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ツイステ│ルクヴィル] 紅舞鞋 [G]
此為迪士尼扭曲仙境Rook和Vil的同人文章,不喜勿入內有不專業的拍攝現場描寫
以上OK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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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做錯了。」Vil堅定地看著眼前的副寮長,對於他的勸說毫無動搖之意。
Rook抬手擺出投降的姿勢,「Non、Non!親愛的毒之君,你當然沒有做錯,只是……」
「只是什麼?Rook你知道我的時間不多……」Vil倏然站起身,視野中覆蓋上的黑色斑點和頭暈令人得扶著桌沿才能立起,但他的背脊依然挺直。
Rook見狀本想上去幫忙,卻在那人的瞪視下僅伸出手覆在桌面的指尖上。
「我只是感到非常、非常地憐惜……我的毒之君主。」
「我的行程有多滿你是最清楚的,就算如此,睡眠時間還算充足,能支撐一整天,每餐的卡路里也有照常攝取,我有什麼好讓你憐惜的?」身兼Pomefiore寮的寮長和擁有百萬粉絲的模特Vil嗤笑出聲,對他而言那種擔憂根本只是Rook的自作多情罷了。
日程、課業、工作一個都沒有落下,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任何差錯。
「……Vil,身體支撐得住和精神的疲憊是不一樣的,請給自己一點時間吧。」難得地,Rook用這般正經的模樣呼喚對方的名字,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自己有分寸,如果你只是想說這件事的話,我要先去睡了。」Vil撥開Rook的手,即使那溫度在這個寒冷的夜晚令人十分眷戀,他重新拉好披肩,轉身離開談話室。
獵人不會是放過任何獵物的行動,包括剛才Vil撥開他的手時那一秒鐘的遲疑,還有離去前將手交疊取暖的動作。
祖母綠的雙眸深深地注視著那人漸遠的身影,直到寮長消失在視野中。
愛的獵人——這是Rook的自稱,他誓言狩獵、守護所有關於美的事物,而寮內最美的人便是寮長Vil,他也相信這個學院裡還沒有能與之相比的美貌。
但那樣的美變得如此脆弱且易碎,真的是他所希望的嗎?
Vil的高傲和自尊曾是吸引他靠近的最大的引力,但現在那份自尊已經快要失去光芒被汗水鏽蝕了。
他知道一旦Vil對美失去了堅持,自己必定會離去,這是他最不想看見的畫面。
「……祝好夢。」
那是什麼感情讓他在捨棄掉對方時糾結呢?
……
「設計師!服裝和妝容設計師有在現場嗎?」
「攝影師麻煩就位!」
「演員們請往這邊移動……」
拍攝前一個小時,現場因為彷彿被突然開了最低溫的寒流造訪,少了不少人員,連導演都是用帶著非常重、幾乎要黏在一起的鼻音說話。
「真是喧鬧呢……」Vil闔上劇本,揉了揉太陽穴,雙眼也痠得不得了。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四個行程了,明明是難得的假日卻被破窗而入的球驚醒,本來就淺眠的他無論翻身幾次都無法繼續睡覺。
終於熬到寮生們該起床的六點又被經紀人催魂般的電話吵得頭疼,說是認識的設計師臨時需要模特,而且指定他,沒見到人就放棄下次合作。
好不容易解決了任性的設計師,緊接著被保母車載到雜誌的拍攝現場,和Vil合作的另一位模特還是新人,太過緊張導致做事丟三落四,無奈多過於憤怒,他也只能出手幫忙。
第二場拍攝相比上一場來說順利不少,但在這種天氣穿著露肩上衣可以說是反季節了,外套在鏡頭下也只是搭配物,一點保暖效果都沒有。
上了開好暖氣的車才想起自己在寮內煮好的早餐沒有吃,都已經下午了,也不知道自家不靠譜的副寮長有沒有去把寮生叫醒,過度的睡眠可是會有很多壞處的。
剛想到這裡,Rook就傳了圖片過來。
「Bonjour!為辛苦的你拍攝了一張活潑的一年級生們的照片。」
照片裡一片混亂,被Sebek的劍鞘絆倒的Epel端著午餐撞上Deuce,很不巧的他手上抱著Grim,受到驚嚇的大貓直接撲到距離最近的監督生臉上,貌似還伸了爪子,而Ace正毫無形象地倒在一旁笑個不停,裡面只有Jack驚恐地拎著不知道是抹布還是某人的破褲子想要幫忙。
不行,看著照片頭更痛了。
還沒整理好要回什麼才能吐槽這完全沒有提神效果的照片,Rook傳了第二句話過來。
「已經略過早餐了,請務必記得吃午餐喔。」
飢餓感此時才被喚醒,他向經紀人提出想買點東西吃。
「抱歉!最近實在太忙了,都沒時間吃東西,唉我怎麼連你的午餐都忘了呢……稍微等等,我停一下車。」
「怎麼連經紀人都沒吃東西,這樣你的身體會撐不住,而且看你的皮膚狀況,果然又熬夜了吧?」
「欸?這個……哇太幸運了,有位置!快點去買東西吃吧,順便幫我帶杯咖啡回來,拜託了!」說完經紀人就裝死把連通正副駕駛座和後座的窗戶關了。
Vil無言地盯著染上霧氣的玻璃窗,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經紀人是個工作狂,但最近她是不是太拼了點?
前幾天Rook好像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對於眼下膚質的提醒之類的。
在店員懶散地一聲歡迎光臨下,Vil為沒吃早餐又熬夜的經紀人選了便當和咖啡,自己選了一碗沙拉。
在加熱過程中,被油膩的味道刺激得有些反胃,對手上的溫沙拉也沒了食慾。
兩人速速解決午餐後,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立刻被場務的一通電話喊去了拍片現場。
為了戲裡場景和化妝技術的配合,劇組特別去租借了離外景拍攝地比較近的地方,有連結到內景的戲也打算一次拍完。
本來就缺失很多人員的內場,因為近山林的氣溫較低又有好幾人倒下,場務和導演還有主要演員們都恨不得把自己包成一顆球。
進了休息室,發現原本預定要來的臨演少了好幾位,這時經紀人傳話過來。
「臨時演員有好多個都感冒不能來了,遠景不太能拍,所以今天拍的全部都是以你為主的部分。」
以Vil為主的剛好是外景裡最不費人數的部分,雖然不是主角,但在前半段占了很大戲份。
最糟糕的是這個角色死在雪地中吧。
「唉……抱歉了Vil,這場結束之後就能好好休息了。」
「沒事的,倒是你還是快點找地方取暖吧,連你也感冒不就更糟糕了嗎。」經紀人帶著歉意地彎了彎嘴角,沒有多說什麼。
停下對話後幾位熟識的演員跑來和兩人打招呼,就在與他人交談的時間裡,外頭突然吵鬧了起來,比起剛才的忙亂,此時更多的是驚訝和歡喜。
灰濛濛的天空飄落著細雪,在氣象學家和導演的歡呼聲中,Vil攏好大衣走向戶外。
下了雪的天氣自然是寒冷無比的,白霧隨著呼吸散開,出生雪國的孩子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溫暖。
爐火、雪仗、笨重的毛衣,離開成長地很常一段時間了,陪伴他度過寒冬的事務他依然懷念著,這麼想著不由得有些寂寞了起來。
一片雪花落到他的肩頭,半透明的晶體靜靜地躺在絨質的布料上,他褪下皮手套,輕拈起觀察。
沾在雪花上、看起來毛絨絨的霰以人體溫度去觸碰的話,很快的就會留下冰冷的水滴後化開吧。
看著眼前半融化的六角雪花,他想起在夜鴉學院的寮生們。
Pomefiore寮的寮生們算是很會照顧自己的類型,除了Epel對氣溫變化不太敏感以外,最需要擔心的其實是副寮長Rook Hunt,出生草原的人難免會比較難適應這種氣候。
前幾年,像這樣突然下了雪的天氣,Rook不知道又藏在哪裡觀察(或說狩獵)學生,忘了帶保暖用品的他欣賞著眼前的雪景,幾乎忘了寒冷,每次都直到鼻子和指尖都凍得通紅了才會到寮內。
拉著手腳都被凍僵的他往有暖氣的談話室走去,就算門牙都冷得打顫也依舊說著例行讚美和剛才觀察到的人事物。
雖然Vil對Leona幾分鐘會換一次坐姿沒興趣就是了。
只有兩個人的交誼廳略顯空曠,一直都是Rook滔滔不絕的話語和詩詞填滿這個空間。
突然間,Rook停下自己的聲音,就這樣靜靜地看著Vil,周遭彷彿被按下靜音鍵,雪貼心地把全世界的雜音都掩埋,只為給予兩人一片寂靜。
那時Rook的視線相比平時的炙熱少了些熱度,溫和地像融化的冰雪。
「Vil!該回來整裝囉!」經紀人朝外頭喊道。
「好,現在就去。」Vil轉身走回棚內,連自己都沒發現臉上多出的一抹笑意。
開拍前那人傳來有關雪景的詩詞和最尾端的一句「天氣寒冷請多注意保暖」,讓他覺得紙杯裡的熱水更燙了一些。
開拍的打板聲響起,Vil所扮演的角色維拉和弟弟約翰坐在木屋的客廳,圍著小小的火爐取暖。
「哥哥,你還是要繼續住在這裡嗎?」約翰從口中呼出一口氣,搓了搓手,「這裡生活又不方便,而且冷得要命。」
維拉邊替弟弟把剛織好的手套戴上,邊回答,「這裡挺好的,我不需要城市的批判和喧囂。」
「那是他們的誤會!一點都不了解哥哥就說你是冷淡又殘酷的人……」講到這裡,約翰不甘心地咬了下唇。
確認弟弟不會著涼後,他做到離火爐有一段距離的畫架前,對著窗為畫布增添色彩。
「但那也是事實不是嗎?」
「才不是!哥哥只是不擅長跟陌生人溝通而已,哥哥明明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少年不滿地站起,大步走向放著畫的角落。
事實上除了火爐附近,客廳全被放滿了畫,有些還半乾就被掛在牆上,顏料的痕跡遍布整間屋子,刮刀和筆都用的損壞。
「我其實不是很在乎他們對我的評價。」油彩為畫布疊加上灰藍色,「只希望他們不要每次都覺得我的名次是外表給的。」
維拉從小就長得美型,曾有人形容他的外貌是世上所有美好組成的樣子,留長了頭髮更是讓人分不清性別,多了種神秘的美感。
可是在他的世界裡,無論多鮮豔的顏色混在一起終究會變成黑色,及肩的長髮也只是怕冷才留下的,並不是想要混淆性別。
對維拉來說,那群人有時間評價他的外表,不如多花心思去理解他的畫。
「怎麼能不在乎呢!哥哥你……」
教訓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那人彷彿要把氣管咳斷的咳嗽聲打斷,約翰趕緊抓著毯子往哥哥身上蓋。
「沒事吧?」他輕拍對方的背,低聲問道。
那人的體溫太低了,約翰不禁猜想也許他就是冰霜本身,碰觸和溫暖都會讓這份美好碎裂。
「咳咳……沒事。」維拉把毯子撥開,抬頭檢查有沒有被因為手不穩而塗錯,「呼……還好沒有描歪。」隨後沾了沾顏料又繼續塗畫。
看著哥哥對創作幾乎癡迷的模樣,約翰忍不住問道,「……你的畫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水彩筆停頓了一下,他把每個字都咬清晰回道,「這是我這輩子最愛、最重要的事物。」
「……即使身體壞了也要繼續畫嗎?」他沒辦法理解,在這樣寒冷的地方、身體不好的狀況下,自己的哥哥為什麼會如此堅持。
專注於繪畫的人依然沒有停下自己的筆,沒有轉頭看自己心愛的家人,「對,即使身體毀壞我都想要一直畫下去。」
「哥哥!」尖銳地聲音透過喉嚨傳出,「這太沒有道理了!就為了這幾張塗了顏色的紙?!」
聽見約翰憤怒的指責,維拉的情緒也被怒火感染,大力放下地水彩筆轉身回應,「幾張塗了顏色的紙?約翰,我不敢相信你會這麼說。」
「不然呢!你為了畫畫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身體也快被搞壞了,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麼!」
「再怎麼畫都不會受到肯定!這樣並不值得!哥哥你怎麼就不懂呢!」他吼完這些話後抬頭,發現哥哥的臉上充斥著震驚、悲傷和失望,眼眶也因著強烈地情緒波動而紅了。
「說得太過頭了。」約翰這麼想。
維拉被趕出家門就是因為父親不認同自己的兒子像女孩子一樣學畫,那時他沒來得及留住哥哥,來到另一個城市,維拉的創作依然不受大多數人歡迎,那時他沒有能力在身邊安慰,最後當那人為了保護作品們不受批評而搬來這個地方時,他卻用比任何人刻薄的言語傷害對方。
「我……」還未等到約翰組織好言語,維拉就抱著畫具跑回臥室去了,匆忙之間好像還抹了眼淚。
兩兄弟直到其中一人離開都沒有再說過任何話,約翰離開時,那句「再見」依然沒有親口道出。
過了好幾年,維拉忘記剪斷的髮越來越長,堆積在小木屋的畫也日漸增加。
沉默的親情在接到約翰比賽得獎的消息後被打破了,但再怎麼想親自恭喜對方都覺得尷尬。
對著關心自己的弟弟發火什麼的……維拉回想起來都覺得愧疚,用這樣的身體見他也只會讓對方生氣吧。
幾年前的話語確實深深刺傷了他,每當提筆作畫便會回想到他們兄弟爭吵的畫面,即使那是事實。
他曾經以為自己最親愛的手足能夠理解……能理解他對創作的熱情和執著。
「……送幅畫過去吧。」不善言詞的維拉也只想得到這個方法了,他想相信自己的親人最後一次。
從遙遠的山區寄包裹到都市要很長一段時間,今天寄過去的話應該能趕上約翰還在首都的時間。
外頭下著暴風雪,咆哮著要將人吞沒,堅硬的草木也敵不過那樣的狂氣紛紛倒下。
但維拉就是那麼一個固執的人啊,他用虛弱的身子護著包裝好的畫板,好似那才是他的生命,艱難地行走在風雪中。
「……呼。」他抬頭看了看正在落雪的天空,只見到一眼彷彿被火爐中的灰掩蓋的銀灰色,接著視野全被雪色覆蓋。
飄下的是他最喜愛的雪,當初他選這裡落腳的主要原因就是這裡的雪景——多像母親還在時他和弟弟一起滑雪蹺的那片地啊。
搬來這麼多年,他畫最多的依然是雪、雪花、冰霜,還有他最親愛的弟弟約翰,對創作物而言他是個好父親,對冰雪而言他是個好觀察者,但唯獨不是一個好哥哥。
「啊……」一個閃神,畫家跌在純白的雪裡。
也不過幾秒鐘的失神,全身便被雪包圍,被覆蓋的軀幹竟能感受到一絲溫暖,手指倒是再也動不了了。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即使不出門也撐不過這場雪。
在落下最後一筆時手掌凍得快沒辦法順利張合,指甲蓋根部早已發紫,少數能提供溫暖的火爐和燃料都消耗完了,長年纏身的疾病也沒有給他多餘的喘息空間。
但他還是想要送出去,把祝福交給自己最後的家人。
跟他說聲抱歉,說句哥哥很愛你。
維拉送出去的一幅畫裡,有個男孩在雪地裡笑得燦爛無比,溫暖得可以融化一切冰冷,畫外,那年的孩子接住了一片雪花。
最終,雪蓋住了畫家的夢。
「……」
「……」
「……導演?」副導演輕聲喊道。
導演此時才從戲裡脫身,拿著擴音器大喊,「卡!」
「Vil!已經結束了喔!」經紀人拿著厚外套往倒在地上的Vil身邊跑。
「……經紀人。」Vil顯然還沒脫離戲中的情緒,緩慢地站了起來。
看著自家藝人凍得都開始發抖了,經紀人心疼地趕緊替他披上外套,等待補拍畫面結束後,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領回棚內。
室內外的溫差讓Vil抖了一下,掉下不少白雪,戲服和披上的羽絨衣都濕透了。
讓醫護小組確認沒有失溫得太嚴重後,Vil被經紀人推去把身上的衣服換掉,請另一位合作已久的演員協助。
換好衣服,不少工作人員都遞上了圍巾或披肩等保暖物,現場還有人準備薑湯幫助回溫。
Vil坐在暖氣前方,飾演少年約翰的小演員擦了擦眼淚擠到他旁邊坐著,一言不發地喝著薑湯。
這時Vil的手機響了幾聲,點開來一看,是群組的寮生們在問Rook寮長什麼時候回來,還付上有急事要處理的可愛貼圖。
Vil打開和Rook的私聊畫面,敲下,「我很快就會去,大概晚餐時間後,寮務就暫時麻煩你處理了。」
打完不到一分鐘,對話旁就跳出已讀。
「Oui!我會處理好事情、泡好茶等待您的凱旋歸來。」
下午茶時間的副寮長應該是在進行他例行的狩獵吧,不知道會不會又被Savanaclaw寮的獸人投訴。
Rook也不知道有沒有做好保暖,這種乾燥的天氣有沒有做好保濕……
說好的副寮長是為寮長分憂的存在呢?
「Vilさん好多了嗎?」男孩突然問道。
Vil放下手機,看向對方,「嗯?體溫的話已經回暖了……」
小演員搖頭,指了指自己還有些嬰兒肥的臉,「Vilさん看起來開心多了!」
從開拍到補拍鏡頭結束來看,Vil不管是在棚內還是棚外都維持著角色的憂鬱氣質,拍攝途中就算是活潑的小男孩也被他影響變得不敢吵鬧。
察覺自己給對方太多壓迫感的Vil朝男孩笑了一下,可能是受角色影響,他還摸了摸對方的頭。
男孩和崇拜的明星接觸了,自然非常高興,帶著笑容問,「溫暖多了嗎?」
「嗯,溫暖多了呢。」Vil也跟著笑著回答。
……
結果因為處理演員不足的問題還是留到了最後,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導演強力要求下,Vil被保母車載回夜鴉學園。
晚餐時間已過,熄燈時刻將至。
Pomefiore寮的寮生大部分都準備入睡了,連吵鬧的談話室都沒了人影,太陽下山以後空氣越來越冷,也許是調節溫度的小精靈忘記幫這裡加溫,冷得有點過頭了。
高跟靴的回音在廚房迴響,吸收了細語的雪幾乎是創造了平行世界。
沉默、安靜、寂寞的世界。
他攏了攏外套,在心裡默問:總有獵人埋伏在雪地裡不是嗎?
「……你還要在那裡看多久?Rook。」Vil提聲問道。
空蕩蕩的廚房走出金髮的男人,他來到Vil跟前,「Oh!毒之君對周遭的觀察力越來越敏銳了呢。」
說完這句話後,兩人相對無言,他們都知道今天的氣氛不太一樣。
「請先入座吧。」Rook拉開餐桌前的座椅,朝Vil伸出手,「這是只屬於吾主的茶會。」
Vil疊上了自己的手,順著對方的動作入座,看Rook變魔術一般拿出茶葉和茶杯。
泡茶的步驟可以說是相當繁瑣,換個角度來說也是種享受,但今天坐在客席的人精神卻有些不集中,注意力沒有放在茶具上多久,反而常往在泡茶者身上跑。
「Vil。」
回神過來,Rook已經將茶分入杯中,端著盤子走到他身側。
「啊,謝謝。」Vil接過茶杯,看著杯中的倒影有些恍神。
經過一整天工作和天氣上的冷熱交加,疲倦回到寮內後開始浮現,見到能放心的人的那刻,一次性爆發。
寒冷讓人握不好平滑的瓷器,Vil險些摔了手上的茶杯,還好Rook即時連同的對方微微顫抖的手一同托住。
帶有厚繭的掌心碰上高熱的額頭,Rook低聲問道,「果然溫度很高呢,要去保健室嗎?」
Vil聽到這番話,知道自己裝作沒事的樣子已經被識破,乾脆靠向椅背,揉了揉正折磨著他神經的太陽穴。
「現在沒辦法進去。真是敗給你了……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蒼白的臉和唇色被夜色蓋住,也盡量不開口說話了,Rook是從哪裡找到破綻的?
「呵呵呵……這點就留到毒之君戰勝了病毒後再說吧。」
「你,剛才是把我當小孩哄了嗎?」
「Non!Non!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對話結束後,兩人再次變得沉默。
見Vil沒有要去拿藥或回去休息的動作,Rook略為強硬地讓那人的臉龐正對自己,這個動作招來Vil的強烈警戒,想把各方面來說都近過頭的人和手推開。
但Rook沒有向後,反而用另一隻手扣住對方的後腦勺並傾身讓兩人的額頭靠在一起,「……三十八、快三十九度。」
「……」總算知道副寮長要做什麼的Vil放鬆了身體,抵在肩上和抓住手腕的手也回到身前。
他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反應因為發燒慢了不少,力氣也變小了。
Rook退了一步,放在Vil側臉的手沒有離開,挪動到下巴的位置輕抬起那張精緻的臉,端詳了好一會兒後,半瞇起雙眼,感嘆道,「très charmant……實在是、太令人憐愛了……」
再次聽到這個讓人惱火的詞,Vil瞪向眼前人,「什麼?」
「嗚呼!我親愛的毒之君,你難道認為現在的自己還配得上堅忍或高傲這類形容嗎?」
「就憑這副被病痛占領的身體?」
平時張口就是讚美之詞的男人,此時說出的話語卻字字帶刺。
被這番話語激得頭更痛的Vil用手撐著腦袋,只能用雙眼死死瞪著對方,卻無從反駁。
正好,站在面前的獵人也在看著他。
從入學式認識到現在,Vil當然清楚對方的個性,雖然還彎著嘴角,這副模樣鐵定是生氣了。
他們也不是沒有起過爭執,但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Rook選擇退讓,另一部分……Rook會十分耐心地「等」他做出妥協,可以說是把他剩餘的選項砍光了才讓他選。
在等待的時間裡,Rook會目不轉睛地看著,應該稱為「盯著」,沒有狩獵時的銳利,也沒有對藝術品的欣賞,無機質的目光像能穿透視網膜讀取到人的想法那般令人恐懼。
任誰都沒辦法在這樣的注視下僵持太久的,包括Vil。
依Rook的樣子來看,Vil知道如果不說明白今晚是不用睡了。
Vil嘆了口氣,他在Rook面前總是這樣,隨時都會被那人由內到外看清,軟弱也好,堅強也罷,就連內心也被眼前人一次次翻出來審視後打碎重新堆砌。
真是個糟糕的人啊,把他禁錮在「完美」這個詞的形象之中。
「……做好喜歡的事情就這麼困難嗎?」
就連現在也是,像是能夠理解他一樣,做出了如此悲傷的表情,他明明什麼都還沒說啊。
連續好幾日的疲憊和病痛的折磨讓Vil完全放棄抵抗對方近乎蠻橫地入侵他的思想,「我只想做好這份最喜歡的工作不是嗎?」
「病痛?委屈?這些我都不在乎。」Vil的眼神裡沒有動搖,他想起為了創作和兄弟爭吵的維拉,角色和演員的執著在這一刻重疊,「我只是想要一直站在舞台上而已……」
離開了哥哥約翰、任性得照自己想法走的設計師、不停勸他放棄這部電影的經紀人、想改用特效撐全景的導演,他們都不能理解他對這份工作的熱情和喜愛,用最好的狀態和最符合的場景來工作才是完美的吧。
現在與他對話的Rook呢?作為Pomefiore寮的副寮長,對整個寮、寮長、Vil而言是特別的,如果連Rook都不能理解,那位堅持自我的少年終究會走進暴風雪。
「Vil,我懂的。」Rook溫暖的手包覆住了泛白的指尖,他單膝跪在縮著身體的Vil面前。
——少年接住了那片雪花。
「踩著赤紅舞鞋的身影太過惹人憐愛,我無法忍住自己的欲望不與你共舞。」
Vil、他的君王踏著炙熱舞鞋的舞姿依舊優美,即使那白皙的雙足早已被那份熱情燙傷。
沾著汗珠和紅暈的臉龐在他面前流露出疲累,磨損的足尖痛苦得蜷起,頭上的皇冠卻未有一絲歪斜。
猶如花火般淒麗的模樣讓人目不轉睛,但那畢竟是只存於世一瞬的光亮,絢爛過後的感傷讓他難受不已。
「美麗的毒之君主啊,容我無法用最真誠的心愛上並祝福那份僅綻放剎那光芒的你。」
聽了這句話,Vil閉上雙眼說道,「……告訴我原因,Rook。」
「Bien sûr。」祖母綠色的雙眸終於再次盛滿熱情,那是期待Vil振作的訊號。
Rook從臣服的姿態站起,當Vil以為對方是要拉張椅子坐下談話的時侯,一股失重感向他襲來, 失措地環住那人的肩時,他才發現自己被Rook橫抱了起來。
「……」覺得被抱起來也沒什麼的Vil決定安心地把全身的重量交給Rook,環著的手還故意拉了一下,當作是被當弱女子對待的發洩。
到達Vil的房間時,Rook額頭上已經浮出微小的汗珠,Vil對副寮長不再從容的模樣感到非常滿意。
Rook並不在意那樣的小惡作劇,他將Vil輕柔地坐放在床鋪上,替他的寮長脫下高跟鞋並整齊地放在一旁。
最後再次將手覆在病患額頭上判斷溫度,這次Vil順從地閉上雙眼,再次睜開眼時他和那人對望著。
永遠注視著他的眼睛、一直都能看穿他的人。
那樣的視線冰涼地像雪,包裹著冰霜的溫熱,給予人不至於灼傷、甚至能救命的溫暖,卻又一步步將他逼向死亡。
——故事的最後,少年找回哥哥屍體和畫的那天,終年不見光的雪山被陽光擁抱著落下眼淚。
如果Rook是雪也是光的話,解釋的詞彙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Vil……」Rook輕聲叫喚。
進入房間的那刻,其實Vil的意識早已變得朦朧,但他還是想撐住精神聽那人說話。
對方卻用手遮住了快闔上的雙眼,黑暗中令人安心的聲音緩緩說道,「若舞蹈至死是你的宿命,那我作為你衷心的騎士,也應當奉陪。」
一聲下令他便會替他的君王砍下帶給對方痛苦的雙腿,替那人抹去仇恨之人,雙手奉上溫熱心臟。
轉順即逝的花火固然美好,但他更希望那道的光亮永遠在高空閃耀,成為永恆的美好。
「但我想看著你美麗的舞姿、用雙眼紀錄你的美、為漫長的演出獻上掌聲,直至繁星殞落、終幕落下。」
……
早晨到來,星期日的Pomefiore寮比平日還要安靜一些,雖是休息日,Vil還是在生理時鐘的催促下睜開了雙眼。
感受到額頭上貼著退熱貼、外出的衣服換成了睡衣,他才想起昨天是Rook一直在照顧自己。
貼上退熱貼之前放的是沾了水的毛巾,Rook替換了好幾次,來回跑了不少次廁所,雖然燒得迷迷糊糊但他還是隱約記得Rook眼底的困意。
……還有即使非常困,在擦澡的時候仍把他全身上下看了遍的事情。
「Bonjour!」昨晚在這個房間待到天亮的人再次踏入,說話聲音比平常少了幾分精神,「感覺有好一點嗎?」
Rook進門後變向臥室的主人走去,脫下皮質手套探額溫。
經過一晚反反覆覆地確認,Vil已經不會被這個親暱的動作嚇到了,帶著沙啞給了肯定的答案。
話音剛落,一杯溫水被塞進Vil手中,把半杯水和對方帶來的感冒藥後,他拍了拍床鋪讓人坐在床上。
VIL清了清嗓,向Rook說道,「……昨天謝謝你了。」
「能照顧你可是我的榮幸,Pas de quoi!」說完還將手放在胸前小幅度做了一個鞠躬。
Vil對上他的視線,像是立下給自己的誓言一般嚴肅地說,「昨天就是最後了,那樣不優雅的失態不會再有第二次。」因為一次外景倒下,太丟人了。
Vil的經紀人今天沒有打電話過來,看來暫時不會有突發事件,這段時間夠他好好養病和重整姿態了。
「呼呼,我對毒之君如此信賴我感到非常高興喔。」
「是嗎?我倒是對自己倒在你面前感到十分不悅。」
兩人又小聊了幾句,直到宣告天晴的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照入房間,看著變得繽紛的光,Vil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說道,「雪停了。」
Rook也將視線轉移到窗口,握住Vil的手,眼神無比柔和,「Qui!晨光已經到來。」
少年活過了那場雪,和他的晨光跨越了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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