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1206 發表於 2023-5-29 20:30:57

  「所以,你們現在?」
  Edgin 斜眼看著桌子對面他沒有血緣的野蠻人姊妹,她臉上戲謔的笑容讓他考慮等等把酒錢直接賴到對方頭上。
  什麼?他假裝沒聽懂的調整手中的琴弦。Holga 卻不放過他,正大光明的指了另一頭正在幫Kira 整理頭髮的聖騎士。
  「看起來相處得不錯……或者該用你的說法說,是可以湊在一塊互相綁辮子的關係了?」
  「別用那個說法。」
  他會當真的。吟遊詩人把臉埋進手中的木頭酒杯中咕噥道,但這方的對話早就被聽覺靈敏的聖騎士一字不漏收入耳中。
  「其實我們沒有幫彼此編過頭髮,不過如果Edgin 有這種期望的話,我很樂意效勞。」
  Xenk 仔細地替少女挽好散落的幾絲細髮,才放下手上的梳子——為什麼連普通的木頭梳子在他的手上都可以像一件工藝品? Edgin 希望自己從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沿著手臂肌肉一路往上看到隱沒在挽起袖子中的部分的視線不要太過明顯,但當他對上聖騎士那雙帶著笑意以及其他會讓他淹死在裡面的東西的雙眼時,Edgin 就知道自己再次的暴露無遺。
  「不了,我的頭髮這樣就很好,謝謝。」
  他莫名使用了正式的文法來說這句話,吟遊詩人硬是拔開目光,又叫了一杯啤酒。
  「但是爸,Xenk 先生編頭髮的技巧真的很厲害!」
  Kira 開心地對著鏡子左右欣賞自己的新髮型,又轉過來對她的家長們展示頭上的美麗編髮。
  啊,他的公主真可愛……但先等等。
  「為什麼你會編髮?」
  他轉頭看向聖騎士,對方今天沒有穿著他閃亮的盔甲,而是身著簡單的白色亞麻上衣,以及那件他似乎特別鍾情的湖水藍大衣——他為什麼每次都不把扣子好好扣上?Edgin 不想承認這樣自己有點分心。




  「那是大概五十年前左右的事情。」
  Xenk 回想了一下後,以這句話作為開頭。一旁的Edgin 咕噥著發出類似「太棒了,講古時間」的抱怨,卻被Kira 捶了一拳。熱衷於聽各種冒險故事的少女興致勃勃的坐好,等著聖騎士的敘說。
  那時我為了熟練使用剛拿到的新武器,便進入摩比瑞恩之盾附近的深山中修行與冥想。而當我回到村內時,才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而我的頭髮也長到不適合以我習慣的方式進行整理。
  我到鎮上尋找適合的理髮師,正好遇到一名初出茅廬的年輕手藝人,他詢問我能不能成為他練習的對象,我便答應了。
  「他將我的頭髮修剪到適合的長度後,練習了許多不同的編髮方式,雖然最後我還是選擇了習慣的髮型,但我也因此學會了一些新的技術,我想那可以稱為一場對雙方都有益的合作。」


  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編髮的原因了。聖騎士以這句平淡地話語做了結論。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刺激的故事,Kira 還是發出了「喔——」的讚嘆聲作為捧場,而她的父親則是揚起了眉毛。


  「認真的?他幫你編頭髮,然後你就學起來了?」
  「只要觀察他手部動作的方式,這並不是很難的技巧。」
  對於Xenk 認真的回應,一旁的野蠻人發出了類似「放屁」的嗤笑聲。
  「我想你真的是一個很不討喜的人,不是嗎?」
  Holga 擦擦嘴,尋求同意的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吟遊詩人。
  「是嗎,你也覺得我是個不討喜的人嗎?」
  Xenk 詢問的目光跟著看向Edgin,吟遊詩人在那雙深邃瞳孔的凝視下感覺後頸有些發熱。


  「對,你超討厭的。」
  他這樣回答,然後移開了視線。


  「我很遺憾我讓你有這樣的想法。」
  在Edgin 身旁坐下的身軀傳來某種好聞的氣味,隨後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掌貼上詩人的側臉,輕輕將他扳到能與聖騎士四目相對的角度。Xenk 以跟過去每個時刻同樣的神情注視著Edgin,他確定對方一定感覺到自己上升的體溫,因為Xenk 又露出了那個笑——那個該死的、讓Edgin 想要大翻白眼或是衝上去捧住聖騎士的臉狠狠親他的那種。
  「但我還是想要幫你整理頭髮,你可以給我這個榮幸嗎?」
  我說了我不—— 吟遊詩人拒絕的句子在聖騎士撩起他頰側已經有些偏長的髮絲時哽在喉嚨裡。他像是在他們初見那天被打撈上岸的大魚一樣愚蠢的張闔著口,但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
  也許你可以幫他編個小髮辮,跟小蟲一樣的那種。Edgin 聽見Holga 戲謔的聲音這樣說道,而他的女兒竟然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那Xenk 先生就可以順便教我,我下次就可以幫Holga 編髮了!」
  「那聽起來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Xenk 的手依舊沒有離開他的頭髮,修長的指節爬梳過Edgin 的髮間,然後那雙形狀完美的眉毛微微擰了起來。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我們得先處理一些小問題。聖騎士的手指拎起一搓不知道沾染上什麼髒污而油膩打結的頭髮。
  「你上次洗頭是什麼時候,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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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Edgin 在女兒嫌棄的大喊「爸!」的時候辯解自己每天都有好好的沐浴跟洗頭,只是早上去處理村外突然出現的飛蛇窩時被血濺到了還來不及清理,他還是被那雙小手強硬的拖回房間並塞了香皂到手中,同時交代旅館的人準備熱水。
  然後Kira 宣布她要跟Holga 去市集裡採買一些新的梳子與髮飾之類的用品(還有新的香皂,給你這傢伙用過的髒東西可不能讓小蟲繼續用。Holga 補充了一句),並嚴正交代她的父親最好在她們回來之前乖乖讓聖騎士好好地把他那頭髒髮洗乾淨。
  Edgin 只能乖乖地躺在長椅上,將腦袋靠在裝著熱水的木桶邊,任由他們偉大的帕拉丁將熱水輕輕掬起,淋在Edgin 沾著乾涸血塊的髮絲上——為什麼他就算是幫人洗頭這種日常行為也能夠做的彷彿像是在進行某種神聖儀式一樣?他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Xenk,對方注意到他的目光,又露出那個只有對著Edgin 時才會出現的笑。那讓他的胃裡有點熱熱癢癢的,又感覺有點狼狽地想要移開目光。但這個角度除了對方貼心的避免水流進他眼睛裡的手掌以及那雙讓人心煩的黑色眼珠之外什麼都看不到,Edgin 索性閉上眼睛享受對方的服務。
  手指輕柔地穿過吟遊詩人的髮間,細心將香皂在被弄濕的髮絲上搓揉出泡沫,解開那些被血汙及塵土糾結成一塊的部分,同時輕柔的按摩著頭皮。聖騎士溫和有力的大手讓Edgin 慢慢放鬆下來,甚至在這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氛中湧起某種溫暖的情緒,詩人不由自主地輕輕哼起那首曲子,接著另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加入了他。Xenk 歌唱的方式就跟他說話的方式同樣優雅,但Edgin 認為這比他長篇大論那些先賢信條的時刻討喜多了。
  也許他該試著將那些格言編寫成歌讓聖騎士歌唱,這樣或許會有更多人聽得進他所說的話。這個奇怪的想法讓詩人忍不住發笑,因此打斷了他的哼唱。
  「何事引你發笑?」
  Xenk 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俯身向前對上Edgin 的雙眼。詩人能看見他嘴角帶著的笑意,就像是現下的狀況也讓這個英俊的男人感到愉快 ,並且充滿某種……
  Edgin 移開了目光,咕噥著什麼都沒有。然後他感覺到Xenk 移回原本的位置,手指輕輕的將沾到他額頭的泡沫擦去。
  我喜歡你的歌聲。聖騎士輕輕地說道。我想要聽更多,你願意多唱些給我聽嗎?他的語氣帶著某種小心翼翼,像是並不習慣提出請求這件事。讓Edgin 的胸口產生某種奇怪的疼痛跟衝動。不。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然後刻意用輕佻的語氣做出回應。
  「哇喔,聖騎士大人對我提出了請求呢,那我怎麼能不接受?」
  他現在手上沒有魯特琴,但吟遊詩人的最大武器便是那張巧舌如簧的嘴(即使Holga 總是嫌棄它太大),Edgin 調整了下姿勢,挑選了一個輕快的旋律唱起來。


  看那英俊面孔與深邃雙眼
  但腦殼裡面卻裝滿陳舊信條與古板思想
  筆直向前永不拐彎
  聽不懂那些下流俗話語雙關笑話
  喔!喔!我們偉大的帕拉丁
  騎馬也不放棄訓話
  喔!喔!我們偉大的帕拉丁
  永遠正直但聽不懂客套話!


  一曲結束後,Edgin 還愉快地幫自己拍了拍手,並等著聖騎士對這些在失禮邊緣遊走的調侃歌詞發表意見。也許Xenk 會用一貫的平靜語氣說些類似「我在那時並不是在對你訓話」之類的反駁——但Edgin 卻遲遲沒有等到那個。他有些疑惑地抬頭想要看向對方,腦袋卻被牢牢按住。
  Xenk?詩人試著呼喚對方,卻迎來一陣沉默。然後Edgin 聽見衣物摩擦的聲音,聖騎士 的面孔出現在他上頭。
  「你寫了一首歌給我。」
  Xenk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聲音近乎喃喃自語。他的雙眼睜得比平常還大一些,Edgin 可以從那漆黑如夜空的瞳孔看到自己的倒影。男人又重複了一次相同的話語,盯著他的神情讓詩人不自在地撇頭移開目光。
  「有必要這麼意外嗎?應該很多詩人寫曲子讚頌你的偉大事蹟吧。」
  「他們是寫給聖騎士。」
  Edgin 的頭被輕輕扳正,Xenk 濕漉漉的手撫上他的臉龐,笑得像是提早收到了豐收節慶的禮物,那讓Edgin 的胃裡有某種東西猛烈地鼓動起來。


  「你寫了一首歌給Xenk Yendar 。」


  「我……」
  那雙漆黑如夜空的眸子注視自己的方式讓Edgin的聲音再次哽在喉間——那讓他想起Zia注視自己的神情。在那些遙遠的記憶中,少女時期的亡妻對他露出美麗又有些淘氣的微笑,湊過來在同樣仍是少年的Edgin頰上落下一吻。
  『你就是要等別人主動對吧?』
  她會這樣取笑他,接著對他張開雙臂。
  但Xenk不是Zia,聖騎士比他過世的妻子笨多了,所以Edgin需要進行一次深呼吸,把胃裡那些蠢蠢欲動的東西壓下去,輕輕開口。


  「不。」


  吟遊詩人盯著旅館老舊的天花板,聽見自己輕聲說道:「不,你不該說那句話。」
  「什麼話?」 
  Xenk的笑容收斂了些許,手依然輕輕地撫著Edgin的側臉,那讓他更艱難地嚥了口口水,用乾澀的聲音說完。
  「你不能說你對我有那種感情,而就算我對你有同樣的感覺,我也不會給予你任何承諾——我不能讓你承受這個。」
  詩人移開目光,不敢直視上頭的人對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空氣中瀰漫著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挪動身體,卻堅決盯著房間左側的木櫃。
  然後聖騎士的陰影從上方移開,Xenk用平靜的語氣說:「我先將這些泡沫沖掉。」


  嘩啦的水聲再次響起,Edgin可以感覺到那些泡沫隨著對方的手滑過髮間,流入腦後的木桶中。然後聖騎士把一條毛巾蓋在詩人的頭上,扶著對方坐起身。
  用旅館的毛巾胡亂的擦拭濕答答的頭髮,Edgin的視線左移右晃就是不看向坐在對面,擺出一副「我們需要談談」姿態的聖騎士。
  接著他的臉被撫上臉頰的大掌輕輕扳過(這是今天第幾次Xenk讓自己把視線放在他身上了?詩人忍不住想),聖騎士的臉上依舊是那種包含了各種東西的微笑。


  首先。那副溫厚低沉的聲音慢慢地開口。
  「我必須誠實地表示我的確對你抱持著強烈的情感,而在你點出之前,我才意識到那的確是戀慕之情——而對於你也有著同樣的想法一事,我感到十分的榮幸與喜悅。」  
  臉頰上的手指微微施了點力,不到會留下痕跡的程度,但Edgin感覺自己像是連同心臟一起被輕輕掐了一下。他想叫胸膛裡面那顆因為此刻的撫觸與騎士眼中的眷戀而瘋狂跳動的器官冷靜一點,但自己的目光卻無法從那張距離絕對有些過於接近的英俊臉龐上移開。
  「但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我不該告訴你這件事,以及你並不打算回應的理由。」
  能告訴我原因嗎?Xenk的氣息幾乎打在Edgin唇上,他等待詩人的回答。
  Edgin懷疑自己現在只要開口,他被Holga過嫌棄太大的嘴就會碰到面前這個溫柔又過於性感的泰伊人豐滿柔軟的唇——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不,Edgin Darvis,冷靜點。他盡量用最小幅度的動作吸氣,偷偷往後退了一點點,才直視Xenk黑墨般的雙眼。


  「在Zia死後,我痛苦了很長一段時間。」
  像是你把你身體的一部分忘在哪裡了,你想要找,你知道它應該在哪裡,但是你也知道自己永遠找不回來了。
  詩人抓緊自己左胸的那塊衣料。
  「即使是現在,那個不見的部分時不時的還是會疼痛……而我想它會持續到我的生命結束為止。」
  Xenk,Xenk Yendar。Edgin反過來握住對方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掌,用了點力抓住。我會比你早死很多,而我該死的相信你絕對是真心的……所以不,我不能讓你在之後漫長的生命中忍受這個。 
  他一口氣說完後便猛然起身,轉頭就想直接離開這個房子──離開眼前的聖騎士。


  下一秒他被用力一拉,跌進溫暖的懷抱中,聖騎士勒住他的力道大到Edgin發出某種青蛙被壓扁的怪聲,疏於鍛鍊的肋骨似乎發出了嘎吱聲。然後詩人被猛力轉了過去,Xenk將額頭抵住他的,嗓音中帶著壓抑與熱切:「我現在可以親吻你嗎?」
  什、被壓扁的青蛙震驚到聲音都分岔了,Edgin咬牙切齒地用力抓住那個正緊緊抓住自己的人那頭梳理完美的髒辮,想試圖從兩人的接觸點讀取這個莫名其妙的帕拉丁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沒有聽進去嗎!」


  我!並不想!對你!許下任何承諾!他幾乎是貼著臉對著聖騎士大叫——Edgin才不在乎這會不會讓那對聽力靈敏形狀也很完美的耳朵聾掉之類的,反正這個泰伊人也都是選擇性聽人說話的不是嗎?
  然後那個沒在聽人說話的泰伊人低低笑了起來。Xenk的眼底閃著光芒,絲毫不像是剛被大吼大叫拒絕的反應。


  「曾經有一個很優秀的人跟我說過。」
  聖騎士沒錯過吟遊詩人低聲咕噥「天啊,這時候開始講古?」的抱怨,但他只是把摟住Edgin腰的手不著痕跡的收緊了點。
  「那個人對我說,這些別離並不是永遠的失去,只是對方先一步開啟了另一段旅程。我們不需要因為那些悲傷而對新的相遇裹足不前……因為不管是那時還是此刻,都同等重要。」 


  而你,就是我現在的獨一無二。
  聖騎士的低喃幾乎要說進對方的嘴裡,Xenk凝視著那雙盛滿海洋的雙眸,看著對方殘留些許曬痕的臉龐隨著自己的話語逐漸熟透。
  向來能言善道的吟遊詩人半張著嘴看著聖騎士好一陣子,然後突然意識到了:「是那個理髮師,是嗎?」
  Xenk只是微笑。
  「她陪我走了40幾年,而我的心底仍留有她的位置。」
  就跟你這裡仍為Zia留有一席之地一樣。Xenk將手放在詩人的胸口,感覺到底下的脈動。Edgin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忍住喉頭的哽咽——但再次開口時仍聽見自己的鼻音。


  「所以你花了多久才學會了那些編頭髮的花樣?」


  他跟泰伊人同時笑了起來,Xenk的頭髮完全被笑到整個人在顫抖的Edgin扯得亂七八糟,但他一點都不在意,只是眨著那雙帶著笑意與愛情的眼睛凝視Edgin。
  「我花了快要十年才可以做得跟她一樣好,她總是說,我是她教過最笨手笨腳的學生。」
  哈!我就知道你也會有不擅長的事情。得意洋洋的詩人拍拍聖騎士的臉頰,然後手停在上頭,宛如天空般湛藍的眼睛裡倒映出Xenk一小部分的身影。 
  我想我就是說不過你,對吧?Edgin像是喃喃自語的說道,他主動往Xenk的方向湊近了一點──聖騎士意識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他看著自己的倒影在詩人的瞳孔裡放大了一些。
  「我……」


  我並沒有要與人爭辯的意思。這是Xenk原本想說的話,但他只發了第一個音便被堵住了呼吸──Edgin嘗起來像是Kira喜歡的那家麵包店的肉桂捲,還有一點旅店的廉價紅茶的味道。
  然後我想我也需要親吻你。詩人貼著那雙他妄想過很多次的豐厚唇瓣低語。喔,我忘記徵求你的同意了,請偉大的帕拉丁大人原諒卑微的吟遊詩人?那雙調皮的藍色雙眼從下方看著被偷襲而愣住的人。
  「……你總是可以為我帶來驚喜,Edgin。」


  以及,你永遠擁有我的承諾。
  Xenk低頭,吻住他的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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