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 發表於 2023-9-4 22:13:47



李敏俊當然不是第一次喝醉,但卻是第一次醉在金判秀的車上。
回到韓國的李敏俊變得容易酒醉。在歷劫歸來後李敏俊被同事拉往一攤攤酒席,說是慶祝,但多少都在相互刺探——當時李敏俊大不畏的提出一但作戰成功便要美國的位子早就默默在研究院傳開,等他真正回到工作崗位上,即便事務官再後知後覺,也感受到同事間的話中有話與那些曖昧的眼神流動。事務官夾在燒酒碰撞聲中,疲憊而不知所措,一杯杯黃湯下肚,恭維和應酬的話來往旋繞在李敏俊腦中嗡嗡作響,像是某種爆炸的餘燼。他又喝乾了一杯,提起精神,「科長——」在他再一次提到美國這個詞,而他的科長又再次繞回到中東時,他僅剩的理智知道他留在這邊也沒有用了。李敏俊忘記怎麼離席的,似乎聽見科長跟他說小心一點,他本來想給他的科長一個中指或是直接說老子就是要去舊金山,沒有第二條路,但卻又因為過於昏然而作罷,他搖晃著頭想著自己的車還停在世宗大路下的停車場,也許該叫個計程車-- 「嘿!」
等到李敏俊意識過來時,自己已經快走到馬路中間。一台計程車在他後面,按了幾聲喇叭,壓的不重,但被計程車擋住的車潮則沒那麼客氣,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像是一枚枚自殺炸彈的炸裂。
「喂,敏俊哥!」
李敏俊轉頭時先被車燈晃了皺眉,模糊中才看見一個年輕人一臉狡猾探出車窗,揮著手催促他上車。李敏俊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現在是在貝魯特還是首爾。但喇叭與叫罵聲追趕著外交官只能跑向車旁。金判秀催促著李敏俊上車,李敏俊搖搖擺擺的跌入座位時,似乎聽見金判秀的笑聲。
「哥。」金判秀轉頭看向李敏俊,發出佯裝甜膩的一聲招呼。「喝的太多了?」外交官只能癱在座位上看著所謂踏實的年輕人一臉壞笑。「怎麼是你?!」李敏俊呻吟一聲,覺得頭痛開始痛了起來。「相逢即是有緣哪哥,送你回去吧?還是你要先解個酒?」年輕人沒有等外交官回話,逕自發動了車子,往明洞的方向開去。
從黎巴嫩歸鄉的年輕司機隨便將車停在路邊,帶著李敏俊彎彎繞繞,在一家賣明太魚湯的店前停了下來。吃點東西再回去吧,頭昏腦脹的怎麼回家呢,我也還沒吃晚餐啊,唉等等哥付錢吧,我可是把口袋名單給你了啊。金判秀首先提出邀請,「這家我最近常常吃,又便宜味道又好。」李敏俊本來想推說他該回家了,明天要上班,更不要說誰付錢這回事了,但卻迷迷糊糊地被金判秀拉進店中,點了兩碗明太魚湯。
金判秀在料理上桌時搓著手的樣子,讓李敏俊一瞬間以為自己真的被狐狸騙了一頓飯。
但金判秀的確也還是有老實的地方,魚湯的確鮮美,暖呼呼的讓李敏俊落入另一種舒適的陶然之中。年輕人在對面稀哩呼嚕的喝著,一邊在說今天他載客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是這麼熟識的關係嗎?李敏俊想問,但同時卻又覺得這樣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也許只是從pita和Ayran換成了泡菜和魚湯。背景音從子彈發射變成了韓文喧嘩。

「唉哥,你怎麼跟小孩子一樣。」在李敏俊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金判秀的手自然而然的擦過李敏俊的嘴角,抹去了溢出的魚湯。很浪費的,就算在貝魯特,東西吃漏的小孩也會被毒打一頓的。李敏俊只是不滿的哼哼,又舀了一匙湯水。他看著金判秀隨意地將手指吮入口中,一邊咬著一邊在碎念什麼。小店裡面食物氣味與各種帶著上班族疲憊與抱怨的喧鬧。但沒有槍聲與孩子的尖叫,這讓莫名的李敏俊被安心充溢,卻同時又有一種不真實的飄然。金判秀這個死小子正坐在對面,在明洞吃著明太魚湯。那幾天幾乎是另一個世界。在食物的煙霧蒸騰中,外交官看著年輕人津津有味地喝著湯,在黎巴嫩,煙霧伴隨著卻是烈火與爆炸。子彈與叫囂隱隱而至。李敏俊揉了了揉太陽穴,明太魚的鮮味讓外交官清醒了一些,那些在黎巴嫩因為緊張而忽略的疑問,在溫暖的氣味中緩緩地,像泡泡般冒了出來。這個年輕人在溽熱的南方與沙漠都經歷了什麼?他就這樣一個人——跟著萊拉,在槍林彈雨中的計程車能賺到幾鎊**?但金判秀只是在他盯著他時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哥你是看我太帥嗎?但錢還是該你付喔。
李敏俊只是面無表情地用已經吃完食物的湯匙敲退金判秀的手(「太不衛生了吧!哥!」)
雖然最後外交官還是付了錢。
李敏俊再次上車時已經昏昏欲睡,整個人軟在副駕駛座上,司機問了家的位置,男人含含糊糊的說了一串。「唉我以為哥是住在江南的人,怎麼住在老百姓租的公寓, 不是準備去紐約的外交官嗎?」我只是個事務官而已......金敏俊迷糊回應。老家在束草,只能在首爾租房子錯了嗎?「唉哥,你怎麼比我還會騙人啊。」 金判秀的嘲笑換來外交官含糊地反駁。年輕人沒有回話,隨之而來的是音樂聲。車內空調也緩慢流動成舒適易眠的溫度。要先睡嗎?我隨處轉一轉。金判秀輕輕的問話,沒有等外交官回應,便進入漫長的燈的隧道。路燈規律的掃過車體,李敏俊瞇著眼,看著金判秀的側臉忽明忽暗。細微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年輕的男人輕輕哼著歌。不是李敏俊熟悉的語言,阿拉伯語。在半夢半醒間,黎巴嫩的熱浪潮外交官襲來,沙塵與羊群,還有野狗的吠叫。他被野狗驚嚇,他反射地蜷縮起來,抽著氣。在他以為會被野狗追咬時,一隻手抹平了他的驚慌,像是安撫地節奏,一下一下。而後是女人在唱歌,快來看看我吧,水聲和夜晚把我們帶走——李敏俊的阿拉伯語不算熟練,但歌詞便這樣飄入腦中,那隻手還在,有意無意地輕拍。
他沉沉睡去。
等李敏俊醒來時,計程車已經停在自己的公寓外,沒有熄火,空調與音樂依然平穩的流洩。金判秀搖下了窗點著一支菸,緩慢得抽著。
李敏俊迷糊著想著,在黎巴嫩也許金判秀也在某個不知名的泥地邊抽菸。黎巴嫩的夜晚是怎麼樣的,在貝魯特殘破的屋間李敏俊無法思考,一個韓國人如何在異鄉度過每個夜晚。金判秀拿菸的手輕輕地隨著音樂打著拍子,凝視著一個外交官不知道地遠方。
他是在想在首爾的母親嗎?或是萊拉——他見過一次那位女子,他要拿居留資料給金判秀和萊拉時,女子在一家美容院給其他移工作弄頭髮,女子的美麗帶著堅毅,從眼神就可以得知。金判秀在一旁跟李敏俊訴苦,說母親已經將繩子掛在樑上逼著要自殺了,還沒錢搬出老家住。你這小子--,李敏俊嘆氣,不想說下去。韓國比黎巴嫩好過生活多了,萊拉貼心的接過話頭,用著癟腳的韓語微笑著說。「你這小子真的運氣太好了,還不快點娶回家。」當時李敏俊啪啪打了金判秀的頭兩下,要好好珍惜她啊。金判秀只是一臉吃痛卻又衝著他笑,像要解釋什麼卻又說不出口。萊拉只是溫和地看著兩人。
「判秀就是我的家人。」萊拉說。


「判秀。」嗯?哥醒了?年輕人轉過頭來——路燈的光暈壟罩在金判秀的微側的臉,就一個騙子來說是過於英俊了。
「要菸嗎?」但已經沒有了。年輕人拿出菸盒搖了搖示意著,只剩抽一半的了。隨即金判秀將自己抽了一半的菸貼在李敏俊嘴邊,被李敏俊推開了。「我不抽菸……」李敏俊扭動著身體像要找一個更舒適一點的姿勢。你跟我以前鄰居家的貓也太像了吧,李外交官。年輕男人的手指擦過了外交官的臉龐,帶著一種逗弄的氣味。年輕人又深深地抽了一口,隨後將菸彈走。是貝魯特的貓還是胡志明的貓?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叫男子判秀。
「哥。」金判秀看著他,又是一種欲言又止的態度。但下一秒年輕男子笑了起來。「這次不算哥車資,哥之後要多多介紹客人喔。」唉你這死小子。外交官又啪啪地打了兩下金判秀的頭。我要回家了。外交官稍微用力地關上車門,頭也不回。「下次教哥怎麼抽菸啊!」
金判秀在身後的叫喚依然帶有笑意。
「沒有下次了!」 李敏俊不會讓那小子知道他的回話也帶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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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安保研究院**黎巴嫩鎊 本文最後由 阿薩。 於 2023-9-4 22: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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