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另一個if線的故事 時至今日,八重神子始終會想起五百多年前的那個下午 她想,如果狐齋宮沒有看中她將她帶走呢?如果雷電真沒有死在坎瑞亞戰爭呢。那這一切會不會發生改變,她會不會只是一隻稍有靈智的小狐
她想,如果沒有那些變故。她可能早就在魔神戰爭中死去了,或許是被火燒死,或許是被水淹死。也或許同一些倖存子民一樣僥倖活了下來。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在乎。她只是在想,為什麼她一定要去愛那位神明呢。死不死無所謂,至少不要活得難受
八重神子從第一次見到那位武者的時候便在想,一定要追隨她到永遠。她那時太小,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感,只是近乎痴迷地看著那把太刀在武者手中轉來轉去,最終指向了自己
她問她,你是誰
那時八重神子沒有名字,也不想回答這句話。只是望著那對紫色的眼睛,看見裡面出現自己的倒影。那時她一定在想,她沒有見過神明,但她的神明一定是長這樣的
傳說中未開靈智的狐妖擁有無限的愛和勇氣。八重神子也不例外,她不怕冰冷的刀鋒,順著刀柄爬上了武人的肩膀。武人瞬間靜止不動了。八重神子想,她可是白辰一族的後人,這位武人一定被嚇傻了吧。於是她自豪地趴在武人的頭頂,將對方梳好的頭髮弄得很亂很亂
她很想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樹後爆發出一陣很突兀的笑聲,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極為突兀。
八重神子不用猜也知道是狐齋宮來了,因為在她的映像中,到鳴神大社的路十分不好走—孩童上不來。偶爾有來求籤的大人也都嚴肅誠懇—至少不會在這種地方發出笑聲,不然會被視作不敬神明的。敢像這樣“不敬神明”的,八重神子只認識狐齋宮一個。於是她豎起狐毛憤憤地盯著那棵樹,她想,她今天絕對不要被狐齋宮捉回去唸書了,無論如何都不行。
但她八重神子也不傻,知道狐齋宮是法力高強的大妖,如果直接撒腿就跑的話,肯定會被很輕易抓回來。狐狸眼睛咕嚕嚕地轉了一下,當機立斷地揪住了武人那根可憐巴巴的呆毛,努力地往後扯。她用行動告訴那人—快跑,不要待在這裡了。
但對方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定住了,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八重神子感受到對方似乎在顫抖,於是她低下頭,無聲地問對方,你怎麼了?
狐齋宮終於忍不住從樹後走出來了,她笑著往向眼前的人,說,想不到傳說中未有一敗的影武者,也會被一隻小小的狐狸嚇到啊。
不是小小的狐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狐妖!八重神子默默在心中補上一句。被我嚇到也是人之常理嘛
狐齋宮注意到了八重神子那副齜牙咧嘴的表情,裝作漫不經心地說,哎呀,小狐狸,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換作是在戰場上,可是會被這位大人削得連灰都不剩的。接著她又自動忽視了影投來的求助的眼神,高興地說,可得趕快把真叫來,看看這有趣的一幕。然後一溜煙地消失了
八重神子不甚在意,她想,她都在這人頭上呆這麼久了。先前她沒砍自己,現在也一定不會。於是她得意極了,甚至忘了人類是聽不懂狐言的,她附在那人耳邊說,你為什麼這麼怕我
我…我是怕你摔下去了。影武者一動也不敢動。她過去斬殺妖魔時都沒這麼緊張過。姐姐先前跟她說過,生命是一種很脆弱的東西,尤其是對於年幼的人來說,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會失去生命。她想,狐妖和人一樣,在年幼時都是脆弱的,經不起這一摔。於是她便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不是這樣的,八重神子迅速跳到地上來,連著擺了好幾個頭,她說她不害怕摔下來。她還說,你身上好香啊,等我長大了,你可以嫁給我嗎?齋宮姐姐說,娶親就是要守護一輩子的意思
影一時有些無語,但又無可奈何。她不是笨,只是有些木訥,不擅言辭。於是她吞吞吐吐地說,狐齋宮也說了,我是武人,是守護稻妻的一把兵器。兵器斷不斷無所謂的,只要持刀的人沒事就夠了
八重神子一時感到有些心疼了,她將爪子搭在那人佈滿繭的雙手上,也沒有懷疑為什麼面前這人能聽懂自己說話。只是虔誠的祈禱,像那些求神化吉的人類一樣,她說,願神庇佑你,庇佑你歲歲平安。或許不要神明也可以,你教我練劍吧,我來保護你
影想說,我不需要保護。但她沒有開口,她覺得沒有必要。她向來不喜歡做過多的解釋,而且她也解釋不清楚。就像她不能理解真為什麼喜歡夢想這種虛幻的東西一樣。她不能理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曾經叫她到街上去走一走,體會一下人間的煙灰氣。但結果就是,影獨自一人到山上去練武了。等真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倚著一棵樹睡著了。
她沒有聽見真在月光下喃喃自語,影,你聰明勤奮了這麼久,我很高興。但我從未將你視作兵器,就像我希望稻妻子民能平安喜樂一樣,我也希望你能夠過得輕鬆快樂一點。她悄悄施展了一個小法術,讓自己的妹妹睡得更香一點。她講,這是我身為姐姐,唯一能為你做的事
因為真總是太過溫柔,所以影什麼都不知道。她執拗地走著她自己的道路,即使路途總是迷茫也無所謂。她不怕死,她什麼也不怕,影一直這樣認為
八重神子扯了扯影的衣角,她委屈巴巴地說,你為什麼不理我?她沒有說出口的是,都說人有七情六欲,可你為什麼看上去沒有感情。你為什麼不說喜歡我呢,我要你說喜歡我
紫發武者是塊又呆又傻的木頭 八重神子得出了一個很重要的結論 影是塊又呆又傻的木頭 八重神子第二次見到影時,是在天守閣。 八重神子第二次見到影時,虔誠地喊她殿下。 鳴神島有兩位殿下,狐齋宮告訴神子。她說,既然你對那位殿下那麼戀戀不忘,為什麼不去找她呢?還說是,她不會連她是誰都沒告訴你吧?
狐齋宮是位不靠譜的大人。八重神子默默地在心中說。她才剛化形,這位狐妖便來逗她了。她這樣想著,於是她說,狐齋宮,你總是這麼沒大沒小的,對神明一點都不虔誠!
喲。狐齋宮來了興趣,她倒也沒有被小輩指責後的惱怒,只是吊兒郎當地說。我怎麼就對神明不虔誠了?放眼整個稻妻,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我還喜歡真殿下的人了
為什麼呢?八重神子搖著尾巴好奇地問,鬼族的那位少女,和那位天狗大將,哪位不比你好?
大概是因為,我是真殿下的眷屬吧?狐齋宮想說的其實是我愛她。但她沒有說出口
哦,八重神子眼裡泛著光,她對面前的白髮女人說。那我以後也要當影殿下的眷屬!
希望越深,愛得也越深。心裡埋下的那根刺,是她自己親手扎的
第二天便有消息傳到鳴神大社,說是鳴神大人身體有恙。八重神子想,神跟人類從本質上原來是一樣的,也會因為換季而感冒。顧不得那麼多,她幾乎是一蹦一跳過去的。雀躍著,她以為就真的只是普通的生病,是那種吞了幾片藥丸馬上就能好的那種。她沒有白去,她還特地帶了幾包油豆腐。想著殿下一定會開心地誇她懂事。心底這麼想著,八重神子便覺得自己跟天上的鳥一樣輕了,輕得幾乎要飛到雲彩上去了
所以當八重神子抱著油豆腐將門打開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涼下來了。木檀香味還在,但她聞不到了。她覺得自己的天塌了,她以為自己的殿下死了。於是眼淚便嘩嘩地流了下來,她看著那些沾滿血的紗布,她想,死亡是一件多麼可怕且疼痛的是啊。
那一刻彷彿受傷的不是影了,而是她。
八重神子哭著說,殿下,我把我最喜歡吃的油豆腐都帶給你了,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剛剛進門還感到有點擔心的各位友人們一下子忍俊不禁了。有人大聲笑著說,哈哈哈,想不到影武者打了勝仗後,是這副模樣啊,長見識了
或者是,影,你家小狐狸來給你哭喪來了。再不起來的話,可是要跟著你一起走了哦 八重神子是只好面子的狐狸,但此刻她卻彷彿聽不見別人說了什麼,她只是希望殿下能夠睜開眼看她一下 於是影坐起來,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她說,你們就別逗我了,我已經快滿一千歲了,不是小孩了 哈?大家笑得更狠了。不逗你逗誰,逗你姐姐嗎?得了吧,你姐姐不打趣我們就夠了。還是這隻小狐狸? 影居然認真的想了想,她說,那你們去逗真吧 這隻小狐狸看上去被嚇得不清,都要哭了。就別打趣她了。影沒有說出口 八重神子這才反應過來,然後氣壞了。她說,殿下,我帶你逃吧。逃到很高很高的山上去—比鳴神大社還要高,逃到一個沒有危險的地方。書上講有世外桃源,我們逃到那裡去吧 今晚絕對是八重神子被嘲笑得最慘的一次,沒有之一!!!今天絕對是八重神子最討厭的一天,沒有之一!!! 殿下不但不跟她走,還叫她背了很多詩文。最重要的是,殿下明明手腕受了傷,卻還是在自己背錯文章時打了自己。她痛不痛沒關係,但她心疼影。她希望殿下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八重神子人生中第一次想要趕快將這些書背完。最好是一口吞進肚裡的那種。那天,她只背錯了一次 殿下是天底下最笨的木頭了! 除了自己,絕不會再有人喜歡這樣的木頭了! 鳴神島最近陰雲密布 有幾隻鳥在天空中盤旋,忽然悲寂一聲。便落入草叢中了 八重神子最近有些失眠,她總覺得自己的心落了一塊。但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狐齋宮說是出了一趟遠門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她恨她,恨她不告而別,將鳴神大社那些繁瑣的事物全都推給了她。恨她沒有履行給自己帶油豆腐的承諾。 八重神子哭了,她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天上有幾隻鳥死去了吧。但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不明白 她每天都爬在很高很高的樹上,希望能看到狐齋宮和殿下一起說笑著走回來。她一定會狠狠地責怪那位白色的大狐。不過沒關係,她一定會笑,會笑得很開心。她想,活著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啊。所以求求你們,不准死。一定要回來 過了很久,她的殿下終於回來了。狐齋宮死了,她知道。所以當她再次見到影時,她顧不得一切撲了上去。那一刻,她終於明白,死的不是幾隻鳥,是自己的友人。於是她笑了,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她說,影,我的人生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所以,你不准死,也不准走 影說,好 說謊的人天打雷劈 八重神子今年16歲了。 影在今年送給了她一個巨大的生日禮物。她對神子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麼辦 八重神子平靜地說,我會找到你,無論你走到了哪裡。你會走是嗎? 不會,影眼神飄忽不定。不敢去看八重神子 殿下,到底你是神明還是我是啊?這麼緊張乾什麼。我說過,我會相信你。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真正地相信。所以說,不要騙我。八重神子伸出小拇指,她說,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的人天打雷劈 影很認真地說,神子,我會被天雷劈得很慘的 什麼嘛,原來真的要走嗎?那請將軍大人趕快吧,我就不送客了。我還很忙呢。我知道你要去哪,你的那些人偶我也不是沒見過。八重神子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將軍大人還是最好小心點,別走在路上被雷劈了。這傳出去多少有點丟臉哦? 影沒有多說什麼,遞給八重神子一個小巧的盒子。她說,我不會再用到這個了,神子 八重神子打開盒子冷笑了一聲。她想,雷電影,你真的還活著嗎?心對你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嗎?但她沒有說,她知道雷電影此時也很難受。於是她說,將軍大人還是快走吧。不然我一會反悔了,冷不防就捅你一刀。雖然打不過你,但你對我沒有防備對吧? 沒關係,你想殺了我都可以。我只是一把不在被需要的刀。她對神子說,神子,如果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我允許你殺了我。不算你有罪 稻妻不需要固執己見的君主,於是雷電影消失了 求籤 求籤求給誰了,那位執行命令的人偶嗎?八重神子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沒由來地想到。想著想著她又覺得很好笑。人類為什麼都這麼蠢,不去進行一些實質性的舉動。而是把希望寄託在神明身上。只知道索取,卻從不奉獻 真不知道那個傢伙為什麼會這麼熱愛人類。 世人都說,新來的這位宮司不如狐齋宮。她是一位不愛人的宮司,是冷漠的旁觀者。 八重神子不在乎這些,她只是喜歡看著神櫻樹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然後在樹下飲些酒,或是看會小說。她有時會喝出幻覺,看到影拿著那把刀揮舞。於是她也拿著一把刀,抓著影的手,跟著一起起武了。她知道這是假的,但她不想醒。是啊,一個裝睡的人,是永遠都醒不過來的 她喜歡聽著影用一成不變的語氣給她唸書,她覺得有趣極了。她喜歡聞影身上的檀木氣息,這讓她覺得影更像一塊木頭。她喜歡影武刀的身姿,像是在月光下偏偏起舞。那時她便不像是武者,而是舞者 她討厭影,討厭她還沒教會自己如何去愛世人。討厭她逃避似的離開 於是她在夢裡流下了一滴清淚。夢裡的影問她,你怎麼了? 她說,沒什麼,沙子被風吹到眼睛裡了。雷電影小心翼翼地撐開她的眼瞼,輕輕地將沙吹了出去。她抱住神子說,我愛你 八重神子想,她大概可以為這句話高興一輩子了 只是為何,喉間是苦澀的 鳴神大社有巫女急匆匆地跑來,喊,八重宮司大人,有人來找你了! 等到八重神子出去時,那人已經跪倒在了地上。她喊,宮司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他快不行了 那關我什麼事,八重神子答道。她說,鳴神大社又不是什麼慈善機構,自己去找醫生吧 那人眼神立馬變得冰冷而又陰狠了。他說,宮司大人,先前聽聞你不通人性,以為是假的。這樣一看,原來是真的啊。我哥哥才17歲,你真的忍心讓他死去嗎?神明給你的職責不就是幫助救助人類嗎,你難道忘了嗎 八重神子被纏得有些不耐煩了,她說,你哥哥才17歲,我就一定要救他了?我沒有義務幫助你們,我也才17歲呀 怎麼沒人來救我呢? 求求你了,至少你有能力救人。可是我們沒有,我們只是平凡的人類,壽命也僅有百年。他苦苦哀求到 於是八重神子同意了 她想,也許正是人與人之間的這種感情,才值得然影這麼去守護吧? 於是她恍然大悟,她一定要把影揪出來 生活如下棋,每落一步子,都要小心翼翼地觀察 八重神子為這一天等了五百年了。她想,她是陰險了點。不過沒關係,只要影回來就好。並且她只是精於算計,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於是她再次見到影時,將雙手握成了拳 雷電影想,隨她怎麼樣吧。打也好,殺也罷,她絕不還手 她問她,還記得你的承諾嗎? 雷電影點點頭說,從未忘卻。說罷她便閉上了眼睛,她想,八重神子也許會打她,總之不會是好事 但這些假設都沒成功。八重神子張開雙臂,望著她笑了 她說,殿下,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雷電影知道她虧欠了八重神子太多,五百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稻妻建起了很多樓房,過去被戰爭摧毀的建築都變成了高高的樹木。她想,八重神子變了。心思變得細膩,不在容易揣摩。她總喜歡掛著一張假笑的臉,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這也許是一種成長 某天吃飯的時候,八重神子忽然問她,影,你愛我嗎? 影點點頭,說,也許吧。其實她也說不准。她不知道愛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真的去愛一個人 八重神子笑著搖了搖頭,她說,影,我想吻你 於是雷電影便將頭伸過去了。 算了,八重神子笑著說,影,你對我究竟是愧疚,還是愛呢?你自己說得清嗎? 誠然,雷電影不知道,她以為只要自己盡可能地滿足神子,她就應該會感到很開心才對,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的。她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堵名為愧疚的牆 我確信我能教會你什麼是愛,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與可憐。雷電影,我已經五百歲了,五百歲有五百歲的驕傲。我不希望你將我當後輩看待,我希望你愛我。你現在的狀態,讓我感覺,你很卑微,你為什麼要卑微。因為覺得對不起我是嗎?八重神子笑容僵在了臉上。你現在真的很聽話,聽話到讓我懷疑,我現在叫你給我生孩子你也會照做。但你做得到嗎? 雷電影愣了一會後低下了頭,她說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求你了,說我愛你 天理大戰打響 神子躺在影的腿上,她說,你要去嗎? 雷電影說,嗯 嗯,記得平安回來。八重神子安靜地閉上了眼,她說,別動,就現在,抱著我 神子,我想我明白什麼是愛了,雷電影走之前忽然說道。 舉個例子? 我愛你 風吹過時,八重神子耳邊的神之眼忽然碎了。緊接著,出現了一對風系的神之眼 它講,雷電影死了
本文最後由 陸過盛夏 於 2024-1-1 15: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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