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surd 發表於 2022-8-27 00:28:14

*all尼爾中心(應該說是all**中心)
*寫七千字花了兩年時間,你告訴我這只是序章(?
*大綱裡有Ives x Neil和Protagoneil,很多凱特和薩托串場(。
*跟內文無關但私設與《全面啟動》、《星際效應》,可能還有《歐本海默》屬同世界線(?

切莫追尋死者,否則死者會對你窮追不捨的。Don't go chasing the dead ... or else the dead will chase after you.
  他直挺挺地站在另一把扶手椅前,看著她仰頭飲下杯裡的威士忌,冷淡的灰藍眼底閃爍著近乎瘋狂的熱烈光芒。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喝酒的?他的一小部分思緒飄向跟目前狀況相較可謂全然無關緊要之處,剩下的則繃緊神經,專注在她缺乏血色的蒼白脖頸之間;那裡很快就會不自然地紅潤起來,即使從精雕細琢的骨董燈罩花紋間透出的柔和光芒也無法粉飾太平。那是個很老的燈罩了。  「……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我的兒子。」  瞧。他忍不住咧開嘴,幾乎嗤笑出聲,齒列抵住上唇,像極了他曾經有過的狗(一隻純種的黑色拉布拉多,半年前在睡夢中過世──壽終正寢)不耐煩至極卻按捺著不張口咬人的時候。從前他以為他的狗是聰明、忠誠、善解人意,後來才明白那是狡猾、直覺和敏銳的觀察力。愛不是動力,渴望才是。而他意識到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發燙,很快熱度便會擴散至臉頰,在耳膜及咽喉頂端生根。到那時就太遲了。到那時他們都會為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後悔莫及。這樣說不公平,他想,我想這由不得妳,他說。言語不是床墊下的硬豌豆,言語是縫衣針,一壓下去便立刻穿透層層棉花、羽絨及蠶絲牢牢扎沒表皮、埋入肉裡,年復一年,看不見傷口僅剩弄得整床凌亂的斑斑血跡和隱隱抽痛。  這的確由不得我,她冷冷地說。他實在恨死陳年威士忌和天然薰衣草精油的混合氣味了,他認為她也是,因為她那雙明亮的美麗眼睛就像是要確保那根針必定能刺進正確的位置般直勾勾地瞪著他,他們有太多相似之處。「對我來說,」他曉得她知道自己可以隨時喊停但她偏不,「我的兒子已經死了。」  而這就是那一刻。強勁血流猛地打進他的腦袋震得鼓膜一片嗡嗡作響,背脊肌膚滲出溫熱汗水濡溼訂製襯衫的同時也感到一陣飄飄然的快意,他知道自己可以隨時喊停但他偏不,而這就是他們。  「──是嗎?因為如果妳得不到的妳要的,其他人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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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桌後的男人仔細核對報告細節的時候他百無聊賴地輕輕扭動著身體。男人詢問過大概一百次他的意願,他回答過大概一百零一次的「我確定」,而男人依舊要求他考慮一個月再給出答覆。男人肯定是遠離自己的二十來歲太久了,他想,所有加入秘密組織拯救世界的人在二十來歲時都是滿腔熱血、義無反顧的,區區一個月抑或二百五十九萬二千秒並不能改變什麼,雖然以他們的職業來說在這段時間裡能改變的事情可多著了──縱使他們改變是為了維持現狀,是嗎?他們唯一不能改變的是過去,是現在,是未來。  「你確定──」  「我確定。」他接口。男人手裡的檔案載明了關於他的一切,連他自己未曾聽聞的部分也鉅細靡遺;而不到二十四小時後這些都會化為灰燼:過往的他會在義大利外海駕小型帆船散心時失蹤並在七年後正式宣告死亡(或者更早,不過他猜想她會堅持到最後;他記得男人聽見死因時臉上稍縱即逝的扭曲神情,但要到很久以後才曉得自己在無意間開了一個惡劣至極的玩笑),全新的他則即將於明日破曉時提前重生,像拉撒路。那是少於八萬六千四百秒。  「……你好好地跟家人道別了嗎?」  他想起那隻水晶酒杯。它沒成功摔在年代久遠的編織地毯上,他們的手工鞋跟日夜來回碾壓遺跡留下更多新的,砸了個粉碎。「當然。」  男人力持專業與距離的深色眼眸憂慮地凝視著他。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畢竟絕大多數時間他才是那個看穿一切並覺得無聊透頂的人──因此乾脆抬起臉擺出一副壯士斷腕的決絕態度,直到對方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你得理解,」男人緩慢地說,「直到今天我都還在想,我恐怕是做了一個錯得離譜的決定。」  他俏皮地眨眨眼。這是男人極其少見地含蓄展露出自己身為早已經歷未來──或者過去──的先知者一面的稀有時刻;不幸的是,他一向是個不劇透派。「已經發生的事就是已經發生了。還有其它問題嗎,老大?」  「……有。」男人遞出檔案夾,「你還沒填上新名字。」  「噢,那很重要嗎?」他裝模作樣地接過報告,攤開以螢光黃色標籤貼紙註記的表格頁面,「我以為我是新的主人翁。替主人翁取名必須非常慎重才行,畢竟,在那之前他可以是任何人,聽起來還挺羅曼蒂克的,對吧?我想讓這一刻盡可能地延長,你覺得怎麼樣?」  「時間不是問題,」男人頓了頓。「對我們來說。問題在於要怎麼──」  「嘿!」  他站起來,朝遠遠經過簡易辦公室門外的青年大喊,「嘿,艾佛斯!」  肩上扛著大型工具箱的艾佛斯有張討人喜歡的娃娃臉,然而五官展露的表情卻是天差地遠。「──幹什麼!」  「你原本叫什麼名字,小艾,在你加入天能、死而復生之前?」  「這是什麼笨問題?」艾佛斯沒好氣地大吼,重新踏出步伐,「別整天想著追在死人屁股後面跑,否則死人會對你窮追不捨的,小蠢貨!」  「瞧?」他心滿意足地坐回椅子上,「別在乎鬼魂。根據鐵打一般的官方紀錄,我很快就要死了,而你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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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任務開始前的最後一個小時清點自己所有帶進天能總部但不打算攜離的少量私人物品,在上頭黏好便利貼方便他人善後。回收,回收,扔掉,這是什麼?扔掉。回收,扔掉……  「嘿,」艾佛斯敲敲門框,在他轉頭時遞來一支精密的電子錶,款式跟戴在自己左腕上的完全相同。「你的。」  「我的計時器?」他順手把只讀了五頁、被自己歸類為「捐贈茶水間」的《暮光之城》小說放進紙箱,接過那隻錶,好奇地翻到背面藉著反光檢查作工細緻的淺淡刻字,「我還是沒聽懂這究竟是怎麼運作的。」  艾佛斯聳肩。「跟什麼重力的恆定性有關的樣子。別把它搞丟了,你知道數據只有自己能讀取吧。」  「我知道。」他著迷地讀起錶背的隨機亂數;每組獨一無二的手錶和號碼代表每位進行大逆行任務的天能成員,從他們踏入有去無回的漫長旅行起忠誠地記下他們實際經歷的時間,不受現實的順時性質影響。  「時間差不多了,」艾佛斯敲敲錶面,「你忙完了嗎?」  「當然。」他回過神來,將手錶放進紙箱,拿起它的同時掃過如今以不同方式凌亂著的輕裝修辦公室:半小時以前這裡還看似充滿自己平日使用的習慣及痕跡,現在就像是任何一個被人倉促放棄且已清理完畢的臨時據點,剩下的盡是模糊焦點的瑣碎末節。  所以這便是終結了,他在旅程起始時想著。
    ※    ※    ※    ※
  諸位看官:*****.****.**已經無視於時間的存在了。  他的筆在自我評量表格背面的空白處用力劃掉寫著自己名字的部分。切莫追逐死者,艾佛斯或者某個人是這樣說的。當一個人死去後,他只是在表面上死亡,實際上仍活在過去。他拿錯其中一個紙箱,把原本打算捐給茶水間的《暮光之城》帶來了,現在它正懶洋洋地攤開在不遠處一張被隨意擦拭過的玻璃茶几上,享受著陰雨綿綿的福克斯所沒有的暖和陽光──那可是這整座位於秘密小島的軍事基地中最頂級的待遇,斑駁光線越過白色百葉窗間隙灑落於舒適且隱蔽的接待室裡,不受隔絕外頭倒飛鳥群和新鮮空氣的強化玻璃阻撓。但這不代表他能從此提早過上愜意的退休生活:自幾個月前起他們便為他詳細規劃了以年為計的嚴謹行程表,在這段期間內除去轉換時序執行幾項神秘的關鍵任務外更重要的是應付緊湊的培訓課程。老實說,他故作哀怨地推開資料夾,我還以為自己會成為像艾佛斯那樣衝鋒陷陣的軍人或像你這樣深入險境的特務,從挑高的通風口懸吊下來,一槍便能擊斃邪惡的壞蛋,你知道的,宛如八○年代的老電影,他們才不用進修什麼專業德文,所有人都說英語。  我們必須人盡其才,坐在茶几對面的男人友善地調侃,這是你的專長。  他撇下嘴,遙遙瞪著紙上以無襯線粗體字型強調的「國際關係」、「談判技巧」、「跟監與反跟監」及底下恐怕二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的瑣碎項目,「感覺像回到了大學時代。」  「你本來就是大學生啊。」男人把資料夾推回他面前。  「牛津學位的頭銜可擋不住子彈。」  「軍人或特務也接不了子彈,那只有防彈衣或尼歐才辦得到──別這樣看我──你還是要接受基礎訓練,但不是為了讓你變成神槍手,是為了保護你自己。你是專家,」男人的語氣陡然正經起來,「不是殺手。」  「是嗎?」他伸手去碰那一疊很快便得銷毀的厚重資料,簇新紙張唰地在皮膚上割開一道鋒利的傷口,幾秒後才會滲出鮮血。「你怎麼曉得我成不了殺人犯?」
  他從聖奧拉夫教堂出來時跟一位頭戴毛帽、身穿夾克的中年觀光客擦肩而過。美國人。他想,美國人的步伐總是如此不加掩飾。他回頭望向能將塔林美景盡收眼底的古老尖塔,傳說當年意外墜地的教堂建造者死去時嘴裡爬出了蛇與蟾蜍。  沿著石板路踱回市政廳廣場時他注意到打扮截然不同的同一個男人站在市政廳的陰影下,很快便意識到對方也是今早在咖啡店裡坐在自己左前方小圓桌悠閒地吃著煙燻鮭魚烤吐司的商務客。在塔林的觀光路線上一天之內偶遇三次或許算不上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但如果對方帶著偽裝或誤導的意圖那就非同小可了。他邊盤算著邊裝作不經意地轉身張望,再度邁開步伐時右肩卻突然被拍了兩下。  「嗨。」男人禮貌且不失輕快地說。  他挑起眉毛,「嗨。」果然是美國人。對方臉龐的下半部輪廓藏在修剪整齊的絡腮短鬚間,卻仍給人比實際年齡還要輕的印象。  「我能──」男人突地轉了話鋒,「給我三十秒好嗎?」  「……抱歉?」  「給我三十秒,」男人後退半步,游刃有餘的從容口吻依舊波瀾不興,「你再決定要不要求救。」  他露齒而笑,仍沒打算拿出不動聲色地探進獵裝口袋摩挲手機的右手。「二十九。」  男人從善如流地舉起雙手,「這不是我的本意。」  「我想也是。不過有鑑於這已經是我今天第三次碰見你,我想你應該直接切入正題,畢竟,我的保全公司可不是普通地神經質。」  「三次……不是兩次?」  「三次。」他肯定地說,稍稍抬起藏在口袋裡的右手示意。「十五?」  「你真是觀察入微。」男人笑了起來,「令人印象深刻。」
  他站在路特速的五角形標誌前,一半的心思還在消化方才受到的巨大衝擊,另一半的心思則忙著在回憶裡搜索關於這間公司的所有蛛絲馬跡。大人們總是義正詞嚴地說「別讓孩子看到」、「別讓孩子聽見」、「別讓孩子知道」,事情真正發生的當下他們卻無一例外地疏忽大意,他們才是什麼都看不到聽不見不在乎的那個。從前他們每年都會到挪威幾次,他通常被留在市區,比起孟克博物館更喜歡維京船博物館,比起維京船博物館更喜歡維格蘭雕塑公園。而他曾經立志成為海盜,逃過眾人法眼躲進等待裝船的路特速貨櫃內遨遊四海,所以沒錯,他確實依稀記得路特速和它的五角形標誌,當他們的豪華私人飛機降落至停機坪時遠遠就能看到港口倉庫上的圖案;在漫長得彷彿沒有盡頭的例行審核流程終於完成後她肯定是迫不及待地將路特速脫手了,假裝已經發生的過去從沒發生,假裝他遲早破滅的海盜夢想從不存在。羅德的妻子奉命不得回頭看那些惡人及其家屬居住過的地方,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我就喜歡她這樣,因為這多麼富於人性。  於是,她便變成了一根鹽柱。  稍後走出倉庫的男人按下電子鎖關閉大門時他才大夢初醒般地開口,「我再確認一次,你們真的不是MI6?」  「我們真的不是MI6。」  「好吧,」他記起昨天傍晚拍在自己肩頭的重量,天馬行空地想像逆行狀態下它被收回的觸感,「我聽說MI6會在大學裡招募新血,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沒錯,所以我們不是MI6。我們沒有那麼多牛劍成員可以混進兄弟會,我們也不是小說角色。」  他被逗笑了。「這就是你提前來打亂我大有可為的空檔年計畫的原因嗎?」  「不……不完全是,」男人笑著轉身,「不過──如果你決定加入──你的任務的確是在就學期間盡可能地拓展交際圈,那對往後的活動會很有幫助。但你可以慢慢考慮,時間不是問題。」  他回想幾個小時前對於世界的既定認知天翻地覆的那一刻,那一刻他才明白男人為何事先準備了茶卻沒端上:他整個人往後跳開,嚇得胡言亂語,顫顫巍巍地喝下茶水時杯底和碟子碰得喀啦喀啦響。你擔心我不肯接受事實,指控你在茶裡下藥嗎,他挑釁地問。起初都是這樣的,男人老練地答道,喝點茶會好過些。我認為我需要的是一整瓶伏特加。不,你不需要。對方答得很快,而他覺得自己正被一種先前從未預想過的新奇角度審視著。「時間確實不是問題,對你們來說。」  聯手關上圍繞倉庫外空地的柵欄大門時他趁隙把掛在柵條上的老式鎖頭拿在手中掂了掂,沉甸甸的。男人將手機交還給他。「……為什麼是塔林?」  他挑起半邊眉毛。「因為我在這裡有個難得的實習機會?」  「不,我的意思是……」他能聽出對方話裡那股小心翼翼的評估況味,「我想你應該有很多選擇:法國、西班牙、義大利、瑞士、德國──或許我是老了,不過據我所知,像你這樣大有可為的年輕人很少會把愛沙尼亞當作空檔年的實習首選。」  他漫不經心地端詳手機,並不意外這個名為天能的神秘組織已經摸清自己的底細。單就語言來說,他毋庸置疑地精通英文,即使無人明言法文依舊是永不失色的時尚象徵,拉丁文暗喻學養,拜家庭渡假別墅之賜他能以西語和義語簡單對話,得益於老實可靠的家庭傭人也會一點波蘭語──所以,為什麼非得是愛沙尼亞?當他溜進位於宅邸角落多年來鮮少使用的氣派書房,在紙張及木頭的乾燥氣味間掀開覆蓋著被半棄置在最深處的沉重實木書桌的防塵布並安靜地坐下來時也是這麼想的──為什麼他始終對俄文一竅不通?他們在起居室裡針鋒相對,言語張牙舞爪地撕扯彼此直至鮮血淋漓,為什麼不能是愛沙尼亞?「你想我可以在這裡叫計程車嗎?我今天驚嚇過度,實在沒有心情再走到大馬路上攔車了。」  「最好不要。」男人露出微笑,他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因為自己主動岔開話題而鬆了口氣,「我倒是不介意載你一程。」  「噢,最好不要,」他學著男人的口吻調侃道,「像你說的,我可以慢慢考慮。」  男人理解地點點頭,指著那支先前為以防萬一暫時沒收的手機,你有我的號碼。他把手機收進口袋,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對轉身走向轎車的男人揚聲道,但我認為這沒有道理。男人停下腳步,怎麼說?這沒有道理,他不無得意地說,到頭來我肯定是參了一腳,畢竟很難相信你甘冒向局外人透漏這一切的風險,我說得對嗎。  他把問句結尾壓得確定無疑。  我已經習慣不那麼快下定論,男人陷入極為短暫的沉思,隨後謹慎地說。我一向依循直覺,就像我說的,這是一場知曉本質便註定全盤皆輸的冷酷戰爭,而無知是我們的武器。至於你的問題,你想必還記得所看到的:如果你不伸手,它們就不會移動。
  推開終於填好的自我評量表格時輔導員也端著剛煮好的熱咖啡回到座位上。他已經趁著對方轉身離去時仔細地打量過她:她的背打得筆直,夾雜灰白的亮棕捲髮俐落地盤在腦後,明亮的灰藍眼珠跟溫和語調同樣立場堅定,整體看起來仍給人一種比實際年齡還要輕的印象;特別是那條腿──她的動作巧妙地隱藏了褲裝底下那條事實上跛得厲害的左腿,若非細心觀察幾乎無法察覺──考慮到天能的性質,推論對方具有軍事背景並不過分,而比起罕見的第二專長遭逢嚴重意外不得不另尋出路的可能性更高。  「我瞧瞧,」她放下咖啡,將評量表拉向自己並迅速瀏覽一遍,「所以……這幾天睡得如何?」  「很不錯。」  「太好了。緊張嗎,還是感到興奮?」  「無聊。」他噘起嘴,「什麼時候才我能像艾佛斯那樣執行任務?」  輔導員勾起嘴角,「你已經在執行任務了;你的訓練課程也是這無聊計畫的一部分。現在,你想跟我談談嗎,任何事情都好?」  他想著她放下表格時手臂與自己肩膀之間的距離和其他過目即忘的蛛絲馬跡。但我以為我們早就認識了。  「怎麼說?」輔導員的神情絲毫未變。  他隨意地聳了聳肩,「直覺。我不想表現得像個混帳,不過我的直覺通常滿準的。所以,我說的對嗎,我們早就認識了?」  「錯。」她率直地答道,在他挑起半截眉梢時哼笑出聲。我或許早就認識你,但你還不認識我,不是嗎?  這倒是點燃了他的興致。他前傾上身,手肘靠向桌面,「妳所熟悉的我是什麼樣子?」  「放心,」輔導員模仿他的口氣,「現在的你是我遇過最不混帳的版本。」  聽起來不太公平,他打趣地說。你會等到那一天的,她不落下風地反擊,我們是各佔一半便宜。如果沒有意外,今天、此刻、現在,他就是面前的輔導員所相處的最後一個自己,他想。而她已經對他瞭若指掌自己卻還對她一無所知,幾乎要讓他從內心深處打起冷顫。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完全放棄以前他從沒讓任何行為評估或心理治療過程好過,若非表現出異常強烈的攻擊性便是採取極端惱人的消極反應,偶爾心血來潮時又不計後果地嘗試矇騙欺瞞對方;部分專家得以看穿這些拙劣把戲(他畢竟太過年幼),部分專家被唬得半信半疑,部分專家永遠無法確定診斷,但那件事跟這些都不相同。他不知輕重,性格頑劣,結果闖下無從辯解的可怕大禍。  你只是想折磨我。事情終於告一段落的那晚她把他拉進書房,用盡全身氣力按捺著怒火說道。他可以看見她眼底熊熊燃燒的恨與恐懼,對,他想,感覺到背脊竄上一股洶湧寒意,當然,他想,因為自己繼承他的骨肉血水,是她懷胎十月產下的孩子。他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知道自己可以隨時喊停但偏不。  沒錯,他說,抓準受到衝擊往旁歪倒的瞬間順勢彎曲膝蓋,腦袋重重撞向桌角,在她懊悔不已的痛苦呼喊裡露出一絲微笑。  「你在想些什麼?」  輔導員敏銳地追問。但在他回話前特戰隊隊員特有的沉穩步伐便自接待室外的走廊末端傳來。他們不約而同起身。  頭上還頂著厚重防毒面具的特戰隊隊員(他們只打過幾次照面)看起來格外疲憊,每次吐息都帶著煙硝及塵土的氣味,右臂的紅色肩章搖搖欲墜。很遺憾必須通知你們這個消息。  他直挺挺地站著,直到發覺她的手掌正溫和地貼著自己的肩胛骨。「呼吸。」  我在特拉法馬鐸看到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是,當一個人死去後,他只是在表面上死亡,實際上仍活在過去。  特拉法馬鐸上的人可以看到各個不同的時刻,就像我們可以看到洛磯山的連綿山脈一樣。他們能看到所有時刻是如何地悠長,只要他們有興趣,他們便可看到任何一段時間中的事。  現在,當我自己聽說某人死了,我只不過聳聳肩,學著特拉法馬鐸的人對死人的語氣說:事情就是這樣。

本文最後由 Absurd 於 2022-8-27 03: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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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天能TENET│Neil] Don't go chasing the dead. [G](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