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聰實，大阪人，十七歲，即將升上高中三年級，距離大學入學考試只剩三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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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後半段，岡聰實歷經了合唱祭──雖然還沒上台就因故缺席、從社團引退、新年、高中入學考試、初中的畢業典禮，回首一看，半年多的時間似乎在恍惚一瞬之中就過完了。 他偶爾會陷入一個暫時沒有正解的思考，究竟成田狂兒之於他，或是他之於成田狂兒，兩個人對彼此的意義是什麼。 初三那一年分明經歷了許多事，但他記憶中的亮點似乎永遠停留在那一年的秋天。他不明白，一開始找上自己又纏著自己要他教唱歌的人，在卡拉OK大賽後卻毫無理由地失去聯繫，彷彿人間蒸發。 看著聊天室一排未讀的訊息，就像是在呼應最後一次見面那天，他所演唱的成田狂兒的愛歌，〈紅〉的那句歌詞──一個人的獨角戲。 畢業那天栗山隨口一句「會不會是你的幻覺」，即使有著不平整的名片作為證明，依然讓他茫然了一陣子，一度以為真的是自己這一年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 畢竟在戲劇或鄉野傳說中，不乏和「別人看不到的人」相處一段時間或交談這樣的劇情，甚至小時候家裡年邁的長輩也曾回憶過，他們小時候的某某鄰居和山村裡的精怪玩耍然後被誘拐的事件。 自己有陰陽眼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岡聰實迅速否認，南銀座的招牌、卡拉OK天國、龍蛇雜處的巷道、二手商店，甚至是天台，跟成田狂兒度過的每分每秒明明是那麼真實，怎麼可能是幻覺和妄想，或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 而且中川和幾個合唱社的女同學都曾經看過成田狂兒──就在他們比完賽的隔天，成田狂兒撐著烏龜圖案的雨傘，超級突兀地站在校門口外。 岡聰實推開天台鏽蝕的鐵門，從黑暗的樓道跨至灑著陽光的地方讓他反射性地瞇了瞇眼。 從上往下看，可以看到這一帶的商店門口紛紛貼上了結束營業或搬家的告示，也有好幾輛搬家公司的車進出。南銀座要拆除重建大樓的事實越發不能否認。 岡聰實打開錢包，抽出帶著摺痕的米白色名片，他凝視著上面的字，拇指輕輕摩挲印著名字的地方。 和狂兒在天台談笑、誤以為狂兒死亡時悲痛的心情、狂兒被他打了一巴掌的臉是那麼溫熱──岡聰實再次確認，那兩個月的點滴怎麼可能是幻覺呢！ 「──喂，你是這邊的住戶嗎？」 一名穿著制服的人推開從鐵門後探出頭來，把岡聰實不知飄到哪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不是。」岡聰實想，大概是拆遷委員會之類的人吧。 「是附近的中學生嗎？這邊很危險，快點離開吧！」 在對方的要求下，岡聰實離開了天台。他站在已經顯得破敗蕭條的街道上，回頭看了看即將被拆除的建物。 「你離開的時候，我不敢回頭。」 但他連成田狂兒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對方並沒有給他選擇是否要回頭的機會。 成田狂兒就只是直接從他的世界中消失無蹤，連一句再見都未留下。 「這是我和和子的回憶。」 那也是他和成田狂兒的回憶，不同的是，前者是為了擺脫麻煩的謊言，屬於他的卻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讓人難以忘懷。 「不要忘記喔。」 成田狂兒教給他，屬於大人的生存法則，他卻無法用來應付他人。 他無法說出口。 岡聰實抓緊了背包的帶子，抿著嘴回身大步離開了被拉上封鎖線的南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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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聰實再次來到南銀座是在他成為高中生之後幾個月的事了，他看著被圍起來的工地，耳邊充斥著工人們此起彼落的吆喝聲，頓時又陷入了恍惚之中。 從成田狂兒失去聯絡伊始，他心中始終有一股難以形容又飄忽不定的情緒，就像一團霧氣，忽大忽小，偶爾像頑皮的精靈在他掌中躍動，偶爾又大得可以將他整個人包裹住。起初他並不知曉該如何去形容這樣的感覺，又苦於身邊沒有詢問或分享的對象，只能獨自承受，他茫然無措，陷在未知定義的情緒中，因此也無法排解這無以名狀的狀態。 直到高二的秋天，岡聰實被隔壁班的女同學告白，他才明白，他之所以這麼長時間介懷著和成田狂兒有關的一切，也許終歸只是一個簡單卻深沉的原因。 喜歡。 初中時，他曾和栗山邊看電影邊探討什麼是愛，栗山告訴他，有人說愛是付出，而後他仔細觀察到了母親在用餐時，將鮭魚皮特地夾給父親，合唱社也曾演唱過有關愛的歌曲，但那時候他仍然不明白，愛究竟是什麼樣的，又要如何像小桃老師說的，將愛唱出來。 那時他都不知道愛是什麼，又該如何將之灌入歌中？ 而現在，他並未對成田狂兒付出什麼，他心中這股經久不散的情緒又怎麼能稱得上是神聖光輝的愛？ 他與成田狂兒之間充滿著各種落差，年齡、生活環境、身分，每一點攤開來比對，都只證明了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喜歡成田狂兒什麼地方？他怎麼會喜歡？ 岡聰實對於這樣的心情毫無頭緒，於是他反覆修改用詞後，傳訊息告訴栗山自己的煩惱。 ──或許這跟雞生蛋、蛋生雞一樣，沒人知道哪個先哪個後。 岡聰實愣了許久，然後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是否早就喜歡上了成田狂兒，因此心中才會一直掛念？還是他在反覆咀嚼與成田狂兒之間的回憶時，產生了喜歡的心情？ 但岡聰實認為，在無數次回想中產生的喜歡，只是一個人的形象在想像中被無限美化和扭曲，是變質又虛假的。 喜歡一個人需要被規定在什麼時間才可以或一定要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不過你糾結的居然是自己對他是不是喜歡，正常來說不是應該先糾結自己喜歡的是同性這件事嗎？ ──而且你也不怕我恐同，直接就跟我說了，一點鋪陳都沒有。 看著栗山傳來的吐槽，岡聰實彷彿回到初三他們一起觀看〈34街的奇蹟〉時，對方嚴肅盯著他的模樣。 「哎……」岡聰實倒回床上，盯著天花板上貼著的銀河的視線漸漸失焦。 他仍然經常想著成田狂兒，想他們一起去卡拉OK天國練歌，想他們開著成田狂兒的車去兜風，想他們在天台上的交談，想他們約好要去吃好吃的章魚燒卻還沒成行，想成田狂兒雖然不常講起自己家裡的情形，但他還是多多少少瞭解了一些，想成田狂兒不小心說溜嘴他曾經被包養的事，是不是又走上這條路，因此才失去聯繫。 岡聰實想了很多，幾乎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 和成田狂兒接吻、更進一步戀人之間會做的事他沒有想也不敢想，但某一天他卻在射精後的餘韻和濕了內褲的異樣中醒了過來。 他都還不是完全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成田狂兒，就做了以對方為主角的春夢，總是隨意摟住他肩膀、揉亂他髮頂、觸碰輕拍他的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在夢中一手握著兩人的性器，自慰。 岡聰實耳朵燒紅，在浴室洗濕掉的內褲，想自己這樣真的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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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聰實，十七歲，距離大學考試不到一百天，醒來後他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呆，之後認命地拿了一條乾淨的內褲到浴室更換。 他看著映在鏡子中的影像，與兩年多前相比，他長高了，臉上的稚氣褪去了，聲音變得稍微低沉一些，生理發生了變化，但他的心分明還沒找出答案，仍然困在迷霧之中，被耍得團團轉。 他總是做跟成田狂兒過分親密的夢。 變質的情感，變態的自己。 居然對一個可以說是幻影的人產生性衝動，但他阻止不了，他的思想、他的情感都變得不是他的。 他無能為力，只能暫時將這一切深深地掩藏在心底，裝作若無其事，裝作夢中的春色只是一般的生理現象並不是他日有所思才也有所夢，裝作他不曾為了一個年長自己許多的男人產生動搖，裝作他可以好好地、獨自一個人長大。 這一切自我欺騙一直到他接到了來自成田狂兒的來電。 他瞪著手機畫面，此刻上面正顯示著三年間從未跳出的「成田」二字。 他遲遲未接起，系統預設的鈴聲響了快一分鐘，對方才掛斷。 岡聰實愣愣地看著手機，心有不甘地想，他三年來傳了不知道多少訊息給狂兒，雖然這一年多已經大幅降低到只有過節的時候才會傳問候的話，但至少他也堅持了三年，在他充滿自己懷疑和不安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刪除成田狂兒的聯絡方式。 不過是一分鐘沒有回應，就要放棄嗎？ 岡聰實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他長時間不願承認成田狂兒對自己的重要性，卻又希望對方可以陪伴在他身邊。 但他忘了，成田狂兒對於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在他認為合理的範圍內是會糾纏不休的，一如當初為了讓岡聰實教他唱歌的技巧，死皮賴臉地追到學校去。 ──聰實，好久不見，方便聯絡嗎？ ──啊，已讀……聰實你現在在看我的訊息，是有空的對嗎？ 大意了。 岡聰實來不及反應，鈴聲已再次響起，礙於旁邊的同學投向他的視線，他不得不按下接聽。 「喂……狂兒哥……」 「好久不見！你聽起來很有活力。」 岡聰實想說才沒有，想問對方到底是怎麼聽的，才會覺得他聽起來很有精神。 「聰實，一起去唱卡拉OK吧！」 岡聰實背過身避開同學的視線，他本想對對方說一句「狂兒大笨蛋」，但在成田狂兒的追問下，最後他只忍著喉中的哽咽，艱難地擠出了一聲「嗯」。 成田狂兒果然是狡猾的大人，久違的聯繫，怎麼可以如此遊刃有餘地說出這些話，好像他沒有消失三年，只是出差三週，岡聰實如是想。 但隨著成田狂兒那句熟悉的邀約，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即使用盡力氣嘶吼或抗拒，不過是徒勞，心動的那一刻來得悄無聲息，你無知無決，但你開始在光明中期待，也在黑暗中沉淪。 在這寂寞的三年裡，岡聰實無處安放的，沒有解答的，反覆咀嚼的，不敢承認的──過去所有的未知與不安，在這一刻都指往了明確的方向，那是少年人的青春與喜歡，不過如此。
「狂兒哥。」 「嗯？」 「明天……就去唱卡拉OK吧。」
│青春困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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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年沒有正經地寫同人文了（望著電腦中沒有完成的文檔……） 感謝卡拉OK這部好作品讓我有動力繼續寫文，已經MEMO了一些想寫的主題，這篇算是復健，趁著這個連假把之前的所記所想寫下來，避免懶癌發作又躺平耍廢！（筆記真的很重要，年紀大了容易把靈感忘光光……） 我是看完電影才去補了漫畫，覺得兩邊的角色既相似又不同，個人喜歡電影的節奏和較為明亮的氛圍（漫畫續作去家庭餐廳吧的進展讓人感到胃痛qwq），因此目前創作會以電影的調性和角色形象為基準，希望狂兒和聰實在我筆下能直接進展到結婚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笑） 這篇寫到一半就跟我原本的大綱走向有點脫節，大概是聰實跟栗山傳簡訊那個地方，原本是沒有這個設定的，但寫著寫著，覺得應該要這樣安排，但寫了之後看著後續的劇情筆記又陷入該怎麼接回去的苦惱中（因為接不回去……但我已經有想寫的句子了），所幸最後算是有成功寫了想寫的部分，整篇文我最想寫的是「聰實在反覆咀嚼和狂兒相處的點滴才產生了喜歡的心情」這個概念，這是我在觀影之初的想法，當時並不覺得聰實在那兩個月中對狂兒有任何「男女之情」的心情，但隨著觀影次數的增加，挖掘電影細節的同時，開始覺得他們倆對彼此的感情真的很不單純欸www大概是因為這樣，寫到一半才會覺得必須要有雞生蛋蛋生雞不知道發生的先後順序這樣的描述。 那麼，以上。
非2024.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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