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koumei 發表於 2024-2-3 19:09:11


※ 本多雄一×麻倉雅美※ 電影全篇劇透※ 接在前篇 二人のカーテンコール 後


幕が上がる



  劇團水滸的團員們再次踏進位於海邊的租賃獨棟別墅——四季民宿的時間,是「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的大千秋樂公演結束後的第一個週六午後。
  八個人在車站集合,和前一次一樣搭乘路線公車,在別墅附近的海邊站牌下車後一起步行至民宿。
  走在前頭的笠原溫子和中西貴子各提著一袋食材,邊走邊聊著天。跟在她們後面的是背著裝了飲料的保冷箱的田所義雄,和扛著烤肉架組合的雨宮京介。久我和幸和本多雄一則是身負替眾人搬運行李的責任,緩緩走在推著麻倉雅美輪椅走的元村由梨江附近。

  別墅距離站牌並不遠,對於已經來過一次的他們來說,不需要地圖、位置也似乎都了然於心。
  四季民宿的外觀與眾人上回到來的時候沒有太大的改變,然而畢竟大半年過去,季節由春轉秋,頂多是圍繞建築物周邊的樹木已經有了些許紅意。

  持著鑰匙的溫子打開了大門,一進去便直直奔往廚房的方向。貴子比她稍有餘裕一些,在玄關處把兩人的鞋子靠邊放好才提著另一個袋子過去。
  緊跟在後的男子組幾乎是同時抵達,魚貫進屋。田所在沙發跟餐桌之間的空位放下保冷箱,立刻就撲向了沙發,雨宮望了他一眼,苦笑著將烤肉用具靠牆放好,再搬起箱子走向已經洗好手、開始把食材放入冰箱的兩人方向。
  久我和本多將各自身上的四個背包在樓梯口放好,轉頭又回到玄關,和由梨江打聲招呼讓她先進來,接著一同協助麻倉雅美進門。

  本多雄一蹲在麻倉身前將她背起移動、再由久我搬運輪椅本身,在這半年以來他們早已經習慣這一連串流程。
  距今天的烤肉活動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本多讓她在單人座的沙發上坐下,接著和久我一起把眾人的行李放到二樓各自的房間裡。
  民宿客廳是挑高的設計,她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在二樓走廊看著房間平面圖的兩人。
  她仔細觀察這棟建築,兩層構造又沒有電梯,室內外也有高低差,其實並不太適合帶著一個需要隨時乘坐輪椅的人一起。但當初決定這次聚會的時候,八個人卻都沒有猶豫地一口拍板定案。
  對於他們八個人而言,這個地方有著與別處不同的意義。

  「雅美,你在看什麼?」由梨江幫她倒了杯水過來,好奇地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沒什麼。」她收回目光,接過對方手中的杯子。
  「啊,是本多前輩跟久我君,他們還幫忙把行李放進去房間裡啊。」元村由梨江也同樣看見了二樓的兩人。

  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本多為了讓計劃能夠順利執行,知情的四個人要住哪個房間都是他事前親自安排好的。而這一回,則是八個人在公車上兩兩分組後,各自挑了房間。
  久我率先選擇了仰慕的前輩本多雄一,由梨江和溫子表示維持著與上回相同的組合即可,因此田所和雨宮、貴子和麻倉的組合也自然誕生。

  「我們把背包都放進各自房間了,要整理東西的話快去吧。」本多邊下樓梯邊開口。
  「什麼時候開始烤啊?我已經有點餓了。」溫子指著烤肉架,環視眾人一圈。
  「那就大概一個小時後開始吧,這段時間大家各自收拾一下。」雨宮望了一眼牆上的鐘說。
  對房間整潔有十分要求的田所立刻從沙發上爬起來,三步併兩步地上了樓。溫子、貴子向由梨江招招手,三人結伴一同向二樓走去。
  雨宮則是喊住了久我,兩人一起把烤肉架跟桌椅搬到院子裡,打算先將東西組裝起來。

  本多雄一靜靜看著麻倉雅美四處張望、一直在觀察房子的模樣,慢慢走向她。
  「這裡……還是滿舒適的地方吧?」
  「是啊。」她點點頭,定睛望著他,「你不去整理東西嗎?」
  「我不用,這次行李不多。」他靠著沙發椅背說道,「你的東西我已經跟貴子說了就放在你床上,晚上要盥洗的時候我再去幫你拿。還有其他注意事項也都跟她說明過了。」
  「好。」麻倉眨了眨眼,眾人才剛進屋沒多久,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麼時候跟中西貴子交代這些事情的,「貴子沒吐槽你像個過保護的家長一樣嗎?」
  「她確實發了個嫌我囉嗦的貼圖過來。」本多笑了笑,「我過去幫雨宮他們準備,你要做什麼記得叫我。」
  「嗯。」
  她直覺便出聲回應,盯著他往院子走去的背影,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很習慣於兩人之間這般的對話。

  從那場車禍昏迷之中醒來至今,除了她的家人以外,他是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最多的人。即便其中契機是出自「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的原案、源於她利用了本多雄一說願意成為自己雙腿的那句話,讓他替自己實行復仇行動。
  但直到被久我和幸揭穿的那刻,她才知道本多在背後主導了這個計劃的第三層設計,使她的復仇劇成為了一場真正的「演劇」。他帶領她想要復仇的三名劇團成員,用賭上性命的演技,賭上人生的演出,把她從絕境邊緣拉了回來。
  麻倉雅美知道得很清楚,由於脊髓損傷必須終生坐在輪椅上的自己,未來再也無法作為一個演員繼續演戲。但本多主導的那一部為了讓她活下來的「作品」,卻使她有了再一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踏上舞台的機會。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她在自宅、醫院、稽古場、劇場之間來回的奔波都有他的參與。
  她已經自然地接受了他總是在身邊這件事。

  然而若是問起兩人之間的關係和之前相比是否有所改變,她卻也沒有答案。一想起曾利用他的好感去復仇,她便不覺得自己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即便她很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答案已經傾向肯定的那方。

  「雅美,你在發什麼呆?」笠原溫子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回頭發現上樓的三個女孩已經回到客廳,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觀察注視著戶外三人身影的她。
  她現在能夠和這三個人和平相處,也是因為有他在——麻倉雅美對她微笑搖搖頭。
  「沒什麼。」

*

  秋日陽光舒適地照進院子裡,在眾人分工下,事前準備很快完成,烤肉派對隨即展開。
  雨宮和久我主動擔當負責替大家烤肉的位置,其餘眾人各自端著盤子,邊吃邊閒聊著。本多雄一將麻倉雅美乘坐的輪椅固定在落地窗外延伸出來的露台上,桌椅就擺放在她的身側,讓她能放便拿取。

  席間話題主要圍繞著這次聚會的目的——為將要前往倫敦留學的元村由梨江舉辦送別會。
  七人從她本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是在「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的第一次稽古結束後。一向有私人司機來接、平時早早離開的由梨江那天難得留住大家,在稽古場的休息室裡,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開口。

  自麻倉受傷之後的這半年,劇團的成員們也思考了很多。關於自己作為一名演員,離開了四季民宿、離開了「被大雪封閉的山莊」、此時此刻擁有站在舞台上的機會的自己,究竟還有什麼能夠做的。
  畢竟麻倉雅美從未對那三個人說出原諒這兩個字。
  他們也未曾遺忘自己必須背負的事物。那將使他們不斷在內心督促自己,必須成為更好的演員。

  元村由梨江簡單說明自己之後留學的展望,語畢,只見田所義雄搶在雨宮起身之前帶領大家舉杯,接著帶著半哭喪的語氣說自己會支持她云云,被久我拉到了一旁。
  氣氛烘托至此,笠原溫子及雨宮京介一見時機成熟,也各自發表兩人接下來的計劃——除了自家劇團的作品外,也會積極參與外部的舞台、音樂劇的徵選。接著久我和幸順勢舉手,說他在一週前的千秋樂公演結束後從劇團主宰東鄉陣平手上接到了錄取通知,下個月開始他就從外部參與的身份轉為正式的劇團成員。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吐槽這種事應該先講,場面立刻成為送別會再加上歡迎會的二重意義,氣氛更加熱烈起來。

  本多從客廳冰箱裡取出兩罐啤酒打開,步至麻倉身旁,把其中一罐遞給了她。
  她從剛才開始就沒怎麼說話,掛著淡淡的笑容身處在歡快的氛圍裡。他想起自己在聽說麻倉雅美車禍受傷之後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就覺得對方現在還能夠擁有笑容,已經是他心中的萬幸。
  「還要吃嗎?」他瞄了一眼她空了的盤子,「久我那邊應該是最後一批肉了。」
  「不用。」她望著他,「電話是誰打來的?」
  本多的動作頓了頓,沒料到自己剛才特意從院子繞到玄關處躲進室內接電話的模樣被她看見了。
  「那個是……」
  「沒關係,不想說就算了。」
  他正有些遲疑地支吾起來,對方卻十分乾脆地結束了話題。

  夕陽半沒入地平線的時刻,派對接近尾聲,眾人也開始分頭整理東西收拾進屋。
  他們並沒有安排入夜之後的集體活動,但下午酒氣入喉之後大家興致都頗高,窩進了二樓的娛樂室玩牌、彈鋼琴,好一陣才散會才各自洗漱。
  本多從麻倉雅美的房間裡替她拿來了裝了換洗衣服和必需品的袋子交給她,把輪椅推進浴室之後出來。
  他走向二樓,朝還開著門的貴子打了聲招呼,回到自己房間。久我還沒回來,他打開自己的背包簡單整理,再次回到一樓。
  客廳已經熄了大燈,但間接照明還留著,他剛下樓一眼就看見坐在露台長椅上的背影。

  是久我和幸。
  本多朝他走去,拉開落地窗的時候見到對方手裡拿著啤酒和零食望著夜空,聞聲回頭。
  「啊、本多前輩。」
  「沒想到你挺會喝的啊。」
  「欸、……啊、」對方一愣,注意到他的視線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東西,這才意會過來:「也還好啦。」
  「哇,是酒量好的人的語氣。」
  「才沒這回事,」久我笑著回了他的玩笑話,「前輩不知道是因為你之前稽古結束都沒有跟我們一起去聚餐的關係吧。」
  「你要這麼說也是。」本多在他身旁落座,忽然想起上一回來到這間別墅的第一晚,兩人也有著類似、但位置相反的同樣一幕發生。
  「啊、」久我的回憶也同時復甦,「前輩是要抽菸嗎?」
  「不,我已經不抽菸了。」他輕輕笑了笑,抬眼望向黑夜裡的點點星光。「之前來的時候,完全沒有心情好好欣賞這裡的景色。」

  半年多前的他,在那四天裡,滿腦子光是思考著計劃能否順利施行就已經拚盡全力,根本沒有餘裕看風景。就算在鏡頭拍不到、麻倉雅美看不見的室外獨自望著夜空的那一夜,所思所想也都是關於她的事。

  「對了,恭喜你成為正式團員。」
  「謝謝前輩。」聽他這麼說,久我喜悅的神情躍上雙頰。「上次我也說過,我當時會參加水滸的徵選,就是因為仰慕本多前輩才來的。在之後的公演也請多指教。」接著起身向他鞠了躬。
  本多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認真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
  「……下次一起去喝酒吧,我請客。」
  久我抬起頭時視線停留在身後的客廳,他順著回頭望去,看見坐著輪椅的麻倉雅美正在那裡。

  「雅美小姐。」久我拉開落地窗,本多跟著起身。
  「我……打擾你們了?」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移動,一開口便有些打趣地問道。
  「不不、當然沒有。」本多還沒來得及否認,就聽見久我的聲音如是說。
  於是他聳聳肩跟著開口:「……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而且已經聊完了,我先回房間。」緊接著他的句尾,久我留下這句話也沒等他們回應,便自顧自上了樓。
  「那傢伙在幹什麼啊……」
  望著後輩的背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他走到麻倉身後握住輪椅握把:「你要上樓了嗎?」
  「等等,」她說,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我也想在露台坐坐。」

  本多雄一把東西放在樓梯口,從客廳沙發拿了一條毛毯遞給她蓋上,如同下午那樣將輪椅從落地窗推至露台,固定在長椅的靠左側處,他自己也坐在了同一端,與她並肩望著夜空。
  「有星星……」她輕輕開口,聲音包裹在秋夜的微風裡飄盪著。「上次來的時候一直待在二樓,完全不知道這裡的景色是這樣的。」
  「……我就算待過同樣的位置也不知道,當時根本沒有心情看。」
  「事到如今你後悔了?」麻倉雅美的目光轉向他,玩笑般的語氣裡帶著三分認真。
  本多仍舊仰著頭:「不,我從來沒有後悔。」

  她或許不知道,他為她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出自心甘情願。

  「那你呢?」
  「嗯?」
  「你看著現在的他們……現在的由梨江、溫子、雨宮,會感到後悔嗎?」
  他詢問的聲音比起自己方才的回答更加輕巧,似是隨口一問、沒什麼大不了般。麻倉沉默著思索一會,最後對他搖了搖頭。
  「不會。」她說。
  本多並不意外。他現在閉上眼也能想起,當他在醫院,從她手中拿到那本筆記本、窺見她無盡的悲痛時有多麼震撼。即便那四天的種種最終使得他們八人的關係走至此刻,並且讓他們能夠平安友好地再次一起來到這裡,卻不能代表麻倉雅美心裡的傷痕,會隨著這些消逝殆盡。

  「既然我們都沒有後悔,這樣不就夠了嗎?」他望著她仍有些無法釋懷的表情:「還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什麼意思?」
  「你從下午就一直有一種,看起來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本多微微垂下腦袋,小心翼翼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想說的話,我很願意聽。」
  麻倉雅美抿著唇,直直望著他,像是將話語在腦海裡整理過一遍又一遍才開口。

  「你覺得,現在的我,有辦法成為一個演出家嗎?」

  「……演出家?」他沒想到會聽見她這麼說,整個人頓時停了一秒,才緩過來確認:「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像東鄉老師那樣創立自己的劇團嗎?」
  「我現在,還沒有想那麼多。」這並不是本多第一次從對方口中聽見對未來的不安。「只是,看著決定去留學的由梨江、坦蕩表明接下來努力方向的溫子和雨宮,我也忍不住去想,現在……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能做的事。」
  「我不想放棄演戲,但我沒辦法再站上舞台了。」她邊說,語氣裡漸漸帶了些焦急,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我想到了你。」
  「我?」
  「上一次,你在這裡安排演出的那個作品,很成功。」麻倉微微笑了起來,「作為你唯一的觀眾,我能感受到你從這個作品裡想要傳達出來的是什麼。」
  他屏氣凝神,目光緊緊跟著她。
  「你原來是演員,所以你的演出跟東鄉老師的演出不一樣。過程甚至結局都充滿了意外——即便那並非你的本意,但包含了那些由於你和其他演員之間的化學反應所產生的結果,全部加起來最後才成為完整的作品。」
  「你讓我也想……創造出這樣的作品。」
  語畢,又輕輕嘆了口氣。
  「但是現在的我,真的有辦法做到嗎?」

  本多想起他們復仇劇的設計被久我在二樓娛樂室的鏡子前揭開的那一天。他想起當時的麻倉雅美對他大吼,然後拿出藏起來的刀……沒顧慮太多他便衝上去阻止她自盡,在那之後她帶著淚反覆詢問,自己還能夠再踏上舞台嗎?

  「雅美。」像是要將力量傳遞過去一般,他伸出手搭住了她的手背。
  「你是我們劇團公認最好的演員。」
  「所以我相信這個『演出家』的角色,你也一定能夠做得到,而且還能比我做得更好。」
  「到時候,我一定會去參加你的作品徵選的。」

  麻倉望著他的眼睛,難得地笑出了聲:「你確定嗎?我搞不好會比東鄉老師還更嚴格地審視你的演技。」
  「正合我意,你就等著看吧!」
  「那應該是我的台詞吧。」
  見到對方放鬆許多的神情,本多臉上的笑意漸緩,從輕輕搭住轉為握住她的手:「雖然不能說作為交換,但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她不覺一愣,屏住呼吸。
  「其實是關於下午的那通電話……」他觀察著她的反應,一邊構築文字,「是劇團的事務員打過來的。」
  「事務員?」
  「嗯。」本多盡量以輕描淡寫的語氣開口,但也無法掩蓋他對於接下來這件事感到的欣喜:「對方跟我說,有位知名導演的電影發來了主演邀約。」
  「你說什麼?」他看見麻倉雅美驚訝地睜大了雙眼:「……電影?」
  「對,電影。」
  「主演?」
  「對,主演。雖然是什麼類型、什麼樣的角色都還要等下週去事務所詳談才知道,但是已經幾乎能確定下來了。」他笑了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下午你問我的時候,我只是沒想到會被你看見我接電話的樣子嚇了一跳……這件事我原本就打算第一個告訴你。」
  本多注視著她的表情,感受到透過交疊的手傳來的溫度在掌心裡漸漸上升,話說完後的沉默令他感覺心跳聲明顯得忍不住有些心虛,他深呼吸一口氣。

  「就這樣。時間已經有點晚了……走吧,我送你回房間。」
  他放開她的手,匆匆從長椅起身,準備拉開身後的窗。

  「本多。」
  「嗯?」回過頭,只見麻倉雅美望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這是她通常有什麼需要低聲告訴他的話時習慣性的肢體動作,本多坐回長椅上與她視線平高,上半身靠近了些:「什麼事?」
  她依舊沒回答,又重複一次同樣的招手動作。
  他愣了一秒,沒想太多地再次靠近……就在幾乎同一時間,對方的雙手搭上了他的肩,整個人朝他湊近、偏過頭——當本多雄一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吻了上來。

  相貼的唇帶著夜晚的涼意,襯著背後別墅客廳的間接照明,他瞠大的眼睛將麻倉雅美緊閉雙眸卻明顯帶著決意的表情盡收眼底。這個吻很短暫,她很快地便拉開了距離。
  本多的目光已經從驚訝轉為柔和,暖意從心底緩緩升起,他握住麻倉將要抽離的手腕。

  「等一下。」
  他說,整個人往輪椅的方向坐過去了一些,另一手繞至她的頸後,觸碰到她微捲的髮梢。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表情——過去在劇團相處的喜怒哀樂,在舞台上的一切演技切磋,從車禍受傷昏迷醒來後的悲痛,幾近無限的崩潰與憎恨,上一次在這間別墅裡的衝突場面——已經看過了麻倉雅美無數表情的他,內心深處渴望著能夠有一天,見到她眼裡只映著自己的表情。

  對望的視線熱度微微上升,本多扣緊她的手緩慢地拉近,這一回輪到他主導他們之間的距離,直到近到分不清彼此呼吸的氣息。他閉上了眼,而她也沒有躲避。
  第二回比起方才的出乎意料更有親吻的實感,加速的心跳聲隨著被壓抑在心底許久的情緒被釋放而放大了許多,他幾乎有那麼一瞬間收不回來,卻還是在達到臨界點之前向後退開,將這個吻停留在淺嚐即止的位置。

  他睜開眼,兩人相顧無言,他正在腦海構築該說些什麼的時候,麻倉雅美卻率先打破沉默。
  「……謝謝你。」
  「什、什麼?」
  「謝謝你相信我的能力,也謝謝你選擇第一個告訴我。」
  「……啊。」經她這麼一補充,他才回憶起對方指的是什麼。本多一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又捨不得將目光轉移:「你剛才太突然……我差點都忘記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只見她少見地語塞了幾秒,低下頭撇開視線。

  「雅美。」他搭著她的肩頭輕輕喚道。

  本多雄一無法遺忘在劇團水滸的新人公演的稽古場、在一次又一次的徵選會中、在每一場他們共同出演的舞台上,用盡全力去飾演角色的麻倉雅美,在他眼裡散發著無限耀眼的光芒。
  他也無法遺忘,聽說她沒通過徵選回老家散心時猶豫著是否要去見她的糾結,聽說她出了車禍被送進急診室生死未卜時從體內湧出的絕望,在病房見到坐著輪椅的她時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的不安。

  他並不曾後悔為她精心設計那一場復仇演劇。
  但當時的他開口說自己願意成為她的雙腿,言外之意其實是——

  「我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END

頁: [1]
查看完整版本: [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本多麻倉] 幕が上がる [G](電影全篇劇透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