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茲事體大 發表於 2023-8-21 22:56:23

※高中生竹馬設定
※雙向暗戀
本文最後由 伊茲事體大 於 2023-12-5 16:39 編輯

伊茲事體大 發表於 2023-8-21 22:58:54

01




  吳明翰盯著黑板上不停在恍神之間落下的新記號,放下了手中被他轉了好幾圈的螢光筆,這才發現空白的課本多了好幾道被畫得撩亂的痕跡。

  但他不是很在意,他也沒有隔壁的毛邦羽那種每一條直線都要精準地用直尺畫的強迫症,將筆蓋喀一聲回去,決定還是一臉往課本上趴。

  仗著放學後毛邦羽還會逼著他把重點補完,吳明翰放心地覺得先補個眠重要。

  他看著正仔細地抬頭低頭在黑板和課本間來回的毛邦羽,偷偷地享受這樣的時光。

  同是一起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毛邦羽卻一點也和他不同。長得白白淨淨的,行為舉止也不像自己總是大咧咧地,在他眼中像是一顰一笑都經過最能撩撥他的計算。

  長相嘛……吳明翰用手撐著臉,明目張膽地進行他日常的偷看行為。

  雖然是從三歲就一直看著的臉,卻似乎沒有看膩的那一天會到來似的,他總無意識地想將目光往對方身上擺。

  看著就很開心。

  微微敞開的制服領口,似乎能看見泌出了些薄汗在上頭的頸項。汗水沿著喉結滑下了鎖骨,那觸感會不會讓對方想起自己的手指惡作劇地在他皮膚上輕輕劃過的感覺呢?

  毛邦羽很怕癢,每一次被他突如其來的襲擊時總會小小尖叫一聲後瑟縮一下,然後紅著耳根子捶他的手臂、或捏他的耳朵表示報復。

  有人勸過毛邦羽,要是真的不喜歡一定要好好講出來。

  也有人勸過吳明翰,要是真的痛到留痕跡了,也要好好地阻止對方的暴行。

  但其實他們都不覺得哪裡不好。

  甚至暗自竊喜著,彼此還能保有這種最低底線的互動。

  或許是被盯得難受,也或許是終於抄完了那被塞了整個板面的筆記,毛邦羽終於願意施捨他一些目光。

  或許是天氣過於燥熱,捲髮少年臉頰上的紅潤一刻都沒消退過。

  毛邦羽撕了張放在筆袋旁的便條紙,唰唰唰地飛快寫下一行字,然後趁著老師轉過身擦掉前面的板書的時候,一掌連帶著便條拍上吳明翰有些汗濕的額頭。

  吳明翰的視線瞬間被那張便條蓋了一半,拿下額頭上的便條,娟秀的字體寫著「看屁啊?」

  他笑咧咧地從筆袋中掏出原子筆,嗒嗒按了兩下,要寫上時才發現筆尖沒有出來,又多嗒地壓了一下,這才開始他歪七扭八的反擊。

  像是注意著天敵的動向眼角餘光不停瞄著講台上的老師,吳明翰將便條捏成了一球,迅速起身拉開毛邦羽的後領,將紙球丟進了少年貼著一件背心的背裡,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坐回原位,好像做過了很多次,早就習慣又熟練了。

  制服裡的紙球沿著自己背脊滾下,毛邦羽癢得挺起了胸,不小心撞了桌子一下,發出的聲響讓全班包括老師都注意到了這裡,讓他羞愧地紅潤都要沿著脖頸爬下了。

  晾著不停低頭和前座同學表示抱歉的毛邦羽,吳明翰笑得整個人連同椅子都在抖動,果不其然地,腰間的一塊肉很快就替他的白目受到懲罰。

  「靠……很、很痛!!對不起啦!!」吳明翰用氣音吶喊著,布鞋底下的腳趾被皮肉痛搞得都蜷縮起來,死命想將毛邦羽的手從腰間拔開。

  成功將那怪力的手拔開後暗自留戀方才手上的觸感。吳明翰像個白癡一樣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毛邦羽這才氣憤地拉出紮在後方的制服下擺,紙球落到了屁股後,他拿起來攤開後更生氣了。

  「你是屁喔?」

  他是該提醒對方的筆要沒水了?還是該幫他的竹馬買一下國小生用的甲乙本好好練字?

  捲髮少年翻了個白眼,將皺皺的紙團重新揉回去,一個精準的投擲向還在竊笑的討厭鬼的太陽穴,重新將注意力擺回密密麻麻的教科書上。

  見毛邦羽不再理睬自己的吳明翰有點不爽,一會兒都消停不下來,也拿出了自己被用了快半本的便條紙——總是用在騷擾毛邦羽上。

  嘴裡喃喃過一遍黑板上的文字,毛邦羽謹記著邊低下頭做重點,手邊的動作又一次被旁邊那人的動作打斷。

  「欸好無聊喔。」
  「等一下陪我去合作社買飲料啦。」
  「不回就當你答應了ㄟ」
  「毛邦羽理我啦!!!!!!」
  「毛毛毛毛毛毛毛毛毛毛毛毛毛毛……」

  看著被疊得越來越高的紙條,毛邦羽簡直忍無可忍。

  地球的資源都是被你這種人浪費的!他又飛快地撕了一張新便條下來,重重的寫下一行文字。

  見毛邦羽終於有反應的吳明翰終於願意停戰,暗自期待對方又會寫些什麼在他眼裡都是可愛的抗議的文字。

  正當毛邦羽寫好後將便條揉成一球,頭也不撇地就將紙球往吳明翰的方向一丟。

  丟完再抬起頭,卻發現原本還在講台上賣力講課的老師已經不在了。

  「你再吵,放學後就不准來我家……」一道略微粗重的女聲唸出了方才寫下的內容。

  毛邦羽怯怯地轉過頭,先是和一臉尷尬的吳明翰對上眼,然後才像個機器人似的,僵硬地抬起頭,和老師鏡片下的銳利雙眼對上。

  「欸不是啦!我是要去他家溫習功課……」那課本白得可笑的男孩扯著像是謊言的實話。

  毛邦羽真的會幫他溫習功課沒錯,但讀書這個詞從吳明翰嘴裡說出來,大概就跟玩笑話差不多。

  老師攤平了有些皺痕的便條紙,一個反手精準拍回吳明翰額頭上,讓那試圖救火卻提到油的學生閉上嘴,而眼神始終盯著毛邦羽沒放過。

  「你們兩個下課後來辦公室找老師。」

  毛邦羽憤憤地瞪了眼吳明翰,後者這才一臉無辜地扁著嘴趴回課本上,用眼神無聲的抗議。

伊茲事體大 發表於 2023-8-21 23:03:30

02




  好在老師沒有碎念太久,也和以往被叫來時對他們苦口婆心勸說過的內容差不多,吳明翰倒是很好奇,老師似乎對於把一個資優生和他一個吊車尾一起叫來辦公室這種事樂此不疲。

  終於被放出辦公室後,毛邦羽本想直接掉頭回教室,卻被吳明翰抓住手腕往反方向一拉。

  「啊不是要陪我去合作社嗎!」

  「我哪有答應你啊!奇怪了……」

  嘴上是弱弱的拒絕,但身體還是很自動地跟著男孩走了,甚至腦海的有一塊角落,在吳明翰鬆手後發出了失落的訊號。

  他們並肩走著,有時為了繞開前方的路人,毛邦羽會稍微落單幾步,但吳明翰總像是隨時注意著他的動向似的,都會緩下幾步等他再回到自己身旁。

  對於兒時玩伴這種不經意地透露出「需要你」的舉動,毛邦羽偷偷地感到滿足,而後又感覺到不敢表達出真實的心意的自己,就是個俗辣到爆的膽小鬼。

  ……不一樣。

  ……吳明翰對待自己的情感,絕對和自己的不一樣。

  每當路過一位裙擺短得嚇人的女同學,吳明翰的眼神就會被勾走,更別說是那些有著不同於自己的前凸後翹的學姐學妹。

  即使最後那些眼神都會轉回自己身上,毛邦羽還是一次次的感覺到心裡的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塊逐漸崩落的懸崖邊。

  等待完全墜落的那天,或是那人親手將自己推下的那刻。

  辦公室到合作社沒有多遠的距離,毛邦羽卻覺得彼此的每一步都偏離著彼此的軌道,漸行漸遠。

  看著小小的合作社滿到排隊到走廊上的人潮,雖然流動速度算快,但毛邦羽也沒想進去跟人摩肩擦踵的意思。

  他拉了拉吳明翰總是自由地露在外頭的制服衣擺,說:「……我在外面等你,你快點買完回來。」

  「喔。」吳明翰跟上了隊伍的人流,問:「啊你有要買什麼嗎?」

  然而毛邦羽卻像沒聽到似的,逕自背對他走遠,開始百無聊賴地看著走廊牆上的佈告欄。

  捲髮的資優生看似在注意著佈告欄上的升學資訊,其實是在盯著那逐漸在玻璃櫃上消失的反射人影。

  再也看不見那最熟悉的男孩後,毛邦羽嘆了口氣,霧氣悄悄地佈上面前的玻璃,又悄悄地消散。

  他想起了方才老師的碎念。

  「毛毛,要是明翰真的弄得你無法專心上課,一定要好好地說出來。」

  其實真的沒有。

  倒不如說他才從來沒有真正專心在課堂上過,從上課鐘響的那刻起,他就開始期待著那無聊得逗自己發笑的男孩又會搞什麼新花招。

  不管是那些垃圾便條,或是賤得總愛往他身上戳的手指……還有那莫名愛往自己身上擺的目光。

  ——吳明翰,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毛邦羽看著從升學資訊換到了一片榮譽榜的牆面,腳步虛浮地兜著圈,有些孬種地想,或許應該跟著吳明翰一起進去的,要是那男孩又多買了些什麼垃圾零食出來怎麼辦。

  滿面五花八門的資訊的佈告欄,一字一句都進到了眼裡,卻沒有確實地進到腦袋裡處理,卻突然有一張海報將他拉回了注意力。

  那是張學生做的手繪海報,浮誇的字體寫著「盛夏邀請,午間傳情」。

  是廣播社發起的期間限定活動,在午休時間點歌送給某人,也可以請DJ唸出想寫給某人的信,或單純想分享好歌的也行。

  活動方式是在放在社團外的紙箱投入寫了想點的歌、和希望DJ能說的話的紙條。每日活動開始前會採取抽籤的方式,抽出七位,七首歌。

  毛邦羽盯著畫了指定格式的範例圖,若有所思。

  忽然頰邊傳了的一陣冰涼突襲了他的思考。

  「啊!!」用膝蓋想也知道是誰會對他那麼幼稚,毛邦羽馬上大喊:「吳明翰!!!」

  「啊……抱歉,嚇到你了嗎?」然而進到他耳內的卻是與吳明翰完全扯不上邊的溫文儒雅。

  他這才尷尬地看清了來者,是高三的校草陳家豪……

  「對、對不起!我以為是吳明翰那個白癡……」毛邦羽慌張得臉都脹紅了,面對曾經有過好感的學長,整個人像隻煮熟的蝦似的。

  「你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感情很好啊。」陳家豪笑了一下,看了手腕上看起來就有點高級的手錶,然後將手中的包裝綠茶塞進了毛邦羽手裡,「這個給你。」

  「咦?那怎麼好意思……」

  毛邦羽連忙想婉拒還回去,而陳家豪卻早就在不知不覺間跑到了樓梯口,回頭對他喊道:「投販賣機的時候多掉的,就收下吧沒關係。」

  「喔……好,謝謝你!」毛邦羽朝著已經消失在階梯上的學長揮手道謝,面對突如其來的風雲人物,心臟緊張地怦怦跳的,但轉過身突然對上吳明翰那雙莫名沉靜的雙眼,心跳似乎都快跳破了胸口。

  「你、你買完了喔?幹嘛不出聲?」

  「……。」吳明翰瞪了眼樓梯口,沒有多說些什麼,直接把手中的包裝綠茶丟給毛邦羽。

  「啊!吳明翰!幹嘛用丟的啦!」毛邦羽怪叫著,差點沒接著,然而吳明翰卻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就直接繞過他走了。

  毛邦羽微微蹙起眉,歪著腦袋,看著那就這麼徑直往前走的背影,心底有些慌亂,想要馬上追上去,但腳步卻像是被封印住了。

  ……總是佇足不前,甚至想要逃離,但最後總是沒骨氣地黏了回去。

  這次可以趁機找個藉口遠離了嗎?說到底,他們也都已經高中了,各有各的圈子和涉獵的興趣,要不是有一個童年玩伴的身份在那,他們根本不會有交集——

  上課鐘響了,身為好學生的他總是比誰都急著回到座位,甚至在那之前就準備好課本,溫習上一堂所學的知識和預習接下來的新知。

  默默期待那位十年寒窗又會給他什麼惡作劇。

  他捲捲的頭垂著,直到眼角的淚滴落到了腳邊,他才發現眼眶又不知在何時氾濫了一片。

  手腕被輕輕地圈住,那片體溫,那道人影,為什麼又回來了?

  「走了啦。」毛邦羽感覺到男孩小心翼翼地將他攬進懷裡,大了他一個指節的手掌生澀地拍著背脊,「……還愣著幹嘛,下一節還想被叫去辦公室聽老太婆碎碎念逆?」

  吳明翰沒有過問,只是攬著對方的肩,緩緩走回教室。

  這個外表看似獨立自主的資優生,私底下眼淚其實就和鬆掉的水龍頭一樣動不動就漏水……大概只有他知道吧。

  這是又是為了什麼鼻屎大的理由?太久沒看到傳說中的學長,甚至學長還給了自己一罐飲料,感動得哭了?

  ……或是,故意把他晾在原地,感覺到委屈了?

  怎麼可能。吳明翰嗤笑不出來,他才要嘲笑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的自己。

  走得慢一些,讓毛邦羽有時間快速收回情緒,回到教室後,他就會馬上變成人見人愛的良好模範生。

  這節課,他沒有趴下睡著,也沒有再祭出垃圾便條攻擊,就只是難得地聽著老師在講些什麼。

  腦海卻閃過了在陳家豪面前,像個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毛邦羽。

  好煩躁。

  趁著老師在講台上移動的時機,吳明翰的眼角餘光瞥見了放在毛邦羽桌腳的兩瓶包裝綠茶。

  一個是他熟知毛邦羽愛喝的牌子,一個是陳家豪亂塞的雜牌。

  為什麼不是他呢?他明明知道更多毛邦羽喜歡吃的食物,喜歡喝的飲料,喜歡的男生類型……

  他也知道,毛邦羽喜歡的不會是自己。

  想著,吳明翰煩躁地加大了做筆記的手勁,自動鉛筆的筆芯斷了一截,墨色的粉末被些微的手汗劃過,暈出了怎麼都擦不掉的污漬。

  像是想放手的那個幻影,固執地矗立在他的腦海裡,若想強行除去,只會像那塊被橡皮擦擦得皺成一片的地方,只剩下混亂。

  毛邦羽在課本上多落下了幾字的補充,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翻出了墊在課本下的小筆記本。

  「你喜歡那個姓陳的喔?」
  「跟你講不要啦,那張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不如看08對不對?畢竟我這麼帥~」
  「你笑屁喔?你摸著良心評評理欸」

  那是多久以前的垃圾便條了,他有點後悔沒有好好記上日期。

  毛邦羽瞥了眼身旁有如鐵樹開花般奇蹟地,正在抄著黑板上的字跡的吳明翰,本來還想著那麼安靜是不是在睡覺了呢。

  除了個性屁了一點,其實吳明翰是長得很好看的。

  充滿著個性的凜眉,高挺的鼻樑,微微勾起的嘴角……那雙總讓人誤會的深情雙眼,但只要一開口就會幻滅。

  那總長不大,愛黏著他,找他麻煩的個性……或許有一天,對方遇見那個心目中的女孩後,自己就不會再受這種甜又苦澀的牢獄之災了吧。

  無意識地總被男孩的一舉一動綁架,一不留神,靈魂就會被勾得破破爛爛。

  到底有哪裡值得他喜歡的?可以不要再喜歡吳明翰了嗎?

  好累。

  「……毛邦羽同學,請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毛邦羽看見了那雙眼,終於在回到教室後第一次後自己對上了,明明只是普通的眼球轉動,卻被那深邃的黑眸子吸了進去似的,無法自拔。

  吳明翰見毛邦羽還在盯著自己發呆,眼歪嘴斜地噗嘶噗嘶好幾次沒用,最後還是伸手,撫上少年白淨的臉龐,想將那人的頭推回去。

  然而對方像是硬要和他對槓似的,又倔強地轉了回來。

  直到老師再次出聲:「毛邦羽同學?」

  毛邦羽這才嚇得猛然站起,今天二度撞到桌子,桌角擺著的兩罐綠茶跟著桌面搖晃,要不是吳明翰即時扶好,大概要雙雙跳桌了。

  ……偷偷把姓陳的送的放邊邊一點好了。

  吳明翰瞄著忙著和老師賠不是的毛邦羽,默默擺好綠茶後收回手,繼續賭著這堂課都不要理毛邦羽的氣。

  難得安靜的過了一節課,終於到了午休。

  果不其然,吳明翰認真上課都撐不了多久的,鐵樹上開的都是曇花。

  毛邦羽拿出掛在桌邊的兩個便當盒,搖了搖又睡到口水積一攤在課本上的吳明翰,很是嫌棄。

  那賴床得正爽的男孩始終沒有要起來的跡象,直到教室的破爛廣播器放出了音樂,這才吵得吳明翰願意從周公的棋盤邊離開。

  「靠北喔吵死了……那是什麼聲音?」吳明翰揉了揉眼睛,雙眼有些對不上焦點。

  「好像是最近廣播社的活動,可以點歌或傳達想說的話之類的……」毛邦羽將一個便當放到吳明翰桌上,催促道:「快點啦去蒸便當了。」

  「好啦好啦……」吳明翰伸了個懶腰,旋即就要跟上毛邦羽,但在看見對方桌上退出了兩攤水的包裝綠茶,趁人不注意,將不是自己送的那罐塞進了屁股後的口袋。

  廣播裡的人聲有些雜訊,說了什麼也許誰都沒聽清,但在播了音樂後,音質有稍微好了一些了。

  聽見熟悉的舞曲的吳明翰,用手肘碰了碰毛邦羽,調侃著道:「欸,你最愛的餒!現場跳一首啊?」

  「我才不要,你自己跳。」

  「好啊,那這個幫我拿。」吳明翰將自己的便當塞回了毛邦羽手上,開始滑稽地揮手扭腰起來。

  毛邦羽笑了一下,吳明翰看見對方的笑容後,跳得更賣力起來了,然而毛邦羽卻加快了腳步,故作嫌棄地喊:「我不認識你欸!不要過來喔!」

  「不要裝了啦!你明明每天洗澡都在唱好不好?」玩嗨了的少年蹦跳著上前,到了副歌部分更大聲地唱了出來:「Go go sister!go go……啊!」

  走路不看路的下場,就是撞到人了吧。

  吳明翰穩住腳步,看著被自己撞得後退了兩步的人,幸好沒有跌倒,但看清來者後,讓他想直接抬腳將人踹倒了。

  冤家路窄,情敵互砍,沒有毛病。

  正當吳明翰想瞪著大眼叫囂,毛邦羽就搶先拉著他向陳家豪道了歉:「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欸不是!毛、」

  「沒關係。」陳家豪推了推眼鏡,整理了一下儀容,看著像是有條牽繩握在毛邦羽手中的瘋狗,此刻只想早些逃離現場。

  本以為就這麼抓著吳明翰,放陳家豪走就沒事了,沒想到身旁的男孩卻甩開了他,邁著腳步大叫:「喂!姓陳的!」

  陳家豪轉過頭,卻發現一罐什麼朝自己的臉砸了過來。

  他一個反射,接下了那瓶已經退了冰的包裝綠茶,這才想起了,是方才隨手送給毛邦羽的。

  但為什麼是吳明翰丟過來?

  「喂吳明翰!你在亂丟什麼啦?」

  「幹!毛毛喝那個牌子的會烙賽啦!你自己拿回去喝!」

  「什麼?你到底在亂講什麼啊!?喂吳明翰!」

  毛邦羽不知道為什麼,吳明翰面對陳家豪總是特別的激動,像是上輩子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人似的,相看兩厭。

  要說曾經對陳家豪有過好感是事實……但也只是對於一個才貌雙全的學長的崇拜而已。

  但他也沒有好好和吳明翰解釋過這種純粹的心意,希望他不要想太多,操那麼多餘的心。

  「欸吳明翰,走了啦。」毛邦羽扯了兩下對方的袖子,直到對方的眼中釘終於消失在走廊轉角,吳明翰才臭著一張臉,重新和他並肩邁出腳步。

  欸吳明翰,他可以當作是,你很在乎他的意思嗎?

  舞曲結束後換了一首情歌,雖然是沒聽過的歌,但旋律簡單而朗朗上口,聽過第一段的副歌後,毛邦羽已經能跟著哼出大概的旋律。

  吳明翰還在臭著臉抱著兩個便當,聽見身邊的人隱約的歌聲後,噘著嘴靠上了毛邦羽的肩膀。

  脖頸突然被男孩刺刺的頭髮蹭得發癢,癢到了心頭處,卻也沒有把人推開,只是跟著樂曲哼完了最後一段副歌,才有些無奈地問:「你又幹嘛?」

  聲音離得自己極近,每一次聲帶的震動都能響到耳邊,歌聲停了,他還是想多賴一會兒:「繼續唱啊,我喜歡聽你唱歌。」

  「……話說我都沒聽你唱過欸,不公平。」也不想想自己講了些什麼害臊話,他才不想如對方的意。

  「很難聽啦,這是為了你的耳朵著想好不好。」

  回到了教室,在這種大熱天也令人眷戀的體溫才戀戀不捨地分開了,但在碰觸到的地方似乎都還留著錯覺。

  被蒸地熱騰騰的便當香氣闖進了鼻腔內,毛邦羽看著吳明翰把桌子併過來的動作,等待男孩坐定好後,才一起舉起筷子享用。

  這種似乎早就超越了童年玩伴關係的習慣,或許就是毛邦羽無法擺脫這個人的原因之一吧。

  不是情侶,卻比情侶更加親密。

  不是家人,卻比家人更像家人。

  吳明翰買給他的泡沫綠茶早就失了冰涼,溫度都化成了一攤水在桌上,毛邦羽將吸管插進封膜,盯著那攤礙眼的水,其實注意力全在視線餘光的男孩身上。

  「……你要聽的話,很快就能聽到了啦。」男孩夾了一塊菜脯蛋,塞進嘴裡嚼著,講話有些含糊。

  「什麼?」沒等毛邦羽聽清楚,午間的廣播活動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首歌。

  『各位正港高中的同學們大家好!謝謝各位對於午間傳情的踴躍參與!你想送的歌都送達了嗎?』

  「啊就……可能最近吧,我還在考慮。」吳明翰眼珠子轉了轉,桌底下的腳躁動地抖啊抖的,抖到被毛邦羽拍了一下制止。

  『接下來這首!喔——也是情歌喔,但不一樣的是,是某位男同學要送給某位女同學的情歌!是告白嗎?』

  「要唱就唱嘛,拜託在那邊婆婆媽媽的,很不像你欸。」毛邦羽咬著筷子,同時注意到,在廣播主持人進入到最後的環節後,吳明翰平常打球的那群兄弟,似乎突然嗨了起來。

  不會是那些人的誰要送給哪個女生的吧?還挺浪漫的嘛?

  『我們廢話不多說!接下來的這首,是高二的吳明翰同學要帶給林姓同學的小!情!歌!』

  「噗——!!!」吳明翰一口噴出了飯菜,吃驚地瞪著廣播喇叭,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三小啊?」

  「喔喔喔喔!恭喜吳明翰!」

  「哈哈哈吳明翰你也有這天啊?」

  「欸兄弟,你很浪漫喔——」

  仔細聽完整個廣播活動的人都可以發現,最後一首歌是今天唯一全名被唸出來的,發現焦點就在自己班上的人一時間都興奮了起來。

  「欸幹!」吳明翰氣得站了起來,筷子都飛到了地板上去,「他媽的是誰啊?我沒有啊???」

  氣得臉都紅了起來的男孩,一個眼刀殺向了那一黨狐朋狗友,瞬間鳥獸散給吳明翰追逐。

  「你看著人家的眼神那麼熾烈欸?你敢說沒有嗎?」

  「不是啊!啊林同學是哪個林同學啊?」他媽的他根本不知道有哪個姓林的被他用什麼熾熱的眼神看過啊?

  「有什麼關係啊?說不定你就成為我們第一個脫單的了耶!」

  你一言我一語的荒唐話,搞得吳明翰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追起,甚至女生們也都在猜是哪個林同學。

  同時也有略微可惜的意見出現:「居然不是毛同學嗎?」

  對啊!如果說是毛同學還比較合理一點……他轉身看向在座位上低著頭的毛邦羽,「欸毛邦羽!你不要誤會欸!」

  「誤會什麼?」毛邦羽笑著抬起頭,蓋上了吃到一半的便當,忍下不斷湧上喉間的酸澀感,逞強地祝賀:「你有喜歡的女生要講啊?說不定我還比你了解女生,可以給你一點建議喔?」

  「不是、我沒有……」吳明翰慌了。

  為什麼要笑得那麼假?幹嘛又那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毛邦羽拿出了座位下的衛生紙,丟下一句:「我肚子有點痛去一下廁所,你不要來。」快速走過吳明翰身邊。

  吳明翰甩開了纏著他的友人,執意地跟了上去,才跨出第一步,毛邦羽就像是預知了似的,轉過頭對他大喊:「就叫你不要跟上來了聽不懂嗎!?」

  如果可以沒有紅著眼眶看著他的話,吳明翰也許還是會跟上去吧。

  這次,他卻步了。

伊茲事體大 發表於 2023-8-21 23:04:41

03




  吳明翰真的沒有跟上來。

  毛邦羽坐在馬桶上擤著鼻涕,明明是自己叫人家不要來的。但還是偷偷埋怨,那總是不聽他話的男孩,這次幹嘛那麼聽話。

  不過,就算吳明翰來了,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吧。

  廣播結束後開始了午休,吵雜的校園漸漸靜了下來,但毛邦羽卻找不到回去的時機。

  他是被吳明翰慣壞了吧,就連上午從合作社回來的時候也是,要是吳明翰沒有掉頭回來找到,甚至熟練地用那笨拙的溫柔安慰著自己,他可能要吃上一記高中以來的第一次曠課了吧。

  該承認嗎?就是太喜歡那個總愛逗著自己笑的男孩了,那個男孩總是太沒有距離地和自己相處,才讓他潛意識偷偷妄想起,會不會吳明翰也喜歡著自己呢?

  現在期望落空了,順便失了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都在情理之中。

  沒有問題的,只要洗把臉,打起精神來,他還是那個人見人愛的毛邦羽。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嘴角硬是揚起了一個弧度,按下沖水鈕營造出自己有確實上廁所沖馬桶的假象,優雅地拉開殘障廁所的門扉——

  就看見吳明翰臭著臉坐在倒蓋的水桶上。

  「欸我沒有跟著你喔,我只是突然也很想拉屎,但我不想用蹲的,誰知道殘障廁所裡面的人是你。」吳明翰撐著臉,流暢地說出在腦海裡演練過了好幾次的藉口。

  「……你是不會去別層的廁所喔。」

  「這層的比較有我家的感覺。」吳明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拎杯的屁股會認馬桶。」

  毛邦羽嘆了口氣,雖然現在要藏也太晚了,但還是刻意低頭撥弄了一下瀏海,試圖遮著泛紅的雙眼。

  微微轉開水龍頭,保持在最小量的水流,毛邦羽緩緩地搓著手,對著那一直盯著自己不放的男孩說:「啊不是想大號,去上啊。」

  「等你等太久都縮回去了啦。」吳明翰抿了抿唇,決定還是直接發問:「……你突然跑走在哭什麼?」

  「哪有,誰哭了。」毛邦羽捧起水,往自己臉上一打,搓掉了頰邊乾澀的淚痕。

  「喔是喔。」

  其實吳明翰一直都跟在後面。

  毛邦羽沒有哭很久,他的眼淚被吳明翰叫做水龍頭可不是無憑無據的,說開就開,要馬上關上也不是問題。

  回想著那小小的抽泣聲,吳明翰環顧了四周,虧對方在情緒不穩的情況下還知道要找人比較少的地方哭。

  這次是為了自己哭的嗎?為什麼?

  他是不是可以偷偷期待一下他妄想的原因?

  毛邦羽瞪著鏡子裡的自己,撩起了瀏海,他知道現在這個樣子說沒哭過,瞎子都能從他有些顫抖的沙啞聲音聽出來是謊話。

  「我沒有喜歡的女生,那個廣播不知道是誰亂冒名的,反正不是我。」他也沒空去揪出是哪個王八蛋,反正都沒有……喜歡的人為什麼突然哭著跑掉還重要。

  甚至還少見地對他發了脾氣。

  即使當下真的嚇得在他眼前停下了腳步,但骨子裡最純粹的、想隨時陪伴在對方身旁的心情,還是立刻催動了他的腳步。

  「……跟我講這個幹嘛?我真的只是突然肚子很痛。」毛邦羽將瀏海抓回原位,扯著自己也知道,相當拙劣的謊言。

  但吳明翰也沒有直接拆穿他,而是順著他的話,帶著男孩獨有的調皮:「那你挫賽的聲音也是很獨特餒。」

  「那你今天知道了。」毛邦羽吸了吸鼻子,還有些堵堵的,都是吳明翰的錯。

  即使吳明翰都特意來解釋了,他還是沒有比較安心下來的感覺。

  現在沒有,那以後呢?

  心還是早點碎過一次,不要再有補救的機會才好。

  他們誰都沒有再講話,就像他們誰也沒越過那條界線。

  回到教室的路途上,他們都發現了彼此的距離比早上還遠了,但沒有誰願意再主動靠近誰。

  也許他們本就該保持著這樣的距離。

  吳明翰停下了腳步,看著直直向前走,沒有回頭過的毛邦羽。想著會不會再多個幾步,對方也能像自己那樣,在對方佇足不前的時候,給予陪伴和鼓勵。

  直到那顆捲捲的頭髮轉進了教室的門口,消失在視線裡,吳明翰咬緊了牙關,像隻喪家之犬似的,低低咒罵了一句:「臭俗辣……」

  他哀怨著他們之間從沒平等過的付出,也自責著自己的不果斷。

  算什麼男人。

  他們幾乎是冷戰了一個下午,吳明翰都沒有再煩過毛邦羽。

  就連慣用的視線騷擾都沒有。

  到了放學時間,明明毛邦羽也沒真的不准吳明翰去他家,吳明翰卻是一肩揹起空空的書包,馬上轉頭和人搶球場去了。

  大概就像放養的狗有一天真的跑了的感覺?毛邦羽一步一步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城市裡的夕陽餘暉照得他眼睛發痠。

  拉得長長的影子少了一道,昨天的他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今天會這麼突然得又變回孤零零的一個人吧。

  吳明翰不知不覺間已經佔了他的人生好一大半。

  那吳明翰呢?自己在對方的人生裡是不是也存在一個重要的位子呢?

  「毛毛啊你轉來矣!」阿嬤習慣性的望著毛邦羽背後,卻不見那總是一進門就恨不得讓整棟房子都知道他的存在的男孩,「啊明翰今仔日無欲來食飯喔?」

  「無吧。」

  毛邦羽聳了聳肩,今天哭了兩次,想睡得很。和阿嬤說一聲晚餐再叫他後,逕自脫著制服回房間去睡了。

  好混亂啊。他將手伸向天花板,看著自己分明的指節,前天才修剪整齊的指緣又長了一點倒刺出來,讓他恍神地湊到嘴邊咬掉。

  閉上眼,精神在流動的時間中緩緩修復。

  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飯菜香陣陣傳入鼻腔,這時肚子才感覺到了餓,咕嚕咕嚕地叫了出來。

  這麼說來,他午餐沒有吃完欸,倒是吳明翰在下午上課的時候都偷吃光了。

  他翻了個身,卻發現有張臉孔離得自己過分地近,嘴角掛著一點唾液,都快留到枕頭上了。

  毛邦羽咬了咬下唇,為什麼他都下定決心要開始和吳明翰拉開距離了,這男孩又硬是擠過來了呢?

  ……真是個沒有神經的大白癡,臭直男。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被罵了,或是被子沒好好的蓋在身上就對著電風扇吹,吳明翰皺起了鼻子,毛邦羽一看覺得糟,還來不及逃走,就被一道噴嚏灑了滿面都是。

  「啊啾!!!」

  「啊啊啊啊啊吳明翰你很髒欸!!」毛邦羽嚇到抹了抹臉,一腳將那已經換過一身T恤的男孩踢下床。

  和地板正面壓上的吳明翰吃痛地撐起身,毛邦羽激動地指著那顆寸頭,卻發現自己的食指上不只何時被貼上了一塊ok繃。

  好像是他睡前咬掉的倒刺,不小心撕到太下面的皮,出了點血。但他想著應該很快就會癒合了,加上睡意濃厚,就沒在意太多。

  是吳明翰貼的嗎?他到底什麼時候來的?

  「靠北喔幹嘛啦……很痛欸!」吳明翰伸手在屁股抓了抓,聲音帶了些慵懶地抗議。

  「誰叫你往我臉上打噴嚏!噁心死了……」

  「是喔……?啊不就對不起?」

  得到了一個毫無歉意的道歉,毛邦羽也不想再和這男孩計較,逕自跨過人,打開房門叫著:「阿嬤——你怎麼沒叫醒我啦——」

  長了個子的少年蹦蹦跳跳地從老人家的後方抱上去,這時他才湊到阿嬤耳邊一問:「阿嬤……吳明翰什麼時候來的啦!」

  「明翰喔?啊你入去房間無偌久就來矣齁,按怎?」毛陳阿蘭壞心一笑,粗糙的大掌撫上少年細皮嫩肉的手背,「……明翰對你創啥啊?」

  「我哪有對毛毛創啥啦阿嬤。」吳明翰打了個哈欠,徐徐地從毛邦羽的房間走出來。就算毛邦羽想講悄悄話,阿嬤那控制不住的大嗓門,可是讓吳明翰聽得一清二楚。

  毛邦羽緊緊抱著他家阿嬤的手臂,像是面對仇人那般瞪著吳明翰,不滿地開口:「啊你不是一放學就跟人去打球了嗎?」

  「啊就……今天很熱啊,幫他們搶完球場我就落跑了。」吳明翰邊說著,邊走向廚房的水槽,洗著手抱怨道:「啊你就自己走了喔?切心欸!」

  「……我跟你又沒綁在一起,幹嘛什麼都要等你。」

  「是喔!那還真可惜欸。」吳明翰甩了甩手,主動地端起阿嬤炒好放在一邊的菜,咧著嘴反問:「啊要怎樣才能跟你綁在一起?」

  毛邦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眼:「蛤?」

  「好啦好啦,咱先食飯啦齁?」毛陳阿蘭拍了拍毛邦羽的腦袋,「翁仔某欲冤家嘛等食飽擱冤啦!」

  「啥咪翁仔某啦!阿嬤你莫黑白講啦!」

  小小的空間只迴盪著毛邦羽奮力的反駁,吳明翰扁了扁嘴,明顯不當男孩的話當作一回事。



伊茲事體大 發表於 2023-8-21 23:05:40

04




  那晚之後,吳明翰又變回來了。

  彷彿他們從來沒拉開過距離,甚至本來就是互相手臂貼著手臂走路這麼黏膩。

  ……才沒有那麼誇張,但吳明翰真的只有更誇張可言。

  體育課的自由時間,吳明翰難得的拒絕了一群男生的打球邀約,竟然寧願和他一起繞著操場散步。

  「……欸吳明翰。」

  「幹嘛?」

  「很熱欸。」

  「所以勒?」

  毛邦羽往旁邊縮了縮,但身旁的大男孩馬上就黏了上來,有些黏膩的手臂相碰在一起感覺不太舒服……

  「可以、離我遠一點嗎?」

  吳明翰沒回他,只是裝作沒聽到,持續陪著他走著已經繞了好幾圈的操場。

  或是……

  「吳明翰……」毛邦羽吃力地埋首在還沒寫完的習題中,本想忽略掉腿邊壓著的重量,但隨著時間一久,麻痺的感覺漸漸爬滿自己的整個腿根,「你可以下來嗎?」

  「我下來,啊換你上來,ok啊。」吳明翰不在乎地看著被畫得花花綠綠的國文課本,故意又往毛邦羽身上躺,完全不管他人訕笑的視線。

  「欸,吳明翰最近追老婆追得很勤喔?」

  「靠北喔你們是沒看到毛邦羽都站著尿尿嗎?」要叫也是叫老公的意思。

  成功說服毛邦羽坐到他腿上的吳明翰笑得一臉得意,面對最近頻頻抱怨他見色忘友的弟兄們,只是一臉的不在乎,持續吸收著毛邦羽說等等會給他抽考的名詞注釋。

  毛邦羽尷尬地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這個姿勢坐得不太舒服,挪了一下屁股,卻被扶著腰制止了。

  「幹不要亂動啦……」吳明翰一手環到了毛邦羽腹前,一頭蹭著少年敏感的腰間。

  好黏膩。

  太黏膩了,到底為什麼突然那麼熱衷和他肢體接觸?

  還有一個奇怪的點,吳明翰從那天起,都會要求毛邦羽放學後待在教室等他半個小時。或是要去球場看人家打球也可以,就是不可以再自己偷偷跑走。

  明明是回自己家,為什麼被說是偷偷跑走?你還不是會偷偷跟上來?但毛邦羽也沒反對就是了。

  雖然好奇吳明翰那每天的半小時都跑去了哪裡,但對方絕口不提,那嘴封得死死的。

  毛邦羽待在僅剩下他一人的教室中,思緒無法集中在還是空白一面的新習題,暗自煩惱著。

  要下定決心和吳明翰拉開距離的是自己,但不管他怎麼拉開,吳明翰總會變本加厲地湊上來,極其的沒有界限。

  他意志力也不夠堅定就是了。每當看見對方朝著自己搖著尾巴,鼓噪的胸口只會催促著他張開雙臂投懷送抱。

  這是不是,他還能軟軟地掙扎一會兒的意思?

  毛邦羽脫離思緒,才落下兩三筆的字跡,吳明翰就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喊:「欸毛邦羽,回家了啦。」

  「喔……」

  捲髮的男孩抓起筆塞入筆袋,再次確認書包內該帶的書都帶上了,才揹起對肩膀有些負荷的側背包,朝著那被夕陽照得膚色黝黑油亮的男孩走去。

  他沒問吳明翰方才又是去做了什麼。他想,都問了好幾天了,今天問了也不會有答案吧。

  到底都在背著他搞些什麼小祕密啊?

  吳明翰在滿身是汗時會自覺地不靠毛邦羽太近。但那重視乾淨整潔的童年玩伴會熟練地幫他掏出毛巾,一把蓋在那頭短短的寸頭上。

  兩人的溫熱的身軀拉出了一點距離。吳明翰看著在地上被拉得長長的人影,晃了晃手,偷偷地疊上身邊的男孩的,又在對方朝自己丟出幼稚鬼的責問眼神時裝作沒事的收回。

  許多事,毛邦羽總不敢往心裡想去。

  尤其是這些日子來,男孩的那些、看在他眼裡都有著另一層含義的行為。

  他們是好朋友、是好鄰居、是照看著彼此長大的青梅竹馬。隨著年齡的增長,卻沒有更加了解對方的感覺,反而有種陌生的疏遠感。

  毛邦羽其實也知道,很多距離都是自己不願意自然地去接受才產生。吳明翰這種始終如一的笨蛋絕對沒有別的想法,他也絕對沒有偷偷怨懟。

  不是因為長大了才發現彼此不合才想疏遠,而是長大了才發現心底藏著的、那絕對不會有結果的戀慕,對親密的同性關係的渴望。

  想逃跑,卻放任自己在原地淪陷。

  試著逃過一次,但又被抓了回來。

  ——被吳明翰。

  回家的路途不遠,吳明翰一句廢話都沒有,就只是靜靜地看著毛邦羽陷入沉默的思考,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嚴肅的課題,嘴角只有越來越往下掉的份。想著想著,轉眼間就到家了。

  毛邦羽感覺到有隻手放上了自己右肩,頭往右後方轉去卻不見人影,疑惑地又往左轉去,臉頰卻被一隻手指直直戳了中心。

  「幹嘛啦!你很幼稚欸!」

  「鑰匙給我啦!我先回家洗澡換衣服咩。」

  吳明翰的手掌攤在眼前,毛邦羽扁著嘴盯了三秒,最後還是先開了自家門鎖,然後乖乖把鑰匙奉上了。

  對了,他們最近多了一個以前沒有的習慣——一起在晚飯前小睡。

  原本兩人晚飯前的時間都是各自運用的,晚飯後毛邦羽才會拉著吳明翰一起去讀書。有時是在毛家、有時也會去吳家,其餘時候也可能會到外面的速食店咖啡廳。

  可吳明翰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自從那天傍晚偷偷爬上他床——這樣講好像有點別的意思,反正一切的不對勁都是從那天開始的。

  吳明翰說什麼,他發現那天小睡完,晚上跟他讀書更有精神了,所以要求毛邦羽之後都要跟他一起先小睡,當然他會先回家洗好澡再去。

  毛邦羽聽了第一遍,覺得可以吐槽的點太多。但看男孩說的那麼誠摯的樣子,而且事後讀書真的認真了很多,就也沒推拒。

  畢竟自己在學校認真上課了一整天也是會累,適當休息反倒能衝得更遠。

  洗過的捲毛暫時直了回來,毛邦羽頭蓋著毛巾,三兩步就直接面部對著枕頭倒上床,心裡想著再趴個十秒再去吹頭髮。

  又說到為什麼要給吳明翰自己家的鑰匙,那也是男孩的一套不知怎麼掰來的說詞:說是怕過去的時候,要是阿嬤不在,毛邦羽還已經先睡去了,自己還要再按門鈴把人吵醒,不太好意思。

  但倒是好意思跟他一個眾所皆知的Gay擠一張床啊?幹嘛不在自己家睡就好,而且白天在學校睡那麼多了,怎麼還睡得著?豬耶!

  十秒過了,第二個十秒又過了,第三個十秒也要來時,吳明翰一身清爽的打開了毛家的大門,上鎖後直往毛邦羽的房間去。

  男孩豪邁的腳步在那未掩上的房門前愣住了,探頭一看,就能看見那總是在課堂上精神抖擻地邊聽課邊抄著筆記的資優生,此時就像隻死魚,沉沉地在枕頭海裡飄浮。

  吳明翰無奈地抽起了蓋在毛邦羽腦門上的毛巾,大嗓門才洩出一點風又縮了回去,認命地先去找個衣架把毛巾披著晾乾,然後回到床的另一邊坐下。

  他抄起放在一旁的吹風機,開關滑到中間,還是熱熱的風但相對沒有馬力全開是那麼吵人,笨拙地幫意識已經早他一步遠離的男孩吹著頭髮。

  毛邦羽的頭髮雖然比他長了一點,但大概是自然晾乾了一陣子有了,撥弄著幾下就回到了原本的捲度,膨膨鬆鬆的,讓他忍不住揉了一把。

  「……你以為你在摸狗嗎?」此刻頭髮如被颱風過境般的男孩的聲音悶悶地從枕頭洩出。

  「裝睡齁抓到。」吳明翰不盡興的放開手,捲起了吹風機的線放到一旁,大力往毛邦羽留給自己的一半單人床躺下,床墊下的彈簧因此晃了幾下,「故意要測試我會不會給你吹頭髮逆?」

  「啊就不小心想你想到睡著了不行嗎?」毛邦羽沒好氣地說,從趴姿換成了背對著吳明翰的側躺,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說了什麼大實話出來,逕自下令:「半小時後的鬧鐘!」

  吳明翰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往枕邊人(他要偷偷暗爽一下枕邊人這個代稱)的背影看去。

  ……靠北啊睡在毛邦羽身邊本來就睡不太著了,聽了那句話豈不是要讓他嗨到隔天天亮了嗎?

  吳明翰生無(除了毛邦羽以外的東西)可戀地抹臉,很想竊笑,很想尖叫,很想原地告白。

  但是不行啊,不能讓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費了——

  他又偷偷側頭瞟了眼毛邦羽,要是他此時能冷靜地觀察,也許可以瞧見他的竹馬不太自然的呼吸起伏,還有爬上耳根子的可疑緋紅。

  半個小時的小睡時間,單人床上的兩個青少年,自個兒懷著自己的秘密無法入眠。

伊茲事體大 發表於 2023-9-25 19:13:04

05

  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如果你願意聽,那現在請聽我唱——

  __

  下午的耀眼陽光被隔壁的教學大樓擋住了去路,饒是仗著年輕眼力還行的少年都不得不提前打開了電燈。

  時間正值盛夏的五月,白天的時間漸漸拉長;天氣好的時候,就算已經接近晚上七點多了,天都還是亮著一半,日子特別漫長。

  偌大的教室裡只有幾張椅子,而吳明翰就坐在教室的正中央,手上拿著一把吉他,耐著指間被磨得紅腫的痛,又刷下了一把和弦。

  要在短時間練成還真是不容易啊。他嘆了一口氣,絲毫沒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只是疑惑地想怎麼今天好像練得有點久,手機設定的鬧鐘都還沒響起。

  這間空教室沒有時鐘,當吳明翰正要認命掏出手機查看,門外就走進了一個人——害他不得不將計畫提前的那個人。

  「欸?你怎麼還在這裡?」阿漢手上拿著兩罐寶特瓶裝果汁,有些訝異地看著教室裡的隔壁班同學,「都已經快六點了欸?你不是通常都練到五點半就走了嗎?」

  「幹!真假!?」吳明翰一個手滑,從口袋掏出的手機正面朝下摔到了腳邊。

  但他沒特別注意原本就是一片蜘蛛網的保護貼有沒有再多幾道,拇指長按住電源鍵,手機才如他所料想的震動了一下,進到了開機的畫面。

  男孩的眼神死了一片。媽的,他的手機什麼時候關機的啦!

  偏偏這間教室的位置又觀察不太到外頭的天色狀況,再者他也太過投入了。

  看著吳明翰急忙地將吉他收進袋子裡,輕輕放在椅子邊,揹起輕飄飄的書包就要繞過阿漢往外衝。

  「欸欸欸欸等一下!」阿漢張手攔住了人,「你到底確定時間了沒啊?活動都快結束了欸廣播社的人在催啦!」

  「靠北喔!要不是你投稿寫錯學號,我現在有需要這樣趕高鐵嗎?」吳明翰翻了個白眼,手掌在褲子兩側的布料摩擦,試著緩和手上麻得發癢的感覺。

  「哎呦我就已經道歉過好幾次了,現在還手把手教你短時間練好吉他了不是嗎?」

  「屁咧!你他媽明明後來都在跟『林同學』約會了好不好?」

  阿漢尷尬地笑了一下,默默收回手,馬上將眼前似乎隨時都會咬自己一口的瘋狗放走。

  少年穿著有些泥濘髒污的球鞋在走廊的磨石子地板上奔馳,一度在彎進樓梯間前差點打滑飛出去,馬上就靠著矯健的身手撐著地板截斷了慣性。

  樓梯沒有多少階,但為了趕時間只好直接坐在扶手上滑下去。吳明翰就這麼一路像是在跑酷似的衝刺去高二的教學大樓,前往他們的教室——

  毛邦羽還會在嗎?如果先回家了倒還好,他還能爭取點怎麼想著哄人的說詞,要是還沒回家……

  平常大概要走五分鐘的距離,吳明翰奇蹟似的兩分鐘就氣喘吁吁地完成了,雖然還是在飛奔到教室門口時腳底衝破最大靜摩擦力滑了一跤,然後又抓著門框爬回來。

  吳明翰匍匐著進到了教室,室內已經暗了一半,燈沒有開。才想著他的童年玩伴應該是回家了吧,拍了拍褲管上的灰塵起身後,他才看見趴在桌上睡得正熟的毛邦羽。

  方才在門口摔那一跤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響了,捲髮男孩還是一點都不受影響似的,眉間平緩地展著,被手臂壓著一邊的臉頰擠出了一塊好捏的肉。

  為什麼好捏?因為就是吳明翰捏一把後的感想。

  發覺到了臉頰肉被拉扯的感覺,毛邦羽才蹙著眉,不情願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在看見站在桌邊滿臉是汗的吳明翰後,愣愣地抬起了睡得懵懵的腦袋。

  「……你好慢喔。」他軟軟地抱怨,還帶著一點剛睡醒的鼻音。

  「拍謝啦……我都有設鬧鐘的,就不知道為什麼手機居然關機了。」吳明翰撥了撥對方被壓得翹了起來的瀏海,「你等很久嗎?」

  「現在幾點啊?」

  「欸……六點五分。」

  「啊!?」聽見回答的毛邦羽嚇得睜大了雙眼,隨即就斂起責備的臉色,「吳明翰你回去別想睡了!」

  毛邦羽快速地將桌上的課本講義都收進書包裡,站起身後順手將椅子靠入桌子。正要拿起沉重的書包袋子背到肩上,就被身旁的男孩一把抓走了。

  「你幹嘛?」他見怪地看著背著兩個書包的吳明翰。

  「幫你背啦!道歉要拿出誠意咩,這就是我的誠意啦!」

  「……還敢講,有誠意就請準時好嗎?」

  「好啦好啦,都聽你的。」

  今天的天氣特別的晴朗,到了傍晚時分的無雲天空是深沉的藍色,像是白天的景色攪和了墨水那樣。而遠處的天際泛著一點橙黃落日。

  街燈亮起,滿路的汽機車車燈撐起夜晚的繁華。兩個男孩邁著比平時還快了些的步伐,一前一後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出一條回家的路。

  吳明翰吃力地拉了拉滑落肩頭的書包背帶,他敢說毛邦羽從小到大都沒比他高過半公分,都是一直背這種像是裝了石頭的書包惹的禍。

  「快點啦!我今天忘記帶手機出門,沒辦法跟家裡聯絡,現在阿嬤一定在等我們回家!」

  毛邦羽回頭催促了一聲,在看見後者累得駝起背的樣子時,不由得地被逗笑了。

  「靠北喔笑屁!」吳明翰仰天吶喊,「你沒事帶那麼多書幹嘛啦!」

  「不敢相信!那些書我都會看好嗎?哪像你啊!」嘴上嫌棄著,但毛邦羽還是緩下了幾步,等待後頭的男孩跟上,「而且下禮拜要期中考了耶!你是有沒有在準備啊?不要什麼都要依賴我好嗎?」

  「……有在準備啦。」靠北,原來期中考是下禮拜喔?

  「你一臉『原來期中考是在下禮拜』的表情欸?」

  「靠北你怎麼知……呃。」被點破心思的少年尷尬地索性閉上嘴。

  說是在準備是真的有準備啦……只是是其他東西。

  見吳明翰啞口無言的樣子,毛邦羽哼哼地笑著,在他身邊一身輕盈地走著。

  看著對方笑得哼起了歌的側臉,腦海突然冒出了阿漢方才和他催促的話語。

  ……一切都要回溯到一個月前,中午的廣播點歌活動開始的第一天。他突然被冒名和不知道哪裡來的哪位林姓同學告白。

  在毛邦羽紅著雙眼要他不要跟上來之後,吳明翰愣了幾秒,馬上就重新邁開步伐,轉個方向衝往廣播社所在的廣播室。

  而他正要直接踹開門前,阿漢卻比他早一步轉開了門把進門,害他尷尬地抬著一條腿在那裡。

  也就是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是阿漢在投稿的時候寫錯了學號,害廣播社的人查到了吳明翰的名字。搞出了一遭「林同學」被吳明翰告白的戲碼。

  也害得阿漢要給那位「林同學」的驚喜一併泡湯,直接成了驚嚇。

  最後給吳明翰這位最大受害者的補償,就是讓他親自在廣播現場唱歌,送給他真正想送的人。

  反正他本來就有參加這個活動的打算,只是為了聊表更多誠意,從普通的點歌,變成他要自彈自唱一首歌送給毛邦羽。

  而害得他現在要搞得那麼麻煩的阿漢同學,毛遂自薦了吉他教學的部分。

  現在廣播社的就等著他什麼時候練好,在活動結束前,來一齣或許會直上告白正港高中熱門貼文的戲碼。

  吳明翰算了算日期,活動在期中考時會中斷一週,接著再持續到五月底,時間好像也已經不多了。

  歌是練得差不多了,手上長出的繭讓他彈的時候也不會像首次撥弦時那樣痛得頭皮發麻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他真的唱了這首情歌送給毛邦羽了,他們還能想現在這樣自然地相處嗎?

  照他這樣宣揚的舉動,必定是會引起全校人的注意了。即使剛開始還滿腔熱忱地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對毛邦羽的心意,但毛邦羽……如果對他這個童年玩伴其實根本那那層心思在的話,不就會變得很尷尬嗎?

  想著想著,吳明翰的表情也漸漸母湯了起來。然而一旁的毛邦羽只是以為他的童年玩伴終於了解到了下禮拜期中考的嚴重性。

  毛邦羽無奈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吳明翰的肩膀,讓後者本就被書包重得挺不直的脊椎又彎了幾度。

  「我會幫你的啦。」毛邦羽說。

  哪次不是這樣?都要到考前一天了某人才會開始火燒屁股。還好自己平常就有在督促,真的要趕起來其實也不算太難。

  「……那還真是謝謝喔。」

  「等一下直接來我家啦,反正我已經睡過了現在很有精神。」

  毛邦羽朝著他笑出了酒窩,嘴角刻意地又往上翹了幾分。

  吳明翰看著對方燦爛的笑容,還來不及感到心動,少年1.5的視力馬上就瞧出了一絲不對勁。

  「你昨天是不是熬夜讀書?」

  「……我哪有。」他收起了笑容,尷尬地撇頭看著另一邊的街道,好像那頭有什麼好看的似的。

  「抓到齁!我要跟阿嬤講!」

  說完,吳明翰便展現起自己傲人的腳力,朝著就在轉角處的公寓大樓奔馳。

  毛邦羽怪叫了一聲,隨即跟著加快腳步跟上。

  跟著用跑的上了樓梯後,毛邦羽喘著氣看著已經站定在自家門前的吳明翰,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吳明翰沒有他家鑰匙,先跑來也只是先罰站。

  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心軟去跟爸爸要備鑰。

  「快點開門啦餓死了。」滿身是汗的平頭男孩暫時將書包放到了地上,疑惑地瞪著毛家的大門,總覺得少了點這個時間都會有的什麼……

  啊對,空氣好安靜?他靈敏的狗鼻子得出了這個結論。

  通常這種時候阿嬤煮的飯菜都會香到他自己在家門窗緊閉都還聞得到才對啊?

  而毛邦羽似乎什麼也沒發覺,蹲下身翻著地上的書包,很快地就在收納整齊的夾層中找到了鑰匙,轉開了門鎖。

  甫一進門,毛邦羽也發覺到了不對勁。客廳的電燈全是暗的,廚房也沒有任何香味傳來,空氣中只瀰漫著夏日特有的悶熱氣息。

  今天早上沒聽阿嬤說今天不會在家啊?難道他熬夜到恍神聽漏了什麼嗎?

  毛邦羽將鑰匙放在客廳桌上,率先進房間去找手機。

  而吳明翰提起書包,正要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未闔上的大門後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以為是阿嬤或毛爸,旋即就又推開門要迎接長輩,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住樓上的阿姨。

  「毛毛回家了嗎……喔,是明翰呀?」

  「程阿姨好。妳找毛毛喔?」吳明翰向來者點點頭,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往裡面喊一下毛邦羽。

  「唉,你們待會有空去一趟醫院啦。」程阿姨面有難色,在接著補充下一句之前,吳明翰就聽見了毛邦羽急急忙忙地衝向他的腳步聲。

  少年疑惑地站進了門內,本來還開著一點門縫的,卻在毛邦羽撞進他的胸膛時,他的後背也和門板用力地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因而將程阿姨的話語阻擋到了門後。

  吳明翰被磕得很痛,才想發難,就感覺到了懷中的人大力抽噎了一聲。那聲音瞬間讓吳明翰繃緊了神經,毛邦羽很快就抬起了頭,眼眶滿是正在打轉的水光。

  「阿嬤……阿嬤他被送去醫院了啦!」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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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翰毛] 想給你的情歌 [G](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