除了吃睡之外,只要作曲遇到關卡讓他陷入低落狀態,他就會對自己來搭訕的女孩子來者不拒,最高紀錄是在他本人完全無意識的時候連續交了四個女朋友。
  當時的大神萬理還因為這樣替他挨過好幾次巴掌。
  但他們各自長大之後,折笠千斗總算也長成具有常識、為人處世還算正常的大人,至少出道這麼多年來鬧出的緋聞報導都是子虛烏有。因此對於折笠千斗(疑似)故態復萌的發言,大神萬理覺得絕對有必要在慘劇發生之前就把種子扼殺在搖籃裡。
  「你這傢伙又犯老毛病了嗎!岡崎さん知道嗎?」
  「小岡?他不知道吧。你幹嘛罵我?是百くん自己要住進我家的。」
  「居然還讓人擅自住進你家?你該不會是外星人披了千的皮吧?」
  「你都這把年紀了還相信有外星人啊。嘛,百くん他既然出不去,我也沒辦法。」折笠千斗皺起眉頭,感覺自己被罵得沒頭沒腦,十分無辜,「是說,這樣算是地縛靈嗎⋯⋯我也搞不懂,總之只能讓他住下來了。」
  「⋯⋯你在說什麼地縛靈?」
  大神萬理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終於發現自己好像跟折笠千斗在談論完全不同的事。聽到他的疑問,折笠千斗一臉理所當然地道:「字面上的意思啊。」
  「你說的不是你亂搞感情關係對叫做『MOMO』的孩子出手還讓人擅自住進你家嗎?」
  「哈?你想太多了吧。我說的是幽靈くん。」
  折笠千斗這才想起自己說過要是見到了幽靈會向好友報告,不過現在才說也不遲吧?和幽靈同住的日子也才剛滿兩週而已。雖然認為自己基本上應該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春原百瀨的存在實實在在地讓折笠千斗被迫相信了世界上確實有幽靈的存在,現在提起幽靈這個詞,他心裡已經會生出一股親切感了。
  「上次說的那個住在你家的幽靈?真的假的?」
  「真的啊,還會幫我蓋被子。不過他有腳呢,我還以為幽靈都是沒有腳的。」
  「個體差異吧⋯⋯」大神萬理一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口:「千,你確定你沒有因為工作太忙精神錯亂嗎?」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說很失禮的話呢。承蒙你關心,我還沒被工作逼瘋。」
  「世界上真的有幽靈啊⋯⋯」
  「你自己來我家看一眼就知道了。啊,不過百くん感覺很害羞呢,你還是別來了。」折笠千斗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在無意識之下完全是把春原百瀨劃歸為自己所有的語氣,「不能把他當作動物園的展覽動物啊。」
  大神萬理看著好友的模樣,忽然想起「寵物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這一說。說不定那個冷淡、有時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折笠千斗的人生,真的要被幽靈給改變了也不一定。

  *

  結束工作回到家已經過了晚上十點,折笠千斗拖著疲憊的身軀刷開門口的指紋驗證鎖,打開家門的瞬間,迎接他的不是以往的滿室黑暗,而是這兩週以來持續著的、家中溫柔的燈光,還有和早晨離開時一樣的笑容。
  「千さん!歡迎回來!」
  折笠千斗看著眼前站在玄關的少年,暖黃色的燈光穿過半透明的身體,昭示著異於一般存在的身份。他心裡一動,不由得伸手想去觸碰春原百瀨的肩,但手上只感覺到一股涼意,除了空氣之外什麼也沒碰到。
  「⋯⋯我回來了。」折笠千斗忽然覺得無比清醒,工作的疲倦都被忘在腦後,只有剛剛拂過掌心的溫度顯得過於清晰。他只能故作無事,對春原百瀨露出淡淡的笑容道:「百くん,要不要聽聽我的歌?」
  春原百瀨愣愣地點頭,跟著折笠千斗走到客廳。在春原百瀨待在這個屋子裡的這段時間,他從來沒有打擾過折笠千斗作曲,因此也只聽過零零散散的幾段旋律,也沒有刻意借用家裡的電子設備去聆聽過。
  在他心裡,折笠千斗對於曲子的專注是不容他人插手的,就算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和在意,春原百瀨做的最多也只是在折笠千斗沒有看見的時候,把那些廢稿疊得整整齊齊而已。
  他隱約知道如果自己開口說想聽,折笠千斗大概也不會拒絕,但或許他正是在等著折笠千斗開口邀請也不一定。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春原百瀨總覺得自己對於折笠千斗的音樂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折笠千斗坐在沙發上,點開手機的播放器,沈吟許久才挑了一首上一張專輯裡自己最喜歡的歌曲,安靜地點擊播放鍵之後,音樂輕輕地流洩出來,溢滿整個空間。他對自己的音樂一向很有自信,作為歌手自然也經歷過網路上大量無論正面還是負面的評論洗禮,因此折笠千斗以為自己已經對於被評價這件事相當免疫了,但現在聽著自己的歌聲,他卻有些急躁地想知道春原百瀨的反應。
  他側頭過去看著春原百瀨,對方專注得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然而在曲子播放了大約一分鐘時,他驚訝地發現春原百瀨的眼睛覆上了一層水光,然後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下來,沿著半透明的臉頰往下淌,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百くん⋯⋯?」
  「千さん?!對不起、不是⋯⋯」春原百瀨發現折笠千斗盯著他看,連忙伸手去擦掉透明的淚水,原本看起來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頰上泛起一點紅暈,倒是看起來有幾分像人類的樣子。他赧赧地小聲道:「總覺得千さん的歌,有種很讓人懷念的感覺⋯⋯」
  「也許百くん以前也聽過我的歌呢。」折笠千斗笑道。
  「我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可是千さん的歌⋯⋯好像讓我覺得自己真的還活著。」
  「百くん,喜歡音樂嗎?」
  「我不太懂音樂,應該說一竅不通吧⋯⋯但是,嗯、千さん的歌應該是不一樣的。」春原百瀨悄悄地說。他笑著,有點害羞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大概還在努力活著。」
  折笠千斗感覺自己第一次窺見了春原百瀨不安的一角。
  一個未來充滿希望、一直努力生活著的人,忽然成了失憶的幽靈,春原百瀨是抱著什麼樣害怕的心情,每天早上用笑容叫醒自己的呢?
  「你等我一下。」
  折笠千斗忽然按停了播放鍵,起身去工作室裡拿出吉他。他坐在大大的落地窗邊,背後鋪開遙遙的夜景。春原百瀨剛剛現身的某一夜,在聊天時說起折笠千斗家的景觀就像專門看夜景的瞭望台一樣漂亮,折笠千斗還曾經笑稱這片俯瞰東京都心的夜景是社畜在燃燒。但現在那一大片點綴在他身後的點點星火,像是點燃的琉璃燈一樣,流光閃爍。
  他修長的指撥動琴弦,唱起一首從未發表過的歌。那是他高中時代寫的第一首歌,經過多年,被他反覆雕琢成最晶瑩剔透的一枚玉石。
  他為了春原百瀨,唱起他音樂起始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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