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酪 發表於 2023-3-14 18:51:42

#含類司、彰冬成分,但主要是曖昧氣氛較濃的描寫,並無直接指涉情侶關係#部分私設注意,由於牽涉實際地名/歷史,若資料有誤或不妥當歡迎告知#部分設定及靈感來源取材自夢枕貘《陰陽師》系列小說#少量ooc#短篇故事(案件)串聯之長篇作品,每次更新字數、回數不定
#案件目錄案件壹 消失的女人案件貳 舊日談﹍﹍﹍﹍﹍﹍﹍﹍﹍﹍﹍﹍﹍﹍﹍﹍﹍﹍﹍﹍﹍﹍﹍﹍﹍﹍﹍﹍﹍﹍﹍﹍﹍﹍﹍﹍﹍﹍﹍﹍﹍﹍﹍﹍﹍﹍﹍﹍﹍﹍﹍﹍﹍﹍﹍案件壹消失的女人
◆初春的京都,風還微冷。
「空氣中有股壓抑的氣息呢。」
有別於身旁快速通過的行人,身穿合身白色大衣的少年步伐不慌不忙,腳步就像隻優雅的狐狸一般輕盈。他的髮色很特別,是鮮艷的紫混著藍,雙邊的側髮長度也不對稱。髮長直至肩膀,用一條絲線在後腦勺處綁了個小小的髮髻。右耳垂著精緻的流蘇耳飾,大衣上插著一把深藍色摺扇,靴子上則有和白色大衣一樣的花鳥紋裝飾。這身特殊的打扮,再加上高挑挺拔的身材,與周圍的古都風情似乎頗為相襯,卻又有些不搭。沒走幾步路,便會有行人帶著好奇目光打量著他。
「該不會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吧,類?」跟在他身側的金髮少年忍不住咕噥,寬鬆的黑色袖子也跟著晃啊晃的:「我們上週才袚除鴨川的惡靈欸……為什麼掉到這個時空,還是有這麼多麻煩事要做啊?」
他的外表與紫髮少年十分不同。身上的純黑外套鬆鬆垮垮的,長度可以蓋住臀部。從遠處看,似乎與腿上的黑色寬褲連成一件連身長裙。一頭柔順的金黃色短髮,不禁令人想到溫馴可愛的黃金獵犬。
「你這話的意思是想回到平安時代呢?還是不願意繼續跟在我旁邊工作呢,司君?」「倒也不是這麼說……」名為司的少年有些苦惱地搔搔頭。「只是啊,我不明白為何在生活如此方便而舒適的現世,仍會有黑暗的妖異盛行……」
「因為這裡可是平安京啊。」類咧嘴笑道。「再說,人心這回事您難道還不明白嗎,司『大人』?」

◆許久以前——在日本這片土地上,曾存在過一個妖異橫行的時代。
京都市中心,舊名平安京,是當時日本的首要之都。在這座仿唐朝長安城打造的城市,所有住家都像棋盤上的方格一般,排列得整整齊齊。而在皇宮附近的土御門大路上,住著一位家喻戶曉的人物。他就是平安時代最著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
平安時代,人們相信超自然力量能左右自己的生活。一位陰陽師的職責,便是精通占卦、風水、氣象學、法術,從而利用這些技能,幫助人們解決生活中遇到的種種困難。據傳,晴明是一白狐與凡人所誕下的子嗣,後在官方設置的機構「陰陽寮」中任官,負責掌管占卜、天文、曆法等知識。閒暇之餘,更協助眾人解決各式各樣妖鬼作祟的事件。
他的身邊,總是跟著一位以音樂才能聞名於世的貴族才子,源博雅。兩人視彼此為知己。博雅因為晴明,經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靈異事件,也從中省思人間百態。而晴明只有在博雅面前,才能最自在的展現自己。據說在兩人私下相處的場合,他可以完全不用「大人」來稱呼輩分比自己高的博雅。這對友人之間的情誼,在朝廷與民間傳為佳話,並成為古今以來許多文藝作品的創作題材。

◆時代遞嬗,隨著工商業社會的發展及科技的昌明,這些妖異傳說,便被「科學」、「文明」的大旗所掩蓋。逐漸地,人們不再將自己的價值體系建立在鬼神觀念上。在遇到人生中的各式問題時,也自然而然地尋求理性思維的幫助。陰陽之學,步步褪出歷史的舞台。
然而,世人或許知安倍晴明,卻不知當時同在陰陽寮中任職的另一位陰陽師。他的名喚為神代類。
據某本不可考的軼史記載,其某日忽然於自宅消失,連同找他一同飲酒賞花的中納言天馬司也都跟著失去了音訊。民間開始流傳各種謠言,一派聲稱神代類其實是妖鬼後裔,襲擊並吞食天馬司後畏罪潛逃。也有人認為,兩人是遭到強大的妖物襲擊,由於神代類法術不如安倍晴明高深,兩人共同葬身宅邸當中。在某些口耳相傳的版本裡面,神代類之所以消失,是因為他傾心於富有音樂造詣的天馬司。在酒過三巡後,陰陽師狠下心來,帶著不諳世事的少年私奔了。兩人私奔的路線極為艱辛和遙遠,甚至去到了位於北方的蠻荒之地蝦夷。
但不論是哪種說法—聽起來似乎都只是一派胡言。

◆「這麼說來,距離我們意外掉進這個時空,也已經快一年了吧。」類舔了口方才購買的霜淇淋,柔聲說道。兩人現在已走到京都御苑附近。京都御苑為過往歷代天皇所居之地,現已開放外人參觀。古樸的木製建築以及美麗的池子和花園,每年都吸引不少人至此地遊覽。然而或許是天候不佳,今日門口看來頗為冷清,景色也不如人們印象中那般地明豔動人。
「是啊,一開始簡直快嚇死了。」想當初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類身上還穿著白色狩衣,自己甚至配戴著護衛用的長刀,兩人差點就要一起被抓去精神病院養老。現在別說使用沖水馬桶這種基本常識,連智慧型手機的功用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兩人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新時代跌跌撞撞,日子倒也還算過得去。而且仔細一想,自己上週才拉著類一起去澀谷的大頭貼機拍照呢。
「所以,你究竟感應到了什麼?」司不死心地問。「不知道。」「不知道?」「嗯。」「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別總是逗我啊,類。」「我常常逗你嗎?」「現在不就在逗嗎?」黑衣少年氣惱得臉都鼓起來了。「抱歉抱歉。」
「……」伴隨著一股強勁的風,類突然噤聲,臉色沉了下來。他警覺地拿出手機,往遠方樹叢的方向拍了張照片。「你在拍什麼?」「嗯,沒有什麼。」「我不相信。」「好吧,回去再告訴你好嗎,司君?」他說著,表情又轉為平時那副滿不在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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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讀《陰陽師》時產生的靈感,真的好喜歡夢枕貘老師筆下的奇幻世界(*ˇωˇ*人)         然後彰冬可能要下一回才會出現,可以猜猜看他們會是什麼角色(?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10-17 14:09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4-6 15:56:38

案件壹 之二



◆「這、這是──」小小的公寓內,司看著類手機相簿中的照片,瞠目結舌。「我早就告訴你有事發生了,司君。」
「這絕對不是人類吧。」司方才用來放大圖片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據說,近日發生了數起女子憑空消失的奇異事件。」
神代類啜飲一口瓷杯中的熱茶,緩緩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
約莫一個月前,在京都御苑的附近,陸續發生三件女子離奇消失的事件。第一位消失的是鳩尾新菜,據其家屬所說,是與男友晚上約會時離奇失蹤。男友被發現暈倒在京都御苑附近的草叢內,對當晚的事毫無印象。由於男友之前曾有對鳩尾小姐動粗的紀錄,家屬們十分懷疑男友是否為失蹤案件的幕後黑手,然而在欠缺證據的情況下,警方目前無法進行下一步搜索。
第二位是奧川美裕,約二週前失蹤。奧川小姐是公司內十分受歡迎的年輕女職員,近期因被主管性騷擾向上級申訴,在公司內引起不小風波。當天似乎是在茶水間聽見同事批評自己「沒事找事」而心情低落,晚間獨自一人前往京都御苑附近散步時,意外人間蒸發。
第三位則是松本花子,三天前被家人通報失蹤。她是在附近高等學校就學的女學生,在同儕間並不受歡迎。據流言所傳,其似乎與校內的英語科男教師有著不倫的戀愛關係,甚至有學生表示自己曾於放學時目擊兩人在空教室接吻。但由於英語科教師已有妻室,輿論便普遍將矛頭指向花子,認為其行為不夠檢點、有損顏面。
三名女性彼此並不相識。除了性別外,她們之間貌似無其餘共通處。至今仍未尋獲女子們的遺體,無法判斷其是生是死。由於家屬的極力保密,加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令人期待的後續發展,媒體並沒有對這幾起事件給予太多關注,草草發過一兩則新聞也就算交差了事。至於警方的偵查,則陷入了膠著之中。
◆「憑空消失的年輕女性嗎……」天馬司眉頭深鎖,凝視著照片中松本花子的笑顏。那是張清秀的臉龐,臉上的微笑無比燦爛。深紫色的齊肩短髮與一身水藍色修身洋裝,儼然就是個美女。另外兩張照片上的女子看來也十分動人,實在難以想像她們究竟可能遭遇何等不測。
「我總感覺,她們看起來都很悲傷。」司放下照片,若有所思的說。「悲傷不悲傷,我可能不是那麼清楚。」類放下手中的茶杯。
「不過司君,在你看來,這起案件夠奇怪嗎?」「奇怪,真的很奇怪。」「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即便我說不要,你也還是會拉著我去的吧。」「來嗎?」「……嗯。」「真的?確定要來?」「當然。」「不可以反悔喔。」「唔,就說當然了嘛。」「所以你看,每次都是你自己想來的啊。」類殷紅的嘴唇,浮現若有似無的微笑。
「那麼,明天晚上十一點半,京都御苑旁的樹下見。」
◆夜半時分。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氣息。天馬司挨身緊貼在隱蔽的樹叢中,每條神經都像拴緊的琴弦一樣,絲毫不敢鬆懈半分。他仔細傾聽,不時注意別讓自己的呼吸聲過於明顯。類則倚靠在他身邊,從懷中悄聲抽出一張符咒,藏在自己的袖口內。
今晚的京都御苑十分寧靜。風異常的大。似乎連周邊的樹都發出尖銳的嚎叫聲一般。
「我們大概還要等多久?」司用唇語問道。「大約一刻鐘。別急。」神代類輕聲回覆,手中的毛筆也沒閒著,在紙上用古墨刷刷地埋頭畫符。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影從樹叢閃出,站在閃著微弱光亮的路燈下,一動也不動。那道身影身著優雅的水藍色洋裝,在路燈照耀中,可以看出是名有著齊肩短髮的年輕女性。她背對兩人,蹲下身子開始啜泣。
「啊,那是松本小姐。」司不禁出聲。「先別靠近。」「可是她在哭……」「那可能不是松本小姐。」類嚴肅地說。「咦?」天馬司尚未想清楚這話中含意,類忽然往他背上重重地踹上一腳,他瞬間掉出樹叢之外。
◆「诶?诶?」完了,自己又被不可靠的陰陽師擺了一道。趴在道路上的司爬起身子,困窘地看著背對自己啜泣的女孩。
「呃,請問妳還好嗎?」現在已經知道這不是松本小姐了,但類那傢伙一定有辦法的吧。每次辦案時都不先說一聲,感覺總像是拿自己開刀啊。雖然心裡有著千百個不願意,但天馬司仍舊硬著頭皮,將自己口袋中的面紙遞給她。
「謝謝你。」一道嬌弱的女聲傳來,女孩緩緩站起身,身子還有些搖搖晃晃的。「我可以怎麼報答您的恩情嗎?」她將臉轉了過來。
女孩的臉轉向天馬司,然而那張臉並非照片上溫和而美麗的女性臉龐。只見一張長滿眼睛與尖角的赤色面孔,正惡狠狠地瞪著他。那些眼珠近乎擠滿了女孩的整張臉龐,淡黃色的瞳孔轉啊轉的,發出一陣陣嘶啞的喘息聲。女孩──不,該說是妖怪的臉上,黏著一片乾癟而龜裂的雙唇。「人類。」「是人類。」「是女孩嗎?」「不,不是。」雙唇喃喃自語著,不時從口中溢出少量的黑色泡沫。「不是女孩?那沒有價值。」「沒有價值。」「吃掉吧。」「好,就吃掉吧。」發紫的雙唇扯出一個猙獰的微笑。「給我去死吧!」
祂伸長雙手,銳利的指尖立刻劃破了司的衣袖。「啊啊啊啊啊啊啊──!」司不禁尖叫出聲,拔腿就跑。妖物追在後方,看來也不甘示弱。
◆與此同時──類口中喃喃唸了些什麼,並對那妖物拋出方才藏在袖口內的符咒。妖怪的動作在那瞬間明顯停頓了一拍。牠有些困惑的拿下貼在自己身後的符咒,將視線轉向緩步踏出樹叢的神代類。
然而,當祂看見手持毛筆與朱砂的神代類,臉上卻沒有平時那些妖物看見陰陽師時會有的驚懼表情。祂輕笑著,似乎完全沒有被眼前的狀況嚇著。
「陰陽師嗎……有趣有趣。」「過往,我也總是在跟你們這群人打照面呢。」司不小心被路上的小石子絆住,跌倒在地。幸好,妖物的心思似乎已不在此。
「自從被封印以來,我很久沒出來透透氣了……這裡改變得可真是多啊。」「除了女人。她們還是一樣漂亮而脆弱,而且容易輕信他人。」他說著,饒富興味的舔舔下唇。「我看你也是位年輕小哥,男人們都喜歡女人。」「不如你加入我,我們一同去享樂,如何?」
「抱歉,但我不是來這裡和你寒暄的。」類說著,將方才畫好的符咒夾在指尖。「而且我也不認同你對女性的看法。我並不認為男人有優越到哪裡去……」「恕我直言,但為了讓司君盡早回去睡個好覺,我得立馬祓除你。」 神代類正準備將手中的符咒吹送至妖物身旁,一張紅色的符咒卻先他一步。
那畫滿鮮紅符紋的紙張像充滿殺傷力的箭矢,不偏不倚,直直射中妖怪的眉心。剎那間,伴隨一陣白煙,祂的皮膚瞬間被燃燒出許多焦黑的窟窿。在那些窟窿的邊緣,還滲出了不明的黑色液體。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氣味。「惡咒……此乃惡咒也!」祂捂起臉痛苦的尖叫著,沒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無蹤。 「……剛才那是怎麼一回事?」司驚魂未定,癱倒在地上。類前去攙扶著他。「原本以為今晚能順利收拾掉他的……但看樣子,現場躲著另一組不速之客呢。」類望向另一個黑漆漆的樹叢,說道:「呀,這可不是東雲彰人大人嗎?快出來吧,我知道你躲在這。」
◆他語音未落,兩名少年便從樹叢中走了出來。「你的攻擊方式還是那麼偏激,看來一樣在做老本行?」類明知故問地調侃著。兩人中那有著一頭鮮豔橘髮、身著墨綠色和服的少年聞言,臉上立刻浮現不悅的神情。 眾所周知,陰陽師任職於朝廷所主持的官方機構「陰陽寮」之下,主管天文、卜筮,也協助各式驅魔事務。然而,東雲彰人並不隸屬於任何機關,是所謂「非官方」的陰陽師。他只揀自己有興趣的案子解決。有時興致一來,可能還會反過來倒打委託人一耙,讓案件更加失控。這麼做的原因亦無他,僅是作為一種娛樂消遣罷了。
平安時代,他同播摩流陰陽師蘆屋道滿,是最令官方陰陽師頭痛的兩名人物。他們都有著不輸給陰陽師的法術能力,然而卻更喜歡以此向委託人收取高額傭金,或是藉機取得一些較為邪門、冷僻的作法材料。更多時候,他們喜歡插手陰陽師接手的案件,從中作梗,讓陰陽寮忙得不可開交。 「許久未見,你還是帶著這傢伙啊。」類說著,指向彰人身旁的少年。那少年有著一半深藍、一半淺藍的短髮,皮膚像雪般白皙而通透。他的身上罩著件深紫色的紬,腳上踏著木屐。若他與彰人共同出現在東京街頭,大抵會被認為是崇尚和風,連逛街也堅持身著和服的文藝青年吧。
「別叫冬彌『那傢伙』──」彰人的聲音明顯提高了許多。「但如果我叫他名字,你也會生氣的對吧?」類輕笑一聲。

◆根據某本名不見經傳的史書所考,陰陽師東雲彰人一生玩世不恭,以超脫世俗常規的言行聞名於世。然而,對於他的式神青柳,東雲卻是愛護有加。聽說那式神是彰人在前往北方踏查某起妖物作祟事件時,在雪山中順手收服的妖物一名。兩人簽定契約之後,青柳便以侍從的名義在東雲身邊做事。青柳擁有操縱冰雪的能力,然而易受其餘物體附著之靈力影響,因此時時將彰人捲入原本不應參與的麻煩之中。即便如此,東雲似乎也不甚介意,仍將其收留在側。 兩人後來一起失蹤了。該日正是陰陽師神代類與中納言天馬司失蹤之日。然而,似乎沒有人揣想兩起事件間的關聯性。更多的,是民間津津樂道著東雲彰人狂狷的行事作風,繪聲繪影渲染他屠殺妖物的血腥過程。他儼然成為暴力的傳奇、獵奇的經典。
有人說,他再度前往北方收服妖物去了。有人說,他因式神青柳不穩定的特性,兩人共同遭遇了災厄,連屍骨都沒能留下。更有人說,式神青柳其實是女妖化身,她在東雲彰人身上下了秘咒,使他對自己神魂顛倒之後,再反過來將其吞噬。但不論是哪種說法──聽起來似乎都只是一派胡言。
◆「名,亦是咒的一種。」「倘若擁有了一個人的名字,要操控他便是易如反掌。」「你會捨得自己的式神被我呼來喚去的嗎,東、雲、大、人?」神代類說著,走近冬彌的身邊,將雙脣抵在對方耳畔。
「看來你有個不夠珍惜你的主人呢,我倒是在找尋一個合格的式神為我所用。」「還是說,你要不要來我這裡啊?青──」「你住口!」 「你看,這不是心裡在意得要命嗎。」類的嘴角浮現微笑。「再說,孌童也不失為一種雅興喔,東雲大人。」東雲彰人聞言,臉頰倏地一紅。「這就是為什麼我討厭陰陽寮的傢伙……總是一副陰陽怪氣,腦中也淨裝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偏偏很懂得討朝中歡欣。」「哎呀,東雲大人言重了呢。」
「不過,終究是讓那妖物逃跑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天馬司插嘴道。自己驚魂未定,搭檔卻顧著和東雲彰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起來,實在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放心,謝謝司君您剛才的『幫忙』,我已經大抵知道該如何處理了。」他說著,微笑看向東雲彰人。「還請您不要插手喔,東雲大人。」 「嘖,原本想說如果是我設想的那個狀況,或許可以趁機取得一些最近需要的材料──」「但看來跟想的不一樣,而且這個案件看來太麻煩了,就給你收拾吧。」東雲彰人說著,看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們走吧,冬彌。」「……是的。」轉眼間,兩人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之中。
◆「姑且先不論剛才東雲大人他們跑來插手之事……」司望著冷清的京都御所,低聲埋怨。「居然對我那麼過分……你知道我剛才差點嚇死了啊!」「抱歉抱歉,只是在場只有司君看來最同情那個女孩子啊。」「而且,此種妖物擅於在女人面前偽裝,面對男人卻會直接顯露凶狠的一面。」「為了快速使其露出原形,只好麻煩您犧牲一下了。」神代類溫和地說,似乎忘了方才可是自己狠狠將對方給一腳踹出樹叢。
「你就只有在這種時候會對我畢恭畢敬是吧……」天馬司無奈地嘆口氣。「算了,那你知道那妖物到底是何方神聖了嗎?」「知道了,但還未完全掌握背後成因與他的具體行蹤。」「這麼說來,還是很不明確啊……」「嗯,但我相信很快就會知道了。」「因為我們有這個。」
◆ 神代類笑盈盈地,從地上拾起方才妖物在倉皇逃跑間無意落下的物品。那是個小巧的葫蘆。從外表看來,年代似乎十分久遠。輕輕搖晃,側耳傾聽,裏頭顯然還裝著某種液體。天馬司想接過葫蘆看個仔細,類卻先將他的手輕輕抵開。
「還不確定上面是否附著其餘靈力,還請司君先暫時不要碰它才好。」「再說,我們明天可能得出個遠門,司君還是先好好睡一覺比較重要喔。」類說著,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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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下一回,迎接謎底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3-5-17 00:04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7-1 16:53:29

案件壹 之三


「所以我說,這裡是大江山吧?」夕陽即將西下,兩人沿著山中森林步道緩步前進。「沒錯喔,司君。」小徑兩旁是參天的大樹,就像一條翠綠的隧道。除此之外,路旁的岩石也鋪滿了青苔。腳下樹葉因為被踩裂而發出細碎沙沙聲,吹拂耳邊的風帶點水氣的味道。撇開追尋鬼怪的任務不談,在這裡散步確實挺令人感到放鬆的。「可是,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大江山到京都御苑,即便開車也要兩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無論再怎麼想,距離事發地點未免也太遠了些。「我搜查了一下這附近的人家,發現有位名為伊藤大輔的少年半年前在這裡失蹤了。」「失蹤啊……」「是的,伊藤長久失學,半年前離家出走後便杳無音訊。根據警方掌握到的最後線索,少年應該在大江山中。然而無論搜索隊如何尋找,至今仍能未順利找到他。」類說著,將手機湊到司的面前。照片中一名髮長及肩的少年,左手拿著毛筆,看樣子十分認真地振筆疾書。由於報導須顧及當事人隱私,少年的眼部被打上了馬賽克。然而從圖片中看來,他一點都不像是會離家出走的樣子。「所以,你知道這名叫大輔的少年發生什麼事了嗎?」「根據我蒐集到的資料,伊藤家似乎關係不睦,父母親也不太管他,主要都是由祖母在照顧。擅長寫毛筆字、力氣又大的伊藤幫了她很多忙,放學後總是趕著回家烹調晚餐。在祖母的眼裡,伊藤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孩子。」「然而自從祖母過世後,原本在學校就因外貌被排擠的伊藤開始翹課,似乎還在外面結交了一群不良少年。」「那他的父母……」「他們無暇顧及伊藤。我曾透過城內的眼線,想辦法連絡上了伊藤的父母。但很可惜的是,他們並不願意多談。」「伊藤的母親在電話另一頭告訴我,這個孩子本來就是麻煩,當初也是不小心生下他的,沒有必要追查。父親則在聽到我的來意後直接掛斷了電話。」「未免有些太過份了吧。」司禁不住插嘴道。類點點頭,沒有回話。
「不過話說回來,類,這件事跟女性失蹤案有什麼關聯?」「我就是想確認,所以才來這裡的……可以請你幫個忙嗎,司君?」「唔,幫什麼忙?」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來到山中一片偏僻的空地。類將一壺酒置於地上。「請你站到這壺酒後方三尺處,然後席地而坐。」「這樣就可以了嗎?會不會太簡單了?」「這樣就可以了。請務必不要亂動。」類拔下自己的頭髮,口中喃喃自語。他接著點燃一盞油燈,將其放在天馬司的身邊。「……好,結界已經完成了。」「我算過時刻,祂應該不久後就會來的。」類優雅地用絲線將頭髮綁起,湊近司身邊說道:「等等無論他說什麼,都請您不要應聲喔。只要一直低著頭就好。」「什麼都不用說嗎?」「沒錯,我會負責替您回答一切的。如果輕易開口,我們可能都會死在這裡喔。」「知、知道了。」司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那就萬事拜託了……對了,你還記得我們在京都御苑交手當晚,對方是用哪隻手接過你的面紙嗎?」「喔喔,我記得那時他是用右手拿的……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啊,類?」「沒什麼。對方應該快來了,麻煩司君謹記我的吩咐喔。」類說著,自行退到一旁的樹幹後頭,將天馬司一人留在空地中央。
◆轉眼間,太陽早已西沉。天空的布幕抹上了闇黑,一顆顆星子點綴其上。類所選擇的這片空地沒有路燈,周圍漆黑一片。僅有類所點燃的油燈,正吐著微弱的火舌。或許是因為入夜後的山頭十分涼爽,司吹著習習涼風,居然也打起盹來。咚,咚,咚。黑夜之中,有個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他。感知到入侵者的司揉了揉惺忪睡眼,卻因為類的叮嚀而不敢抬起頭來,僅能用眼角餘光偷瞄。「這是什麼?」少年蹲下身子,仔細端詳手中的酒瓶。那是個面色陰鬱的少年。一頭黑色的長髮幾乎蓋住眼睛,手臂上布滿或深或淺的傷痕。身上的衣服寬寬舊舊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被清洗了。他十分飢渴的舔舔唇,正欲將酒瓶打開。然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他將手中的瓶子摔個粉碎,惡狠狠地瞪著前方。「汝為何人?」許多的眼珠開始從少年的臉上浮出,還有數根尖銳而粗大的角,也從皮膚深處刺了出來。「別以為你能像多年前源賴光那死小子一樣,用奸計對付我。」「哎呀哎呀,果然躲不過您的法眼啊。」司坐在空地上,低著頭。類從樹幹後方替他回應著,聲音聽起來十分遙遠。「原本以為能用一千多年前成功過的招數來對付您,但我果然太低估您的成長了。」「伊藤大輔……不,應該說『酒吞童子』大人。」
「喔,原來你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了。」妖怪略為詫異地說道。由於光源不足,他僅能看到司幽微而模糊的身軀。「你是上次那個少年陰陽師吧?有趣。」他伸出手中尖銳的爪,殷紅的舌頭泛著光澤。「固然男人並不好吃,但殺死你們還是挺好玩的……怎麼了,你想被我用什麼方式處理掉?」「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可否先請問您,您是如何復甦的呢?明明當年源大人將您砍殺之後,便應該將您的首級埋在此山深處了才是。」酒吞童子聞言,痛快地大笑幾聲。「第一句居然是問這個,看來你也沒那麼關心那幾個女孩子嘛?」祂笑得開心極了。「你應當知道我自從被砍殺之後,怨氣並沒有離開這座深山……我一直在尋求報仇的機會,而這個少年無依無靠,正是絕佳的容器。」「原來如此。」「怎麼,你要回答我想要哪種死法了嗎?」「請稍等……我還有第二個問題。請問您抓那些女孩的理由是……?」妖物聞言,臉上的眼珠興奮而愉悅地轉動起來。
「那三個女孩啊,有趣的很。一個被男友羞辱、一個被騷擾,還有一個被霸凌吧。」牠吸起嘴角殘餘的唾沫,說:「受傷的女人靈魂,總是特別令人心動啊。」司蹲坐在結界內,努力忍住怒氣。—為何會這麼生氣呢?他其實也不大清楚。只是覺得好像有那麼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腦中掠過。「哥哥!」那女子有著一頭飄逸的長髮、身穿優雅而別緻的十二單衣……司好像想起了什麼,但那場景過於虛無飄渺,似乎更像一場遙遠的夢境。我究竟遺忘了什麼呢……?
「這樣啊,真不愧是酒吞童子大人的品味呢。」類輕笑。「那她們應該也還活著囉?」「自然是活的囉……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會憐香惜玉的。」「我如果問她們在哪裡,是不是就太不識趣了?」「確實如此啊,年輕人。」酒吞童子看來憋笑憋得快岔氣了。「當然是在這座山裡,但你恐怕找不到她們了。」「為什麼?」「因為啊……我失去耐性了。」酒吞童子說著,伸出鋒利的爪子。「看來你今天是隻身一人呢。真可惜,那個被你呵護至極的小男友沒有來?」他步步向坐在空地中央的少年逼近。然而,少年並未顯露任何懼色。他緊盯地面、一語不發。「看來,沒人能來替你收屍了呢。」妖物調侃道。「確實沒有人會替我收屍……」「因為,要被收服的人可是你喔?」「……咦?」說時遲那時快,躲在樹後的類衝了出來,將附有靈力的木鎚狠狠敲在妖物印堂處。
◆「你、你騙我……!」酒吞童子的臉上出現裂痕。祂憤怒地將爪子伸長,劈頭就往司的身上抓去。然而爪子並沒有碰觸到司的身體。「結界……!」祂彷彿觸電一般踉蹌幾步,萬分驚恐地節節後退。「誇你幾句就得意忘形?你壓根不是酒吞童子。」神代類大步向前,手中仍握著木槌。「你、你怎麼知道我其實不是……?」「我怎麼知道的?」類揚起微笑。「因為你太弱了啊。」
◆「可惡的陰陽師……」妖物咬緊牙關說著,臉部轉為猙獰的鮮紅色。「我不許別人說我軟弱!」他大口向類咬去,但被對方閃躲開來。「但你確實是啊……用伊藤的肉身作為容器,還要仿冒酒吞童子的模樣招搖撞騙、姦淫女性。是要多麼沒能力又沒自信,才會這樣只敢挑軟柿子欺負呢?」類輕笑一聲。「在京都御苑交手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靈力沒有到那麼頂尖的程度。」「於是我猜想,你大抵是個冒牌貨。」「事實也證明果然如此。」 「你、你……!」妖物暴怒,將腰間掛著的葫蘆打開,撒出裡面的酒。那些香醇的液體一碰到地面,立刻將土壤燒出一個個大窟窿。
「類,要不要我來幫你!」原本坐著的天馬司眼看情況危急,沒有多想便踏出了結界。「司君小心!」妖物一看見司踏出結界,立刻往他的方向直衝而去。唰!妖怪對著司潑出葫蘆內的酒液。司趕緊跳開。類抓住這段短暫的空檔,將木槌再度往妖物的背上砸去。妖物的背上也開始出現裂痕。「討厭的凡人,你知道自己的攻擊其實徒勞無功吧!」祂怒吼著,類看起來卻游刃有餘。「我知道啊。」「但是,你已經自己把弱點暴露出來了喔,『鏡子大人』?」「什——?」妖物還來不及驚訝,一陣響亮的破碎聲從祂身上傳了出來。類拿著槌子,靜靜看著妖物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怎麼會!我還不夠強大、我還不夠強大……!」祂發出淒厲的慘叫,身上逐漸浮現一條條裂痕。無論祂如何用力地抓著身體,那些裂痕卻無法消失。過了一會兒,尖叫聲逐漸微弱。山中歸於沉寂。
類與司提著油燈,湊近妖物倒地之處。只見名為伊藤大輔的少年暈厥在地上,手臂流滿鮮血。在他手中,緊緊握著一面已然碎裂的鏡子。「原來他不是酒吞童子啊……」司氣喘吁吁地說。「確實不是。只是個仿冒品罷了。」類將鏡子碎片拾起,放進大衣口袋中——「我們回家吧,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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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不小心寫太長了,一次更兩回~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3-7-1 17:04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7-1 17:03:55

案件壹 完



兩周後,京都某間小小的公寓內——
「還好在伊藤被逮捕不久後,三位女子也都安然無恙的被找到了。」
司放下手中的報紙頭條,對類說道:
「相信她們會過得更幸福、遇到更多愛她們的人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喔,司君……雖然她們都是被狠狠傷過心的人,復原的過程可能也不容易吧。」
類也跟著啜飲一口杯中的熱抹茶,悠然地嘆了口氣。
「但往好處想,據說鳩尾小姐已經跟男友分手,奧川小姐和松本小姐也都回到了原本的公司和學校,一切都還是有機會好轉的。」

「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終於結束了。」
司啜飲一口杯中的熱可可,如釋重負地說道。
「是啊……」類點點頭:「雖然可能只是暫時的。」
「咦?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看這個,司君……」
類從懷中掏出從伊藤手中取下的鏡子碎片。
「一般而言,鏡子即使成為怨靈的容器,應該也不至於對活人有那麼大的精神控制能力……」
「換句話說,背後可能還有其他更複雜的原因囉?」
「恐怕是這樣沒錯。我擔心是有像我們這樣的人,正在操縱這些微小但心存怨懟的妖物……」
「操縱妖物?幹嘛這樣做?」
「我還不知道。」
類搖搖頭。

「……好難得啊,類。」
「咦?」
「好難得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的事一直都很多啊。」
「但起碼你還是成功找出這次是鏡中怨靈作祟啦!」
司拍了拍類的肩膀。
「別那麼凝重的樣子,不如先跟我分享你的推理故事吧!」
「唔,關於這點嗎……」他先是一愣,然後緩緩開口——



「在京都御苑的時候,我發現妖物展現出來的特徵,與酒吞童子十分符合。例如喜歡挑單身女性下手、臉上有許多眼睛與角,以及逃跑時遺漏的葫蘆等等。好酒與好色,都是酒吞童子的特徵。」
「此外,據信大江山就是酒吞童子的出生地,祂由於幹盡各種邪惡勾當,還擄走天皇最寶貝的公主,於是被賴光等武士用毒酒毒暈、割下頭顱。伊藤出事的地點正好在此山,因此引起了我的注意。」
司聽得出神,不自覺將身體向前傾。
「倘若酒吞童子因為某些原因被成功『復活』,狀況絕對會棘手許多。然而從第一次與他交手的經驗看來,他的力量並沒有想像中強大。我於是判斷他並非真正的酒吞童子,而是一種能模仿他人能力與外貌的替代品。」
「鏡子能反映出人的外型,然而並不能真正反映出一個人,那面鏡子大抵是感知到伊藤與酒吞童子的相似之處,於是將其變成了那副模樣為非作歹,或許也滿足內心的自卑……」
「這麼說來,不知道司君在京都御苑與大江山與他交手時,有沒有發現一件稍微奇怪的事?」
「什麼事嗎……」

天馬司沉吟一會,突然驚詫一聲:
「啊,接過面紙的是右手,但佐藤應該是左撇子才對!……原來如此,是因為鏡子會映照出左右相反的影像吧。」
「不錯嘛,司君,你的觀察力越來越敏銳了。」
「啊啊,這樣一來就都說得通了。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
「你覺得為什麼鏡中怨靈要選擇伊藤當他的容器呢?」
「一般而言,倘若怨靈能掌握對方的弱點,操縱的效果會增強數倍之多……」
類頓了一下,說:「所以我想,原因大抵是佐藤與酒吞童子生命經歷間的共通點吧。」
「被同儕欺負、不被家人重視,但其實都有著單純的心……」
類的嘴唇泛起微笑。



「所以才說人心很脆弱啊,司君。」
「人心即是咒。比起順應天道而為,人們更熱衷於以咒相互分裂、相互束縛……」
「如果當初有一個人願意向酒吞童子,或是向伊藤伸出援手,事情是否就會變得有所不同呢?」
「我是大概懂你想說什麼啦,但下次解釋時能不能別用『咒』來說?」司搔搔頭:「只要一扯到咒,我好像就會被你弄得越來越糊塗。」
「但在我看來,司君對咒的掌握,也許比我還高也說不定。」
「……你別逗我啊,類。」
「我可沒在逗你啊……」

類湊近司的身邊說道:
「你擁有我所沒有的直覺。」
「而且,你似乎天生擁有與世界連結的能力。」
「所以在我看來,司君是非常有潛力的喔,甚至可能比我更具身為陰陽師的資質也說不定。」
「是嗎?」
「當然,我是不至於向天馬大人您說謊的。」

也許是神代類的稱讚過於坦率而具體,天馬司反倒難為情了起來,臉上浮現一片明顯的緋紅。
他趕緊拿起馬克杯,大口喝起杯中的熱可可。
「不過,可能偶爾也會說個一兩句就是了……」
最後一句話,類以唇語低喃著。



「……嗯?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司將馬克杯放下,嘴唇旁圍了一圈咖啡色、像鬍子般的可可漬。
「不,沒什麼……」
類淺啜一口熱茶。
「我是說,今年的花一定開得很美……你看,花瓣灑下來了。」

「……唔喔喔喔喔,真的欸!」
司的注意力完全被花吸引過去了。
他將手伸出窗外,承接那些從空中緩緩飄落的粉嫩花瓣。
「春天要來了呢,類!今年也會是很棒的一年吧!」
他轉頭看向類,臉上綻放出燦爛而溫暖的笑容。
就像窗外和煦的陽光一般。
——真的很美。
神代類鮮紅的雙唇浮起笑容。
啊,是啊,春天真的要來了。



〈案件壹 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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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終於寫完第一個案件~          下一個案件會以另一對搭檔為主,敬請期待(〃∀〃)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3-7-1 17:06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7-6 14:18:13

﹍﹍﹍﹍﹍﹍﹍﹍﹍﹍﹍﹍﹍﹍﹍﹍﹍﹍﹍﹍﹍﹍﹍﹍﹍﹍﹍﹍﹍﹍﹍﹍﹍﹍﹍﹍﹍﹍﹍﹍﹍﹍﹍﹍﹍﹍﹍﹍﹍﹍﹍﹍﹍﹍﹍案件貳舊日談
◆「唉……」天馬司倒在公寓內的沙發上,慵懶地嘆口氣。旁邊的茶几上,放了罐剛從冰箱拿出來退冰的粉色蘇打。現在仍是春天,但從愈發猖狂的蟬鳴看來,夏天也即將到來。「怎麼了嗎,司君?」類恰巧從浴室走出來,脖子上圍了條被水沾濕的毛巾。「可能因為最近天氣變暖了……總覺得懶洋洋的。」「呀,司君的意思是想找點樂子嗎?」「你、你別講得那麼奇怪好嗎!」司反射性彈射起步,「是不是又要把我抓去測試捉妖的道具!」「你怎麼這樣說呢……」類一副無辜的表情。「我可是打算跟你說個故事來著。」 「喔?故事?」一聽到關鍵字,司的眼睛便禁不住亮了起來。「所以,你想聽嗎?」「當然想。」「那你先看看這個。」類從懷中抽出一張紙,上頭寫著數行娟秀的毛筆字:
一片真心在電光石火寄此身只為見君顏寒鴉不忍離孤墳且請百花暫留春
「和歌?」司杵著下巴,緊皺眉頭:「大抵又是女子思慕男子的心聲吧,這種東西都大同小異啊。」「啊,這就是事情奇怪的地方了。」類笑盈盈地說。
「司君不妨看看,這首和歌跟一般的和歌其實不太一樣喔。」「硬要說哪裡不太對勁的話,大概是孤墳的意象感覺不大普遍也不大吉祥……」「沒想到你還是和歌鑑賞家嘛,司君。」「就說你別再逗我了……」司不禁嘟噥道。「好吧,那我就公布謎底了……相傳這是一名妖物寫給陰陽師的和歌喔。」「蛤?怎麼回事?」天馬司聞言,差點就將茶几上的蘇打翻倒下去。神代類見狀,不禁笑出聲來。

◆據傳——平安時代的陰陽師東雲彰人並不隸屬於任何機關,是所謂「非官方」的陰陽師。他同播摩流陰陽師蘆屋道滿,是當時最令陰陽寮頭痛的兩名人物。在東雲彰人的身旁,總是有名皮膚異常白皙,髮色一半深藍、一半淺藍的少年。那少年是東雲的式神。據說東雲在前往北方踏查靈異案件時,路過雪山順手收服了這名妖物。至於當時在雪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妖物又為何會成為陰陽師的式神,還寫下這首和歌——「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司君。」「關於東雲大人與式神青柳相識的故事。」類說完,隨手點了盞蠟燭。火舌帶著些許芳香,將他的臉映照得通紅。與此同時,房間的燈也不知不覺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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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次會是平安時代背景,打算說說彰冬的過去         希望大家讀得開心就太好了(*°ω°*ฅ)*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3-7-26 21:32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7-22 11:43:22

案件貳 之二

注意事項:本文中可能含有輕微血腥內容,請自行斟酌閱讀。此外,本文中角色的其他親屬亦為平行時空設定,因此與プロセカ本篇內容沒有任何關聯(也就是說,如果文章中出現類的母親,不等於遊戲中出現的那位母親),請會雷者自行迴避~


◆許久以前。在那個人與妖鬼雜處,陰陽師叱吒風雲的平安時代——「好可怕啊。」「殘忍,太殘忍了。」人們圍成一圈,議論紛紛。在圓圈的正中央,一名男孩無辜而驚惶地跌坐在地。在他身旁,則倒著一具男子遺體。男子的胸口被撕裂開來,殷紅鮮血染紅了潔白的雪地。
「連自己的父親都下得了手啊……」「早就說了吧,他不是人類。」「是鬼吧。」「是鬼。絕對是鬼。」「他出生時看到我看到那一半深、一半淺的藍色頭髮,就趕緊叫他母親把他扔了……她就是太心軟、不聽勸……」男孩的眼眶掉落斗大淚珠。他緊緊拽著身旁遺體的掌心,希望父親能再次甦醒過來。「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把父親大人——」「事到如今還想撒謊!」村裡的耆老用力朝他的臉甩下一巴掌。「殺害至親本是死罪,你還有什麼可說!」「嗚……」男孩咬緊雙唇,眼淚不受控制地滴下臉龐。一名同情男孩遭遇的婦人見狀,內心開始盤算起來。
要收留他是不可能的,村里的人已認定男孩是兇手,留在村落裡的話,被其他人殺死或虐待致死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然而,如果現在不做點什麼的話,男孩可能甚至活不過今天……思緒至此,她突然兇惡地板起臉來。「阿青你這個孽種,還不快給我滾出這座村子!」男孩停止哭泣,困惑而又惶恐的看向婦人。「……阿菊阿姨?」「快走啊,永遠不准回來……否則我就用石塊砸死你!」「快滾!」婦女尖銳地大吼,男孩這才像是找回了生存本能似的,趕緊從雪地上爬了起來,一路狂奔離開了村莊。
自此,男孩青柳冬彌,再也沒出現在人類的聚落過。

◆多年過去——許多經過雪山的旅人們,都曾在山中聽見低低的啜泣聲。然而,並沒有人因此遭遇危險。
相反的,曾有在山中迷路的商人,在路上撿到了救命的糧食。有戀愛失敗而想尋死的女子,在即將往山谷縱身一躍時,看見懸崖邊上盛開的花朵,因此放棄了自殺的念頭。也有顧著玩耍導致無法在日落前回家的孩子,被一位溫柔的「大哥哥」指引道路,最終毫髮無傷的回到家裡。聚落中的村民早已逐一凋亡,僅有少數耆老仍用顫抖的聲音向孩子們闡述著,惡鬼青柳如何殘忍弒親的傳說。但無論如何,村裡十分和平,從未發生過任何妖物作祟之事件。
「是神明在庇佑著我們吧。」人們說道。「不知道是哪尊菩薩。」「也可能是妖物啊。」一位村民插嘴道。「開什麼玩笑!妖物哪可能會救人?」「也是,如果是妖物的話,我們早就已經被生吞活剝了吧。」村民們說著,憨厚的臉龐因為今天仍能生存下來,露出無比幸福的笑容。然而沒人知道的是,那拯救了他們的,便是過往被誣陷殺害至親的男孩。
自然,青柳冬彌無法避免死亡。但他對人世間的眷戀與執著,讓他的靈魂並未前往極樂淨土,而是化為妖物,盤據在雪山某洞窟之中,並因此具備了操縱冰雪的特殊能力。生性善良的他不願在人世間攪和,卻又在看見村民煩惱、遇難時,忍不住多管閒事起來,村民們被他所顯現的種種「神蹟」大為感動,以為雪山中居住著一尊慈愛而溫柔的菩薩。「今天也是平安的一天呢,太好了。」青柳冬彌呢喃著,嘴唇浮現淺淺的微笑。

◆「啊,真麻煩啊——」陰陽師東雲彰人坐在宿坊的地舖上,禁不住打了個呵欠。一位寺院裡的僧人原本捧了杯熱茶過來,看東雲彰人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又默默退了出去。宿坊顧名思義,是供旅人借宿的場所。最近朝廷與貴族間興起參拜寺社的旅行風氣,有不少寺廟便開放住宿空間,也能替廟裡帶來一點進帳。「就不該欠晴明那人情的。」他不禁低聲估囔。上個月東雲彰人在收拾妖孽時不小心失手,差點讓平安京陷入火海之中。所幸安倍晴明及時出馬,這陣騷動才沒有波及至清涼殿。倘若不幸將城市給毀了,別說小命一條,就怕懲罰還遠遠不止這些。東雲彰人固然感謝晴明的幫助,然而這也代表著,作為代價,他不得不幫晴明跑跑腿、解決一點小任務。
「這個案件就交給東雲大人囉。」那有著細長雙眼、身著純白狩衣的俊美男子,優雅地將摺扇一收,就這樣將一件遠在北方的苦差事交給他解決。……果然,想到晴明的臉就會不禁火大!彰人撇撇嘴,決定還是想點關於這次任務的內容好了。——據說,那是個極為弔詭的事件。

◆去年元月新年,家家戶戶洋溢溫馨氣氛。「今年是個好年啊,收成不錯,米嘗起來也特別香。」村民們熱烈地討論著。「聽說那女孩也要出嫁了呢。」「太好了,她又美麗又善良,肯定能得到一個好夫家。」被眾人所談論的那女孩——是當地小名田堵的掌上明珠。
女孩有雙烏溜溜的眼眸,皮膚白皙得如雪一般,亮麗秀髮總是散發淡淡清香。據說她是母親夢到星星後生下的,是天上仙女下凡,所以才有著如此美貌。但她並沒有因為自己外貌出眾而欺負別人。相反的,她總是細心又替他人著想,時常幫忙農人們做一點簡單的差事,或是陪他們的孩子玩耍,讓忙碌的村民們能放心去工作。此外,她的父親是位小名田堵,也就是富裕的自耕農。除了平日耕種的所得之外,他又將部分田地租給貧困農民,因此女孩家一向過得十分舒適,不曾捱餓、貧窮過。
出色外貌、友善性格加上清白富裕的家世,讓女孩成為單身漢們理想的婚嫁對象,身邊因此總是圍繞著許多追求者。性格溫順的女孩對終身大事並沒有太多意見,將一切交由父母作主。做父親的替寶貝女兒選了又選、挑了又挑,最終總算覓得一位滿意的夫婿。整個村子都因為這樁即將到來的喜事忙上忙下,再加上新年的氣氛,更是讓大家都樂得開懷,滿心期盼著女孩能夠擁有幸福美滿的人生。然而沒人想到,在某個雪夜裡,所有事情都變了調。
那天,一道尖叫聲劃破了黑漆漆的寧靜。「殺人啦——!」僕從不顧大雪,慌慌張張地從宅邸跑了出來,扯開喉嚨嚷嚷著。一行人聞言,點燃火把往事發地點奔去。只見一家之主倒臥在雪地中,胸口被撕裂開來,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怎麼會……」僕從們嗚咽起來。夫人從房中披頭散髮地趕到屍體身邊,一看到丈夫悽慘的死狀,忍不住昏了過去。「這麼說來,大小姐呢?」眾村民中有人問道。「不知道。」「她的房間是空的。」前去找尋女孩的僕從,氣喘吁吁地回報。
「一定是她幹的……」「惡鬼……違逆天道的惡鬼……」平時頗受小名田堵一家照顧的農民們握緊火把,眼中也迸發出熊熊火光。「只要找到她,立即斬下她的首級!」「是!」就這樣,村民懷著滿腔憤怒,往不同的方向試圖追捕女孩。然而數個月過去,仍舊沒人找到女孩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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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好像沒什麼想說的,那就祝大家閱讀愉快(?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10-16 14:12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7-29 09:45:12

案件貳 之三


◆「唔,要翻過這座雪山,才能通到另一邊的村子啊。」彰人看了看手中晴明臨行前交給他的紙條,皺起眉頭說道。「是啊大爺,真不好意思……」僧人將一顆飽滿的飯糰塞進彰人手中,「不過那座雪山雖然沒有人家居住,卻十分安全。」「為何這麼說?」「因為有菩薩在上頭保佑哇。」「菩薩?」「是啊,是尊十分慈祥的菩薩。」僧人將山上曾顯現的種種「神蹟」告訴了東雲彰人。「是這樣啊。」彰人聽完後,臉上並無浮現任何驚喜的表情。他的反應十分平淡,甚至讓人看不出他是否聽懂了這件事。「謝謝招待,那我先告辭了。」「……您慢走,陰陽師大人。」僧人見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無趣的陰陽師,也不再多說什麼,轉過身打掃寺院去了。「居住在雪山中的菩薩……嗎?」彰人呢喃著,往山中步道的方向走去。

◆或許因為已是冬季尾聲,地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這時候的山路,走起來特別艱難。「恐怕要走上兩天以上的路程才行。」東雲彰人嘆了口氣,「要是地能別那麼滑就好了……」語音剛落,他便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的土壤似乎乾燥了些。「咦?」生怕是自己的錯覺,他蹲下身子,摸摸腳下的土地,又摸了摸距離稍遠的。確實是比較乾燥沒錯,路變得好走多了。但怎麼可能……?他懷抱著滿腹疑惑,繼續往前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日落已悄悄降臨山頭。是時候先選個地方歇息一下了,否則要是遇上夜間出沒的野獸,只怕會屍骨無存。彰人四處張望,尋找可供躲避一宿的地方,赫然發現不遠處有個洞窟。那座小小的洞窟籠罩在薄薄淡雪之下,然而洞穴口一片黑漆漆的,從外面什麼都看不清。比起這座洞穴本身,有其他東西更加吸引他的注意。「那裡有股不尋常的氣息,看來應該不是人類……」東雲彰人步入洞窟,不自覺緊抓懷中的弓箭。

◆裏頭是一片無盡的寒冷。彰人試著將行囊中的紙提燈取出,卻發現提燈由於融雪蘊藏的水氣,早已糊成一團無法使用了。他瞇起眼睛,直直盯著洞窟深處。「出來吧,妖物。趁著我心情好的時候,也許能免你一死。」「......來者何人?」冷颼颼的黑暗裡,一道微弱的男聲傳出。「喂,你是住在這裡的妖物吧。」東雲彰人說著,手已往自己腰際掛著的符咒摸去,「趕緊露出真面目,否則別怪我就地祓除你。」「也是。」黑暗中的聲音輕嘆一口氣。「畢竟我是盤據了雪山多年的妖物,會被認為是惡鬼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陰陽師先生,在臨死前我有一事相求。」彰人掏出符咒,沒好氣地瞪著前方。「……可真麻煩。說吧,你有什麼願望?」「是這樣的,你可以跟我說說外面世界發生的事嗎?」「這個願望可真奇怪。如果你是想藉機襲擊我的話,勸你還是堂堂正正的出來對決比較好喔。」「我是真的想知道更多事情。」冬彌說著,緩步走了出來。
東雲彰人一怔。從洞穴裡緩步走出的,並非他想像中青面獠牙的妖物,而是一名全身微微發光、看來楚楚可憐的少年。他的肌膚就像雪一樣白亮,有些地方甚至感覺有些透明。一雙細長的眼睛看來十分溫柔,嘴唇雖然是蒼白的,卻絲毫不損這張臉龐的俊美。「你是……?」「在下青柳。」「我……」「您看起來真的在趕時間。」冬彌向前走去,彰人反而慌張地後退起來。「請立即祓除我吧,我也不打算替您帶來困擾。」這個妖物是怎麼回事啊,說話這樣顛三倒四的,怕是腦筋不正常吧!他內心不禁咕噥著。「等等,你認真的?」「因為你是陰陽師啊。」冬彌正色說道,「陰陽師居然會到這種荒郊野外來,想必是有任務在身……怎麼想都是來對付怪異之事吧。」東雲彰人一時倒也無法反駁。「是這樣沒錯……不,倒、倒也不完全是這樣的。」「咦?」冬彌不解地將頭歪向一側。
「我還是個人類的時候名為青柳冬彌,後來在這座雪山上去世了。但我單純是住在這裡的妖怪,沒吃過人,也沒害人過。」「不過,我太習慣插手人類的事情了,所以現在被居民派來的陰陽師祓除掉,也算是理所當然的吧。」「只是,為什麼總是要這樣對我呢……」「等等,你冷靜點。」東雲彰人示意眼前的妖物先安靜下來,問道:「你是怎麼插手人類的事情的?」「像是,帶迷路的小孩回家、滿足旅人的需求,偶爾也弄出一點小花小草逗人開心……」
原來如此。「那剛才道路能這麼好走……」「抱歉,擅自幫了你的忙。」冬彌抓著袖子,看來十分不安,「我只是聽到了你的願望,就忍不住……」東雲彰人嘆了口氣。「好吧,青柳。你想聽外面世界發生的事情對吧?」他示意青柳湊到自己面前。「那你先聽我說一個故事,如果故事聽完後你還是想被祓除,我再來幫你。」「什麼故事?」「說來話長……」彰人將符咒收回懷中,開始說了起來。

◆「居然發生了這麼奇怪的事情嗎……」冬彌聽完後皺起眉頭。「對吧,我現在沒有什麼頭緒,要是有個助手就好了……」「助手?」「是啊,就是能幫助我的人,不然一個人處理多累啊……」彰人說完,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臉頰。「對啊,就是助手!」「請問您在說什麼啊,陰陽師大人?」「你與我簽訂契約吧,青柳?」「……咦?」冬彌的眼神閃過一絲光芒。
「成為我的式神,然後我們一起去解開這個案子如何?這樣你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但是這樣沒問題嗎,陰陽師大人……?」「有什麼問題可言啊,你的能力應該能對這個案子有幫助,我找你幫忙有什麼好奇怪的?」「可是……」「好了好了,我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只要你不嫌棄的話就來吧。」「話說別叫我什麼陰陽師大人,聽了蠻尷尬的。敝姓東雲,就這樣稱呼我吧。」「東雲……嗎?」「沒錯。」冬彌沉默了半晌。「……你不願意嗎?」「不,不是這樣的。」青柳冬彌向前握住了彰人的手。由於已不是活物,他的手十分冰冷。但,彰人並不覺得討厭或是害怕。「我只是太開心了而已。」眼前的妖物勾起微笑,那笑容就像雪中綻放的梅花一般,「我願意成為您的式神,一直在您身邊為您效力。」
「接下來還您請多多指教了,東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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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終於讓他們碰面了,這個案件會比第一個案件長得多,我會加油的٩(◦`꒳´◦)۶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3-7-29 20:21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10-22 20:47:04

案件貳 之四



◆「這裡就是事發的村落啊……」兩人甫下山,黃昏已然降臨這座小鎮。陣陣炊煙自茅屋的頂端升起,女人們忙著洗米做飯,男人們則談論著今日工作的話題。為了避免騷動,彰人吩咐青柳暫時不顯露形貌,之後再進一步打算。他一派輕鬆地拎起行囊,剛踏入村莊,立刻就被一名男子叫住了。「呦,有稀客?」畢竟是平時鮮少有人駐足的村落,彰人的出現引來一大票打量的目光。「是哪來的小哥啊?」「在下東雲彰人,是打平安京來的陰陽師,還請各位放心,我絕不會打擾或妨害各位的安寧。」
「啊,是京城的陰陽師啊!肯定是要幫我們解決那樁怪事的吧—」「歡迎您的到來!」小孩們早已聽聞許多關於京城的、關於陰陽師的傳說,縱然那些故事繪聲繪影真假參半,卻還是讓他們興奮不已地靠近彰人身邊。「可是怎麼不是安倍晴明大人來呢……」其中一個小男孩問道。「別說這麼失禮的話!」「抱歉啊陰陽師大人,小孩子還不懂禮數,請您不要怪罪。」「沒事的,不需要為了這點小事道歉。」彰人的語氣一派溫和,「倒是想請教各位有關於那位小姐的事……」眾人聞言,立刻纏著他七嘴八舌說個不停,但線索卻十分零碎。因為每人都多少參了點自己的意見與推理,再加上事發已久,記憶中的時間感和空間感皆不準確,二十個人就能說出二十種版本,讓東雲彰人忍不住頭疼了起來。
「安倍晴明……你給我記住……」他一向最痛恨這種推理環節了,趕快看是何方妖孽出來讓他砍成碎塊不就得了!搞這麼多有的沒的文字遊戲,他東雲彰人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會通靈好嗎!這種案件交給陰陽寮內的神代處理不就好了……那傢伙怪的很,專挑一些難解的案子下手,再加上中納言天馬的家族勢力,這個案子對他來說應該綽綽有餘才對……可惡,越想越覺得自己被坑了。方懊惱之際,天色已暗。暫時無路可去的彰人,也只能接受了村民的留宿邀約。

◆入夜了。村內的人這輩子沒離開這座山腳下的村莊,對京城來的陰陽師可說是萬般禮遇。彰人在酒足飯飽之際,又被眾人纏著說了好幾個祓除怨靈的故事。營火堆劈哩啪啦燒著,散發溫暖的煙霧,把大家的臉都燻得紅撲撲的。也許是酒意竄升,眾人之口也開始不安分起來。「不過我說啊──那位小姐也不是什麼來源高貴的女子呀。」一個樵夫扯開喉嚨說道。「這麼說來,我也有聽過那個傳聞呢……」一名老婦將白米盛入碗內,不疾不徐地附和。「恕我冒昧,請問是什麼事情呢?」「就是……」老婦人放低了聲音。「據說她並不是老爺和夫人的親生女兒,而是外面的私生子呀。」
「對對對!我也有聽說。」「老爺平時在外拈花惹草,私生子還會少嗎。」一位村民不以為然地冷哼,「怕是被他看上的女子真起了癡心妄想,化作厲鬼來報仇了吧。」──據傳,對男子癡心不渝的女子倘若發現自己被背叛,了結自身性命還算輕微,更慘的是化為厲鬼,對該男子及其家屬糾纏不清,甚至鬧出人命。「但也可能其實是夫人的詭計啊。」「據說夫人對於老爺的不忠一直懷恨在心,過往被資遣的仕女還透露過夫人一直在秘密進行詛咒儀式呢。」「那小姐她……」「說不定是被母親下的詛咒反噬也說不定喔。妖異這種事壓根不可靠,總是隨心所欲,誰給祂好處祂就跟誰,有時甚至是憑心情做事呢。」「您說對吧,陰陽師大人?」
「也許喔?」東雲彰人語氣輕柔,臉上的微笑卻是越來越掛不住了。談論別人的出身,還把它當作笑話來看,這事原本就已經很過分了。再說,根據報酬和心情做事有什麼不對?他才不像陰陽寮的那些傢伙,全部一副虛偽模樣,成天做和歌應酬唱和,為了家族榮譽死繃著一張臉──「冒昧打擾,陰陽師大人哪,我可以到旁邊跟你說句話嗎?」一名老農民走至他身邊說道,倒是給了他藉機離開現場的機會。「......您請便吧。」

◆眼看酒酣耳熱的群眾也早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老農民索性將彰人拉到空地旁的樹下。他的手在身上尋了一陣,終於掏出一把髮簪,將它輕輕放到彰人手上。那是把極細的木製髮簪,看來頗為古老。深色而尖細的髮簪握在手裡,感覺有股異樣的妖氣。「髮簪嗎……看著真是有些懷舊啊。」彰人故作輕鬆地說。「是啊,現在女孩們流行垂髮,用起髮簪倒是有些不合時宜了。」老農民說著,眼眶泛起熱淚。「──我說啊,我看著小姐從孩提時期出落成成熟的姑娘,小姐她不但漂亮,性格更是溫柔婉約,實在很難想像她會做出這種事……」「說實話,我和其他村民的看法不同。也許事情並不是小姐、夫人抑或是哪位癡心妄想的女子幹的……我固然沒有偵測妖鬼的能力,然而我擔心這件事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那您這邊有任何線索可以提供給我嗎?」「這把髮簪就是了。」「那是我在案發現場不遠處的雪地裡找到的,當時上頭還有一些血跡……」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雖然不確定這把髮簪是誰的,但萬一被憤怒的村民直接認定是小姐的髮簪,小姐恐怕會陷於更大的危難之中──」「所以,雖然這麼做並不正確,但我還是先把髮簪拿離現場,偷偷保存起來了。」「原來如此。」東雲彰人掂掂手中髮簪,努力感應上頭的妖氣究竟從何而來,但卻一無所獲。這座村莊似乎一直有股失衡的能量在運作著,但那又到底是什麼呢……?「另外,這起事件讓我想起隔壁村落曾有個惡鬼弒親的傳說。」農民嘆了口氣:「兇手也是富裕家庭內最受寵愛、最乖巧的孩子,案發現場也是在雪地之中—」「喔?」彰人聞言,不禁挑起眉毛。「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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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我還活著,請不要擔心,會繼續更新的!!!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3-12-15 22:09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3-12-15 22:09:49

案件貳 之五

◆哪,陰陽師大人,您聽我說啊。過往在隔壁那座村落,有戶大戶人家,男主人是治理當地的官僚,女主人則是以音樂和文學才能聞名的才女。夫妻倆十分恩愛,然而上天卻像是要跟他們開玩笑似的,讓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流掉孩子。就在兩人都已然感到絕望時,一位江湖郎中登門造訪。
「你們的孩子啊,並非不會出生。」他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葫蘆,邊說道,「不過,需要靠一點外力輔助才行。」語畢,他便從葫蘆中倒出一坨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吩咐夫人吃下。雖然那坨不明物質看來十分詭異,但夫人想要孩子的心情實在過於急切,於是便不顧一切地吞下了那不明的東西。當她吞下的瞬間,道士也化作一陣青煙,消失無蹤。夫妻兩人當下雖然感到十分驚駭,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倒也沒有發生什麼怪異之事。幾個月後,夫人的肚子有了動靜。在眾人的期盼下,誕下一名皮膚白皙,髮色一半深藍、一半淺藍的男嬰。夫人高興極了,趕緊將孩子抱給丈夫看。男主人也高興極了,便將孩子取了個名字……叫什麼我忘記了,總之呢,夫婦倆老來得子,自然是對小男孩寵愛有加。很快地,男嬰長成了一位知書達禮,性格溫文儒雅的小少爺。他既善良又乖巧,村里的人都期待他未來能繼承父親的事業,繼續在地方上耕耘下去。
──然而,就在少爺九歲的那一年,悲劇發生了。大雪紛飛的雪地中央,倒著一家之主的屍體。男子的胸口被撕裂開來,空氣中散發濃濃的血腥味。少爺跌坐在屍體旁邊,緊緊拽著屍身的掌心,希望父親能再次甦醒過來。當然,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小少爺就這樣被逐出了村子,再也沒有回到人類的世界過。有人說,少爺本來就是鬼子,所以是在靈力失控的狀況下殺了人;有人說,其實那孩子是夫人與道士私通的產物,男主人只是為了家族顏面,才編造出葫蘆的傳說,夫妻倆早已不睦許久;還有人說,那道士其實正是少爺本人,他利用幻術將自己變形,目的是為了奪取一家族的財產和地位,將其占為己有。
……但無論是哪一種,聽起來都像是一派胡言。您說是不是呢,陰陽師大人?……咦?陰陽師大人,您怎麼突然起身了?啊,您累了啊。也是,長途跋涉肯定是很費體力的吧,要不要我再替您熱壺酒暖暖身子?不用嗎?那好的,晚安,陰陽師大人。願您拯救我們的村子,還小姐一個公道── ◆「欸,我說你這傢伙啊──」東雲彰人急匆匆回到下榻的房間,掏出懷中式盤,惡狠狠地瞪著它瞧。──這傢伙的靈力開始不穩定了,怕不是想逃跑吧。「好了好了,你不用再多做解釋。」彰人沒好氣地說,「你就是村民口中的惡鬼青柳吧。你現在是我的式神,無論怎樣都跑不了的。」「……」青柳冬彌終於緩緩從式盤鑽出。他咬緊嘴唇,一語不發。「早點說不就好了。」彰人說道,手中研磨硃砂的動作從未停過,「像你這種作孽的妖鬼我是肯定要祓除的……枉費我們結緣一場。」「……抱歉。」「唉,你這妖物怎麼當的。這種時候怎麼會是道歉啊?應該要趕緊咬斷我的喉嚨,或是苦苦哀求我饒你一命吧?」眼前少年並沒有做出自己預料中的任何舉動,讓彰人禁不住嘖了一聲。「……我沒有殺死父親大人。」「行了,我相信換成別的妖物也會這麼說。」「我是認真的。」那語氣斬釘截鐵。東雲彰人抬起頭,發現對方眼眶簡直像要裂開似的,熊熊冒著兩團竄動的黑色霧氣。「你的意思是,你恐怕是被人陷害了?」「我想是的。」青柳冬彌的周圍飄出陣陣細雪,周圍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有人……我相信有人殺了我的父親……」「好吧,青柳。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事,我姑且聽聽。」 ◆「……你的意思是,你只記得當晚有個類似父親的聲音,呼喚你往屋外走去,但當你到了現場時,卻只看見了父親的屍體?」「是的。」「事情開始有趣起來了,青柳。」東雲彰人托腮說道,「那我們先不說人……你在附近有看到任何物品嗎?」「物品嗎……」青柳冬彌將頭歪向一側。「這麼說來,當時我隱約記得自己看到了一支飛向空中的,感覺像是木簪或木筷的東西。另外就是,父親的屍身竄出一股青色的煙霧,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才消失。」彰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哪,明天我們就啟程吧。」「……啟程去哪?」「去你老家。」「我覺得這兩起案件,必定有相互貫通之處。」「而且,我覺得或許也別太相信這邊的居民會比較好……」最後那句話,他用氣音說著,雙眼則直勾勾盯著門縫瞧。 沒人注意到的是,在另一側的窗紙上,掠過一抹淡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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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老話一句,活著,會繼續更新!
另外就是蓋了案件電梯,大家之後要找案子就會比較容易啦~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3-3 11:40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3-3 11:40:07

案件貳 之六

◆「啊,是我曾經的家鄉……」經過長途跋涉,兩人終於來到一座寧靜的村莊。房舍整齊地排列著,一切看來井井有條,根本不會聯想到這裡過往曾經發生過任何血腥的事件。青柳冬彌看著似曾相識的建築,不禁感嘆:「義叔叔、阿菊阿姨……這些是他們曾經住過的地方。」「但他們肯定也已經都……」他說著,眼眶有點紅紅的。「嘿,我們會解決這一切的。」彰人輕聲說道,「你可以帶我去你以前住的房子嗎?我們需要多一點線索。」冬彌點點頭,手指前方。「欸,你小子打哪來的啊?」一位樵夫好奇地湊了過來,一雙黃鼠狼似地眼神直直打量,讓東雲彰人感到十分不自在。「在下東雲彰人,是打平安京來的陰陽師,請您放心,我絕不會打擾或妨害各位平時的生活。」「哼。陰陽師,騙鬼的東西。」那男子看來不屑至極,「惡鬼青柳的案子,根本沒有陰陽師來幫忙解決,那棟房子到現在還是……唉,可惜了,可惜了!」「請問您的意思是……?」彰人還想問更多細節,然而樵夫擺擺手,離開了。「真是莫名其妙……」彰人埋怨著走到冬彌所指的方向,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頗為詫異……「這是……你曾經的家嗎,青柳?」 ◆已然頹圮的建築,僅留下部分的房屋架構。內部裝飾袒露在外,在風雨中任人觀賞、奪取。「怎麼會……」冬彌看來同樣震驚。「但這邊的確是我的家……那邊是我以前讀書的房間、還有我就寢的地方在那條走廊盡頭……」「我們家的人,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大人她……」「你冷靜點,青柳。」彰人看來倒是起了興味,「看樣子也沒人會接近這裡了,不如我們進去看看,也許會有什麼線索。」他倆走了進去,厚重的塵埃撲面而來,不少青翠的小草從地板縫隙間恣意生長,室內器物早已風化,只能勉強辨認出曾經家具的輪廓。「在你父親遇害之前,家中有什麼奇怪的徵兆嗎?」「……沒有。」「這樣啊。」彰人沉吟了一會,「你說你當時是在房內聽到父親的聲音,走到屋外的院子,就看到他的屍首對嗎?」「是的。」「你還記得當時你聽到什麼嗎?」冬彌想都沒想地說:「過來,兒子……快過來。」「所以,你就從房門出來,穿越走廊,往庭院外走去……」彰人邊說,腳步邊跟著移動,「途中看到了類似髮簪的東西飛過天空?」「沒錯。」「抱歉青柳,我知道接下來這個問題可能會讓你很痛苦。」東雲深吸一口氣,「你可以在庭院中模擬一下你當時看到的父親模樣嗎?」青柳冬彌站在原地,沉默不語。「對不起,如果今天你還沒有辦法的話……」「沒關係。」冬彌說著,走到庭院中央仰躺下來,「請務必幫我找出殺死我父親的人……或是妖物……我不會原諒他。」「當時父親就在這裡,胸口撕裂開來,流了好多血,身體還不斷冒出青色的煙霧……」「這樣啊。」彰人點點頭,「謝謝你,青柳。」他環顧四周,目前青柳所提供的資訊與現場場地是頗為符合的,然而若以妖異的角度看來,未免過於複雜……模仿人聲可能是山彥的傑作、髮簪與其上的怨氣有可能來自般若、青色煙務可能是煙煙羅。至於致死的撕裂傷更多可能,連個凡人都做得到。問題是,妖怪通常是不會聯手攻擊人類的,到底要犯下什麼樣的錯,才會讓三路妖怪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對青柳父親下手?不對勁,這個方向太不對勁了。彰人猛然想到在前一個村落時,村民們給他的一股異樣感。「青柳啊……」過了一會,他說,「我想到一個問題了。」「你在你們村子中,是不是特別不一樣的存在?」 ◆「特別不一樣的存在……?」這下換冬彌感到困惑了:「請問你的意思是?」「就是說,你有沒有什麼性格或是身體特徵,是時常被村人們提及的?」「這麼說來……」他的表情有些黯淡下來。「雖然村里的人對我有所期待,覺得我能繼承父親的事業,但那只是村落裡的部分人。」「其實我知道,背地裡更多人稱呼我為『鬼子』。」「是因為關於你出生的傳言,以及你的髮色嗎?」冬彌緩緩點頭。「我從小就缺乏玩伴,許多同齡的孩子看到我,就會嚇著大哭跑走……父親曾試著要讓我與他共同玩耍,但都是徒勞無功。」「我的母親很疼我,教導我許多知識,也因此我更像是一個小大人。」「那在村落裡,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鬼子』嗎?」彰人問道。「這麼說起來……」冬彌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遙遠、很遙遠的回憶。「我想起了曾經有那麼一個人。」 ◆是這樣的,東雲大人。在村落裡有個唯一會跟我聊天的孩子,我從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其他人都笑他是鬼的雜種。他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在村落裡以到處乞討與採集食物維生。村民們總是用厭惡的眼神看著他,但又因為不希望他死在自家門口,而施捨一些稀薄的食物給他。其他孩子說,正是因為他是惡鬼降生,母親才會在生他時就難產死去。他的父親因為無法承受失去妻子的悲痛,沒過多久就發了瘋,在家裡了結自己的性命,跟著母親去了。他私下告訴我,他的名字是唯,所以我都叫他小唯。小唯大我五歲,也許是因為同樣不被大部分的孩子接受,心情相近的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除了平時在家裡與家人相處、學習的時光,閒暇時刻我與小唯常在林野裡玩耍,因為那樣其他的孩子就找不到,也欺負不了我們。我也會從家裡帶點小點心給小唯吃,告訴他要不要來我家住,也許我父親會同意—「怎麼可以呢?」他總是笑著說,「冬彌啊,你們家是有錢人家,我自知自己不是這種命。」「你能陪我玩,我就很高興了啊。而且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其實很喜歡喔。」就這樣,我們一起採集小花小草、因為發現了奇異的昆蟲驚喜不已……我們一 起看雲朵,吹著涼風說起以後的夢想。「我以後啊,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唯總是這樣說著,然後露出一個有點傻氣的笑容。 ◆說到這裡,冬彌停了下來。「……然後呢?」「然後……」冬彌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某天他消失了。」 ◆「無論我怎麼問、怎麼找,村裡沒人知道他的下落。」「他本來就是鬼啊,我看回到山上了吧!冬彌你有一天也會去喔。」欺負人的孩子這麼說。「唉……命苦啊命苦,這是他的宿命吧。」村里的大人這麼說。我也問了父母親,但他們只是皺緊眉頭,什麼都不告訴我。但我隱約聽到父親在轉頭之際,低聲呢喃著:「要阻止他們……有一天,我要阻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以來,我都忘記了小唯的存在……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消失了一樣……也許我是害怕想起來,因為如果我把他帶來家裡住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東雲大人……你覺得這一切會和小唯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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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還是老話一句,我還活著,會繼續更新!我會寫下去!謝謝大家支持owo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3-14 11:49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3-18 11:55:25

案件貳 之七

◆「東雲大人,請問你這身裝扮是……?」「這裡的人看起來對陰陽師頗有敵意。」彰人說著,示意冬彌回到示盤中,「你躲進來吧,以免被人看到。」「說到喬裝,我還是有一手的。你聽好了青柳,之後我就是丹波氏的一份子了。」「……咦?」冬彌驚呼。丹波氏,是淵遠流長的醫學世家,把持皇家醫療數世紀之久,直至現在還在宮中佔有一席之地。「總之啊,要喬裝一下的。」彰人低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們越能混進村民當中,情況應該會對我們越有利。」他話剛說完,一名婦女牽著小男孩經過。「你是打哪來的?怎麼沒看過你?」那名婦女下意識提高了音量,將孩子護在身後。「我是丹波氏的後人,由於聽聞此處有珍貴藥草,或許可治療近期京城內所流行的胸病,前來進行探勘。」「是嗎?」女子的態度忽然軟化不少:「你是來自那高貴家族的後人?」「是的。」「……你來這是為了救人的?」「那當然。」彰人放緩語氣,聽起來溫柔萬分。「原來如此,是我失禮了。」女子趕緊將孩子推至東雲彰人跟前,「快跟丹波大人問聲好。」「別這麼說。」彰人嘴角仍舊噙著溫和的笑容,「天色也晚了,倘若方便的話,能否請您讓我留宿一晚呢?」 不出一會兒,彰人已坐在簡陋的小屋內烤火。女子將晚餐張羅好,盛起一晚熱騰騰的野菜湯,遞到他的面前。「請慢用,抱歉寒舍簡陋不堪,飯菜也粗糙寡味。」「您的恩惠,我沒齒難忘。」彰人客客氣氣地接過湯,望向在屋裡角落蜷縮成一團的孩子。「請問……令郎不用晚餐嗎?」女子聞言,嘆了口氣。「他這孩子啊……」彰人定睛一看,只見那孩子的耳朵上頭,似乎有個大大的缺口。「我能夠幫上什麼忙嗎?」孩子轉過身來,女子開始哭泣。「來不及了,丹波大人,來不及了……」「……為什麼?」他反問道,然而女子只是一逕哭泣著。孩子直勾勾瞪著東雲彰人一陣子,又縮回牆角。他的雙眼像是兩團深不見底的深淵,看起來毫無光彩。他只好沉默喝起湯。空氣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憂傷。那天晚上,彰人失眠了。 「嘿,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暗夜裡,彰人拿出示盤,低聲低喃。青柳冬彌緩緩現身。他的身軀被白色月光映照著,渾身看來晶瑩剔透。「無論是我、小唯,又或是那位被通緝的小姐……我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冬彌低聲說道:「那就是我們都有著奇怪的身世傳聞,而且後來都失蹤了。」「那麼剛才那個小孩……」「我想也是的。」「看那女人哭得這麼傷心,她是不是其實知道些什麼?」彰人托起腮幫子沉思:「但感覺直接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啊!」冬彌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驚呼。「這麼說來,小唯也是在冬天時失蹤的。」「冬天……孩子……身世傳聞……被排擠……有著奇怪的髮色……耳朵缺損……『要阻止他們』……」彰人喃喃將這些字詞默念數遍,他靈光乍現。睜開眼睛,剛好對上自家式神澄澈的雙眸。「青柳啊,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們這邊,是不是有任何在冬天舉行的節慶?」冬彌歪著頭思考一會,開口道:「雖然不明白東雲大人您為何這樣問,但這麼說來,我們除了每年都會舉行的歲時祭典之外,還有個四年一輪的雪祭。然而這項祭典十分神祕,只有村裡的大人們才能夠參加,主持的家庭還得收到『雪使者』的邀請才能舉辦。」「我知道父親一向對這個祭典不以為然……甚至,我覺得他頗為厭惡。然而我並不清楚具體原因。」他垂下眼眸。「那麼,『雪使者』究竟是什麼?」「村裡的人說祂是保佑我們的守護神,庇佑人們平安度過嚴寒的冬季。我只知道祂會在雪祭前一段時日,放一張寫有和歌的信箋到被指定的家族中,但是祂到底是誰、如何指定,我並不是那麼清楚……」「其他的,我就一無所知了,抱歉。」「沒關係。」彰人邊說著,邊用朱砂畫了幾張符帶在身上。「這樣就很夠了。」

◆小男孩驀地從被褥中驚醒,渾身冷汗。他望向熟睡的母親,外頭天色濃黑至極,像是有隻陰狠的野獸伏在外頭。「嘿。」一道陌生的男聲突然傳出,男孩差點嚇得尖叫出聲。「噓……」男人示意他安靜下來,「我是丹波大人,是來幫助你的。你可以跟我到旁邊去,我問你幾個問題嗎?」小男孩看著眼前男人發愣,呆滯地點點頭。

◆「你耳朵上的傷是天生的嗎?」黑暗裡,彰人柔聲問道。男孩沉默。「你母親那麼傷心,是因為你的緣故嗎?」男孩再度點頭。「接下來這個問題可能會讓你有點難受,但請你一定要回答我……」他傾身向前:「你的父親呢?」「我的父親……」男孩看來若有所思,「在看見我出生的隔天就離開了。」「他覺得我耳朵上的缺口是不祥之兆,便拋下我跟母親,不知去向。村裡的小孩也不喜歡我,總是說我和母親都是上輩子肯定都是厲鬼,所以這輩子才遭報應,說我們是被詛咒的家庭。」「這樣啊……那麼,你想幫助你的母親嗎?」男孩用力點頭。「好了,這是最後一個問題,回答完後就去睡吧,我們……不,我是說我會想辦法的。」他深吸一口氣:「你知道下一次雪祭是什麼時候嗎?」

◆「下一次雪祭是明年。」彰人摸黑回到自己的房內。「方才的對話你也都聽到了吧,青柳?」「……是的。」「我覺得這個雪祭大有問題,村內人肯定隱瞞著什麼。」「而且這家人的遭遇也是被稱作詛咒……」彰人不禁皺起眉頭。人心險惡啊,在看見他人落難時並非伸出援手,而是以嘲笑與孤立,將受害者踹入更黑暗的痛苦之中。「現在冬天也已經結束,我們沒辦法混入祭典當中。但或許我們可以找出雪祭究竟是在祭拜些什麼、如何祭拜。」「如果是祭典的話……」冬彌開口:「每年似乎都會由不同家庭主持。雖然我沒參加過,但我的父親也曾被指定要舉辦這場祭典。」說到這,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是,他還沒辦雪祭,就發生了那件事……時間恰好是同一年。」
彰人面色凝重地聽著,微微頷首。「我有個推測,這一連串事情看來跟雪祭脫不了關係。那位失蹤的小姐,也是在雪夜發生憾事,如果我的直覺沒有失誤,村裡的人似乎很有默契地不提起某些事。」「我們得想辦法找出明年主辦的家庭是哪一戶,還有關於那位『雪使者』的更多訊息……」「但在那之前,今天就先睡吧,青柳。」他說完,悄聲吹熄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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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歷史上確實有丹波氏一族,該家族以醫術聞名,其中一名家族成員丹波康賴更於982年寫下《醫心方》,是日本現存最早的醫書。此外,文中提及的胸病,即為「肺結核」,此種病症在平安時代著名文學作品《源氏物語》中也有被提到。只能說東雲彰人你還真會選角色冒充啊(大霧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3-22 01:08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6-4 09:21:36

案件貳 之八

◆隔天早晨,東雲彰人尚未完全睜開朦朧的睡眼,便覺屋外似乎有陣騷動。「真的是他?丹波大人真的在裡頭……?」「妳可別說謊啊,阿雅,丹波大人倘若要來,也不是這樣無聲無息寄宿在妳家吧。」「我沒說謊,他真的在裏頭。」「那妳倒是讓我們見一見他啊!」「唔,外面怎麼那麼吵……」天朦朦亮,東雲彰人還沒意會過來發生什麼事,糊有和紙的木門已經唰——地被拉開。「請您務必幫忙看看我孩子的病!」一群民眾爭先恐後地擠了過來。當中有農夫、有樵夫、有年長的老人家,也有帶著孩子的婦女。這些看來被疾病折磨的人們,一雙雙眼睛直盯著他瞧,像是拚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陰陽師除了通曉天文卜筮之術,也明白一點醫學的道理。因此要偽裝成醫藥起家的丹波家族,對彰人而言並不困難。「倘若對丹波大人有任何冒犯,還望您恕罪,這、這可能是唯一能救我兒子的方法了……!」「近來,村裡的人怪病頻仍,怕是不祥之兆……」「是雪使者吧。」有人哆嗦著說。「雪使者是哪位大人的尊名嗎?」彰人明知故問道。「不……肯定是我們上一回祭祀得太隨便了,所以雪使者降下前兆。我們若不悔改,只怕受到更嚴厲的懲罰……」一名老嫗顫抖地說。「雪使者是什麼呢?是庇佑各位的神明嗎?」東雲彰人問,「倘若是神明,那又何來降下懲罰之說?」「是、是啊,祂當然是。」老嫗趕緊露出微笑,但那笑容像是勉勉強強掛在嘴角,總顯得有些生硬。「丹波大人,您或許有所不知,然而我們這地方正是因為有著雪使者的庇佑,才安然無恙至今啊。」彰人聞言,露出和煦的笑容:「那我能否也能前往參拜雪使者,致上我的敬意呢?」「這……」眾人欲言又止。彰人眼看氣氛尷尬起來,趕緊說道:「不然這樣好了,我先替你們治病吧。」在場的人瞬間激動不已,甚至有人靠在一起啜泣起來。彰人示意其他人先退到紙門後等待,就近從最靠近自己的老翁開始診斷。 ◆「謝謝丹波大人出手相救,為感謝您的慈悲與智慧,請您務必參與雪祭,蒙受雪使者的恩典。」過了一整個早晨,村人們的臉上終於顯露喜悅。他們從家裡帶上各式各樣的農作物,彰人投宿的小房間眼看就要被這些豐富的穀物蔬果佔滿。「哪裡,這只是我應該做的,承蒙各位照顧,盛情難卻,請告訴我如何前往雪使者的祭典。」眾人瞬間噤聲,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一致望向東雲彰人。「您……真的願意來嗎?」「當然。」一名婦人聽到之後,隨即發出一陣略顯尖銳的笑聲。「太好了!丹波大人願意賞臉!」「那這次得辦得更加盛大才行。」「當然,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倘若將丹波大人也介紹給雪使者……」「阿忍妳是腦袋壞了吧,在胡說些什麼呢!」人群開始窸窣討論起來,熱烈氣氛瞬間擴散開來。「但,我似乎還不清楚要如何參加呢?有人可以告訴我嗎?」彰人問道。「您很快就會知道如何參與的。」一名樵夫笑笑地說,向彰人敬禮致意。「倘若諸位沒什麼事情的話,也許大家可以先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彰人環顧四周,溫和的語氣更凸顯出他的可靠,「之後身體若有微恙,歡迎再來找我治療。也許現在就先讓阿雅女士清靜一會吧。」「丹波大人所言甚是。」眾人點頭同意,紛紛帶上自己的親人離開了。「阿雅女士……」見眾人離去,彰人收起原本和善的笑容,臉色一凝。「我可以請教您一件事嗎?如果您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請務必回應我的問題。」 ◆「冬彌!冬彌!」躺在雪地上的青柳冬彌倏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滿山白皚皚的雪。「……小唯?」他趕緊追了上去。然而眼前的兒時玩伴跑啊跑的,轉眼就不見了蹤跡。「小唯?小唯!」冬彌開始著急地呼喊。呼應他的,僅有山谷間空曠的回音。他的腳板開始失去知覺,冬彌繼續發了瘋似的向前跑,希望能找到小唯的下落。冬彌跑過積著厚厚一層雪的地面、跑過一條細長的山間小徑、跑過被大人警告在雪祭期間不可以進入的山崖邊。村裡的大人臉上都帶著齊一的白色面具,聚在崖邊,那面具只挖了兩個眼睛的孔,畫上兩條細細的眉毛與一條吐出黑舌的嘴,看來就像一張張牙舞爪的鬼臉。冬彌看見那個面具,差點就驚叫出聲,但他努力用雙手摀住嘴巴,躲在一塊岩石後偷偷地看。只見小唯倒在地上,看來已失去意識。他的手腳被綁住,眼睛則蒙上一層布,身上則有許多撞傷與擦傷,看來是因為掙扎而導致的。冬彌看見自己的父親也在那群大人裡頭,然而在面具之下,冬彌看不出他的表情。「神聖的雪使者啊!」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村裡的阿義叔叔。他扯開喉嚨大聲吶喊,其他大人也跟隨著他,重複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謝謝您賜福於我們的村莊!」「為了表達我們最誠摯的謝意,我們送上了精挑細選的供品!」眾人複誦完這句話,開始歡呼。他們瘋狂的笑聲從面具後傳了出來,迴盪在整個山谷,像是一首不成調的歌。村民們拉起倒在地上的小唯,又將他放到木製平台上,旁邊擺滿秋天時收成的莊稼。你們要做什麼?冬彌很想大聲問,然而雪祭是只有大人才能參與的祭典,他私自跑來偷看已經觸犯禁忌,倘若還被發現的話……「怎麼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們啊?」說這話的是村裡的耆老。他邊說著邊四處張望,嚇得冬彌整個人不斷往岩石內縮。「應該沒有吧,也許只是雪使者已經等得不耐煩而已。」大人們說著,一邊七手八腳地將乘載小唯的平台抬起。唯有冬彌的父親站在原地沉吟良久,遲遲沒有加入大家的行動。 「青柳大人,您是怎麼回事?」一名中年婦女出聲詢問,是阿菊阿姨。「您不來一起供奉雪使者嗎?」「……很抱歉。」冬彌父親鞠躬致歉,「我果然還是無法贊同這種習俗。雪使者既然是施予恩澤的神明,又怎麼可能要求獻祭這種事……抱歉,今年的雪祭,我無法,也不願參加。」他說著,轉身就要離開。眾人議論紛紛。「就算您今年不參加,四年後還是有您的份!」阿義叔叔大聲喊道:「別忘了,只要住在這裡,就有機會主持雪祭……而且您家的孩子他……」「冬彌他怎樣!」冬彌父親扔下面具,冬彌從未看過他如此震怒,「說啊,我兒子他怎麼樣!」現場靜默片刻。「……沒什麼。」面對暴怒的父親,阿義叔叔的語氣反而平靜下來,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愉悅,「我只是說,您是逃不掉的,青柳大人。」「我們這個村子,注定要供奉雪使者,這是自古以來的天命,本當如此。」他說完,眾人旋即將小唯連同供品,共同投入山崖之中。只見一陣青色煙霧從山谷竄起,秀麗的金色髮簪從山谷底部拋了出來,掉在眾人面前。「啊……這是……」「是金簪!」「是吉兆!」「謝謝您,雪使者!」「小鎮可以迎來四年平安的日子了啊……!」「太好了……太好了……」村民們拾起金簪,仔細端詳,發出一陣陣讚嘆聲。接著他們手拉著手,熱烈跳動著,開始大聲詠唱讚頌的歌謠。那種調子冬彌從來沒聽過,旋律雖然悠揚動聽,但歌詞卻寫滿獻祭的內容,聽著令人不寒而慄。冬彌的父親嘆了口氣,拋下面具離開祭典,眼眶盈滿淚水。冬彌瑟縮在石子後,腦筋一片空白。小唯他……他……冬彌還來不及消化眼前的一切,突然感受到後腦有股刺痛感擴散開來。他旋即雙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小唯!」原本在式盤裡閉目養神的冬彌大叫出聲,睜開雙眼,汗涔涔轉醒。此時,他發現彰人正在身旁看著自己,語氣不禁結巴起來。「東、東雲大人……抱、抱歉……」「沒關係。」彰人直直盯著他瞧,「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確定這些村民與雪使者是一夥的了……問題只在於要辨別雪使者具體是什麼狀態下產生的妖物,才能進一步將其祓除。」「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冬彌低下頭說道,「不過,與其說是夢,也許是另一段被埋藏許久的回憶……只是久遠到我甚至不清楚這是真的,還是是我自己編造的記憶?」「喔?說來聽聽。」「就是……」 ◆「我覺得你的夢應當是真實發生過的事,與我現在的推論相吻合。」彰人聽完後,示意青柳從示盤裡出來,坐在他身側。「小唯應該是成為獻祭給雪使者的祭品了。我剛才問過阿雅女士,她並不清楚雪使者挑選主辦家庭與祭品的標準,然而明年是他們家被選上。此外,她提及這座雪山鄰近的村莊,都有著這樣的風俗……」「我們之前調查的,被宣稱弒父的那位小姐,雖然沒有明顯的身體缺陷或其餘特殊之處,然而背地裡也被視為是私生子而瞧不起。」「換句話說,像青柳你們這樣的『鬼子』,正是雪使者下手的目標。」「那我的父親被指派主辦那年……是因為父親不願意參與祭典,更不願意把我獻祭,所以才發生了那種事嗎……」彰人點點頭。「我想,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那位小姐身上。畢竟再怎麼樣,她可是那名小名田堵的掌上明珠啊……」「這實在……」冬彌的雙眼已滿盈淚水,「太殘忍了。」「沒事的,青柳。我們還有時間,這次的雪祭還沒有開始。」彰人說著,從懷中掏出幾張空白的紙,邊研磨新的硃砂,對著毛筆呵了口氣,放在一旁擺好。「若從獻祭一事看來,此妖物應當由強大的怨念聚合而成,陰氣與怨念極深,具有操縱冰雪的能力與女性化舉止,並能左右村莊四年以來的吉凶……」他想了想,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雪女!雪女誕子的傳說!我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雪女,據說是出沒在雪山當中,面容姣好,專挑男性下手的一種妖物。倘若被美麗的雪女所誘惑,下場通常是被吞食殆盡,或是成為山邊小路的另一具凍死骨。各地的雪女傳說約略有些不同,有些會強勢闖入民宅,有些靠與男性接吻而獲取精力,也有些與平凡男子成家生子,在先生無意間發現自己的身分後便揚長而去。據傳,在大和時代的一個村落裡,住著茂作與巳之吉兩位樵夫。某日兩人從森林砍柴的途中碰到暴風雪,只好隨便找了間路上的小木屋避雪。夜晚來臨,茂作已然熟睡,巳之吉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突然,門「咯吱——」一聲打開。只見一名身穿白色和服的女子進入屋裡,她身材窈窕,肌膚似雪一般晶瑩剔透。她看見巳之吉,便說:「可愛的少年啊,今天看到我的事不許跟任何人說,說出來的話我會殺了你。」說完,女子便輕飄飄地離開了木屋。巳之吉雖驚駭不已,身子卻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隔早醒來,才發現茂作已經斷了氣。時間轉眼間又過了一年,巳之吉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一名名為「雪」的女子,兩人情投意合,很快就結了婚,誕下許多子嗣。雪既美麗又能幹,任何事都難不倒她,然而巳之吉卻總覺得,自己似乎曾在哪裡看過這張臉龐……有天,巳之吉終於按耐不住,告訴雪自己在一年前發生過的那個故事。雪一聽完那個故事,臉色立刻黯淡下來:「沒想到你還是說出來了……我就是一年前那位女子。我本當取走你的性命,然而孩子還小,不能沒有人照看他們。我就饒你這一回,孩子長大以後,記得要叫他們來看我這可憐的母親。」雪說完這段話,便成了一片飄盪的雪花,自此消失不見。至於巳之吉及他的孩子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則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之中,再也無人知曉。 ◆東雲彰人說罷,忍不住嘆口氣。「雪女的孩子失去了母親,在外人看來,這樣『不正常』家庭出來的孩子,也是個『鬼子』吧……說不定,在更久更久之前,這些村落裡,發生過其它更殘酷的事。」「東雲大人……」「青柳,這次的任務,我會很需要你的幫忙。」彰人說著,將一張紙塞進冬彌手裡,「你有操縱冰雪的能力對吧?」冬彌愣愣地點點頭。「很好。我明天就會去找那位妖物談談,你得帶我到當初小唯被扔下的那片山崖……另外,你現在在上頭寫一首和歌,那就是我們兩個之間的暗號。」「暗號?」冬彌看起來不明所以。「總之,你隨便寫就可以了。只要我們兩個都讀得懂、記得住就好,畢竟這東西我一點都不擅長……詳細的計畫我之後當然會跟你說明。」彰人說著,拿出一枚古墨開始研磨,又將另一支毛筆遞給冬彌。「可是,我從沒寫過和歌……」「唉,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陰陽寮的人最會寫了。」他邊說,邊將一張皺巴巴的紙也放到冬彌面前,「喏,給你參考,這是陰陽師神代類在跟中納言天馬司應酬唱和時寫的,據說那天他的表現可說是一時之選,連天皇那傢伙看了,都邀請神代類擇日再到宮中唱和幾首……」「有了這麼優質的範本,你揣摩一下規則,隨意寫寫吧。」「無論如何,這都是為了要救那位小姐,以及阿雅女士的兒子啊。」東雲彰人說著,轉身去畫他的符咒了。「……是!」一聽到要救人,冬彌的眼神亮了起來。他細細將神代類的作品閱讀數遍,尋思片刻,便在紙片上揮毫起來。 「……東雲大人,我寫好了。」「喔?這麼快?」彰人有些詫異對方的學習能力居然這麼好。他接過紙張,緩緩讀出聲:一片真心在電光石火寄此身只為見君顏寒鴉不忍離孤墳且請百花暫留春「你這傢伙……」他有些驚詫地看向冬彌:「沒想到還挺有兩把刷子的嘛?」冬彌聞言,立刻用袖子遮住臉,看來十分難為情。「說吧青柳,你是想著哪個女孩寫出來的吧?」彰人賊兮兮地笑起來,「我都差點忘了,妖物也是有感情的,你過往的情史,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現在我總能聽一聽吧,嗯?」「這、這是……」東雲彰人湊上前去,兩人距離只有一指之遙。他的呼吸暖暖撲在冬彌的臉上。「說吧,青柳,我會替你保密的。」「可、可是……」冬彌的聲音急促起來,看來欲言又止。「別可是了。快說。」「可是,我是想著東雲大人寫出來的。」「……」「……」「……啊?」現場忽然沉默。一人一妖別過頭去,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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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回來更新這篇故事好快樂!希望大家也讀得開心         另外就叫你別逼人家了吧彰人,看看你(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9-1 11:48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9-1 11:50:08

案件貳 之九


隔日,東雲彰人起了個大早,趁著阿雅女士一家還睡得正香,悄悄溜出宅邸。
「你帶路吧。」
他將式盤摟在懷中,輕聲吩咐道。
「好。」冬彌說著,悄悄探出頭來。
「東雲大人......」
「嗯,怎麼了?」
「請務必找到殺害我父親的兇手,我要還自己與那位小姐一個公道。」
「我會的。」
「那麼,就請東雲大人路過那棟茅草屋之後,向左轉吧......」



「就是這裡嗎?你小時候曾經來過的山崖?」
「是的,我很確定是這裡。那時候我為了要躲避村莊裡的孩子,跟小唯一起制定了這條路線。」
「好。」彰人語畢,向山崖走近。他將身子趴在山崖邊緣,朝著深處大聲吶喊:
「吾乃陰陽師東雲彰人,有事相告,還請您現身!」
天地之間彷彿靜止一般,久久沒有回音,此時若落下一片落葉,想必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彰人並不死心,他俯下身子,再度吶喊:
「雪女之女,吾乃陰陽師東雲彰人,有事相告,還請您現身!」
「大膽狂徒,我雪使者豈是你能輕易使喚的?再說,您為何稱呼我為雪女之女?」
一道嚴厲的女聲從山崖深處傳來,然而彰人並沒有退縮之意。他向山崖方向行了禮,繼續說道:
「操縱冰雪、掌握吉凶,自是雪女天賦異稟之處,也只有女性後裔可以繼承該項能力。然而您似乎對村落有著極深的怨念,才會每四年便要求獻上孩童作為祭品......結合在鄉里聽聞之傳言,您若非失去孩子的雪女,便是慘遭獻祭的雪女之子了。」
那道女聲聞言,冷哼一聲。
「......果然是陰陽師,與村裡愚昧之人並不一般。我姑且一聽。」
「謝謝您願意賞臉。」
「說吧,你有何請求?陰陽師東雲彰人。」
「此行前來,是想跟您商量一計。」
彰人說著,將一張隨身帶著的紙張扔下山崖。整座雪山再度陷入寧靜。
過了約莫一刻鐘之久,尖銳而淒厲的女聲衝天吶喊。
「這是什麼計策?堂堂陰陽師,居然打算叫我加入這種把戲嗎?」
「自然不敢。然而每次雪祭導致的傷亡,難道是您所樂見?身為被遺棄的鬼子,您應當更能體會與至親分離的痛楚?」
「你住嘴!我叫你住嘴!像你這樣的陰陽師,又能懂些什麼?」
「吾等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避免悲劇再度發生。」東雲彰人正色說道,「青柳,你出來吧。」
「是。」
冬彌從式盤中竄出,走到山崖邊。
「您好,我乃多年前村內的孩子之一,青柳冬彌。」
「那與我有何相干?」
女聲聽來十分不屑。
「家父一向反對獻祭的風俗,在家父眼中,沒有什麼是比拋棄孩子更殘忍的事了。」
冬彌坐下身子,將自己的遭遇細細訴說了一遍。
「......從此,我被世人稱作惡鬼青柳,然而我知道謀害家父的兇手另有其人,而且應當就是打算把我獻祭的村民們。」
「雪女小姐,您的痛苦我不敢說能完全體會,然而我與您同樣失去了至親,更丟失了性命,因此您的心情,我大概也能理解一些。」
冬彌望向深不見底的山谷,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


「我與東雲大人希望能從根本解決問題,從此替村落帶來真正的平靜與幸福......倘若您願意,我們能攜手使村落遺棄此項殘忍風俗,您亦可化為慈悲的神明,在神龕內靜享村民的供養與崇敬。」
「與您生死兩隔的母親倘若知道了這件事,想必也會備感欣慰吧。」
「母親......母親......」
女聲像是在沉思,不斷低喃著。
過了半晌,一陣青色的煙霧從山谷深處竄起。
「行吧,我答應你,陰陽師東雲彰人與式神青柳冬彌。」
「然而計策倘若失敗,我在得不到供養的狀態下,必定取你倆性命。」
「是。」
彰人嘴角勾起微笑,看來仍舊十分鎮定。



隔天早晨,不安的氣息瀰漫了整座村莊。
「這、這是怎麼回事?」
阿雅女士的手顫抖著。其他村民們全湧進阿雅的房子裡,開始七手八腳將她的兒子綑綁起來。
「放開我!」
男孩放聲大哭,然而村民們像是著了魔,根本不把撕心裂肺的吶喊聲聽在耳裡。
「糟糕了,肯定是近期村裡有人行為不檢點,所以雪使者才會臨時宣布開始雪祭......」一名滿臉汗水的男子邊將麻繩繞過男孩的手腕,邊嘟囔著。
「祭典要用的物品我都還沒準備好,不知道使者看了會不會大發雷霆啊?」另一名婦女焦急地說,手不斷顫抖,搞得繩子都綁不好了。
「怎麼會這樣......」
阿雅流著淚,伸手想去抓她的孩子,然而卻被旁邊的耆老搧了一記耳光。
「愚蠢的女人!鬼子獻祭天經地義,難道妳希望村子遭遇厄運嗎?」
「我......我......」
阿雅痛哭起來。
「可是......可是他是我的兒子啊......!」
「誰管妳兒子不兒子的,我們走!」耆老一聲令下,全體村民立刻將男孩抬起,往屋外的方向走去。」
「雪祭今晚就要開始了,任何一點小細節都不能放過!」
「今天還得把孩子顧好,不能讓他們出來瞎晃!」
「沒錯沒錯,面具也記得要擦拭乾淨,否則讓雪使者生氣了可就不好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離開了屋子,留下阿雅一人倒在地上,仍然抽搭搭地哭著。


「東雲大人,您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嗎?」
就在距離村落的不遠處,青柳冬彌悄聲對身旁的少年說道。
「有點冒險,但姑且一試。」
彰人將手枕在後腦杓處,饒富興味地看著忙碌的村民們。
「目前為止都還算順利,他們信以為真了。之前從安晴明那兒拿來的和紙派上了用場啊。」
「話說青柳,今晚就看雪女的了。我們兩個在附近躲著觀察形勢,倘若狀況不對,就趕緊想辦法解決。」
「是的,東雲大人。」
冬彌看向彰人,兩人慎重地對彼此點了點頭。
一切就看今晚了。



黑夜轉眼來臨,村落裡的大人們早早就哄睡孩子,躡手躡腳關上門。
他們戴上面具,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莊稼和農具,往山崖的方向前進。
男孩被綁在綴滿蔬果的木板上動彈不得,他嘗試發出聲音呼救,然而卻被身旁的大人賞了個巴掌,並將成團的布料塞入他的嘴裡。
「給我安分點,不然就先在這裡把你給宰了!」
他惡狠狠瞪著男孩說道,後者只能一語不發,默默流下兩行淚水。
村內的人齊聚山崖邊,他們面具上那兩條細細的眉毛與一條吐出黑舌的嘴,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令人感到怵目驚心。
「神聖的雪使者啊!」
村裡一個男子扯開嗓子大喊起來,其他人們跟隨著他,重複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謝謝您賜福於我們的村莊!」
「為了表達我們最誠摯的謝意,我們送上了精挑細選的供品!」
眾人複誦完這句話,又開始歡呼。村民們抬起被綁在平台上的男孩,合力將他抬到山崖邊上。
「且慢!」
一道凌厲的女聲從谷底傳來。
「雪使者......?」
帶頭朗誦的男子感到十分困惑,他靠近山谷邊,等待雪使者的下一句吩咐。
「愚昧的凡人哪,為何要拿汙濁的人類肉體來褻瀆我的五臟六腑?」
女聲大聲喝道。
一時間,村民議論紛紛。
「怎麼會......?」耆老百思不得其解,皺起眉頭。
「是不是有哪裡做錯了?」一名年輕的少婦忍不住拉高了嗓音。
「大家肅靜!」
男子再度靠近山谷,朗聲說道:
「雪使者,吾人按照您的吩咐準備供品,也按照您的要求提前赴約,為何仍不順您意呢?」
「還問什麼原因!誰跟你們說我要活人作為祭品了?」
「啊?」
這下子,全村都被搞糊塗了。
「那您的意思是......?」
「你們再重看一次我放在阿雅家門口的紙箋,上頭寫的是什麼?」
「啊?是、是......」


男子趕緊從懷中掏出從阿雅家取得的紙條,緩緩開口:
一片真心在
電光石火寄此身
只為見君顏
寒鴉不忍離孤墳
且請百花暫留春
「這......」男子的手心冒出大滴汗珠,「這好像和我們之前看到的和歌不是同一首啊。」
「你們敢質疑我?!」
山谷內傳來女子的咆哮。
「我寫什麼就是什麼,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難道讀不懂我的意思嗎?」
「啊,啊......」
男子抹了抹手上的汗珠,將紙條遞給耆老。
「您幫忙看看,這紙條上寫的是什麼意思?」
「這個......」耆老乾瞪著紙條半天,「是首單純的情詩啊。」
「莫非,雪使者您想要一個終身伴侶?」
「你們現在才懂啊。」女聲冷冷地笑了起來,「我已經不要童子獻祭了,獨活在世上這麼久,總會想有個伴的。」
「那有什麼難的,還請雪使者盡量吩咐,我們絕對挑出村內最符合的男丁,親自將他送到您面前!」
「所以我才說你們真是群冥頑不靈的人類!」山崖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喝斥。
「我、我們哪裡做得不對嗎?」
村民們嚇得緊緊挨在一起,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早就已經找好合適的人選了。」女聲淡然說道,「那就是多年前曾經在村落內存在過的少年,惡鬼青柳。」
「然而青柳告訴我,他在生前蒙受的冤屈尚未洗刷。只要真相沒有明朗,他便不願意與我結為連理。」
耆老們聞言,議論紛紛。
「所、所以使者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們最好找出多年前村莊裡的人們都做了些什麼,還青柳一個公道,查明真相後,再帶著婚慶用品前來找我!」
「倘若你們查不出個所以然......」
山谷裡,傳來一陣淒厲的笑聲:
「我保證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絕對不會讓你們好過!」
「是......是!很抱歉打擾雪使者,我們必定會完成任務,滿足您的願望!」
男子跌跌撞撞的起身,向村民們大喊:
「你們都聽到了吧,大家想辦法一起找出惡鬼青柳事件的真相!耆老,您懂得最多,也務必說說當時的情況。」
「啊,好的......」
在火把照耀下,耆老的臉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那抹表情在火光竄起的剎那閃了一下,隨即又隱沒到無邊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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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我還活著,會繼續寫的,請不要擔心!!!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9-5 23:56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9-6 00:00:07

案件貳 之十

◆「妳也聽到了吧?老太婆,尊貴的雪使者大人想要查出當年事件的真相啊!」黑夜中,一名老翁拉緊棉被,對身旁的老伴說道。「那又如何?我們有做任何對不起那個什麼惡鬼青柳的事嗎?」「哎呀老太婆,妳也太狠心啦。父親在我長大後才說出口的,我們結髮多年,絕對有跟妳提過吧?」「提過是提過,但都已經那麼久的事情了,再說當時想要祭品的明明也是雪使者本人,哪有神祇這樣出爾反爾的?」老婦不滿地撇撇嘴說道。「但現在事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如果不獻出真相,恐怕遭殃的是整個村莊啊......我父親當年的日記被妳收起來了吧?如果拿出那本筆記本,說出當時的真相,我們也算是將功贖罪了吧?」「呿,說你癡呆還真不為過,那本筆記本在分家時,不是交給信吉他們了嘛。」「啊,這......」老翁一時語塞。「難怪會家道中落。」老婦冷哼一聲,「嫁給你是我八輩子倒楣,明明本是流傳已久的地方豪強,怎知到你這代就......啊!」「怎麼了?」老翁聽見枕邊人的驚呼,趕緊坐起身。「你、你看......」老婦顫抖不住地指著紙門。只見上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雙手死死貼在門紙上。咚,咚,咚。門外傳來沉重的敲擊木頭聲。「來、來者何人?」老翁驚慌失措的大喊,然而並沒有人回應。整個空間裡,只傳來一陣陣咚,咚,咚的聲音。「你是妖物嗎?」老婦緊緊蜷縮在被窩裡,「請趕緊離開,我們是有『影浮』保護的!」「影浮嗎?」門外傳來男子低沉的冷笑,「你們看看,臥室裡的簪子還在嗎?」老婦聞言,趕緊點燃身旁的油燈,往平時收納簪子的櫥櫃走去。「啊......」她倒抽一口氣。原本應該放著簪子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空如也。「世世代代的冤屈,都是因你們人類的貪念與恐慌而起。」門外,那道聲音凜然說道。「把你們該做的事完成吧。如此一來,也許菩薩還會看在你們尚有一絲善念的份上,從天上垂降蜘蛛絲前來拯救身處地獄的你們......」「是......是!」老翁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整個人都趴在地板上了。「老太婆,明天立刻收拾行囊,我們去找信吉拿回筆記本......不然我倆的小命恐怕是不保了!」老婦仍然愣愣看著櫥櫃,渾身冒汗地點點頭。

時間倒帶回東雲彰人在前一個村落當中,從老農民手中接過那把可疑髮簪的晚上。「這究竟是......」從那時起,彰人就仔細收妥那支髮簪,並且不時就將它拿出來端詳。畢竟小姐正值荳蔻年華,芳齡正茂,那把髮簪怎麼看都不像是她會持有的物品,冬彌的案件更讓彰人確信這點。至於冬彌更是不可能使用髮簪的,然而在發現父親屍體的那個晚上,他也看到了空中似乎有一根木簪飛過......另外,那座村莊似乎一直有股失衡的能量在運作著,而來到冬彌過往生存過的村莊之後,彰人同樣感受到了那股難以言喻的氣場。雖然因為外來人的身分限制,彰人沒有機會進到每戶人家當中探查,不過當他發現阿雅女士家中也有一把簪子的時候,腦中的推論都說得通了。「雪女之子固然是造成獻祭的主因,然而這些居民肯定在雪女之子帶來的東西上頭,又額外添加了秘術......」寫出和歌的那個夜晚,彰人研磨著硃砂,輕聲對冬彌說道。「獻祭之事當然屬實,而且針對的便是村內的鬼子。當時小唯被獻計之後,你看到一根金簪從山崖底部被拋了上來,對不對?」冬彌點點頭。「那肯定就是了。根據我的推測,這些村落的居民們費盡心思獻祭拿到金簪的目的,並不是因為金簪就代表好運這種膚淺的理由,而是因為他們需要金簪本身。那根金簪,上頭有著居民所急切需要的成分。」「那會是什麼......?」冬彌望向彰人,有些艱難地開口。「每個屋子裡都有一支髮簪,命案現場的髮簪帶有血,而且被害人都是因撕裂傷造成的大量出血而死──」「你還不懂嗎,青柳?」彰人轉過身來,朝手中的符咒輕吹一口氣,「雪女獻祭是個幌子,活下來的人們集體說了個謊。」「那就是,這些村民們所努力豢養著的,是蘊藏在髮簪內的邪靈啊。」
「具體來說,村民們應是透過與邪靈達成協議,將髮簪作為邪靈附體的容器,置於家中,請它保佑家庭平安、富庶,然而代價就是需要定期餵養它那支金簪──被獻祭的鬼子們產生的怨念緊緊附在金簪上,對邪靈來說,肯定是上等的美味佳餚。」「然而也有少數人並不贊成這樣的風俗,例如請我們還小姐公道的那位老伯,以及青柳你的父親都是如此......不過由於你的父親不同意將你交出獻祭,所以村民便召喚出髮簪內的邪靈,將你的父親殺死,然後再嫁禍給你──」彰人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想,那位小姐也是遭遇到了一樣的事情。」青柳冬彌聞言,眼眶再度冒出兩團猛然竄動的黑色霧氣。「所以,打從一開始大家之所以將鬼子獻祭的緣由,比起為了平息雪女之子的怒火,更大原因是為了豢養能夠保佑家族的妖物?」「......以目前所有證據推論下來,恐怕是的。」「那種妖物叫做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彰人聳聳肩,「不過,也許你口中那名阿義叔叔的後人,可以提供給我們一點線索......」
◆然後,時間快轉回到今夜。「看來我們的演出奏效了。」冬彌遠遠望著方才嚇傻的老翁與老婦一家,撐著下巴說道。「原來那種妖物叫做『影浮』啊......真是奇怪的名字,第一次聽說。」彰人像是感到頗有興味一般,掏出筆記沙沙寫著,「棲身於髮簪內、會冒出青色煙霧,還有仿聲能力跟攻擊性......這些村民也可真是被利益沖昏頭,跟這麼危險的邪魅打交道。」他邊說著,又快速謄寫了一份關於影浮的資訊,並將它從本子上撕下。「還得盡快將這個新妖物的發現回報給晴明才行......感覺神代那傢伙就會在旁邊湊熱鬧著看。」一想到對方嘻皮笑臉的模樣,彰人忍不住嘖了一聲。「不過這樣說來,今天還真是感謝雪女小姐幫我們演那齣戲拖了點時間,才能讓彰人你摸黑偷出那把簪子呢。」「唉,這麼麻煩的任務我下次可不幹啦。」彰人快速地撇過頭,「晴明那傢伙肯定就是看準這個任務會很棘手,故意丟給我做......」「不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可能就遇不到東雲大人,也沒辦法洗刷冤屈了。」冬彌說著,身體向彰人湊近了些。「真的很謝謝您,東雲大人。」「不、不客氣啦。」彰人仍舊將頭轉一邊去,「再說,青柳你的演技也很精湛啊,和歌一下你就立刻知道該做些什麼,我也是很訝異暗號的效果那麼好。」「現在計畫很順利,晴明昨天也傳訊告訴我他已經大抵知道那名小姐的下落,只要拿到筆記本證明你們的清白,我就真的功德圓滿了。」東雲彰人說著,將手中的紙燈籠放到一旁。「是說,今天的月亮好像特別亮呢。」「是啊。」冬彌的聲音在風中聽起來格外溫柔。「今天的月亮很美喔,東雲大人。」﹍﹍﹍﹍﹍﹍﹍﹍﹍﹍﹍﹍﹍﹍﹍﹍﹍﹍﹍﹍﹍﹍﹍﹍﹍﹍﹍﹍﹍﹍﹍﹍﹍﹍﹍﹍﹍﹍﹍﹍﹍﹍﹍﹍﹍﹍﹍﹍﹍﹍﹍﹍﹍﹍﹍



後記:妖怪「影浮」是我自創的妖物,取材自臺灣妖怪「金魅」,相傳祭祀金魅的代價是活祭品,祭祀者須定期哄騙外人到家裡過夜,而金魅則會替家中執行家務,讓店面或住家永保整潔。之前也有一本推理小說《金魅殺人魔術》以此妖物作為靈感,至於故事內容不暴雷,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去找來看看喔( ºωº )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9-6 00:01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10-16 14:29:57

案件貳 之十一

注意事項:本文中含有輕微血腥情節,請自行斟酌閱讀。




◆時間轉眼來到一週後。無邊的黑暗中,火舌的光亮在村民臉上忽明忽暗。他們臉上都戴著慘白的面具,幾名壯丁手中扛著裝有豐盛禮品的木板。「雪使者大人,我們依約前來,告訴您多年以前惡鬼青柳事件的真相......」站在人群隊伍之首的男子畢恭畢敬地跪下,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已經些微破舊的簿子,顫聲說道:「當年謀害惡鬼青柳之父的並非青柳本人,而是當時居住在村落的居民們......由於青柳的父親不願將兒子獻祭給雪使者大人您,然而您的金簪對村裡人家來說是珍貴萬分的寶物,因此居民才會對其痛下毒手,並嫁禍給年幼的青柳,將他從村落放逐,成為一介惡鬼......」「惡鬼青柳事件的真相已經查明,我們也準備了婚慶用品,還請雪使者笑納。」「哼。」一陣冷哼悶悶從山谷底部傳來,「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惡鬼青柳,而是你們的先祖因為一己之私,將無辜的他人作為代罪羔羊吧?」「是......是......」男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是我們不對,雪使者。希望已經還青柳一個公道,也希望滿足了您的要求......」「滿足是滿足了,但大約只有一半。」雪女之子的聲音幽幽說道:「我當年正是因為身為雪女誕下的女兒,在村落飽受排擠與欺負,後來意外失足落下山崖,才成了今日這副模樣......說吧,你們是不是利用了我給出的金簪,作為其餘用途?」「啊......這、這......」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說不出話來。「說到底,人類排擠異己的心胸,比我與青柳,以及其他被獻祭的鬼子產生的怨念都來得深重.......然而你們似乎很喜歡這股怨念,不是嗎?」雪女之子厲聲說道。「那是因為......」一名耆老欲言又止。「因為這些怨念能保佑你們的繁盛與昌榮?」山谷迴盪著雪女之子尖銳的笑聲,「為了利用別人的犧牲使自己獲益,你們就這樣一代接一代,不斷的犯罪下去!」「可惡......!」那日家中髮簪被偷走的老婦不禁嘶啞出聲,「我管妳是不是什麼神、什麼雪使者,妳少在那邊假裝清高!」「跟影浮大人合作,也不過就是為了能在這片山上存活下去......像妳這種妖不妖、神不神的東西,到底又懂些什麼!」「老、老太婆......!」老翁趕緊出來抓住老婦的手腕。「妳別再說了!」「你少攔著我!」她用力掙脫開來,站到山崖邊:「妳有膽就從山崖底部出來啊,反正妳也不過是供給影浮大人怨念的途徑罷了,大不了我們之後直接殺了鬼子,用他的血去侍奉影浮大人......!」「哼。」雪女之子聞言,發出不屑的笑聲,「你們再怎麼糊塗,也應當知道影浮這種妖物是翻臉不認帳的......妳即使對他畢恭畢敬,只要斷了奉養,他必定取妳性命,而且手段還兇殘至極。」「他們與我之間幾乎沒有差別,唯一的區別是我曾是個人,而他單純是慾望及怨念的綜合體。」「妳的意思是,要我們從此以後不侍奉影浮大人嗎?」老婦激動地大喊,「祂賜給我們這片村莊多少的安寧與繁盛,豈是妳區區妖女可以理解的?」「真是執迷不悟啊......可是,妳們家的簪子已經不見了吧。」「咦?妳、妳怎麼會知道......?」「比起在意這個,妳還是先擔心自己的安危吧。」雪女之子冷冷地說,「少了寄宿的容器,妳覺得影浮會去哪裡呢?」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青色煙霧飛速向老婦襲來,老婦驚惶躲開,那道煙霧劃過她的臉,她的臉龐霎時露出一條血痕。她踉蹌地跌在雪地上,又慌慌張張起身。「影浮大人!我可是供養您多時的、最忠心的僕人啊!您難道都不記得了嗎?」她用盡力氣嘶吼著,然而那道青色煙霧仍舊朝她發起猛烈攻勢,不斷劃過她的肩膀、小腿與手臂......老婦瞬間傷痕累累。「影浮大人,請放過她吧!」老翁趕緊衝了出來,用手想要擋住青色煙霧的攻擊,然而煙霧竄過他的雙臂,直直往老婦身上戳去。老婦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一不留神,雙腳踩空,跌進了深不可測的山崖中。「老太婆......!」老翁的淚水奪眶而出,其他村民看見自己多年來侍奉的影浮居然是如此兇殘而翻臉不認帳的妖物,全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的身子緊緊縮在一起,咬緊嘴唇,看著青色煙霧轉而向老翁進攻。「雪使者,請您救救我們吧!我們願意將您納入神龕內靜享供養,並且停止所有鬼子獻祭與奉養影浮的習俗......求求您,救救我們,救救村內無辜的孩子啊......!」老翁大聲喊著。「善惡終有報。」山谷中傳來一聲嘆息,「你們真的願意停止這些風俗,並且供養我嗎?」「願意、我、我們願意!」「雪使者,我們願意!」「請救救我們,雪使者!」村民的呼喚聲此起彼落,他們的眼中噙滿無知、驚愕與恐懼,與此同時,老翁的側腹被青色煙霧劃傷,鮮血湧了出來。「好吧。看在你們也不過是一介草民的份上,我就幫你們一把。」雪女之子緩緩說道:「請現身吧,陰陽師東雲彰人與式神青柳。」


◆數張畫滿朱砂的符咒從旁射了出來,那些符紙緊緊貼在青色煙霧的身上,煙霧開始劇烈地扭動,像是要掙脫什麼很令人不舒服的東西一般。「這不就來了嘛。」東雲彰人緩步走出,指尖還掐著幾張符文。「今日,我與式神青柳,必將惡靈影浮剷除!」青色煙霧竄動一陣,放棄原本的目標,改成朝彰人的方向直直衝來。彰人靈活地閃過那道影子,轉身攤開手掌,朝煙霧處輕吹一口氣。青色煙霧被釘在原地,不斷蠕動,緩緩顯現出輪廓,原本淡泊如煙的模樣轉而成為一張青色的透明薄膜,裏頭包覆著無數張孩童尖叫著的臉孔。「救救我......」「好恨、好恨哪......」「為什麼是我......」那些怨靈們發出尖銳的慘叫,張大嘴的臉孔扭曲、變形,吐出綠色的汁液,空洞眼眶也流出黑色的不明物質。村民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還有女人支持不住眼前看到的景象,直接昏了過去。「我們就在這裡結束一切吧,影浮。」彰人咬破手指,用鮮血在地上畫出圖形,試圖用結界將村民區隔開來。影浮眼見自己被困在結界內,憤怒地直朝同在結界內的彰人衝去。彰人趕緊閃過第一道攻擊,然而影浮的攻勢又快又猛,他一時不察,眼看變為錐形的影浮就要刺穿他的胸膛。剎那間,一道雪白色的身影橫亙在兩者之間。只見青柳徒手抓住了影浮,潔白的掌心由於觸碰惡靈而被腐蝕,正向下滴落黑色的液體。「請、請不要傷害東雲大人。」一陣椎心的刺痛傳遍全身,冬彌額頭滲出汗水,一字一句,咬著牙說。「青柳......?」彰人急切地想要將符咒壓到影浮身上,然而影浮現在緊緊抓著冬彌不放,如果隨意貼上,只怕會傷及同樣身為妖物的式神青柳。「你為什麼幫那個陰陽師......?」影浮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你也是被拋棄的鬼子,你應當和我們是一夥的!我們要一起殺了那個陰陽師,殺死全村落的人......!」「我明白被拋棄和被欺凌的痛苦。過往的日子以及小唯消失的那天,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冬彌抬起頭,定定注視著眼前面目猙獰的影浮。「然而仇恨倘若繼續積累,只是危害更多無辜......我們也曾是被傷害的人,難道傷害其他無辜的人,就能真正平息問題嗎?」
影浮持續啃嚙著冬彌的手臂,他吃痛地呻吟起來。一旁的彰人只能乾瞪眼看著,腦中快速閃過許多方法,但沒有一個能不傷害到冬彌。東雲彰人一向是個手起刀落、痛痛快快的陰陽師,他的符咒攻擊性強,手法也狠毒,有時甚至為了確保功效而不惜使用惡咒,兇殘程度讓妖物們都頭皮發顫。無論有何種苦衷的妖物,視妖物為世界亂源的他一概論斬,從無差錯。然而,青柳冬彌打破了那個原則。他想救他,即便對方是妖物,彰人說什麼都想要拯救他。但過往對妖物的憎恨與厭惡,讓自己成了只會殺戮的陰陽師,東雲彰人從未想過該如何保護一個人。「你這個叛徒......叛徒!」影浮尖叫著,大口啃咬動彈不得的冬彌,冬彌的臂膀已經快被整個吞食殆盡了,然而他持續用無比溫柔與悲憫的雙眼凝望著影浮。「東雲大人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人。」他說著,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帶我看見外面的世界、幫我找出當年事件的真相還我清白,還讓我體驗到許多生前所沒有理解過的事物。」「即使今日由於協助東雲大人而命喪於此,我式神青柳也毫無遺憾。」「你在說什麼傻話......!」彰人用沙啞的聲音嘶吼道,眼前景色蒙上一層氤氳溫熱的霧氣。「你不是會操縱冰雪嗎,青柳......下一場雪,下一場雪啊......!」冬彌轉過身子,注視著眼前不自覺開始落淚的少年。「謝謝您,東雲大人......」「能夠遇見您,我很幸福。」伴隨冬彌逐漸微弱的音量,一陣細雪細細飄落。


◆影浮恥笑著落淚的陰陽師。細雪落在祂的臉龐上,惹得祂不禁閉上眼睛。人就是如此脆弱而矛盾的生物,祂心想。有些人能因為一絲貪欲讓無數的無辜孩童喪命,又有人能因為一介妖物而落淚。可笑至極。情感、牽絆,全都是愚蠢而飄渺的事物。祂只渴求復仇、只眷戀殺戮,其他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過眼雲煙。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太久,一陣反胃感突然竄上喉間。困在薄膜內的頭顱們骨碌碌轉動著,赫然發現自己的中間部位,對應到人體大約是腹部的位置,破了一個大窟窿。破洞的地方開始竄出黑色煙霧,皮膚表面冒起一個個汙濁的泡泡。「這次真的要結束了。」失去腹部的影浮吃力地轉過身,只見彰人一隻手緊緊摟著殘存一邊手臂的冬彌,另一隻手拿著短刀,上頭還淌著綠色及黑色的黏稠液體。「我趁你因為細雪閉上眼的時候,將注滿靈力的符咒以短劍刺進你體內了。」他頓了頓,緩緩說道:「很遺憾唯有祓除一途,才能讓村落回歸平靜。然而我不會忘記鬼子們悲慘的一生,我會確保村民們從此不再舉行這種殘忍的儀式,讓世世代代的孩童們,都能平安、快樂的長大......」影浮吃力地試圖要抓住點什麼,然而身體仍然一點一滴的潰敗。彰人用充滿憂傷的眼神望向影浮。「謝謝你們,因為大人的貪欲而犧牲的孩子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不知為何,影浮軀殼上那一雙雙空洞的雙眼,在聽完這番話後流出血淚。那些淚水滴在地上,緩緩變成了透明。「我們從未感受到救贖......然而這一秒,也許獲救終於來臨了。」「謝謝你們,陰陽師東雲彰人和式神青柳。」那團青色的、畸形的妖物不再掙扎,頭顱們一致看向了天空。細雪仍舊微微下著,影浮蹲下身子,身形慢慢在風中消逝。等到細雪褪去,陽光照耀在白晃晃的地上,村民們顫抖著向前探望,只見鮮血封印的區域裡,除了抱著式神跪坐在地的陰陽師以外空無一物,彷若什麼都沒發生過。﹍﹍﹍﹍﹍﹍﹍﹍﹍﹍﹍﹍﹍﹍﹍﹍﹍﹍﹍﹍﹍﹍﹍﹍﹍﹍﹍﹍﹍﹍﹍﹍﹍﹍﹍﹍﹍﹍﹍﹍﹍﹍﹍﹍﹍﹍﹍﹍﹍﹍﹍﹍﹍﹍﹍



後記:下一章就會把這個案子完結掉!謝謝大家支持!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10-17 22:54 編輯

小酪 發表於 2024-10-17 14:15:58

案件貳 完


後來,陰陽師東雲彰人及他的式神青柳,共同祓除了雪山周邊所有村落供奉的影浮,並將作為容器的髮簪全數焚燒殆盡。在彰人的努力奔走下,村民們放棄了獻祭鬼子的風俗,並將雪女之子放入神龕內,以鮮花素果及充滿虔誠的心,作為對這位女神的供品,而雪女之子也謹守己身許下的諾言,盡心盡力守護村落的和平與安康。世代以來欺侮鬼子的風氣在村民積極懺悔的心態下,終於逐漸銷聲匿跡。那位被栽贓殺害自己父親的女孩,在真相水落石出後,被四處尋找她下落的村民發現躲在山上的洞穴內。可憐的女孩僅能以野草與雪水果腹,長期捱餓的身體瀕臨存活極限,所幸被發現時還存有一絲氣息。自知做了虧心事的居民將她接回村莊調養身體,然而甦醒過來的女孩對這個曾經溫馨的住所早已心灰意冷,因此在村內居住數天後,女孩在枕頭旁留下一封告別信,在晴明的安排下,連同任務完成的東雲彰人趁著天色未亮,一同回到了京城。由於女孩天資聰穎,做事勤快負責,性情柔和而又不失堅強,她很快在京城裡謀求了一份從商的差事,從基層慢慢做起,從此事業版圖蒸蒸日上,打拼出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過上了快樂、自由的一生。至於式神青柳由於契約關係,也跟隨彰人回到了京城。自此,他倆成為了捉妖、除妖的搭檔,只要彰人出現的地方,必定有抹雪白的身影相隨......世人皆知,平日玩世不恭、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陰陽師東雲彰人,最看重之事僅有式神青柳一人。無論到哪裡,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陰陽師總是帶著他的式神一同現身,即便因青柳易受靈力影響的體質而多惹上不少麻煩,彰人卻從來沒有放棄過這位搭檔。就在某個正常不過的冬日下午,毫無預警亦無前兆,兩人一起人間蒸發了。該日也正是陰陽師神代類與中納言天馬司失蹤之時。但只要曾看過他們一眼的人便知道,他們並沒有死去,並沒有消失,兩人只是稀鬆平常地在現代東京的某條小路上,肩並肩一起走著,僅此而已......
「以上就是,東雲大人與式神青柳,最初相遇的那段故事。」神代類語畢,「呼」的一聲吹熄了蠟燭。與此同時,房內的燈也自己亮了。


◆「原來東雲大人和青柳君是這樣認識的啊。」天馬司聽得津津有味,「知道故事後,覺得這首和歌顯得更有意思了呢。」夜晚的風從窗外習習吹來,司不禁拾起那則和歌細細品讀,沉浸在故事的世界裡。「......你真多嘴,陰陽寮的傢伙。」一道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司轉過身,發現身著墨綠色和服的東雲彰人便站在自己身後,不由得驚叫出聲。「東雲大人!」「我只是讓天馬大人了解一下你們的故事嘛。」類笑嘻嘻地將茶水斟滿陶杯,看來絲毫沒有悔意。「……真是受不了你,陰陽寮的傢伙果然就是陰陽怪氣。」「哎呀?今天沒帶青柳君來?」類看了眼彰人的身後,有些訝異地問道。「那傢伙上週在祓除惡靈時不小心被靈力影響了,這幾天不大舒服。」彰人看來有些無奈,語氣卻十分輕柔。「所以我想,就讓他休息一下吧。」「東雲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呢。」司插嘴道。「天馬大人,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是是是,」神代類笑著緩頰,「請進來坐坐吧,我再泡一壺茶。」「歡迎歡迎。」司跟著說,挪了挪自己軟墊的位置。「……好吧,那就麻煩了。」「我也有準備你喜歡的紅豆團子喔。」類說著,遞上一盤渾圓飽滿的糯米團子。團子在月光照耀下白得發亮,上頭還點上一抹丹紅色,看來十分雅致。「我可沒說過我喜歡吃甜食啊。」橘髮少年嘟噥著說。「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有喔,東雲大人。」「呿!」彰人轉過身去,手卻很誠實的拿了一串。
「今晚月色真美……」「是啊。」三人默默無語,望著掛在天空的一輪明月。「你會寫和歌嗎,東雲大人?」「不會……那種談情說愛的東西我不擅長。會寫的人是神代大人您吧。」「您過獎了。」類笑吟吟地說,「那天馬大人呢?」「還行吧。」司偏著頭想了一下。「那作一首看看?就以月景為題。」「……你別逗我啊,類。」「我哪有在逗你。」「你存心讓我在東雲大人面前出糗。」「我沒有。」「你有。」「真的沒有。」「我不相信你。」「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我可不是來這裡看你們打情罵俏的。」東雲彰人沒好氣地說,「......安靜賞月吧。」「呵呵,說得也是呢。」類轉頭看了看身旁瞪大眼睛,像隻小白兔在賞月的司,又瞄了眼滿臉通紅,望著月亮不知在沉思些什麼的東雲彰人。有找到搭檔真是太好了呢,彰人。他想著,覺得眼前的月亮又更柔和了一些。那晚跟在彰人身側的式神青柳,眼中所見也是這般柔美的月色吧?或許下次邀請彰人和青柳君一起來公寓玩好了,感覺會很有意思,司應該也會感到高興的。他的臉龐泛起淡淡微笑。

〈案件貳 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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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第二案結束了,字數是上一案的大概三倍吧(望天希望大家喜歡這段彰冬之間ㄉ愛恨情仇(?
接下來因為要準備一場蠻重要的考試,暫時不會更新文章,我會準備好下一個案件跟大家見面的,敬請期待(´▽`ʃ♡ƪ)"

本文最後由 小酪 於 2024-10-17 14: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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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プロセカ│主類司副彰冬] 陰陽笈 [G](1017更新:案件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