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kakc 發表於 2023-7-12 13:35:32

※環太十週年慶祝!翻出了2015年(!)的稿子事隔多年將之完成了
※Yancy Lives!AU,彥西生還AU,這是當然的:D
※CP是兄弟,沒有明述攻受因為在我腦海裡他們就不分彼此〒〒但文內他們確實有滾床所以掛PG-13,整體來說其實蠻清水的抱歉沒有肉……XD先預警有簡單的一句提及其中一方未成年,如有顧慮請點叉退出
※翻回在水上第一篇發的就是當年寫的一篇環太兄弟OQ歲月不饒人但這部依舊是我的初心(抱緊處理)
※順道許願十週年會有機會重映!



Too close to give you up
過 於 接 近 而 無 法 放 棄 的


進入獵人學院訓練的第三週,他們迎來了新生們尤其期待的第一節浮動連結課。

他們的講師是著名的凱特琳.萊特卡普博士,一開始眾人都很興奮,畢竟她是傳奇一樣的人物──架著眼鏡、一頭俐落金色短髮的女性,手上抱著一大堆參考書和資料副本,知性而內斂的氣息,令人難以想像她曾和一位空軍將領駕駛著機甲獵人把怪獸打倒、創造出歷史性一刻的戰士。

萊利卻很清楚外貌可以騙人,像他的妹妹潔西敏看上去文靜漂亮,一開腔卻絕不饒人。不過,萊特卡普博士的開場白卻略為沉悶,不外乎是浮動連結的基礎知識與及精神共感的應用,這些全都是在教科書上便讀過的基本資料,不到十五分鐘,萊利便發現坐在隔壁的彥西無何避免地睡著了。

連博士本人也留意到室內一片寂靜無聊,於是她不太好意思地假咳了一聲,然後開腔問:

「看你們都快睡著了,在我繼續下去之前,有甚麼問題想問的嗎?」

室內好幾隻手同時舉起來,她選了坐在前排的一位女生。

「在溫哥華一役上,那是你第一次和多諾費奧中尉合作、也是機甲戰史上第一次成功將怪物打倒,請問你們是如何做到的?」

「在那之前我和他進行了多次演練,建立默契和配合度,當然硬體還是需要軟體操控,你們會在這裡學到一切所需的。」

「浮動連結的契合度除了血緣等先天性因素有所影響外,最新研究上還有什麼關鍵元素促成最優良的組合?」

「這也許比你們想像中的要複雜得多,神經科學並非可以全然量化的東西,像腦波可以記錄於儀器上,我們能從能量與頻率看出相似性作為契合度的標準,但真正的內容──你們當下所想的,還是要致身其中才能知曉,就跟實戰和演練終究是有所差異一般。」

然後,毫不意外地,每堂課上總有那麼一個蠢蛋問不合時宜的問題:

「傳聞都說浮動連結比性交還要親密,這樣說被配成拍擋的人是否都有機會發展成親密的伴侶?」

近乎不懷好意或等著看好戲的目光落在室內好幾個組合,不少人都顯得不太自在、無論是相熟或陌生人皆坐立難安,房間內的大象彷彿無所遁形。


女博士只是眨了眨眼鏡背後的藍眼,卻沒有太大反應,顯然並非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問題。老實說可能每一屆她都被問過這種問題,萊利並不覺得奇怪,但還是佩服她的氣定神閒。

「這樣說好了,有關於我的事,在場的大家想必都聽說過了,我是指那些不太光榮的部份──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啊、話說回來下個月我的自傳就要出版呢,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翻翻看,」她熟練地引起一陣笑聲,稍微化解了緊扎的氣氛,「傳聞中的真偽我就讓你們自己下結論。不過我和多諾費奧中尉是訂婚了沒錯……如果沒有浮動連結,我們也許不會在一起。」

她停頓了一下並掃視了所有人,眼神大概是自她進來這教室裡最為認真,連萊利也不禁專注起來,聽著她接下來所說出的忠告:

「這裡在座的都是成年人,也是自願參與機甲獵人計劃的勇者,我想每個人不多不少總遇上各種形式、什至可能事後令人後悔的關係……但如果就此以性行為來界定人生的話,那已超出了我能給予的建議、屬於道德審判和個人立場。我的職責是讓你們清楚認知到成為機甲獵人的駕駛會有什麼風險。如果能確保你的生命安危,再尷尬的問題我都願意回答。但至少在我看來,怪物當前,如果你認為你在房間裡做的事情比較重要的話,那我也沒甚麼好說的。」

她說到最後又回復了笑意:

「當然,守則上會提醒你們別被影響。而我會告訴你,當你踏入另一人的腦海之時,你便會知道你不可能不受影響。浮動連結是比性行為更親密的經歷沒錯,性行為你還可以使用安全套,浮動連結可沒有,接下來你要學懂的是如何接納自己和他人的影響……」

萊特卡普博士的用詞顯然更引起眾人的紛紛私語,課堂內的躁動令彥西揉了揉眼睛終於醒過來,搞不清楚狀況地問身邊的萊利:

「她剛剛說了啥?」

「她說只要是拍擋便有可能因為浮動連結而發生關係。」萊利勾起了嘴角。

「那我們沒甚麼好擔心的吧。」

彥西往後靠去邊打了一個呵欠,邊伸展出一個懶腰。

「就是啊。」

兩兄弟對上視線,然後不約而同於座位上笑翻了。



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時,彥西未滿十九歲,萊利則剛過十六歲,再加上一位女孩,十七歲,是萊利的同班同學,比他大數個月,忘了到底是萊利對那女孩有好感還是因為她對彥西感興趣,說不定是當時彼此之間都充滿著過盛的荷爾蒙與及性張力,他們沒有多想更懶得深究。現在回頭來看什至很難將之稱為性──誰不知道手交或口交算不上真正的性行為?若然在同年齡的朋友圈中說出來大概是還會被挖苦或嘲笑的程度。應該是說,在未成年的年輕人眼中這樣很酷:派對上,大麻、酒精、性,都是那年紀避不開躲不過的里程碑,一種享受和一種經歷。只要不沉淪成癮的話,好像就沒甚麼所謂了。再說,也沒甚麼好後悔的。

事實上,自十多歲以來便看著怪獸登陸舊金山,他們生活在最詭異的世紀:人們用了三年才正式搞懂了快要滅亡的狀況,他們卻照舊每天得上學下課,彷彿一切如常。大人們都告訴他們會沒事的,可是現實顯然並非如此。即使阿拉斯加在大部份美國人想像中存在於世界的另一端,實則離舊金山的距離只需數小時的飛機便能到達。而且之後的十年也証實了所有沿海城市皆不能幸免,怪獸出沒只是時間的問題。

因此在見識到機甲獵人的成功之後貝克特兄弟決定投身其中。坐以待斃實在不像他們的風格,他們當然想要生存下去,像大部份人一樣,即使死亡是必然的,無論怪獸出現在這世上與否,可他們還是想一起延遲那一刻,直到最後。


理論上,浮動連結完全像是為貝克特兄弟度身訂造的科技,而實際上來說也相差不遠。因為是親兄弟所以見識過彼此最為醜陋的一面,同時血濃於水讓他們接納彼此的一切,更多時候甚至會有競爭的心態:兩人當中誰在哪一方面比較優秀他們心知肚明,也許會耍耍嘴皮子互相挑釁但每一次早已讀懂了對方的內心。

他們兩個太清楚彼此的優點和缺點,熟悉得猶如多年前膝蓋上留下的舊傷疤,已經不會痛楚但成為烙印,早已是身體的一部份。

他們發現自己不可能太愛對方──愛是必然的,什至是每時每刻,即使在最生氣之時,但同時也比誰都更清楚知道對方並不是自己,並非真的屬於自己,還有,那只屬於對方的一部份也有可能屬於其他人。

那說不定才是唯一他們一直沒有說破的一點。


「要來一發嗎?彥。」

萊利剛洗澡出來,光裸著上身只穿著睡褲便躍到半躺在床上的彥西身上,擋住了對方的光線的同時還彷彿很有自信不會被拒絕。

「小子,你是說為了準備明天浮動連結的測試,我們來一發會有幫助?」

彥西本來正讀著那疊他們早簽了過百次名字、無論是保密條件或各種人身安全的厚厚文件,視線從令人頭暈的鉛字上轉移到奪起其注意力的傢伙身上,不禁挑了挑眉。

「誰知道,大概?」萊利聳了聳肩,一副實是求事的模樣,「就像跳舞、下棋一樣啊,上床其實差不了多少不是嗎?不過是契合問題,而我們得增加契合度,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

「……說得那麼好聽,不過是你一身精力無處發泄又無法溜出去基地外吧?」彥西失笑調侃,卻順從地把手中的文件隨手擱下到一旁。

「我可是認真的,」萊利捉住對方的肩膊,並瞄起了眼警告著彥西可不又要睡著了,幾乎要搖晃著對方說,「彥你想想我們難得來到這一步!論體力我們並不是最厲害、論腦袋班上多的是比我們還要聰明的天才,但我們肯定是最有默契的,如果不利用我們的優勢,這才不夠像樣吧?」

萊利看著他且一臉誠懇。彥西只覺得被說服了──更接近的說法是他被對方的認真打敗了。

不只是因為眼神,彥西打從心底裡很清楚萊利總有辦法讓他做想做的事情,他對他也有同樣的影響力。萊利是認真的──當然是認真的,每一次,他們會跟朋友開玩笑、扯無傷大雅的小謊,但兄弟兩人之間是絕對無法隱暪也無法逃避的。從兩人決定加入環太平洋防衛軍那天開始,他們都是認真的。

而他們會繼續這樣前進下去。沒有什麼可以阻礙他們,即使是自己,彼此正是這樣的存在,無法有所保留,如果連自己也想逃跑之時,對方便會把自己拉過來,所以他們總是可以繼續走下去,前往別人單獨無法抵達之處。


於是彥西果斷地伸手扣住對方的後腦,被握著肩膊的另一手回握對方的手臂並順勢將萊利拉進懷內。吻完全是接下來自然促使的動作與行為。萊利的回吻正如他所說的一樣認真,舌頭用力地鑽過對方的齒品嚐搜刮每一處,令彥西輕咬他的唇吸吮其舌頭以便提醒對方緩下來好好享受,萊利會聽他的話安靜幾秒,很快又按耐不住開始手腳並用地想把兩人身上單薄的衣服脫光,總是慢一拍的彥西在其催促下常常覺得有點好笑但又必然跟上其節奏和步伐。

他們用同等的衝動和幹勁接吻、撫摸、交流,用力得將甚麼浮動連結皆拋於腦後。契合度?這種事就算不用測試他們也知道他們多得有剩。


貝克特兄弟們愛著對方,理所當然地。不少人還調侃他們比正常兄弟要來得親密,也太多身體接觸,天同曾經如此笑說。但和別人所想的又不太一樣,並不是甚麼羅曼蒂克的感情,而是因為太熟悉而深入骨肉與記憶、太清楚彼此的優點和缺點地愛著。

說到底,更像是他們會並肩而行、走到最終的伙伴。

這大概就是當初萊特卡普博士所說的,浮動連結的真意吧。


沒多久,兩兄弟一如所願地被選上,正式成為了駕駛,準備好拯救世界,並擁有專屬於他們的機甲獵人,吉普賽危機。是機器也是載具,從各種物理或心理意義上再一次將他們牢牢連結在一起,二為一體的的代名詞。


貝克特兄弟便是吉普賽危機。


而就在他們自以為擁有一切,站在頂峰之上──人們都稱他們為美國的『黃金男孩』,繼藍色羅密歐的蓋奇雙子之後最為戰無不勝的機甲獵人,他們回到故鄉駐守,然後迎來鬼頭刀。


就像牠的逆襲一般,出奇不意讓他們失敗得一敗塗地。


彥西沒有死去,卻和死去無異。


機甲和保護衣燒焦在其身上留下疤痕,頸以下的皮膚沒有完好無缺的部份,頭盔保護了最重要的腦袋但碎片割破了臉孔。然而外觀如何仍不及真正影響至深的創傷──硬生生自駕駛艙被抽離、連接著脊椎所導致的受損程度令人無法預測對其下半身的影響,在醫院裡待了一年半多才開始有好轉的跡象,老實說任何一丁點的進步已是奇跡──單是彥西活著這點便是奇跡──當初彥西可是昏迷了整整三個星期才甦醒過來。那期間萊利覺得自己快瘋了,腦袋彷彿被掏空、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的腦袋是如此寂靜,在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存在之後再也無法忍受。

他們是機甲獵人駕駛員,卻不曾想像過會以這種形式離開戰場,他們預設的結果不是生存就是死亡,現下的情況卻更為痛苦。

他們再也無法駕駛機甲──正確來說,萊利還可以,彥西卻不可能了,而需要至少二人以上才能駕駛的規定使一人繼續服役的做法近乎可笑而殘酷。更別說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要求他們再次回到戰場。他們幾乎送命。

兩人花光所有的力氣與及年輕的歲月,為了保衛家園、更是為了自己的榮譽一直堅持到最後一秒,敗下陣來的不只是他們,更是他們所代表的機甲獵人計劃、背負著有關於人類可以克服一切的希望。

他們連那希望也在寒冷的海裡掉失了,只餘下於細雪中爬回岸上的苟存。


當彥西終於無法忍受要求出院時,即使本人大部份的移動依然需要協助、更無法久站,萊利表面上扭不過他,心底卻不多不少贊同對方的堅持,畢竟沒人能真的習慣整天待在醫院裡頭的消毒藥水味道,還有比碎頂基地附設餐廳內還要難吃的伙食。


貝克特兄弟回到他們在阿拉斯加的老家,一切依然冰冷而寂寥,人去樓空且仿如隔世。妹妹早在他們兩個入伍前已被父親帶往內陸,最後一次通訊時對方似乎在土耳奇,吉普賽危機戰敗的消息想必早已遍達國際新聞成為歷史。

從醫院回來後彥西變得更容易沉默,即使萊利熟知對方愛發呆的習慣,卻不曾見過他如此空洞的眼神,彷彿鬼頭刀撤裂的不只是對方的肉身,更奪走了某些精神上再也無法尋回的什麼。


──去巴黎吧。忘了貝克特兄弟當中誰先提議的、也或許是他們試著再次讓想法同步一般。兩個月後他們突然下了這決定,因為巴黎是他們母親的出生地、兄弟二人都有著美好回憶的城市,當時他們一家完整、父母還沒分開前的居所。他們一直不敢回去,就像封塵於寶物盒中的浪漫,不去打開便不會被破壞。

但此刻,彥西和萊利覺得有必要暫時離開此地。

待在安格拉治、距離那片他們失去一切的海域之近總令貝克特兄弟坐立難安,兩人首次感受到待在沿岸上一般人無時無刻的恐懼,彷彿怪獸下一秒便會衝上岸催毀所有。而現實上,如果真的發生,也沒有機甲獵人來得及阻止了。


事後回想,巴黎絕對是個壞主意,或者該說前往歐洲本身便是錯誤的選擇。打從怪獸會自海中冒出,越洋的長途飛行便大幅減少,除了軍用專機或運送原材料的商務運輸外,民航客機可說是少得可憐且驚人的昂貴。僅存的航線大多是提供海岸線城市或島國前往內陸逃難的唯一方法,乘搭本身便是一種冒險,畢竟誰也無法預測可否安全抵達。

他們花了幾乎三天,因為國內的航班誤點而得多轉了一次機,從西端的安格拉治好不容易幾經轉折來到東岸的波特蘭,總算橫越過大西洋到達巴賽隆納,然而本來轉接的班次直接被取消,差點就得在當地留宿,還好給他們買到臨時釋出的車票,趕上前往巴黎的火車。

那大概是被哪個有錢人事前預訂了的私人車廂,乘客一直沒出現才在出發前十五分鐘轉售出來好再賺一筆,雖然價格高昂卻總比提著一大堆行李在陌生的城市找住宿來得方便,當萊利把折疊式輪椅擠進一邊的座位,霸佔了一整半本來算是寬敞足夠兩人對坐的內部空間,並忙著把其他行李置放到架上時,坐進另一邊座位的彥西觀察著外頭,在火車開動前一刻把對方拉過來,顛簸的瞬間萊利幾乎倒在他身上,還好彥西接住了他。

總算擠在一起時,貝克特兄弟彼此相視一眼後不禁同時鬆了一口氣。儘管一路上旅途的壓力不多不少影響到兩人的心情,但在這一刻似乎又讓所有困擾顯得微不足道,彷彿回到兩人剛當上機甲獵人的駕駛時,隨著環太平洋防衛軍駐派到各地而四處旅居的生活。


距離目的地接近七小時的旅程讓本來就有夠疲累的萊利放心地睡過去了,被咔嚓的聲響喚醒過來時發現身旁的彥西拿出相機,偶然拍攝著窗外移動著的風景,回過頭來看見萊利眨著眼剛醒還沒反應過來便按下了快門。萊利本想抗議,卻在對方放下照相機時愣住,如此近距離,彥西看著他的眼神帶著一閃即逝的喜悅,久違的,令萊利忍不住感到一陣難以言語的安心。也許是因為攝影一直以來都是彥西的興趣,也或許是因為過去這些日子即使萊利得常常協助彥西、兩人物理上靠近的時刻並不少,卻都專注在自己的腦海裡或正在進行的事而非對方,他很久沒看到開心的彥西,然後想了想,發現自己也很久沒笑過。

因此萊利牽起了嘴角,令彥西愣住,並再次按下快門。

那一刻,即使他們並不知道彼此的想法,身處在那節車廂裡卻猶如回到童年時兩人共享的睡房一般,世界在窗外快速地離去,只留下屬於他倆的平靜,熟悉而陌生的空氣。


但那樣的美好註定曇花一現。


巴黎被稱為花之都、光之城,浪漫的代名詞,但城市裡的公寓大多狹窄又老舊、只有樓梯,對於需要使用輪椅的人來說可說是尤其不便。相隔多年才回來,貝克特兄弟花了不少時間適應各種不便的細節,以為時間會舔吻著傷口。

一開始的確還好,他們專注在彥西的復健上,物理上的痛楚蓋過精神上的,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但久了,彥西作為兩人之間被關注的對象便顯得很不耐煩。他們比從前更常吵架,而且不是那種無傷大雅的拌嘴,或者該說一開始應該只是小事、有時候也許一方只是想挖苦一下,另一方反應卻將之放大了而回嘴;以往他們總能夠解讀對方的意圖,現下卻變得更容易誤解對方。

彥西很少發脾氣,但那陣子他們常常三不五時便吵起來,而且是就像兩人當初吵有關於誰先喜歡上娜奧米時那樣幼稚又無稽的爆發,彷彿因為失去了吉普賽危機還有浮動連結他們便忘記了從前的默契,連最基本溝通的方式都喪失了,更加無法理解對方,那種害怕失去──還是已經掉失了而他們不願意承認?──幾乎和恐慌發作無異。

萊利覺得自己比往更容易生氣了,即使他們清楚知道這不再平衡的關係便是一切的導火線,然而兩人都無法挑明白來說,因為深知沒有回到過去的可能。而最令萊利生氣的、什至覺得他們糾結的癥結蠢到不行卻又無法放棄總是吵下去的原因是因為彥西一直不願意告訴他,他們迎上鬼頭刀當天,遇襲當下他想告訴他的是什麼。


(在醫院時,彥西剛醒過來後,萊利曾問過他,彥西卻對他說那已經不重要了,他還活著。萊利當時也確信如此。)


然而,當他忍不住再問時,彥西卻反問: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萊利,你當時在我的腦海裡。

萊利啞然,彥西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不知道他想法的自己比鬼頭刀更深地傷害了他,正因為他們曾看過彼此的記憶和一切,卻又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

那未知彷彿嚼穿心臟的一個空洞,近乎痛楚。萊利很清楚自己終有一天一定無法克制、再次問同一樣的問題。

因為他必須知道答案。


「我需要你說出來,彥西。」

那一晚他們皆喝了點酒,萊利大概喝比較多,只因為他可以──事實是他比彥西更不勝酒力,幾杯下來就有點醉了,貝克特兄弟攙扶著彼此回到睡房去,步伐略帶不穩,情緒如海濤般淹沒了他。

「我需要知道,我無法接受我幾乎失去了你而我不能知道你想對我說的話是什麼……你不能夠就這樣留下──」

「不,你並不需要,」彥西只是搖了搖頭,近乎訕笑又無何奈何的語氣令思緒混亂的萊利更為氣惱,更多卻是被拒絕的恐懼令他幾乎顫抖,「過來。」彥西柔聲地哄說,兩人一起倒在床上,太累了,無論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一切他們經歷過的回憶堆疊起來的重量,還好在萊利伸出手擁抱他之前,彥西已順勢攬過他的肩膊,就像從前每一次、與生俱來的習慣一般,彥西在對方亂翹的髮際壓下一吻,使萊利不禁收緊了回抱的力度。

彥西是對的。

萊利需要的是吻,是確認對方還有自己一同活著,充斥填滿彼此的腦海。

萊利不願意壓著受傷過的彥西而側躺下來,他們追逐著對方的臉孔,手忙腳亂地調整著剛好的角度以便能好好深吻對方。一直到兩人都氣喘喘地停下來呼吸、額抵著額時,彥西突然告訴他:「你早就知道我當時想對你說的是什麼。」

萊利眨了眨眼,距離太近他們無法正視彼此,聲音卻清晰無比。

「我只想說出你當下最想聽到的,任何你想聽到的就是我想說的。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你當時在我的腦海裡。你該知道如果我得離去,我只會想留給你最後一片的我,你最需要的是什麼?告訴我,萊利,道歉、愛、什麼都可以,我都可以給你,我只想給你你想要的。」

彥西的唇仍貼近著他的,每說一字皆輕擦而過,但他們抓緊在彼此身上的手卻不自覺地隨著彥西所說的話而用力得發白,讓萊利想起當年兩人在獵人學院時練習棍術時,別的組合優雅如舞蹈、他們卻就像兒時兄弟打架般總是扭打成一團,那是他們所知的、一再重新互相認識的交流。

「所以你得告訴我,你最希望聽到的是什麼,」彥西偏首,那是帶著與萊利請求對方回答時一樣的顫抖,在對方耳邊述說著,懇求著,「什麼都可以,然後我會親口告訴你,這就是我等著你的原因。」

「……那時你也正在我的腦海中,彥,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想聽到的是什麼,不是嗎?」萊利把對方扳過來正視著他,就像從前每一次說服對方時般認真而誠懇,彥西怔住,發現彼此眼神內的醉意早已消失,還來不及反駁前已被打斷:

「你也不知道,對嗎?說出來並沒有那麼困難,但那永遠不夠。」

萊利勾起的微小笑容帶著一點點想讓氣氛輕鬆下來的挖苦,似是原諒卻更接近諒解其兄長也並非無所不能一般的體貼。

彥西突然意識到弟弟早已褪去年輕時那種無憂無慮、卻留下了什麼更珍貴的。他也發現自己同時被惋惜和不捨充滿,更無法克制作為兄長而展露出習慣性的安撫笑容,那是他所知足以讓對方安心的方法。

「沒錯。所以我等著你告訴我,你最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在我離開前。」

「並沒有那麼簡單。」萊利搖了搖頭,彥西低首,他們額靠著額,也許就是如此簡單。


一直如此,沒有浮動連結前他們也能讀懂對方,所以每一次都一樣,或都不一樣也沒關係,因為他們早已知道,不可能如此輕易用一句所謂的最後的遺言便足以蓋括一切,他們像所有人一樣需要愛與被愛、也需要彼此的原諒,更需要彼此的陪伴,最為重要也最為接近的,每一次戰鬥或吵架時都充滿著這些情緒,且不只限於此。是總和。是更多。就像浮動連結一般,就像回憶般,是數不清的碎片也是一再交織的河流。

永不足夠,所以才永不放棄。

彥西早該知道萊利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即使他願意為對方犧牲,那也並不足夠。即使是自我犧牲也不足以說服他這個頑固又堅持不懈的弟弟。萊利同樣覺得即使作為兄長替他擋下一切的彥西也總會有鑽牛角尖的時候,在他們遇上鬼頭刀過後兩人更是徹底地被動搖,對彥西更是影響至深,即使打從萊利出生以來便一直在他身邊,想要保護什麼卻反被奪走守護的能力,尤其是在失去吉普賽危機後,他們兩個都是。

也許在身體復原過後的現在,貝克特兄弟才真正開始找回重拾連結的方式。


他們沒在巴黎待太久,過著短暫的、成年以來最接近普通人的生活,但終究怪物和末日一再接近,世界各地沿岸的城市節節敗退,新聞報導著每一部機甲獵人的殞落,繼續高牆的興建只是一種愚人的許願,即使兩人打從心底裡並不相信卻沒有別的選項,畢竟除了駕駛機甲獵人,萊利發現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幫忙圍牆計劃。

兩兄弟像大部份人一樣隨著圍牆的建造而一再遷移,轉折下來還是回到安格拉治。自願參與生命之牆的勞動人口和家屬皆獲優先安排,旅途比他們記憶中要來得順暢,卻心照不宣懷念當初只有兩個人的奔波。

阿拉斯加一如他們記憶中的冷,卻也是記憶中的家,談不上習慣更像是本來的歸處,當初近乎失去的恐懼成為了偶然打擾睡眠的夢魘,因為醒來時他們還在彼此身邊。有一陣子萊利曾想過先送彥西到牆後去,但在目賭其他城市的圍牆倒塌後就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再說只要他願意到圍牆頂端的危險區域工作收入更可觀,生活也可以稍微舒適一點。對他們來說能夠在彼此身邊才是真正的歸屬。


一直到史塔克.潘達考斯特元帥的出現。

那天,連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悉尼圍牆也倒下了。

潘達考斯特邀請萊利再次參與機甲獵人計劃,五年零四個月之久,萊利當然記得──或者該說是怎麼可能忘記,那天他幾乎失去了彥西──所以他斷然地拒絕了。



當天晚上萊利在餐桌上提起,彥西比他更為驚訝,但在得知那是因為萊利曾經成功獨自一人駕駛,即使是最為痛苦的時刻,他還是做到了,所以潘達考斯特當然會來找他,接下來整頓飯彥西都沒再作聲,兩人在沉默中解決著晚餐,萊利有著不好的預感。


「你可以回去。」彥西放下刀叉時說。

「他們無法找到另一個能夠和我浮動連結的人,」萊利近乎反射地回答,什至不需要抬頭望向對方,「那個人正坐在我面前。」

「永不說不,我比你更希望你能遇到。」彥西的笑意帶著一點點戲謔,他們早已慢慢回到契合的步調,開玩笑也不再計較或覺得冒犯,但那輕易不過的平常語氣還是令萊利略為不滿想要抱怨,還來不及呢喃出並沒有那樣的需要之時,彥西繼續說:

「因為這樣世上就多一個人能代替我保護你了,和你並肩而戰,」越過餐桌一下握住他的手的彥西讓他望向自己,「那是好事,也是我所希望的事,不只是我,還有更多人能夠照顧你,你也可以去照顧一下別人。」

聞言萊利幾乎要啞然失笑,彥西嘴畔的微笑也在加深,但並非如語氣般的輕鬆,而是更深沉的,這五年多以來兩人真正領悟到的事:

他們並不需要浮動連結,從前不需要,現在也不需要,他們需要的向來是彼此,還有自己存在的目的,而如果沒有這世界的話也無法再擁有彼此,所以他們必須幫忙拯救世界,而以機甲獵人駕駛是他們唯一所知的方式。

「如果有那樣的機會……也許你能拯救更多的人,而那會包括我在內。」

聽著彥西的願望,萊利收緊了回握對方的掌心的力度,一如答允的承諾。

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成為獵人駕駛是一輩子的事,拍擋亦然,卻並非是唯一的,因為失去是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彼此不可能是對方永遠的唯一,但若能留到最後一刻必然不會遺下對方,因為在一起時,乘著機甲獵人便是他們最後的防線。

(再且,萊利知道自己早已敗下陣了。他當然會遵從對方的心願,一如彥西不曾拒絕過他的要求。他們推動著彼此。)

「代替我把那些怪獸打回老家去吧。」

這次換萊利被彥西說服了。



世界末日可不等人,第二天萊利已經得背著臨時塞了幾件換洗衣服的背囊出現於海邊,一片足夠軍用直昇機降落的空地與潘達考斯特會合。彥西自然也來了,他坐在輪椅裡,包得嚴實,因為地點離他們居住的地方有著一段距離。萊利替他拿著傘,天空正下著雪,愈下愈是細密。

元帥拉緊著大衣,過來和他們打招呼,當年的訓練讓兩人不自覺還是回了軍禮,潘達考斯特只是揮手略過禮數,就像五年前一樣喊他們『貝克特們』,卻鄭重地在與彥西對話時將手按在其肩上,那力度等同於不需言語的承諾,彥西不禁感到佩服,對方到底如何摃上整個環太平洋防衛軍的責任──與及連官僚和大部份政府都放棄的世界。

當他對上潘達考斯特的眼神時,同樣負過傷的、依然負傷著的──彥西便明瞭了。俳佪於死亡邊緣、直到最後一刻的守護者。他們必然跟隨的領袖,若然彥西能久站的話也會跟著萊利一起前往戰場。

然後元帥讓他們道別,只是微微側首示意萊利準備好即可起行後便大踏步離開。


被留在原地的貝克特兄弟互望著,握拳相碰,一切早該心照不宣,在該轉身前一刻萊利總覺得略嫌不夠,他側下傘好讓自己能彎下腰擦過對方的臉頰、在彥西的耳邊和髮際間留下一吻,一如對方常常給他的,衝動驅使下:

「彥西,聽我說……」

萊利想要站起來看著他的兄長,連他自己也意想不到,想要說些什麼,一下子像是突然回到那晚的共感,了解到彥西當時的感受,聲音帶著近乎壓抑不住的感情,然而下一秒彥西打斷了他,再認真不過的聲音:

「這一次我會讓你聽我說完,因為我知道你想聽到的是什麼。」

彥西握扶著他的頸側,萊利不得不維持著變腰的姿勢,讓那一個吻停留,也方便了彥西繼續在他耳邊細聲碎語卻快速地告訴他:「我會在這裡,當你回來時我便會聽你說個夠,小子,」說罷他才放開了他,並拍了拍萊利的臉,「現在快點給我出發,可別讓你未來的拍擋久等。」

此時他們背後的機器也發動起來,隆隆的聲響蓋過了一切萊利想要回答的話,但這說不定是最好的,因為旋翼刮起的風使雪花亂舞,萊利把傘收起來並塞到彥西手中,冰冷又溫暖的掌心,然後轉身飛快地跑往直昇機所在。


彥西揮手道別,隔著被風翻飛起的雪還有不遠處的浪花,一如當日,喊出萊利的名字。





2023.07.11



※然後吉普賽危機取消了世界末日,萊利帶著真子回家找彥西,我的OT3從此多元成家過著幸褔快樂的生活:D THE END!!
本文最後由 kakakc 於 2023-7-15 03: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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