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那時有更堅持地叫他的父母檢查一下繩索，他們如今就還會活著；如果他當初沒有因為跟布魯斯置氣而接下宇宙任務，傑森就不會獨自離開；如果——
預警：
主要角色死亡/自殺提及，有簡短屍體描述。一句話提及超蝙。
作者的話：
這是告別的後續，建議先閱讀過前作再閱讀本篇。
原本是想寫關於迪克&布魯斯之間的相處，但最後變成幾乎是迪克的個人視角+迪克&傑森的互動。
正文：
自從迪克收到布魯斯帶著小丑消失的消息開始，他就一直有著不好的預感。雖然他一直努力壓下那股恐懼，但他仍然在心裡禱告著：「拜託不要出事……拜託了布魯斯，我不能再失去一次父親了。」
迪克在高譚的屋頂上飛快地奔跑著，「快點、再快點！」他想。這一次他可以趕上的，他必須趕上，他不想再重蹈覆轍。如果他那時有更堅持地叫他的父母檢查一下繩索，他們如今就還會活著；如果他當初沒有因為跟布魯斯置氣而接下宇宙任務，傑森就不會獨自離開；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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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剛回到泰坦塔，他這一趟任務去了快半個月才結束，這麼多天過去，他也不再生布魯斯的氣了。迪克知道蝙蝠就是又固執又不會好好講話的生物，但他依然是他的爸爸，他愛他。而且他想傑森了，他給他的弟弟帶了點紀念品——一顆來自那個星球的石頭，它是藍綠色的、看起來有點像寶石，但只是那個星球上普遍常見的土壤碎石。它的顏色跟傑森的眼睛很像，他會喜歡的。
迪克快速收拾好行李，就踏進了澤塔射線。光亮過去後，他已經站在蝙蝠洞裡了。他原以為這個時間布魯斯已經在蝙蝠洞裡工作，但洞裡除了蝙蝠們的聲音以外，安靜得有點奇怪。迪克將行李隨手丟在靠近電腦桌的地上，他一邊觀察一邊試探地叫：「B？我回來了！嘿——有人在嗎？小翅膀？」
回應他的只有蝙蝠們煽動翅膀的聲音。
於是他往樓上走去，也許今天布魯斯因為公司的事還待在書房裡忙？迪克猜測著。但當他進入莊園時感覺更奇怪了，莊園太過安靜了。當然，平時的莊園也很安靜，不是說傑森會跑來跑去、大喊大叫。但這……這簡直是死寂。
莊園像是很久沒有人打理一樣，燈光昏暗、空氣裡漂著浮塵。迪克忽然感到一陣害怕，出什麼事了？阿福呢？布魯斯呢？傑森呢？
他的家人都到哪去了？
後來，迪克終於找到布魯斯和阿福了。但他沒找到傑森，再也找不到了。
之後發生的事，他記不太清楚了。迪克感覺自己的靈魂抽離了，他彷彿變成一個第三者，旁觀著他自己機械地參加了傑森的葬禮、旁觀著他自己面無表情地看著傑森被一鏟一鏟的土給淹沒在六尺之下。
等到迪克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正在跟布魯斯發生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爭吵。布魯斯背對著他，甚至都不願意看他一眼。其他人早就離開了，洞穴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又氣又難過，他氣布魯斯沒有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他、他氣布魯斯什麼話也不說就站在那裡任由他發洩怒火。難道他們不是家人嗎？他不是布魯斯的兒子嗎？他不是傑森的哥哥嗎？為什麼他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如果不是他回來的日子正好是傑森的葬禮，他是不是甚至都不能送自己弟弟最後一程？
迪克氣得渾身發抖、滿臉都是淚水，他瞪著布魯斯的背影，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在你心裡，布魯斯，你有把我當作是你的兒子嗎？你有把傑森當作是你的兒子嗎？」
他能看到布魯斯因為他的話僵直了身體，迪克是真的困惑，他真的不知道他們到底還是不是家人了。
布魯斯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開口回答：「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我是什麼意思？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把我們、我跟傑森當作是你的孩子，你就應該在傑森離開之前阻止他！你就應該在傑森出事之後聯繫我！」
布魯斯冷硬地回道：「傑森背著我獨自行動，我發現之後就馬上去找他了。至於你，你當時正在出任務，我——」
「任務、任務、任務！難道你只在乎這個嗎？！在你心中，任務比家人還要重要嗎？！」
布魯斯沒有回答，迪克也不指望能聽見他再說什麼，他搖了搖頭。
「也許人們是對的，蝙蝠俠就是一個沒有心、冷酷無情的怪物。」
迪克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當然，後來迪克冷靜下來之後，他知道自己說了多傷人的話。但話已經說出口了，他也沒辦法收回來，也許他們彼此都互相冷靜一下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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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呃，請問是迪克格雷森嗎？」
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是個男孩，他聽起來有點猶豫和顫抖。雖然那是個問句，但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他的猶豫不是因為怕打錯號碼。
「是的，我是。你是？」
迪克聽到對面的男孩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他說：「布魯斯需要你，他……他情況很糟……」
聽到這些話，迪克的第一反應其實是：「布魯斯從來都不需要我。」他有點苦澀地想。但緊接著他的大腦慢慢消化了那些話語和男孩的顫抖跟慌張，情況很糟是什麼意思？他知道最近蝙蝠俠越來越暴力，人們都說他瘋了、蝙蝠俠終於跨過那條線了。但那似乎不是那個男孩所指的意思……
「我、我這週末會回去看看……」
「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話，你應該現在回來……他、布魯斯……」男孩似乎開始啜泣，這使得迪克沒來由地恐慌，好像心臟被狠狠攥緊了。
迪克不顧其他人的眼神，從座位馬上站起來，他說：「我馬上回去。」之後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高譚。
在路上迪克想過各種糟糕的情況，可能是布魯斯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或是布魯斯終於失手打死人了，又或者是布魯斯太過想念傑森所以隨手綁架了一個小男孩……
迪克搖了搖頭，他只是在自己嚇自己，也許只是布魯斯喝得爛醉嚇壞了那個男孩；也許布魯斯根本沒怎樣，只是要騙他回去……
等到迪克終於回到莊園，他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布魯斯試圖自殺。
在他設想的所有狀況裡，他從來沒想過布魯斯、蝙蝠俠會自殺。
在迪克眼裡，布魯斯一直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有時候甚至是有點不近人情了。好像在他眼裡，只要能讓高譚變得更好，任何人都不重要——包括他自己。
但迪克也記得，在他剛搬進莊園和布魯斯一起生活時，布魯斯是個會陪他玩、會想辦法逗他笑，會跟他一起放聲大笑的人。
從什麼時候起，布魯斯不再那麼常笑了呢？從什麼時候起，他跟布魯斯之間，只剩下了爭吵？從什麼時候起，布魯斯就受憂鬱症所苦呢？（後來迪克才從阿福那裡得知，其實布魯斯年輕時就曾試圖跳樓，只是當時被阿福跟高登成功阻止了。）
——也許只是迪克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布魯斯。
迪克曾經氣過布魯斯不懂他、不了解他，但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他才對。
後來迪克才知道那個給他打電話的男孩，名字叫作提姆德雷克。他自己找出了蝙蝠俠和羅賓的秘密身份，因為看不下去蝙蝠俠自毀式的夜巡，決定當羅賓來拉住蝙蝠俠。也多虧是提姆，才能即時救回布魯斯。
迪克好像從來都沒成功阻止過什麼——他父母的死、傑森的死。如果沒有提姆在，布魯斯也已經……
迪克抹掉臉上的眼淚，深吸一口氣。不會有下一次了，從現在開始他會好好保護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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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被遠處傳來的尖叫聲給拉回現實，那聽起來像是某個人被捂著嘴巴而發出的模糊尖叫，雖然他急著要找布魯斯，但也許有人需要幫助。於是迪克循著聲音的方向跑去，但在他找到人之前，一聲槍響傳進他耳裡，而尖叫聲也停止了。
迪克一驚，盡他所能地用最快速度趕過去，並隨時注意有沒有逃走的人影。等到他終於抵達那個屋頂，他卻發現了傑森。
傑森不知為何被綁在牆上，迪克驚訝地發現他臉上都是淚水，他還戴著防毒面具。迪克的腦子暫時沒辦法注意到其他事情，他只能專注在有人傷害了他的弟弟。
迪克將傑森臉上的防毒面具給摘了下來，一邊替他解開手腳上的束縛，一邊問：「出什麼事了？傑森？你不是在找布——」他說到一半自己停了下來。
布魯斯……他們全都是出來找布魯斯和小丑的。迪克的腦袋終於跟上了所有事情，能夠制服傑森的人少之又少，布魯斯是其中一個……他記得他剛剛有聽到槍聲，他打了個冷顫……迪克不敢去猜想發生了什麼。
傑森到現在都沒出聲，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終於，迪克解開了傑森身上的所有束縛，他剛想再開口說點什麼，卻被傑森給推倒在地。
傑森看都沒看一眼迪克，他跌跌撞撞地向屋簷跑過去，迪克嚇了一跳起身跟了過去：「傑森？傑伊！嘿！到底出什麼……事了……」
剛剛迪克都沒仔細觀察屋頂上還有什麼東西，或是人。但他現在轉身追著傑森過去，他終於看到了地上那灘血淋淋的小丑，還有他旁邊的鐵鍬。
小丑死了。小丑死了，那布魯斯呢？布魯斯在哪……？
那聲槍響。
布魯斯……？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可能的……不會的、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迪克看到傑森一副要往下跳的樣子，終於回過神來抓住了他。「傑森！你在幹什麼？！傑森！布、布魯斯呢……？傑伊！爸爸在哪？！」迪克幾乎是懇求著傑森能夠告訴他布魯斯很安全、布魯斯沒事。
迪克用力抓著傑森的肩膀，他注意到傑森一直在發抖，不，是他們都在發抖……
傑森這時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B……爸爸、救他……救他迪克！拜託……放開我迪克……我要、我要去救他……爸爸、爸爸！」他到後面已經是在大叫了，他想掙開迪克的手，但他像是被抽光力氣般根本沒什麼力氣。
「你、你在說什麼，傑森？布、布魯斯在哪……？」迪克顫抖著問。
傑森像是根本沒聽到迪克的聲音一樣，只是一直重複喃喃著：「爸爸……布魯斯……拜託、回來……」
迪克感覺自己又回到失去他父母的那個夜晚、那個他得知傑森死訊的夜晚——像是靈魂出竅般以第三視角看著自己跪倒在地，他的雙手還放在傑森的肩膀上，因此傑森跟著他也癱倒在地，兩個人以一個彆扭的姿勢相互靠在一起。傑森崩潰地哭著，而迪克自己表情空白地流著淚。
他又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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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是在離布魯斯落海處幾海里外的地方找到他的。他的身體沒怎麼被魚群啃噬，他血液裡似乎有著什麼毒素，所以他經過的地方的魚群都死了。雖然他的身體沒有額外損壞，但子彈所帶來的傷害，幾乎把他的整個後腦勺都給轟掉了，而長時間浸泡在水裡，也使他變得有點腫脹。
他們低調地為布魯斯辦了私人葬禮，聯盟的成員幾乎都來參加了，還有一些其他布魯斯的朋友們。甚至哈維也來了，他們一開始是有點警惕，但哈維說他只是來向老朋友道別，所以他們除了對他多加關注以外，也沒要求他離開。
克拉克和阿福操辦了葬禮的事宜，主要是克拉克。阿福在那天得知布魯斯的死訊後，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儘管他依然盡心盡力地做著他一慣的工作，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他的疲憊和心不在焉。
自從那天回到家之後，傑森都不怎麼開口說過話，迪克有點擔心他。有好幾個夜晚，他聽到傑森大聲尖叫：「不！不要！布魯斯求你——！不……不要走，爸爸……」等他衝進傑森房間裡，就會看到傑森全身冷汗、滿臉淚水地坐在床上喘氣。
迪克能明白這對傑森是多大的打擊——眼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面前，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在他的父母過世後，迪克有好幾個月，甚至長大之後，他都還會夢到他父母死在他眼前的景象。
一個星期過後，迪克終於受不了了，他決定搬進傑森的房間跟他一起睡。傑森對此沒什麼反應——自那以後，他就對任何事、任何人沒反應了。
某個晚上，傑森又做了惡夢尖叫著醒來，迪克在他發出第一聲尖叫時就醒了。他抱著傑森安撫地拍著他的背，說著一些安撫的話。
傑森在冷靜下來之後，第一次主動開口了，他說：「是我害死他的。」
迪克頓了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否定他的話肯定會適得其反，於是他保持沉默。
傑森也沒有在等他的回應，繼續說了下去：「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沒有天天對他說『你應該殺死小丑！』他就不會死了……」
迪克知道，那只是壓倒布魯斯的其中一根稻草，但那不會是唯一的原因。布魯斯會死，是他、他們所有人的錯。
他只能乾巴巴地說：「他不會怪你的……」
傑森苦笑了一聲：「你知道嗎？我把蝙蝠俠逼瘋了。他會死是因為他瘋了，他變成小丑了。」
迪克不太懂傑森的意思，什麼叫布魯斯變成小丑了？於是他也這麼問了出來：「什麼意思？」
「他……你知道他殺死了小丑吧？」迪克點點頭。
「小丑的血……或是他的體內，有一種病毒——那就是布魯斯要給我戴上防毒面具的原因——會使得殺死他的人也變成小丑……我看著布魯斯失去他的理智、臉上掛著跟小丑一樣的該死的笑容、發出跟小丑一樣的大笑聲……我看著布魯斯的眼睛變成噁心的綠色，他看著我問我：『為什麼不笑一個？』」
傑森每說一個字，迪克都覺得他的血液一點一點地跟著凝固。他原本以為布魯斯會自殺，是因為他終於崩潰了、再也受不了憂鬱症的折磨……但照這樣聽起來，也許更多的是他不想作為一個瘋子繼續活在世界上。
迪克忽然想起來傑森不知道布魯斯有憂鬱症，他不知道告訴他的話，傑森會不會更自責……但他覺得他應該知道。
「傑伊，布魯斯他……以前就曾經自殺過。」
傑森愣了愣，抬頭驚訝地看向迪克：「你說什麼？」
「布魯斯自從他父母過世後，就得了憂鬱症，阿福說他年輕時就曾經試圖自殺，但及時被他和高登阻止了。還有一次……是在你死後。那個時候你才剛離開幾個月，我……在你的葬禮那天對他說了一些不好的話，之後我就去布魯德海文了，是提姆打電話叫我回來的。」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布魯斯有多痛苦……而我一直都只會怪布魯斯不了解我，但其實不懂的人是我。我從來不了解布魯斯，也沒有真的關心過他……」
迪克搖了搖頭，阻止了傑森想說的話。「明明有很多地方應該注意到的，但我都忽視了，或者說假裝沒看見。因為在我心裡，布魯斯、蝙蝠俠是一個堅強的存在，他不應該傷心、絕望。」
「但我忘了，布魯斯終究也只是一個肉體凡胎，就像你我一樣。」
不知何時，迪克哭了出來，臉上掛著淚水，他看著傑森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如果你說是你害死了布魯斯，那我也是你的共犯，我們都是壓倒布魯斯的稻草。」
我們都是殺死布魯斯的兇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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