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orz 發表於 2024-3-11 18:27:39

*HP AU
*很多私設
*中長篇向,日常流水帳為主,有主線但不重要(x

【設定】
1)本文時間點主要在1986年&1996年
2)1986年理&砂&托讀六年級,17歲,已經是成年巫師,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
3)1996年約等於原作《鳳凰會的密令》,不過不會參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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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列車駛往何處】

  1996年,1月。
  查爾斯.蘋頓站在四號月台,苦大仇深地盯著眼前各種大小、型號、種類的腳印。他皺著眉頭盯著白磁磚上融化的雜亂泥水印看,抑制著想拿出什麼將這些清理乾淨的衝動。

  按照規律,整點的火車會提前入站,在此停留十五分鐘。
  幾呎之外,沒有屋頂遮蔽的鐵軌上空雨雪紛飛。這景象對趕路的旅人們毫無意義,一點也不浪漫,只是冷得要命。從海那頭吹來的風讓這裡比其他正常地方的溫度更低,好像還帶著種黏黏的觸感——或許是因為鹽——某個剛開始抽高的男孩如此宣稱,開玩笑地吻或舔了同伴的臉頰以茲證明。另一個男孩被惹得發出惱火的大叫,查爾斯心想,幸好男孩還沒有蠢到去舔溫度低於冰點的金屬欄杆。

  幾日來,這座位於偏鄉漁村的小車站裡不太平靜,或者說難得熱鬧,聽說是因為「嬉皮音樂祭」。得出這樣的結論,不是因為來的遊客是不務正業的年輕人,而是一群奇裝異服,表情嚴肅的成年人。佔據推測第二順位的是有什麼魔術師協會最近來舉辦交流會,但本地居民決定先認真調查前者存在的可能性——以免有什麼影響不良或墮落的藥物流入這座向來以純樸和諧為傲的小村莊。

  還是回到車站吧,就拿查爾斯先生附近舉例,這樣的怪人在他身邊正好就站著三個。平心而論,他們的臉都生得正派,鬍子刮得很乾淨,眉毛生得濃密,頭髮不長過後腦勺,甚至不怎麼駝背——但是其中最矮的那個穿得像是剛從某輛三百年前的馬車上跌下來的:藍色滾金邊的馬甲外套,底下是短褲配高筒襪,裡面的衣服還帶著誇張的伊莉莎白時代膨邊,簡直像隻傘蜥蜴——然而雙腳卻普通的踩著雙名牌球鞋,只是鞋帶沒繫。
        
  另一個好一些,穿著西裝,可是配色不對。大紅色外套、橙黃色背心與綠甲蟲似的襯衫,因此,查爾斯先生會評價他像個小丑。
  最後一個看上去完全沒問題,但只是看上去——這人似乎立志於當個過期的聖誕樹,羊毛大衣底下掛著一堆鈴鐺,還踏著一雙亮得反光的踢踏舞鞋——手臂上還站著一隻領角鴞,悠哉吃著男人掌心中的堅果。

  那群人好像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引人注目,鬼鬼祟祟地低著聲音說話。
  「逃跑的人裡有三個雷斯壯,還有一兩個『不可說』……」
  有人連連說了幾次「狂奔的戈爾貢」或者類似的話,「連催狂魔的看守都能出漏洞,還是部長太相信那群黑暗生物……」
  「據說是貝拉.雷斯壯的表弟策畫……或者至少是這麼告訴記者……」

  查爾斯先生對他們的談話沒有興趣,轉而走到咖啡館外的書報攤上買了本旅遊雜誌和五份不同家的報紙,他看中報紙後面的字謎。這趟旅程要天黑才到目的地,作為保險,他可以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小販在給他找零時不注意讓硬幣滾落了,查爾斯替他撿起來,起身時,他注意到某本娛樂雜誌似乎用了特殊印刷,棕色捲髮的模特兒好像在朝他擠眉弄眼——不過,照片畢竟是不會動的。

  他回到月台邊,在長椅上坐下。那群怪人還在原地。
  「你覺得他們是歌手嗎,奶奶?」
  「我覺得他們更像一群魔術師。」
  「或者巫師。」查爾斯插話道。「搞不好他們的樂團就叫『巫師』。」
  女孩點點頭,朝他們大喊道:「喂,你們是『巫師』嗎?」
  那三個男人不約而同瞪大眼睛看向她,幾乎像遭遇獅子般落荒而逃。

  小女孩的奶奶轉而向查爾斯搭話。
  「我喜歡你的鬍子。」
  「謝謝,我還在習慣它們。」
  儘管不重要,但我們還是能看看查爾斯.蘋頓先生此時的外貌:最顯眼的特徵是一對魚鉤般挺翹的八字鬍,看起來就像某個俱樂部的運作人,或者手握好幾項專利而且擅長高爾夫的年輕老闆。可事實上,他只是個普通的糖果公司業務員,按照計畫,正要前往倫敦出差。

  「你看昨天的新聞了嗎?昨晚又發生了一起瓦斯爆炸,最近太多這種案件了,天然氣公司都道歉不過來,我希望你沒有買他們的股票。」
  查爾斯朝她慎重點頭。「我沒有,女士。」
  「那就好,因為我丈夫和兒子最近可是哭哭啼啼。」
  查爾斯又看了眼手錶,火車快進站了。
  他決定無論如何,等到達目的地,第一件事是好好洗個熱水澡。

  伴隨刺耳的煞車聲與響鈴,入站的是一列包廂座車。查爾斯婉拒老婦人同坐的邀請,慢悠悠地踏上第四節車廂。
  奇妙的是,人們在走廊上來來去去,但沒有一個在此停留。
  查爾斯閉目養神,聽著不停歇的腳步聲,直到踢踏舞鞋響亮的噪音汙染在門前停止。
  「這個車廂還有位置嗎?」
  「沒有。」查爾斯閉著眼睛回答。
  「但這裡只有你一個,不如你把位置讓出來去別的車廂,我們有三個人呢。」
  「我說,這裡已經沒位置了。」查爾斯一字一句緩緩說,怕對方理解不了似的。「不只我,這裡還有其他乘客。」
  門口安靜下來,無論對方擺出怎樣咬牙切齒或凶狠的表情,查爾斯都沒有興趣看。沒過一會,踢踏舞鞋發出更響亮的噪音離開了。

  最後一聲啟程的響鈴輕快地穿過剛閉上的車門,擠入車廂。
  「哦,我可憐的心,它去了哪裡?它離開了我,被魔法鉤去……」
  查爾斯先生睜開眼睛。面前站著一個漂亮的金髮男人,拎著鼓鼓囊囊的牛皮旅行袋,帶著笑意打量他。
  男人的眼睛讓他想起晚霞時多雲的粉色天空。和現在不同,是晴天的天色。
  「唉,我討厭雨天。我這身衣服可禁不起雨淋。這裡還有座位吧?」
  查爾斯看見他的大袋子,站起身將自己的行李往旁喬了喬,示意可以多占用空間,他的行李不多。
  「哦,等等,我得先整理一下,有些東西最好別把它們留在裡面……可能會走火。」
  「裡面放著一把槍?」查爾斯問,不以為然。
  金髮男人低頭翻著行李袋,「啊,非常類似,只不過炸起來頂多像煙火。」

  視線很差,鐵道兩旁的燈早早開了。光暈被雨幕抹開,像蛋黃流得到處都是。玻璃上因為溫差起了一層水霧,金髮男人從行李袋裡拿出的東西包括一條毛巾,用它擦乾自己的頭髮。儘管對方做得隱蔽,查爾斯還是看見他剛剛把一根木棍滑進自己的袖子——也許有那麼個也許——當他們開始吵架的時候,那東西方便拿來戳他的眼睛。
  假設兩個陌生人之間會發生什麼對話很有趣,但首先,得先有交流發生。列車開始行駛後過了一陣,兩人誰也沒開口。直到查爾斯做完所有字謎。

  「那是什麼歌?」查爾斯放下鉛筆。
  「嗯?《你用魔法鉤走了我的心》,別告訴我你沒聽過瑟莉堤娜.華蓓,就算你平時不聽電台,你總不不可能沒去過酒吧。」
  「沒聽過。」
  「不會吧……」金髮男人低低哼了聲,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古怪姊妹呢?」
  「不知道你在說誰。」
  金髮男人突然嘆了口氣,「唉,完蛋了。」
  查爾斯朝他挑起眉毛。
  「沒事,只是有事情弄錯了,但我不確定弄錯的是哪邊……我本來還想請你玩爆炸牌呢。我們玩撲克牌吧?」
  查爾斯拒絕了他的提議。

  金髮男人自我介紹叫砂金。期間他拿出一枚金幣在手指間把玩,看得出他真的很在行這種小把戲。
  「你想去哪裡?」查爾斯問。
  「你問我的目的地?倫敦。你呢?」
  「一樣。」
  「看你的打扮,我猜是出差吧?」看男人點頭同意,砂金繼續說,「是嗎,真辛苦,我倒是準備去旅遊,剛完成了一筆大案子。」
  「恭喜。」查爾斯,畢竟是個銷售員——盡力裝出可有可無、不太敬業、公事公辦的恭維。「如果我也有你這種運氣就好了。」
  「恐怕不能。」金髮男人說,一點都不感到尷尬。「老實告訴你,我剛剛幫了一夥殺人犯越獄。」
  說完,他發出一陣大笑。
  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讓銷售員不禁升起一陣憤怒。

  「你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有著美麗眼睛的男人回答。「這些話本來不該說給你聽,但既然你是麻瓜,下車之後你就會全忘了,原諒我的任性。下車前我會記得給你個記憶咒,無痛、安靜、快速,沒有後遺症,你可以相信我幹這種事的技術比聖蒙果的醫生還要好。」
  此時此刻,兩人只是碰巧坐在同一節車廂。如果對方真的是麻瓜,到了國王十字車站,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黑髮男人直直盯著對方瞧。
  「翡翠送了張紙條讓我到這裡等,我本來還期待來的接頭人是托帕,但帳帳不可能對我身上這些金加隆沒反應,而巫師不可能不認識瑟莉堤娜.華蓓,所以我恐怕你真的是個麻瓜。」

  一聲招呼都沒有,砂金說完便拉開窗戶。雪雨擠著寒風刺入,但他彷彿沒有感覺,吹了聲口哨。很快地,一道灰色的身影鑽了進來。
  即使溼答答又可憐的打著冷顫,男人仍然認出這是剛剛在踢踏舞鞋手臂上的那隻領角鴞。

  砂金從口袋裡找出一些袋裝小香腸喂牠,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讓貓頭鷹在這麼惡劣的天氣裡送信,但急事總不長眼也不挑時間。
  「你不能叫貓頭鷹。」
  「當然,我可以。」
  「你不能。」男人冷冷道,「這隻貓頭鷹剛才跟著一群正氣師。牠的腳上沒綁信,代表那群白癡要不是沒成果可以回報,要不這隻貓頭鷹本來是用來攔截其他信件用的。我更傾向前者,因為這地方離阿茲卡班很近。剛才還沒找到,接下來就不一定了。至少你幫他們確定了這輛車上還有其他巫師,現在你可以推理他們還有多久會找過來。」

  此刻,販售員正禮貌地逐間敲開車廂,詢問尊貴的乘客們需不需要一些小吃或零嘴。當她剛走入第五節車廂,眼前忽然一暗,列車駛進山洞。似乎有人突然大喊,凌亂的腳步聲在走廊上來回擺盪,幼稚地試圖引起回音。
  待會如果遇到那些人,販售員提醒自己,告訴他們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等列車鑽出山洞,食品小推車繼續前進,但是第四節車廂裡,查爾斯.蘋頓先生卻消失了。
  現在坐在四號車廂另一頭的男人是維里塔斯.拉帝奧——如果砂金沒有記錯,或錯過什麼消息,那麼這人也是一名正氣師。
  車廂門被拉開,販售員還沒來得及開口,馬上迷茫地退了出去,接下來的路程裡,她沒有再想起過第四車廂的存在。

  當公務人員就是有這種好處,濫用魔法總有個正當理由。
  砂金笑了笑,「好久不見,親愛的朋友。如果不是翡翠讓你來的,我猜接下來我就得去阿茲卡班報到了?」
  「閉嘴。」
  「你漂亮美麗的石膏頭呢?要是你懶得聊天,最好把它戴上。反正不是你就是那群人,我得考慮考慮要幫誰做業績。不然你覺得我現在躲去廁所來得及嗎?」
  「你爬到屋頂也來不及,他們早就給整台火車下了反消影術。既然好久不見,為什麼那麼急著走,不多聊聊?」
  「希望你準備了好話題。」
  拉帝奧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報紙,頭條上最顯眼的幾個字眼是阿茲卡班、食死人、越獄幾個詞。他把報紙丟到兩人中間的小桌上。
  有一時半會,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金髮男人只是笑著看他。

  拉帝奧嘆了口氣,一把紫杉木魔杖被放到桌子上。
  當一個巫師死去時,家人與朋友們會將死者的魔杖和遺體一起讓大火吞噬,或者一同送入地底。所以,「砂金」確實沒想到當「埃維金」死後,拉帝奧還會留著他的第一把魔杖。
  「……你還留著她,我真感動。但她很愛鬧脾氣,我大概是用不了了。」
  「把你袖子裡那把魔杖交出來。」
  作為一個死去的人,他難得想不到什麼伶俐的話,只是反射地準備拒絕這個提議,但在他拒絕之前,又有東西被放到桌上。

  一個空的蘇樂達汽水罐。
  或者,一個無法拒絕的交易。
  「啊。」作為經驗豐富的騙子和小偷,他一眼就能看出它掩蓋在垃圾下的純粹本質。「這不是港口鑰嘛。」

  二十秒後,當正氣師們打開四號車廂時,裡面已經空空如也。與此同時,在倫敦某條巷道內,一個失去作用的汽水罐剛被丟進垃圾桶。
  唯一看到一切的是隻橘貓,牠永遠也無法用言語描述,為什麼會有兩腳獸憑空掉落在牠的領地內,砸壞牠最喜歡的舊沙發,眨眼間又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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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蘋頓(Charles Appleton),是的,蘋果和牛頓




本文最後由 giorz 於 2024-4-7 20:26 編輯

giorz 發表於 2024-4-7 20:25:52

01.醫生與病患

  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如果不是因為這種疼痛,砂金會以為自己已經升天了,畢竟死後世界不應該還有這種多餘的折磨。
  也有可能他下了地獄。他先前一直試圖忽視這種可能性,向來是死後世界不搞小圈圈那派的,畢竟其它的家人肯定會在天堂,要是就這麼再也見不到面也太可惜了。

  現在這段時間,在死神來之前,也許他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成為幽靈……就像愛哭鬼麥朵?他想到,和可憐的麥朵一樣永遠被困在洗手間裡,雖然不太光彩,但好歹還能說話,還能讓管線堵塞,還能給別人造成麻煩,也許還能支使某人幫他報仇……雖然他不確定需不需要多此一舉。背叛和被背叛對他們那群人來說都跟喝水一樣自然,沒能躲過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不過說真的,誰能想到只是偷個東西還需要搭上自己的命呢。
  如果需要報復,誰又算是仇家?……好吧,動動腦子,該死的夜行巷、該死的波金和伯克和他們的店……公司、那些卡提卡殺人犯……還有……這樣會不會太多?不如反過來想想,能不能向哪些人報恩?

  腦袋就像被沙子埋住,耳鳴的雜音,意識往下滑落。過了好一會他才意識到有人在拍他的臉頰,但他實在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他勉強抓住那隻手,免得那人繼續折騰他的腦袋。
  「我死後不要焚燒我的屍體,也不要折斷我的魔杖……」他用盡力氣,然而聲音細小若蚊蠅,好像只是在將死之人口鼻附近盤旋。「把我埋在茨岡尼亞的三眼石旁,讓我的屍體成為新紫杉木發芽的養料……」
  「太遺憾了,今天不是你的死期。」那人說,「我沒有義務替罪犯收屍,給我清醒一點。」

  打開最邊間的不是死神,也不是清潔工。
  白色的石膏臉出現在模糊的視野裡,就像墓地裡會放的那種石膏天使像,如果不是傷口痛得他發不出什麼聲音,他肯定早就尖叫了。
  到今天他還是不確定英國魔法界到底有沒有這種怪物,或者只是某些故事書或麻瓜電視劇編出來嚇人的——在魚缸裡游泳的大腦已經夠離奇了,為什麼魔法部還在廁所裡放了石像鬼?

  砂金眨眨眼睛,不是出於困惑,而是他的視野就跟被灼燒過的紙張一樣發黑,什麼都看不清。「……抱歉,這間有人在用。」
  「想必你很想被霍格華茲退學,埃維金,要是我沒打開,下個打開的就會是正氣師。」
  現在的情況顯然不用等到退學通知書,他就會得到自己的審判了。除了四肢和脖子上的勒痕外,腰上有個洞,一直在流血。
  級長蹲下來,掀開被血浸透的破布端詳傷口,假如他真的能看到腸子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那麼也很善良的沒說出口。
  維里塔斯把人橫抱起來,後者忍不住從嘴裡出吐出一些慘兮兮的呻吟,還不如漂浮咒。
  砂金後知後覺自己暈過去了一會,一些傷口被包紮得很漂亮。
  「……我們去哪?」
  「不是巫審加碼就是聖蒙果,你可以猜猜是哪一個。」
  事實上,巫審加碼還更近一些,只需要電梯坐到地下二樓。從這裡到聖蒙果醫院所在的百貨公司,要從地面走還得叫麻瓜計程車。一個罪犯不應該用呼嚕網,那東西會留下聯通紀錄,一個傷患,更不應該坐騎士公車,就算有床也不值得用十一個銀西可的車資或者一條命換。

  「破釜酒吧十一號房……拜託了,求求你?」砂金忍著痛勉強笑了笑。「朋友,你一看就是好人,我可以付你錢,多少都行。」
  他沒來得及聽到回答便老實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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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年8月,五年級的暑假,維里塔斯.拉帝奧在魔法部實習。
  十一歲接到霍格華茲入學通知的那年,維里塔斯正在牛津攻讀,這封信完全破壞了他拿到八個博士學位的人生規劃,他不得不加緊求學腳步,只草草完成三項畢業論文,並且向其他扼腕的指導教授承諾自己會固定參加研討會,或者等他們開放線上課程,總之,絕不會輕易離開學術圈。
  (他當時一直很看好網路發展,並且不知道霍格華茲內任何電器物品都會失靈,所以聽來雖然像場面話,卻不算說謊。)
  他真正撒的謊和敷的衍是告訴所有人他有個貴族遠房親戚,半年前不幸過世,數座城堡與莊園的繼承權經過多次謹慎清算,最後不巧落在他頭上,為了順利得到繼承權,他不得不拋下現有的一切前往聖馬利諾,努力修繕一堆沒人打掃的古蹟。
  總而言之,這就是為什麼維里塔斯晚了同齡巫師一年入學。所幸這封入學信雖然破壞規劃,還不至於破壞人生,他向來歡迎任何一個陌生的領域在眼前敞開。

  不過即使在當時,在他十一歲,還是個平平無奇的麻瓜的時候,他可能預想過自己會是個教授、醫師或者軍情六處特工,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變成保姆。

  那一天是個平常——也就是說,乏善可陳——的工作日。維里塔斯作為一個實習生,在各個科室之間到處轉,剛開始他還提問題,但人們看見他的名牌後便不再搭理。後來他把問題留給了實習心得,並且把那東西變成咆哮信,不出意料,願意搭理他的人更少了。
  某種程度上,他達成了一半目的:雖然沒能改變迂腐陋習,但他擁有不受束縛的自由。

  當天除憶師總部出動了一夥人去給幼年鷹馬造成的車禍除憶,魔法意外矯正組忙著討論某間上世紀遺留下來的飯店裡有對雙胞胎在走廊上製造了一片血海,可能還不小心把幾個麻瓜搞瘋了;奇獸管控部門的門口趴著一隻以為自己是牠埃及同類的人面蠍尾獅——它不只堵著門口,還威脅要吃掉回答不出「先有鳳凰還是先有火」的職員——如果不是它對答案的申論要求太低,維里塔斯可能會考慮支持牠。

  維里塔斯從正氣師局出來,手上拿著幾本關於惡咒濫用的卷宗,和一堆像電燈下亂飛的蟲子一樣的紙飛機一起進電梯。裡頭只有個穿綠長袍的女巫,袍子下異常臃腫,時不時還在蠕動,這兩分鐘裡她一直閉眼捏著魔杖喃喃自語。
  直到她在七樓離開走向搞笑專利處,維里塔斯才發現原來後頭還站著一個人。
  黑髮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在電梯裡盤旋的紙飛機,像貓在看觸手可及的麻雀,彷彿隨時都會出手將它們拍打在地,或者徹底拆開。
  外貌沒什麼特別,雀斑散落在臉頰上,單眼皮,眼角塌著,與神情相比有種說不上的不搭調。
  名牌上寫著「呼嚕網管理局職員亞當.巴拉塔」。
  接下來的三十秒,亞當毫不遮掩、毫無理由而且毫無禮貌地透過鏡子盯著他看,所幸維里塔斯養成了戴著頭罩,隔絕一切干擾的好習慣。
  然而頭罩沒有隔絕這個,他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維里塔斯在下一層出了電梯,亞當則留在電梯裡。然後維里塔斯再次坐上電梯,這回他踏入地下六樓的魔法運輸部門。
  「我找亞當.巴拉塔,有份文件需要他的簽名。」
  「他剛出門了,你可以放他桌上。」
  「緊急文件。」
  接待處職員打了個噴嚏,自動蓋章的公文蓋歪了,印章彷彿愣了一秒才有勇氣繼續下去。「有多緊急?你現在去大廳大概還能追上,否則你就得想辦法在康沃爾郡找到他了。」

  這就是維里塔斯所需要的全部資訊。最後的結果證明亞當.巴拉塔並沒有去海邊,而是差點死在了某個廁所裡,這麼說也不太準確,因為差點死在那的人叫卡卡瓦夏.埃維金。

  世上有大批的蠢人喜歡幹蠢事,事到如今,維里塔斯已經懶得去關心那些人幹蠢事的理由。只消盡量往他們所能做的最蠢方向猜,馬上就能知道他們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拿這件事舉例,就像擅闖魔法部最嚴密的神秘部門。
  神秘部門裡的東西只有那些名牌上寫了「不可說」的職員知道是什麼,就連維里塔斯在自由的實習期裡也沒能獲准進入——多虧有這麼個蠢蛋,能這麼近距離觀察它所製造出的傷口,浪費的時間也算值了。

  傷口無法凝血,魔法無法治癒,維里塔斯用了麻瓜的治療方式,拿針線把傷口縫住。不過無論他把針腳縫得多密,血總是從那些縫隙中滲出,浴室到處都是紅色。
  有時醫生需要抬頭確認病患的情況,否則他會懷疑對方消失了。埃維金的呼吸很輕,偶爾才發出粗重的吸氣,讓緊咬的嘴唇又多出一排傷口。
  「我有點暈血,你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做這件事?」洗手台上的鏡子無奈地說,「你們會害我身上留下汙漬的。」

  血總是流不停,維里塔斯像餵食雛鳥一樣往病患的嘴裡灌補血藥,無論什麼傷了他,那八成帶著黑魔法的詛咒。
  維里塔斯因此回了一趟聖蒙果醫院,他四年級暑假實習的地方。魔咒傷害科最年長的治療師對他仍然有印象,他帶去了一個問題,她沒有多問,很快拉著他坐下,期間他們所討論的所有治療法拉帝奧全都試驗過,可效果差強人意,他不得不模糊透露傷害病患的物體可能並不常規,根據病患敘述,可能介於生物與非生物間,甚至可能是一塊長了觸手的大腦。

  他們只得請來了生物傷害科的另一位治療師,他老得駝背。
  「魔法部受的傷,嗯?」老人一下便明白,「總有些人喜歡亂闖,可大部分都只是留下勒痕,幾乎沒見過留下撕裂傷。我最近剛好聽到一個蘇丹吉薩的藥方,試試沙泥加見血封喉樹液,還要石蠟、毛菇精和梨樹焚燒後的炭灰……」
  回去之後,埃維金整整發了兩天燒。就連維里塔斯偶爾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炭灰的克數。
  退燒之後又是兩天昏睡,直到某個下午醒來,病人好像沒意識到自己浪費了幾天在死神手裡徘徊,只是抹了把臉,好像剛在熬夜過度後補了一覺。
  「啊,我有說夢話嗎?」他的聲音仍然很沙啞,像裂開的石頭一樣粗糙,「……梅林啊,我聞起來真不妙,是不是應該先洗個澡?」

  病人恢復得很快,這人身上有種樸實頑強的生命力。此外,拉帝奧還沒看過這麼鍾情於麻瓜垃圾食物的巫師,兩天後當拉帝奧問起他是否需要幫忙帶點什麼,他說他想吃薯條,並且帶罐蘇樂達會更好。
  醫生的回答是恢復期的病人需要忌口,不能碰油炸食品,要是讓他發現不端行為,下次他會用不可消除墨水把醫囑寫在腦門上。

  然而實際上,破釜酒吧所在的斜角巷對面就開著家連鎖速食店。所以在某個下雨的夜晚,維里塔斯買了漢堡,順便還帶了薯條和汽水,原因只可能是出於方便。

  「你真好,醫生,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金髮的年輕人盤起腿,拉帝奧假裝沒看見他把某張報紙塞到枕頭底下,床頭上放著凌亂的羊皮紙和羽毛筆。「這是不是說明我好得差不多了?」
  「不,是我終於放下了無謂的道德掙扎,決定讓你臨終前死得高興點。」
  床上的人發出輕笑,像他以前聽過的那樣。
  唉,如果真要形容,那聲音會讓他想到墜落地面的金加隆,在古靈閣,這種聲音會被深深鎖在最嚴密的保險庫裡。
  「埃維金。」
  「你可以用我的教名,『砂金』,大家都這麼叫。我可以叫你維里塔斯嗎?」
  「容我拒絕。」
  「好的,我會叫你教授,我最好的朋友,親愛的維里塔斯,」砂金溫和地說,「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都有點怕自己報答不了……我可以問問你究竟想要多少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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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星穹鐵道│理砂] 蜂蜜、硬幣、賭徒、巫師 [G](HP AU,04/07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