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一夜情嗎(4 完結)[PG-13](Alpha x Beta)
第一章對於戀愛,父親只教導過王禮恩兩件事。
一,Beta跟Beta才能幸福。
二,不要相信Alpha或Omega的承諾。
王禮恩猜想,被Alpha拋棄的Beta父親真正想告訴他的,可能是「不要愛上Alpha」。而從小看著父親孤身一人的他,在遇上齊天麟之前,也一直是這麼打算的。他只想安安穩穩地找個Beta交往,然後平凡地結婚生子。
--其實在遇上那個人之後,他也還是這麼想。他們兩人的條件相差甚遠,要長久在一起本就困難,更重要的是:齊天麟作為一個喜歡Omega的普通Alpha,並不知道王禮恩只是個透過小伎倆來偽裝成Omega的Beta。
雖然知情的好友雖不忍心明說,但王禮恩自己也很清楚,這件事終有一天會被拆穿,齊天麟將會捨棄他,去和一名真正的Omega在一起。而那天到來之後,他不會太意外,只會老老實實地去找一位和自己門當戶對的Beta,然後戀愛結婚。
建立在謊言之上的「一夜情」終會結束,這是誰都可以預見的。
***
不論經歷過多少次肢體交纏,完事後的感覺總是讓王禮恩覺得奇妙。
渾身沾滿各種液體,照理說應該黏膩而令人不快,但只要想到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能持續多久,或許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卻又莫名地令他感到眷戀。
他放空地盯著被漆成深藍色的天花板,感覺到床墊一輕,是身旁的人起身下了床。
應該是要去淋浴吧。
王禮恩正想繼續發呆,然而接著就看到Alpha的俊臉出現在視野中。在他疑惑回望的下一刻,對方精壯的手臂穿過他的膝下,右手也繞到他背後。察覺到對方意圖的王禮恩雖然馬上想往旁邊移去,但對方卻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行動,將Beta青年打橫抱了起來。
「沒關係,我等下回去再洗……」婉拒的話語因身體騰空失去平衡,不得不攬住對方頸子而中斷。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齊天麟直接否決。
「明天再回去也一樣吧。」齊天麟輕鬆地側身進了浴室,又笑道:「放心,今天我不會再做什麼,會讓你好好睡覺的。」
「我不是在擔心那個……」他小聲嘀咕。對方沒有理會,也可能是沒聽見。
齊天麟將他放在浴缸旁的石檯上,冰涼的石面讓王禮恩打了個激靈。Alpha應該是注意到了他的反應,立刻轉開水龍頭,讓熱水灑在他的身上。
都已經被帶來這裡了,王禮恩沒有繼續拒絕,溫順地閉上眼讓對方幫他打濕頭髮,齊天麟也很快地開始幫他清洗。
這不是齊天麟第一次幫他洗澡。最初王禮恩因為擔心身上偽裝用的費洛蒙香水被洗去,而努力推拒了好幾次,但半推半就洗了幾次下來,齊天麟也沒有異樣反應,所以最近他也沒那麼抗拒了--反正洗完澡後不管是什麼性別,身上的氣味變淡是正常的嘛。洗完快點回家補擦費洛蒙香水,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他會這麼緊張兮兮,是因為作為一個Beta,王禮恩接受氣味的感官十分遲鈍。這使得他根本無從得知自己洗完澡後,身上偽裝用的Omega費洛蒙還會剩下多少。所以就算洗澡後氣味一時變淡是安全的,但他還是擔心如果留在齊天麟家的時間長了,身上一直缺乏Omega的氣味,會暴露他的真實性別。
「唔!」放空中的他突然感覺後頸傳來輕微的痛感,王禮恩嚇得回過頭去,接著便撞上齊天麟若有所思的眼神。Alpha與他沉默對視了幾秒,這才牽起唇角,緩緩開口。
「你什麼時候才會讓我標記?」
又是這個問題。
這兩年多來,齊天麟雖然已經問了無數次,但每次聽到這問題,他的心跳還是會漏一拍。對於無法被標記的Beta來說,這問題無異於「你什麼時候才要坦白,自己並不是Omega」--雖然對方應該沒有那意思,但他就是會忍不住陷入恐慌。
如果能,他也很想讓齊天麟標記啊。
然而他永遠也辦不到。
這份苦澀從喉嚨裡悄悄漫出,王禮恩移開視線,小小聲地再度撒了那個說過無數次的謊:「我爸說,正經的Omega不應該隨便和人婚前綁定。」
齊天麟問過幾次,這個回答他也就講了幾次。
「是嗎。」齊天麟不再追問,只是用姆指緩緩撫過自己剛留下的齒印,雖然那樣的力道距離真正的標記還很遠,但還是明確主張了Alpha的慾望。
年輕的Alpha雖然不再糾結標記的事,卻同時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好吧,既然你這次又拒絕我了,那你要拿什麼來交換呢?」
這個問題也是問完標記後的老流程了。
起因是某次齊天麟開口要標記他,又被他第無數次拒絕後,鬧起了彆扭。而為了安撫不滿的Alpha,王禮恩便提出了要補償他的事。在那之後,這種互動就變成了兩人之間的習慣。
這本就只是為了好玩而已,不缺錢的齊天麟倒是不怎麼介意王禮恩要給他什麼「代價」。一個吻,一頓親手做的晚餐,一場電影,一本他推薦的書,什麼都可以。齊天麟沒有一次對他送的東西表示不滿。
這或許是齊天麟和Omega之間一貫調情的方式吧。也許會有人覺得這是齊天麟單方面的榨取,但這種相處方式對王禮恩倒是很適用。他這個人並沒有太多值得記憶的亮點,如果能在齊天麟的生命中留下更多事物,不管那些東西未來會不會被全部丟棄,他又怎會拒絕呢?
Beta青年偏過頭,輕輕在對方的唇角印下了一吻。而Alpha隨即扣住了他的後頸,主動加深它。結束時Alpha並沒有退開。而是貼著他的唇笑道:「這個雖然很好,但是送過了。」
「你什麼時候說過不能送一樣的?」他不禁失笑,但對臨時新增的霸王條款不以為意:「不然……我幫你洗澡吧。怎麼樣?」
Alpha聞言挑了挑眉,語氣曖昧:「你確定?你不是希望我平常日克制一點?」
「呃?」他愣了一下,這才意會過來:「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照往常經驗,越解釋也只會越歪,所以Beta青年直接放棄爭論,努力想著還有什麼東西沒送過,然而最近太忙,他實在沒什麼新想法。「不然明天請你吃晚餐?」
「雖然我也很想,但明天公司有聚餐。」
齊天麟在他身旁坐下,悠哉地抓起王禮恩的手,一一摩挲他的每個指尖。搔癢的感覺讓王禮恩想抽回手,卻被對方強硬地扣著而未能如願。他努力在腦中搜索齊天麟可能還會想要的東西,接著便靈光一閃。
「啊,你家的衛生紙快沒了。我幫你買。」
Alpha大概沒想到這個時間點會聽見如此沒有情調的東西,聞言噴笑出聲,接著說:「我倒沒注意。好吧,下次你可以送,但這次不能拿這個交差。」
今天特別難纏啊。又支吾了半天,Beta終於投降。
「我想不到了。」
「好吧,那今天就住我這如何?」
原來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王禮恩沒好氣地瞥了對方一眼。而齊天麟則不以為意。
為了保持身上的Omega氣味,他從未在齊天麟的住處留宿。他不是沒想過帶費洛蒙香水過來補充,但他們兩人就住在隔壁,回自己家拿東西太方便,很少會特地帶著過夜用品到對方家裡,所以不管帶了什麼都很顯眼。要是齊天麟哪天好奇起香水用途,他實在不知該怎麼應對。
所以最簡單的方式,還是洗完澡盡快回家。或是乾脆就不要在齊天麟的家洗澡。
見他沉默不語,Alpha似笑非笑地追問:「怎麼,不願意住我房間?為什麼呢,是住不習慣嗎?」
「不是,只是因為我家就在隔壁而已,回去也很快……」
「如果你是想睡在自己的床上,以後都過去睡也不是不行。但今天你得住這。」
向來很隨意的齊天麟今天不知為何特別堅持,莫非是自己那張普通加寬的單人床,讓身材修長的齊天麟睡得並不舒服?想到這裡,王禮恩有些歉疚地點了頭。
只有一次,應該也不至於露餡吧。闔上眼之前,他自我安慰地想。
隔天一早在齊天麟的懷抱中醒來時,胸口湧上的幸福感遠遠超出王禮恩的預期。他低頭看了一眼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忍不住泛起笑意。
感覺他們就像是一般的情侶似的。
但王禮恩還來不及沉浸其中,便感覺到身後的Alpha用著比平時來得輕的力道,似乎在確認些什麼似地輕咬他的後頸--也就是Omega身上應該會存在著性腺,但身為Beta的他卻空無一物的地方。
王禮恩頓時清醒了。
昨晚齊天麟也做了一樣的事。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麼呢?是否發現那薄薄的皮膚下,並沒有「應該要有」的東西?果然還是氣味不對?王禮恩的腦中同時冒出了各種不安、困惑和害怕的情緒。
過去的齊天麟並不會做出這類試探般的舉動,雖然他總是笑著問「你何時願意被我標記啊」,笑著說「就住隔壁而已,回不回去都沒差吧」?但對Omega向來寵溺縱容的他,從不強制自己留宿,做愛時甚至會避開觸碰後頸,好降低他的不安。
--但總覺得從昨天開始,齊天麟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而他卻不知道原因。
這實在是不太妙。
王禮恩故作輕鬆地掙脫Alpha的手臂,平靜地向床上的人說道。
「我差不多該回去準備上班的東西了。」
「哦。」齊天麟慵懶地回應,接著伸出長臂,抓住了他的手腕:「今天晚上……」
「你們公司要聚餐對吧?如果會比較晚的話,我今天就不過來了。」
他回頭望著躺在床上不願起來的Alpha,點點頭表示理解,卻沒料想到對方笑著搖頭,輕聲否認。
「不是,你也來參加。」
王禮恩先是愣住,幾秒後才意會對方的意思,連忙擺了擺能自由活動的右手:「呃、不,這不好吧?我又不認識你的同事……突然去也很奇怪……但還是謝謝你的邀請。」
「是嗎。」
齊天麟沒有特別不悅,也放棄得爽快。王禮恩沒有思考他為何有這種突發奇想,依著對方的要求在Alpha唇邊留了個「早安吻」,接著便像逃難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王禮恩帶著萬分困惑,飛速地整裝好出門搭車。
而那之後,齊天麟的行動確實有了變化。
他開始時不時問王禮恩要不要和他一起參加聚會,無論是公司的或是私人的。而原本老是會問王禮恩什麼時候才可以標記的問題,也直接化為對後頸試探性的輕咬,直到他每次不自在地推開對方,齊天麟才會停止。但面對他為難的表情,齊天麟也只是微笑,並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他實在不懂齊天麟這一連串行動的用意。
如果是發現自己欺騙了他,那何不直接分手就好?(不如說,他們的關係有資格使用分手這個詞嗎?)而如果齊天麟其實什麼都沒發現,那又是為什麼突然有反常的舉動?
一連串的困惑,讓王禮恩決定找自己最信賴的朋友來問問。
***
「你是說學長身邊嗎?」待點完餐的服務生離開桌邊後,紀松明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
紀松明是他大學時的室友兼好友,同時也是齊天麟的大學學弟,現在跟齊天麟在同一個部門工作。是目前唯一一個知道王禮恩從大學開始就喜歡齊天麟的人。當初也正是多虧了紀松明的介紹,齊天麟才會買下他隔壁的房子,成為他的鄰居。
王禮恩回想最近齊天麟的反常,點了點頭:「嗯。你們公司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總覺得學長最近有點奇怪。」
「你也真是敏銳啊,這樣都能察覺。」同為Beta的青年先是感嘆了幾句,這才進入正題:「應該是因為我們部門來了個新人吧。是個長得很漂亮的Omega。學長蠻注重栽培他的。對方能力還滿優秀,所以學長很期待他能在之後的案子發揮Omega的性別優勢,但是對方卻……怎麼說呢……」
見好友欲言又止的神情,王禮恩馬上瞭然地點頭:「目標是學長?」
「嗯。明顯到全部門的人都知道……不,應該有些其他部門的人也知道了吧。」
「那學長的反應呢?」
「他有幾次特地提到了自己有對象。結果對方就開始嚷嚷想看學長的對象是怎樣的人,希望學長把戀人帶來公司聚會。其他也有不少好奇的同事跟著瞎起鬨的。」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怪不得最近這麼積極想標記、也這麼積極邀他出席公司聚餐。齊天麟大概是認為只要帶著一個被標記的Omega出席,就可以軟性拒絕那個新人吧……看來就連那個我行我素的齊天麟,也是遇上了難纏的對手啊。Beta青年苦笑地支起臉頰,在腦中整理起一切的資訊。
雖說理解齊天麟的盤算,但對一個區區的職場後輩,竟然要用上這麼迂迴的方式拒絕,還真有點不像他。
見他陷入思索,紀松明補充道:「忘了說,那個Omega似乎還是我們公司某個董事的小孩。就某方面而言,跟學長的家世還挺『門當戶對』的。我是不太了解這些,但部門裡有其他前輩說,如果葉安的父母直接到齊家提親,學長他家也未必會說不。」
「懂了。」王禮恩苦笑地表示理解。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他就想說以那個人的性格來說,要是他中意那位Omega,早就已經收編了。現在應該是出於他個人喜好,或者是其他理由,不想接受這段感情,但這位Omega名義上雖然只是職場後輩,身份卻不好直接拒絕,所以齊天麟才需要求助外力--一個已經綁定的對象來幫他擺脫困境。
齊天麟的盤算並沒有錯,錯就錯在他需要的是一名被標記的Omega,然而自己卻是沒有辦法被標記的Beta。
好友見他一副愁雲慘霧的樣子,好心地開口安慰。
「如果你擔心學長會喜歡上那個Omega,我想學長應該是不把他放在眼裡啦。我就舉個例子,你還記得以前在學校時,學長是怎樣跟Omega來往的吧?」
「嗯……人人有機會。」他含蓄地表示。
紀松明點頭肯定:「沒錯。他就是這麼渣。如果是過去的學長,才不管後續會怎樣,對方有那個意思他就會出手了。但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學長不停在給那個Omega軟釘子,我想這就表示他目前心是向著你的才對。」
「心」向著啊。聽到這句話,王禮恩在心裡自嘲地笑了起來。
先不說齊天麟的轉變,可能只是畢業十年後,變得社會化了而已。就算這當下,他是齊天麟最滿意的一個「Omega」,那也只是一時性的。Beta不可能真的滿足Alpha佔有的本能需求,就像現在,當齊天麟需要一個站在他身邊的人時,自己卻辦不到。
怎麼辦呢。枉費對方對自己抱有這麼大的期待,而他卻是個連要不要去跟齊天麟說明清楚,都下不了決心的膽小鬼。
說開了,自己多年的單戀瞬間灰飛煙滅。不說,齊天麟終有一天也是會失去耐性,去找另一個可以滿足佔有慾的Omega--就像他的Beta父親跟Alpha交往十多年後遭遇的那些事。
Alpha就是被上天打造成這種天性的生物。
好友完全不懂他的苦惱,輕輕鬆鬆地說:「你乾脆就跟學長一起來公司聚餐吧。」
「我去又有什麼意義?就算學長已經表明了有對象,而這個狀況仍然持續到了現在,這就表示那個Omega對自己很有自信,而且並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不是嗎?」
面對他的苦笑,紀松明沒有多做辯解,而他的沉默,正證實了王禮恩的猜想。
紀松明是非常護短的人,有時甚至有點過度。在知道那個Omega是自己情敵的情況下,要是對方根本不值一提,紀松明早就把他貶得一無是處了。然而就連紀松明也不得不肯定對方,這就足以顯示那名Omega不論是能力、家世、還是外表,都沒有什麼值得挑剔的缺點。
而且還年輕。沒有一個Alpha會不喜歡年輕的Omega。
就算今天他不是Beta,和那樣的天之驕子相比,也不是什麼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比較的對手。
齊天麟怎麼會覺得讓自己去和那樣的人打對台,是個好主意呢?
「我就先回去了。」他起身,將自己那份餐點的錢放在桌上,笑著對好友揮了揮手。「今天謝啦。下次再約出來吃飯。」
對自己突兀的離席,好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在那之前王禮恩便離開了咖啡廳。
--因為他實在不想讓好友看到自己陷入沮喪的樣子。
----TBC
本文最後由 btxjmr 於 2020-9-13 16:25 編輯
第二章
彷彿宣告這段單戀即將結束,那晚王禮恩夢見了過去的事。
算起來,這段單戀也已經超過十年了。
進入大學後的他,原本想找個Beta談戀愛。然而諷刺的是,他喜歡上的卻是校內出名的Alpha。齊天麟沒有典型的Alpha那麼具有侵略性,性格也比較溫和。相較一些脾氣火爆,難以親近的Alpha,齊天麟就像看似低溫的火焰,總有飛蛾無法看清其危險性,就這樣傻傻地被吸引了過去。
王禮恩並不是其中一隻飛蛾。正確來說,Beta的他連成為飛蛾的資格都沒有。
好友曾經問他,為何會喜歡上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齊天麟?然而他卻覺得,對總是想得很多而不敢放手去做的他來說,喜歡上恣意張揚、自由自在的齊天麟,實在是太正常的事了。那就像是囚鳥看著窗外飛鳥的心情。
而似乎也只有在面對齊天麟時,他才會做出連自己都覺得難以理解的衝動行為。
齊天麟畢業的那一天,他不知為何聽進了紀松明隨口的玩笑,利用Omega費洛蒙香水掩飾了自己的性別,和齊天麟上了床。
--不過那段關係也就僅只於此。這份一夜情並沒有持續下去。兩年後,他跟好友都畢了業,紀松明進入了齊天麟所在的公司,總會時不時告訴他齊天麟的近況。所以當那個人正在考慮買一間離公司近的房子時,這消息馬上就流到了王禮恩的耳中。
王禮恩的租屋處,距離紀松明他們的公司不遠。雖然不是故意選在這裡,但真要說沒有一丁點的私心,那倒也是謊言。而即便帶了私心,但王禮恩自認這棟大廈的環境和條件都是相當不錯的,所以當紀松明問他住的地方環境如何時,他也就據實告訴了好友。
他只是想著或許有機會當個鄰居,但並沒有太抱期望,所以當好友說,學長真的要在那棟大廈買房時,王禮恩的心情只能用驚喜來形容。
淡淡期待著或許會被學長認出來的他,還特地去買了和當年一夜情時同樣的費洛蒙香水。不過真正「重逢」的那一天,齊天麟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那名Alpha聞到了他身上的假Omega氣味,只是笑著說:「沒想到隔壁住的會是Omega。我會盡量克制Alpha的氣味,不造成你的困擾的,以後還請多指教囉。」
齊天麟不記得他,王禮恩並不覺得意外。於是他只有淡淡笑著回道:「別這麼說,我不覺得困擾。以後也請你多指教。」
他當然不覺得困擾。畢竟他根本就聞不到什麼Alpha的氣味。
作為一個暗戀著Alpha的Beta,能當個鄰居偶爾相遇,時不時閒聊幾句,這樣的結局已經很好了。讓他意外的是過去在學校裡來者不拒的齊天麟,現在卻與「Omega」的他保持了距離。但這倒也是件好事,他不用擔心對方注意到自己的真實性別,反正要是真的注意到了,就說自己吃了抑制劑,身上氣味比較淡就好--那些裝成Beta的Omega,不都是這樣說的嗎?
於是王禮恩將為了重逢而新買的費洛蒙香水塵封了起來。
然而他沒想到,在他們成為鄰居的幾個月後,他竟然會需要重新偽裝成Omega。
--一切只是因為那天他在打掃時,看到了被塵封幾個月的香水瓶。
雖然還剩很多,實在有些浪費,但他已經不再需要那些香水了。
王禮恩心情複雜地將瓶子先放在桌上,繼續未竟的整理大業。來回丟了幾趟清出來的物品後,最終剩下的,是桌子上的兩瓶香水。
他疲倦地趴在桌上,盯著那兩個只是顏色不同,造形相彷的瓶子。那是一組香味完全相同的費洛蒙香水組,只是一瓶含有催情成份,另一瓶沒有。當時推薦他的店員開玩笑地說:『看你想偽裝成一般的Omega,或是正要進入發情期的Omega,都可以任君挑選哦!』
據店員說法,含有催情成份的香水加入了人工製造的催情素,只是稀釋了非常多倍。但王禮恩覺得這種東西應該等關係更進一步時再用,所以至今沒有開封。
--看來,以後也是不可能派上用場了。
他突然間就好奇起來,那種據說連Beta聞到都會獸性大發的氣味,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味道呢?Beta青年拆開包裝,好奇地在掌根噴了一些,湊到鼻子底下。然而並沒有聞到香精以外的任何氣味。
或許應該噴多一點?
他好奇地拿工具撬開噴頭,直接將瓶口湊到鼻前。總覺得似乎有點感覺,又似乎沒有。王禮恩有些失望地把香水瓶放回桌上,正打算把另一瓶也準備倒掉的香水撬開時,平常幾乎沒有響過的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被那超大音量的鈴聲嚇得反射性跳起來的王禮恩,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先是不小心踢到了桌子,接著那扁扁的香水瓶倒了下來,據說有催情效果的香水從被撬開的瓶口傾瀉而出,在他的褲子上灑了一片。王禮恩連忙將瓶子擺正,但門鈴又在此時重新響了一次。
算了,先不管褲子了--王禮恩頓時下了決定。
他慌忙拉開大門,而門外站著的是這幾個月來只有偶爾打聲招呼、時而交談幾句的鄰居,也是他已經死心的前暗戀對象。那名不太典型Alpha的青年,見他慌慌張張來應門,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
「抱歉已經有點晚了還來按鈴,我老家寄了很多食物過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話語頓在奇妙的地方,正當王禮恩困惑地想催促對方講下去時,齊天麟已經若有所思地將話接了下去:「我是想問,你願意幫忙吃一些嗎?」
Alpha抬了抬手中的箱子,而王禮恩自然也連忙伸手去接。
「啊,當然願意。應該是我要謝謝你……」
他從齊天麟手上接過箱子,而將東西交到他手上的Alpha,卻順勢低下了頭,在他頸根的地方嗅了嗅。
王禮恩先是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弄倒了香水。他慌慌張張地想抬手去遮,不過雙手捧的箱子份量也不輕。而見他緊張的樣子,似乎誤會了什麼的齊天麟不禁笑出聲來。
「不用擔心,我不會咬下去的。」
「啊……謝謝。」
這種時候該道謝嗎?他也有點搞不懂。而齊天麟則是瞭然地笑道:「你快到那個時期了吧?下次門鈴響了,不要這麼沒戒心地開門會比較好。小心被Alpha怎麼樣都不知道。」
別忘了你的鄰居就是個Alpha啊,要是你忘記了,我也是會有點傷心的。齊天麟調侃地補充,而搞出一場鬧劇的Beta本人,此時則只想挖個洞跳進去。
「好的……我會注意。」雖然不會再有下次了!他在心裡大喊。
王禮恩正想再次向齊天麟道謝,然後趕緊關上門衝去洗澡,卻沒想到齊天麟罕見地主動向他起了話題。
「嗯……不好意思,這問題可能有點私人,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回答……」齊天麟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接著問道:「王先生還沒有被標記嗎?」
「呃、嗯……是啊。」他訥訥地點頭,撒了個謊。
「對方不願意?還是對方不是Alpha?」
他下意識地接連搖了頭,但臨時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最後只好說了部分的實話。
「原因沒有那麼複雜,就只是因為沒有交往的對象而已。」
「哦?」聞言,齊天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王先生的費洛蒙一直控制得很好,我以為應該是有綁定對象的Omega,沒想到卻沒有交往對象?」
與其說控制得很好,不如說他根本沒有需要控制的東西。王禮恩心道。而眼前這名Alpha,則對這幾個月來毫不關心的鄰居,突然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是因為突然發現他單身嗎?
--不,是因為發現他是個單身的「Omega」。
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了。王禮恩不禁苦笑:「很可惜的,我沒辦法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臨時胡謅的情境,齊天麟倒是接受了。Alpha點了點頭,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這樣想倒也是,如果有交往對象,不會有人放著沒綁定的Omega住在一個Alpha的隔壁。」
這人真是太擅長踩中他的痛處了。王禮恩只能繼續苦笑。
雖說只是他多想,但齊天麟這彷彿在說「如果是Beta的話,就算隨意放著也沒人會管吧」的話。讓他難得地升起了一個衝動的念頭。
如果是Beta的自己,齊天麟是不會有任何興趣的,他們永遠不可能有什麼發展。然而此時此刻的齊天麟,不僅誤以為他是Omega,還是個「單身的Omega」。
那麼,何不就像那時候一樣,再一次……最後一次,為自己創造一份「回憶」呢?
Beta青年鬼迷心竅地開了口。
「齊先生。」
「嗯?」
「齊先生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
「嗯……沒有。」似乎已經明瞭了他的意圖,Alpha勾起了曖昧的笑容。
「如您所見,我現在是這種狀態,而且我沒有交往的對象。」
可以的話,能拜託您嗎?只有這一次也沒關係。
他似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但又似乎很遙遠。或許是因為這段話對他來說,就像夢一樣地不真實。而更不真實的是接下來齊天麟的回答。
可以啊。
被幻象所迷惑的Alpha笑著點了頭,踏進了他的家。王禮恩感覺到手中一輕,Alpha輕鬆地把才剛交付到他手中的東西放到一旁地上,接著便覆了上來。
--他和齊天麟之間真正的第一次,王禮恩因為過度緊張,其實已經沒有太多印象。
而第二次,仍舊極端地不真實。
至於有沒有下一次,並不重要。因為這本來就只是一場短暫的夢。
在前往臥室的路上,王禮恩有些慶幸自己才剛將房間打掃了一遍,但同時又有點尷尬。他回過頭,難為情地說:「抱歉,我剛才流了很多汗,我想先洗個澡。」
對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笑道:「不用洗了,等下還會流的。」
Alpha反客為主地扣住他的手腕,將王禮恩拉進臥房。輕鬆地將他放倒在床墊上後,齊天麟立刻覆了上來,封住青年仍想說些什麼的唇。雖然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但唇齒交纏仍舊迅速將王禮恩的理智燒得一乾二淨。當Alpha總算結束這個吻的時候,王禮恩只隱約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現在不要在意那些了。專注在我身上。』
連續幾次被迫達到未曾體驗過的高潮,讓王禮恩的精神微妙地陷入恍惚--或許那個香水的催情素,對他這個Beta也是有作用的--但是當齊天麟停下在他體內的律動,摩挲著他的後頸若有所思地開口:「吶,雖然你有喜歡的人,但如果他不能跟你在一起,何不就由我標記你呢?」
王禮恩還是馬上回到了現實。
不行的。外表再怎麼精巧地偽裝,只要撕開那層皮,裡頭簡陋的內在還是會暴露出來。他恐懼地搖了搖頭,而對方似乎是誤會了他的恐懼,故意將男根頂在他體內的敏感點上,笑著循循善誘。
「咦?你難道不滿意我的表現嗎?不是我自己要說,在Alpha之中我的條件也是很頂尖的。家世、工作、外表、個性都不差,看起來也能讓你很舒服,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Alpha並不知道,王禮恩的恐懼完全不是因為Omega害怕被標記後改變生理機能。
而是因為他是個「沒有辦法執行正常功能」的假貨。
王禮恩努力運轉著現在漿糊般的腦子,思考Omega在這種場合下,會如何拒絕一個自己並不討厭的Alpha。最終他只能想出一個很莫名奇妙的藉口。
「我……爸爸說,正經的Omega,不應該隨便跟人婚前綁定。」
他以為那個閱人無數的Alpha會對這個蠢藉口嗤之以鼻,卻沒想到齊天麟先是愣住,接著竟然大笑了起來。王禮恩完全不知道他為何而笑,只能愣愣地看著齊天麟第一次展露在他面前的表情,同時忍受透過兩人連結的地方傳來的陣陣快感。
Alpha好不容易收住笑聲,接著才似乎很惋惜地說:「好吧,既然是爸爸的話,那也不得不聽了,是吧?但我實在蠻喜歡你的,不能直接綁定,讓我覺得有點傷心。」
總是可以用言語輕易蠱惑人心的Alpha,並不知道這句話對Beta青年來說,並沒有半點值得歡喜之處。王禮恩愣愣地看著狀似可惜的齊天麟,感覺只像被重重揍了一拳。
他剛才說了什麼?他是說「喜歡」嗎?
明明直到今天得知他是個「沒有綁定的Omega」之前,都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明明在課堂上交談過無數次,實質的交歡算上今天至少也經歷了兩次,不要說名字了,就連他的臉,都是這幾個月才記起來的。
這樣隨便的謊言,簡直是毫不掩飾到讓他只能笑出來。同時卻也不知為何地令他想哭。他也懶得掩飾自己真實的反應了,苦笑地回答:「騙人。」
垂下視線的Beta青年,並沒有看見Alpha臉上瞬間閃過的微微驚訝。Alpha伸手抬起他的下顎,讓王禮恩的視線轉向自己,臉上掛著的是一如往常的笑容:「嗯?怎麼直接就說我騙人,我這下是真的有點傷心了。」
根本什麼都不記得的人要傷心什麼。王禮恩嚥下這句太過可悲的抱怨,改口道:「像你這樣的Alpha,根本不缺有點喜歡的綁定對象。又何來傷心。」
「嗯--」齊天麟難得地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所以你現在是覺得我對你不夠有興趣嗎?」
王禮恩陷入沉默。而似乎看穿他的猶豫,Alpha又開了口:「我想聽實話。」
Beta青年的腦中迅速閃過了種種念頭。
他可以說實話嗎?他現在只是個「鄰居」,隨意發表意見的話,對方只會覺得他很自以為是。這種時候,就應該想點可愛、撒嬌的話,才會讓人覺得有Omega的魅力。
王禮恩在「說出真心話」與「想要被喜歡」的選擇間掙扎,然而Alpha並沒打算讓他繼續保持沉默。齊天麟故意朝著方才找到的敏感點頂去,原本這場情事就被掐在即將高潮之處,而此時Alpha只是稍微推波助瀾,缺乏經驗的Beta青年就直接攀上了極限。但在他將要射精時,齊天麟卻直接阻止了他的釋放。
「等一下、讓我……先、射……」
他急著想拉開Alpha的手,然而對方卻只是露出了微笑。
「在我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前,你什麼也別想得到。」
吐出與平時作風迥異的殘酷話語後,齊天麟像是愛撫,但同時也像是折磨般地摩挲著他的性器頂端,放柔聲線道:「吶,我們今天做了這麼多次,對我來說,這已經是夠喜歡你了。但你覺得這樣還不夠嗎?」
Beta青年一邊按捺還不習慣的快感,聽著對方口中廉價的「喜歡」,忍不住覺得氣悶。
「說什麼喜歡,你有興趣的……不過是我的性別、而已。」
拿掉了Omega這個假象後,根本什麼也不是。這樣的喜歡,究竟期望他給出什麼反應。自欺欺人地覺得自己很受喜愛嗎?他看起來有那麼傻嗎?
他難受地想扳開齊天麟的手,而一直靜待答案的Alpha,卻再度笑了起來。
王禮恩實在不知道自己講的話有什麼好笑之處,讓他一個晚上就看到兩次未曾見過的笑容。齊天麟並未解答,如願讓他得到滿足後,Alpha彎下身,在王禮恩的耳邊輕聲道。
「好吧。那麼我不再提喜歡兩個字了。但是我現在真的很中意你。只要被我標記,以後就不用再面對發情期了。對於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你來說,這應該很划算,不是嗎?」
見他再度搖頭,Alpha臉上的笑意更深。
「好吧,那再退而求其次。我會忍住不標記你的。以後我們就互相解決吧,如何?」
問他如何……
他不可能永遠假裝成Omega。這種極近距離的接觸,毋寧是個風險。
但同時,也不會有比這更甜美的誘惑了。
王禮恩微弱地點頭,而Alpha則滿意地勾起唇角。
--就這樣,「一夜情」無限期地延長了下去。直到兩年多後的現在。
----TBC 本文最後由 btxjmr 於 2020-9-13 16:25 編輯
第三章
自從和紀松明見面後,王禮恩就一直抱持著「這段關係隨時會結束」的心理準備。
一直到幾個月前,齊天麟都沒有想要和他發展出更進一步的關係。可笑的是,這正是王禮恩的性別得以不被拆穿,兩人可以維持這段關係至今的理由。
他們兩人在一個絕妙的距離上保持平衡,既不像戀人那樣時時保持聯絡,但也不像砲友那樣只有肉慾。他們更像是比鄰而居的好友,偶爾參與彼此的生活,偶爾打打砲,但不過度涉入彼此的人生。於是在這段四不像的關係中,不愛受到束縛的齊天麟感覺到了自由,而身懷秘密的他則得以保住一點藏身的空間。
但是當齊天麟需要一段更緊密的關係,這也就意味著王禮恩能躲藏的空間越來越小。
他不可能永遠躲避標記的話題,而最近他被強制留宿在齊天麟房間,或是對方睡在他房間的次數大增,突如其來的邀約也比往常密集許多。被發現使用費洛蒙香水也只是遲早的事。如果齊天麟發現自己是個不能完成任務的Beta,就勢必要去找另一個Omega。而他們的關係,也就會因此劃上休止符。
--其實,他既然得知齊天麟現在遇上了什麼麻煩,就應該主動告解自己的性別才對,但他是個懦弱的人,他害怕看到齊天麟對自己失望的表情;同時他也很自私,明知道隱瞞會造成對方困擾,但還是希望對方可以留在自己身邊久一點。
就算只多個一天也好。
王禮恩悄悄挪向身側的人,從後方環住了Alpha精瘦的腰。齊天麟不知道正在看什麼,先是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接著大約以為他覺得床頭燈太亮,又輕聲道:「馬上就好。」
「沒關係,你看你的。」他閉上眼,將額頭貼著對方的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我只是想要這樣睡而已。」
感受到自己環著的人突然動了一下,王禮恩鬆手,睜眼的同時就看到齊天麟已經轉過身來。床頭燈從Alpha的斜後方灑出柔和的光芒,也讓對方一半的表情隱沒於陰影之中。Alpha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後開口。
「最近你變了很多。」
「咦?」變的不是你嗎?王禮恩感到十分困惑。
「變主動了。以前每一次都會提醒我一定要戴套,但最近也不介意了。」
「……不好嗎?」
反正Beta跟其他性別性交時的受孕率很低。他過去只是為了扮演「容易懷孕的Omega」,所以才會次次堅持。但現在既然關係隨時會結束,他更想留下和齊天麟快樂的回憶。
「怎麼會。」齊天麟笑了開來。「不會有任何一個Alpha討厭留下自己的後代的。」
「又是什麼Alpha的本能啊……會一直想標記,也是因為天性吧。」王禮恩隨口說道,同時無奈地將又伸向自己後頸的手抓了下來,為了避免對方再亂來,他直接握住了齊天麟的手。
而Alpha先是陷入沉默,片刻後才又開口。
「嗯……事實上,我並不喜歡標記這回事。」
你騙誰啊。Beta青年瞪大雙眼,無語地盯著對方,又像是要舉證般,舉起了齊天麟剛才想在自己後頸作怪,而被自己握住的手。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後頸,現在是什麼樣子?」
「那不一樣。」齊天麟一哂,淡淡說道:「如果我做出標記你的舉動,那不是因為什麼Alpha的生物本能,就只是因為對象是你而已。」
因為太過意外,王禮恩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
幾年前,齊天麟還連他們曾經上床過都不記得。
這並不奇怪,他身邊的人太多,每個人能分到的時間太少,自己也沒有什麼會被記住的特色。所以當初就算成了鄰居,王禮恩也不認為自己這次留下的印象會深到哪去。畢竟一天能遇到鄰居的時間,也就那麼多而已。能說到話就已經不錯了。
而如今齊天麟這一句話,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當初所期望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表情,他故作輕鬆地調侃:「你以前也都這樣對Omega說吧?」
「以前?」齊天麟失笑:「以前我從不標記。怎麼會需要說這句話?」
他這樣一講,Beta青年也突然回想了起來。
都是因為現在對方動不動就朝他咬個幾下,所以他才差點忘了。當齊天麟還在學校時,「絕不標記」這一點跟他的來者不拒一樣有名。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那是因為齊天麟不想被束縛,但也有傳聞猜測齊天麟可能另有喜歡的人,所以故意保留著綁定的位置。
這樣說來,他突然有些好奇當時齊天麟的想法。
「為什麼以前不標記?遇上的Omega都不喜歡嗎?」
齊天麟微微地搖了搖頭:「倒也不是。還是遇過幾個比較中意的。」
「那為什麼?」
Alpha並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轉移了話題。
「這麼說來,大概在兩年多前,你曾經說過自己沒辦法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吧。」
「我是說過……原來你還記得。」
齊天麟無視他的調侃,靜靜地盯著他問:「那又是為什麼?」
這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他還不想這麼早揭穿自己的性別問題,但也不想說謊。王禮恩遲疑地嗯了半天,對方雖不催促,但也沒有要讓他轉移話題的意思,就只是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瞧。
Beta青年支吾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沒能想出一個好的說法。
「反正,就是沒有辦法。對方看不上我這種人。」
「看不上?」齊天麟有些驚訝地重覆了一次他的話。
起了個開頭後,這次講起來就順多了,王禮恩點點頭:「嗯,對。因為對方條件太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齊天麟頓時失笑:「好吧,我是不知道那個人的條件好到什麼地步,也不想管你對他怎麼想。反正他看不上的人,我看得上。這樣就夠了吧?」
在聽懂這句話的瞬間,王禮恩的心跳聲大得連自己都覺得吵,而身體卻相反地因緊張而僵住。理性很快把歡欣鼓舞的感性踢了開來,朝他潑下了第一桶冷水。
--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句話不是對著你,是對著「Omega」說的。
得趁機說明清楚才行。得跟齊天麟坦白,他找錯人了才行。Beta在心裡反覆地告訴自己,齊天麟都已經把話挑得這麼明了,再自欺欺人下去,就不只是自私,而是惡質。雖然他一點也不想這麼早就迎來這一刻。但在經過了長長的沉默後,Beta青年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把他在心中講過無數次的台詞說了出來。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曾經在心裡揣摩過許多次齊天麟的反應。不過現實完全不同於他的想像。
在聽完他的答案後,時間頓時像是停止了一般,即便Beta青年臉上帶著歉意,也沒有辦法使凝結的空氣再度升溫。兩人之間的尷尬沉默持續了彷彿一個世紀之久,接著王禮恩感覺床墊一輕,Alpha沉默地撿起原先丟在床角的衣服,一一套上。王禮恩只是默默看著對方的行動,這個時候,多說什麼都是矯情。
在理好衣服後,齊天麟走向床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接著轉身看著幾分鐘前仍在溫存的對象,那表情沒有受傷,也沒有憤怒,而是一片平靜。
這並不是王禮恩事先想過的任何一種反應。
優秀的Alpha像是要控訴什麼般地靜靜望著自己,銳利的眼神不知究竟看穿真相到了什麼程度。看得他幾乎覺得背脊涼了起來,對方才緩緩開口。
「看來你還沒有想清楚。」
想清楚什麼?王禮恩發懵,但對方並沒有解答的打算,而是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你自己想想,我的改變是為了你。而你的改變,又是為了什麼?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已經說了真心話,下一次該輪到你了。想好答案再來找我。丟下這句話後,齊天麟就這樣離開了他的房間。
那之後他們仍會在相遇時互相點頭致意,但幾乎不再交談。這種狀態,就是王禮恩原先所預想的,他和齊天麟之間會有的樣子。
因為事出突然,他並沒有來得及告訴齊天麟自己的真實性別,但講或不講,結果也不會相差太多。難道他會幸運到齊天麟得知自己是Beta後,還是願意跟他在一起嗎?從小看著父親長大,他實在難以相信Alpha跟Beta間會有那麼幸福美滿的結局。
所以,或許就停在這一刻才是好的。或許讓齊天麟認為自己是被Omega拒絕,而不是被Beta欺騙,心情還比較好一些。
或許是因為這天的到來比他想像的晚得多,王禮恩實在無法回想起過去過著怎麼樣的生活。明明直到幾年前都還是這樣過的日子,現在卻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就在他嘗試讓自己恢復正常時,意外地,這次是紀松明主動約了他吃飯。
「上次吃飯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時間過得真快啊。」Beta不禁感嘆。
「是啊。」王禮恩點頭同意:「都還好嗎?」
想想,幾個月前他還在困惑齊天麟突然的轉變呢。如今一切都結束,就連那時的對話,都已經感覺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好友彷彿有讀心術般,一開口就是同樣的話題。
「我這邊一切都老樣子,只是那個Omega最近發現從學長那邊下不了手,現在轉向我了。」
「咦,他喜歡上你了?」
面對他錯愕的反應,好友笑著猛揮手:「不是啦。怎麼可能。我的意思是,他發現學長不想再跟他多談,甚至明顯擺出冷淡的態度,所以現在試著從我身上找突破口。我工作一直被干擾也蠻困擾的,就問學長我該怎麼回他。你猜學長怎麼說?」
王禮恩試圖在腦中模擬齊天麟冷淡的樣子,然而實在難以想像。就算是不久前他對自己撂話的時候,他也覺得那不是冷淡,只是正經起來而已。想了想,他還是搖頭:「我沒辦法想像學長對Omega擺出冷淡的態度是什麼樣子。」
「他叫我直接回『齊天麟只喜歡Beta,要他別想了』。你都不知道我照實轉述時,那個Omega的臉有多臭。」彷彿是覺得很暢快似的,Beta青年邊拍手邊大笑:「他還一直要我不要亂造謠,這種話傳出去對學長名聲不好--但就是那個本人叫我這麼說的啊!我真的是暗笑到快內傷。」
Beta?王禮恩停下了一直無意識攪拌著飲料的手。
「那個Beta……是指我嗎?」
「不然還有誰啊同學。」好友似乎是覺得他這問題很蠢,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可是不對,學長應該還不知道我是Beta。」
「嗯?怎麼會?他之前有問過我啊!」紀松明一臉狐疑。「而且是好幾個月前問的了。在你找我吃飯之前耶!」
「……啊?」
他的思考瞬間停止,而好友則像是要證實般,連忙補充:「就是在葉安……那個Omega非常積極想跟學長拉近距離的時候啊。學長有一次很難得找我吐了苦水。我想說藉機刺探一下學長的想法,就問他如果對葉安沒興趣的話,比較喜歡什麼類型。」
見他點點頭表示有在聽,Beta青年清清嗓子,繼續說道:「結果學長就說,談類型沒什麼意義,因為他已經有中意的對象了,是他鄰居的Omega。我一時沒想起來你在學長面前假裝成Omega,就反射性回答『那裡怎麼可能有Omega?朋友跟我說過那個社區會篩選住戶,只接受Alpha和Beta啊』。」
聽完好友的解釋,王禮恩頓時不知道該對這烏龍的狀況說些什麼。
告訴紀松明『大廈會限制住戶性別』的那個人,就是他本人沒錯。他當初正是非常滿意這點,才選擇了在那間大廈租房。那已經是剛搬進去的事了,他自己都忘了曾經跟紀松明講過,沒想到好友不僅記得清清楚楚,還意外把這線索透露給了他最想隱瞞的對象。
對這時隔多年的自拆牆角,他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紀松明無視正在迷茫的他,續道。
「學長聽完我的話也愣了一下,就追問了詳情。我臨場怎麼可能捏造的出來?當然就只能把你說過的事全部轉述出去,接著學長一路盤問,就……連你的事都跟著扒出來了。」
雖然對你很抱歉,但學長的逼問真的很難招架。Beta青年合掌表示誠心的歉意。又補充道:「但因為這幾個月來你們的相處好像也沒問題,學長提起你又滿面春風得讓人害怕,我一直以為你們已經攤牌了……」
太過龐大的資訊量,讓王禮恩停擺了幾秒。
照這說法,在齊天麟開始行為反常的那時,應該就已經知道自己是個Beta了。那麼這段時間的關係變化,那個人所說過的話,想表達的涵義,可能跟自己一直以來所接收到的都不一樣。
Beta青年按著自己的額角,頭痛地開口:「學長……現在知道了多少。」
「我沒有說很多,只有說你是個Beta,還有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學長而已。其他我說應該要由你自己來講。」像是為了彌補失言的失誤一般,紀松明再三強調。
「那他怎麼回答?」
「只說會跟你好好談談。」
根本沒有好好談談啊!談在哪,床上?但是王禮恩知道自己非常沒資格說這句話,畢竟他對齊天麟的單戀,也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跟對方攤牌過。
跟好友吃完飯後,王禮恩再度陷入了苦惱。
當初覺得齊天麟一定不會接受Beta時,事情還比較容易解決。如今那扇以為永遠不會開的大門真的敞開了,反倒是他感到了遲疑。就像是意外獲得皇家舞會邀請函的平民,在王宮門口徘徊,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但這次王禮恩很快決定不再自己悶著頭想。他本想盡早解決,但齊天麟似乎剛好進入忙碌的時期,連續幾天都很晚才回到家。好不容易到了週五,他原想今天總應該沒問題了,結果當注意到時間時,已經逼近午夜。
隔壁還沒有半點動靜。或許又是加班?算了,明天是週末,他總會在的。
王禮恩收起東西,正打算去睡覺,就聽見電梯口傳來了人聲。人聲一路移動,並停在了隔壁門前--看來齊天麟今天的晚歸大概是因為參加聚餐。
「齊大哥不知道把鑰匙放哪了……」一道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另一個聽上去很熟悉的聲音則回答他:「你翻一下包包。」
紀松明?
他才剛冒出這個念頭,那個人的下一句話,馬上就證實了王禮恩的猜想。
「重死了……我朋友也住在這裡。不然我叫他來幫忙好了。」
清脆的聲音聽到紀松明的話,連忙出聲拒絕:「咦,不、不用啦,這麼晚了不好吧……我們應該做得到的。而且齊大哥也不一定願意讓外人進去他家……」
「是學長也認識的人啦,不用擔心。」
這下慌的不只是那個清脆聲音的主人,也包括了不想出去的王禮恩。
如果他的直覺沒錯,他不認識的那個聲音,恐怕就是那個傳聞中的Omega。雖然不知道對方知道多少自己的事,但他們兩人見面很可能會演變成非常麻煩的局面。
然而他的好友卻沒有接收到王禮恩的心聲,說時遲那時快,王禮恩的電話響了起來。從電話那端跟大門外同時傳來兩道聲音。
「喂,我現在人在你們家那棟大樓裡……你住幾樓啊?」
「12。喂紀松明我先跟你說……」他壓低聲音回道,不想讓門外的人也聽到他的聲音從房裡傳出。
他希望紀松明可以意會到,他還沒有準備好現在去見情敵。只是紀松明可能也是醉了,完全沒有跟他達成默契,直接打斷他道:「12樓,那不就是同一層樓嗎,好那你現在出來幫個忙。我一個人扛不動學長。」
紀松明講完後立刻掛斷了電話,連個讓他說不的時間都沒留。
都被指名了,再假裝不在也說不過去。王禮恩打開大門,門外有兩張熟悉的臉,和一張陌生的面孔。他的視線沒有在那張姣好的陌生面孔上停留太久,朝對方微一點頭後,就踩著拖鞋走向紀松明。
「幫什麼忙?」
「你幫我扛其中一邊,我怕我一個鬆手就會讓學長掉下去。」
他依言讓齊天麟的手臂繞過自己的頸子,落在另一側肩頭。濃厚的酒氣讓王禮恩微微皺起眉:「他到底喝了多少?」
「不知道。剛才被灌了不少,我也是第一次看學長醉成這樣。」
在兩人談話間,那不知名青年也迅速找到了齊天麟的鑰匙,順利打開了門。而王禮恩則和紀松明轉了個方向,舉步維艱地將體格修長的Alpha橫著架進了屋內。
「我去幫齊大哥倒水。」不知名青年打開燈,拋下一句話後便似乎去找廚房了。留下兩名Beta手忙腳亂地幫Alpha脫鞋,再搬著人走向沙發。
好不容易把人放倒在沙發上,紀松明跟王禮恩忍不住呼出一口大氣。紀松明抬起齊天麟的腿,試圖把他的姿勢挪好,疲憊地表示:「果然肌肉就是……很重。」
真的。有豐富經驗的王禮恩不禁在心裡同意,正起身打算幫好友調整齊天麟的姿勢,就被突然伸出的手扣住肩膀,直接往沙發拉了過去。
「哇!」失去平衡的他往齊天麟身上倒了過去,當事人也不知道清醒了沒,眼睛依舊閉著,卻側頭嗅了嗅王禮恩的頸側,然後在他還來不及阻止前,突然便張口咬了下去。
或許是因為醉了,Alpha這次的力道完全不同以往試探性的輕咬,力道大得像是要咬下他一塊肉一般。王禮恩吃痛地悶哼,雖然反射性想推開對方,但是肩膀被齊天麟扣得死緊,他始終無法移動分毫。
「等一下,你醉昏頭了……!」
王禮恩並沒有忘記現在還有外人在場,一手按住被咬的地方,就想推開醉鬼起身,但在Alpha可怕的力量差距下,他還是只能以仆街的姿勢被按在齊天麟胸前。
「水來了。」此時清脆的聲音再度響起,那青年端著水來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被齊天麟禁錮著而動彈不得的他,勉強撐出一個笑容說:「我來餵齊大哥喝吧。」
這肯定就是紀松明說的,非常積極的那位Omega了。王禮恩掙脫不開齊天麟的手臂,只能困難地微微上下擺動頭表示了解。Omega將水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柔聲道:「齊大哥,坐起來喝吧,不然會嗆到的。」
大概是因為確實渴了,Alpha無意識地鬆了手。王禮恩連忙鑽出他的臂彎,站到紀松明的身側。無聲地用下顎比了比正把水杯遞向齊天麟的Omega青年,紀松明也老實地點頭。
王禮恩頓時一臉不可思議,比了比對方,又比了比自己。
你知道這個人跟我的狀況,還把我叫出來?
紀松明應該是看懂了他的手勢,聳肩:「學長醉成這樣,我怎麼都得把他送上來吧……不可能丟他在大廳啊。葉安本來還想自己送他上來呢,他怎麼可能扛得動?只是沒想到我一個人也還是不夠,只好叫你了。」
「好吧……」他無奈點頭。
兩人站在沙發尾,看著Omega對Alpha的親密餵水秀,王禮恩覺得此刻自己在這個熟悉的空間裡,簡直充滿了違和感。
他應該站過去,要這個Omega別碰自己的Alpha嗎?可是他還沒和齊天麟好好溝通過彼此真正的想法。他這樣單方面宣示主權,難道不會造成更多的困擾嗎?
如果齊天麟還醒著,就可以直接配合他的反應了。偏偏這位關鍵的當事人又不省人事。待會也不知道那位Omega會不會說要留下來照顧,如果他真的說了,那自己該用什麼理由阻止?用什麼立場阻止?
為了排解焦慮,也或許是想打散Alpha跟Omega間那種曖昧的氣氛,他故作漫不經心地朝好友開口。
「這時間已經沒車了吧,你們等下要怎麼回去?」
「只能叫計程車或是去住旅館吧……反正再叫學長付錢就好。」紀松明朝著正在餵水的Omega問道:「葉安你家住在哪裡,要一起搭車嗎?」
青年沒有回應。
這完全就是打定主意要住下來的表現了吧?對於Omega的擅作主張,王禮恩覺得心頭冒出了隱約的不快,但這些不快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他不是屋主,現在也不是屋主的誰,沒有任何立場可以主張誰不能住在這裡。
眼前的Omega專注且深情地盯著Alpha,那樣的畫面任誰都會覺得十分相配。王禮恩無意識地收緊了拳頭,原本不久前自己猜想應該跟齊天麟是兩情相悅的想法,又開始動搖起來。醜惡的心情彷彿碰上乾草堆的小小火苗,轉瞬間就將他吞沒。
他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
王禮恩深吸了口氣平復情緒,對紀松明說:「看來學長沒事,我在這裡也沒什麼作用,那這裡就交給你了,有事再叫我。」
雖然紀松明頓時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王禮恩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是很好看,因為好友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頭。
「喔,好啊,謝了。我待會過去找你。」
他不想讓好友繼續看著自己肯定很醜陋的表情,背著紀松明點了點頭:「這麼晚了,不要按門鈴,你打電話吧。」
然後他便狼狽地躲回了自己的公寓。
----TBC 本文最後由 btxjmr 於 2020-9-13 16:26 編輯
第四章
將一切都關在門外之後,Beta青年倚著門板,一動也不動。
他說不上來此刻腦子裡那堆亂七八糟的情緒是什麼。他原本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齊天麟選擇了他,那他也想鼓起勇氣嘗試一次。但在看到情敵本人後,這樣的信心卻瞬間動搖了起來。
只要待在齊天麟這樣條件的Alpha身邊,可以想見他勢必得面臨跟今天類似的場面,但他並沒有戰鬥的自信。
再給他十年,他恐怕也沒辦法像剛才葉安那樣,就算看著自己的Alpha摟著另一個人,也能充滿自信地要人起身離開。他也沒辦法在有人暗示自己該離開Alpha身邊的時候,可以完全無視周圍的聲音而繼續堅持留下。
他不知道該此刻該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想應該是扭曲的。但他無可奈何。
電話聲響起,應該是好友打來的。一直站在門後的Beta青年直接按下拒絕通話鍵,同時打開了大門。只是王禮恩沒想到,站在門外的除了剛才說要過來的紀松明外,還多了一個人。
「呃……葉安說有事想問你。」紀松明一臉尷尬,似乎沒想到他會不接電話直接開門。
而還沒整理好情緒的王禮恩也有點後悔,他的表情鐵定十分難看,但事到如今他總不能把門關上吧。Beta青年點了點頭,努力平復心情地開口:「什麼事?」
Omega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神先是掃過他全身,這才慢悠悠地出聲。
「我就直接問了。你跟齊大哥是什麼關係?」
「……鄰居。」至少現在是。
聽見他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Omega像是找到了鬱悶的發洩口,立刻大聲起來:「你當我瞎了嗎?剛才齊大哥對你做了什麼,你以為我沒看見?」
「他喝得有多醉,你也不是不知道。」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Omega青年的什麼痛處,他立刻提高了音量:「聽你在說瞎話,齊大哥就算喝得再怎麼醉,都不會--」
「等一下等一下,我們不要在門口講這些吧,這裡畢竟是公共空間,而且也晚了……要不要換個地方?」紀松明見狀況不妙,立刻開始打起圓場。
雖然很感謝好友,但說實話,他並不想讓這個Omega進到他的領域。王禮恩難得地沒有答應紀松明的提議,語氣生硬地說:「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跟齊天麟的關係目前就是那樣,對你我沒什麼好多講的。」
他知道自己的語氣很強硬。換作溫和的父親,或許會說自己這樣不好,對人說話的語氣不該這樣。但眼前這個氣勢凌人的Omega上門叫陣的場面,硬生生地在王禮恩的腦中,替換成了自己當年躲在Beta父親背後所看到的景象。
他也知道那只是回憶中的景象,跟眼前的葉安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他就是忍不住將之重疊。當年他只能看著父親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什麼也沒辦法做,而現在他是一步也不打算退讓。
那名Omega自然也沒有打算放過他。他指向王禮恩頸側或許好幾天都不會消褪的齒痕,諷刺地笑:「還在睜眼說什麼瞎話。從剛才開始,你的傷口就傳來齊大哥的味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葉安語氣飽含著怒意。和王禮恩同為Beta,幾乎聞不到費洛蒙氣味的紀松明,下意識地往王禮恩的頸根看去,而他則是陷入了沉默。
就算沒有上過學的人也知道,青春期後Omega後頸的性腺會發育,而Alpha的性腺則是位於顎部。當他們想要在配偶身上留下氣味時,就會像是毒蛇在獵物體內注入毒液一般,透過囓咬來釋出標識領域的氣味。
剛才齊天麟用前所未有的力道咬他時,王禮恩確實想過這個可能性,但現在才經由葉安的口證實。Omega見他陷入沉默,哼笑道:「我就實話實說吧,我不覺得齊大哥對你是認真的。再講得更明白點,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一點。」
這熟悉至極的台詞,讓王禮恩的腦中瞬間閃過了當年Beta父親,對上門來質問的Omega說的話。
『我不會,也不可能搶走你的Alpha。』
或許像父親那樣,什麼都不爭論,認命地放棄才是對的。
這世間的社會結構,曾經在時間的流逝下發生過許多次變化,有獨尊Alpha的時代,有獨尊Omega的時代,現在逐漸走向了並立。但對於配偶的主動選擇權,自始至終都不在他們這些Beta手上。連生理構造都不一樣,拿什麼和人家比,爭不過的。
--這樣的現實知道歸知道,氣還是氣。於是王禮恩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自己發出了聲音。
「齊天麟在想些什麼,我不知道。但你現在要我立刻放棄,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王禮恩還想多罵個幾句,但平常太少罵人,臨時想說,竟然一句也擠不出來。最後他只好補上一句:「要不是我是個Beta,幾個月前我就會叫你滾遠一點了。才不會等到現在。」
「你也知道自己的性別--」
「我實在不是很懂,是個Beta的問題點在哪。」
兩道聲音同時重疊,拔高的聲音出自眼前的Omega,而另一道低沉的聲音,則不屬於在場的三個人。
三人猛地往一旁望去,直到方才都應該還醉得不省人事的當事人,此刻倚在門旁,眼神銳利得像是從來沒有喝醉一般。齊天麟平時都帶著笑容的俊臉,現下則是明顯蘊含著怒氣,他直直盯著王禮恩,低沉的聲音彷彿恫嚇。
「短短幾句話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你要是我的部下,當場就給你重新教育過。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葉安不是要你立刻放棄,你就會接受嗎?」
Alpha雖然語調慵懶,但投向王禮恩的視線卻沒有移動分毫。習於戰鬥的基因帶來的威壓感,讓Beta青年一時都有點忘了自己方才在說些什麼。
還好啞口無言的也不只有他,其他兩人也僵在當場。齊天麟沒有讓這場深夜的鬧劇繼續下去,他直起身朝著三人走來,看也不看呆若木雞的另外兩人,先是將一串鑰匙丟向紀松明,同時開口。
「要去我家或用我的車都隨你。葉安也一樣。」
Alpha自始至終視線便沒有離開眼前的Beta。雖然王禮恩不是很清楚對方具體在氣什麼,但心中的警鈴讓他求救似地看向了好友。
而下一秒,他的視線就被橫插進兩人中間的齊天麟給擋住。
「盯著紀松明看也幫不了你。」Alpha似笑非笑地說,王禮恩感覺自己的肩頭被推了一把,他踉蹌地退了一步,接著就見齊天麟跟著進屋,反手關上了門。
一切的紛擾再度被隔絕在門外,王禮恩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勾起了不知該說是諷刺,還是自嘲的笑容。
「好了,現在閒雜人等也走了,接下來就是解決你的問題。」Alpha朝Beta青年跨了一步,接著便扣住他的手腕。齊天麟的視線仍舊沒有從他身上移開,也不再像兩人「分手」那天那般平靜,就像隻盯上獵物的肉食動物一般。
或許Alpha身上有某種Beta無法感知到的氣味或是力量存在,他總覺得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既無法說話,也不能動彈。而對著毫無反應,只是望著自己的王禮恩,齊天麟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之前總想著等你自己開竅,現在我覺得你啊,就是需要被重新教育一下。」
Alpha直接往屋內走去,而被他扣住手腕的Beta青年自然也只能順從地跟在他身後。王禮恩這時才像是被解除咒語般,回過神來。
「等、等一……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要跟你談的,齊天麟你先等一下。」至少不要直接往臥室走啊!
Beta掙扎地想扯回自己的手,空著的右手則彷彿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緊握住了臥室的門框,但對方的回答卻是轉過身來,輕鬆地將他整個人一帶,重重按上門板。
「哦,知道這時候要主動叫我名字,有進步。但我不知道你到底準備跟我談什麼?我想你連我之前說的話,都沒有好好聽進去?否則怎麼會說出剛才那些話呢,你說是吧。」
Alpha沒有鬆開扣住他手腕的左手,而右手則用著像是要掐碎骨頭般的力道,捏住了他的下顎。
剛才那些話?王禮恩努力地回想方才自己被葉安挑釁後腦衝說了什麼,但或許是齊天麟的出場太過震撼,他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而齊天麟見他整個人緊張的樣子,怒氣也似乎終於緩和了些。Alpha放鬆了一點手勁,但並沒有放開他。
「想不起來?那我就一條一條幫你回想一下吧。你剛才對葉安說,『齊天麟在想些什麼,我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你不要跟我說你忘了。」
「……」
「就算你忘了,我也可以幫你徹底想起來。當場讓你用身體記住。」
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你最好有所覺悟。Alpha補充道。
如果是他想的那個,要自己講出來實在有點難為。Beta在Alpha威壓的視線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聲地吐出幾個字:「就是,你也想……和我在一起。」
「很好,剛才為什麼不這麼講?」
「自己講這種話,不覺得很難為情嗎……」
「有什麼難為情的,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難為情?」
「不是……」
你這個天生的勝利者也多少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啊!就是單純地不敢置信這種好事降臨在自己頭上,以及沒有自信它可以一直持續下去而已。王禮恩忍不住在心裡氣道。齊天麟沒有繼續追究,而將話題延續了下去。
「那接下來第二點。『不可能立刻放棄』又是什麼東西。你已經知道自己是我要的,現在你的意思是如果葉安每天堅持要你放棄,你就會接受?你將他的意見置於我的意願之上?」
他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意思。」
從Alpha盛怒的眼神中,王禮恩知道這種心情,對方永遠也不能體會。
那就是下意識為自己留個退路而已。
不管三種性別怎麼組合,多出來的永遠都是Beta,他永遠都在為這一天做準備,當他終有一天被放棄時,可以告訴自己「這本來就是會發生的,我早預料到這一天了」。即便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這些話也會自動脫口而出。
但對一個Alpha解釋這些有什麼意義呢?他們的人生歷程差太多了,看的東西甚至都不是一樣的。千頭萬緒在腦中轉了一圈,王禮恩只有搖了搖頭。
「我的意思是選擇權在你的手上。現在你選擇了我,我當然就不會放棄。但如果你有一天想找Omega了,到時候……」
我就會放棄。但Beta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面前的人截斷。
「也就是說,你懷疑我的決心?」
「雖然我想否認,但或許就是那樣沒錯吧。」他無奈地露出笑容。
沒有標記的Alpha或Omega,就像一道香嫩誘人的料理。或許平時人們還能靠著理性克制慾望,但是當肚子真的餓得受不了時,又有誰會抗拒本能呢?就算不提本能,傳宗接代也是個必要的考量,尤其是對齊天麟這樣條件的Alpha來說。
現在齊天麟確實對他很有興趣,但或許哪天齊天麟就會像他的生父一樣,因傳宗接代需要而拋下十幾年的伴侶,只因為Beta不像柔弱又會定期發情的Omega,更有能力獨自在這個社會上存活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Alpha有著想要將某個東西據為己有的本能,齊天麟又為什麼會不斷地想要標記他呢。但Beta跟Omega不同,終究是不會屬於Alpha的。
王禮恩不敢看著此刻齊天麟的眼神,但畢竟上次對方已經說了,這次輪到自己說真心話。他還是完整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聽他自暴自棄地全盤託出,齊天麟並沒有打斷他的話,捏著王禮恩下顎的右手鬆開,貼著他的喉頭,一路緩緩地下滑,停留在了他的腹部。
「也就是說,你擔心我會被發情期的Omega拐跑,或者是哪一天,我會因為你沒有生育力而拋棄你,只因為我們之間沒有辦法綁定。」
Alpha的語調輕快地彷彿平時完事後的閒聊。然而強勢的氣場卻使得此刻的王禮恩除了點頭,什麼也做不了。
「看來,你也是只看我的性別呢。」
聽到齊天麟的話,他猛地抬頭,墜入了眼前的人彷彿深不見底的雙眸。他看不出此刻的齊天麟在想些什麼,便微弱地搖了搖頭。而對方卻接了下去。
「那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想你一時片刻大概是解不了那些心結的,所以有個方法,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你的問題。」
Alpha覆在他腹部的手緩緩施加壓力,同時臉上卻帶著雲淡風清的笑容。
「你知道這世上有一部分的Alpha,是可以透過自己的意志改造Beta身體的嗎?」
面對他半信半疑的表情,齊天麟諷刺地揚起唇角。突兀地換了個話題。
「你以前問過我,怎麼沒有標記之前的Omega對吧?」
見他愣愣點頭,Alpha唇邊諷刺的笑意加深。
「我啊,真的不是很喜歡標記這古老的玩意。無論我再怎麼溫柔,只要不標記,所有的Omega就只會哭著問『你是不是其實不愛我』。就算再怎麼努力表達感情,再怎麼給予安全感,都比不過那短短幾分鐘的生理行為。沒有那個標記,做再多都沒有用;反之只要有那個標記,平常再怎樣粗暴都沒關係。那我何必要花時間了解彼此?找間廁所咬個一口,就能準備結婚了。不是嗎?」
他呆愣著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而那名Alpha卻在此時,將問題拋回了他的身上。
「而其中唯一一個持續拒絕讓我標記的人,就是你了。你不正是覺得綁定勝過一切的觀念很可笑,所以才拒絕讓我標記的嗎?」
王禮恩茫然地搖了搖頭。
雖然他還沒辦法馬上吸收齊天麟所說的所有內容,但聽起來他正好就是齊天麟所說的,被這種古老的本能行為給束縛的那一群可悲的人。所以無論齊天麟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他都只用「反正不是真的」來說服自己不去相信。
也難怪齊天麟會這麼生氣。或許他應該就這樣假裝自己其實是齊天麟欣賞的類型,但是他已經這樣騙了對方三年了,如今他並不想要再繼續披著偽裝的皮,騙取齊天麟的信任。
事到如今,齊天麟對他的美好誤會,他並沒有資格接受。他垂下了視線,輕聲道。
「我並不是你想要的那種想法先進,不被傳統束縛的人。應該說,我正是你最不想要的那種人。」
「是這樣嗎?那麼,你一直拒絕被我標記的理由是什麼。」
「我只是因為……」
直到不久前都還縈繞在心頭的恐懼,此時又浮現了出來。
他只是一個想要攀爬天梯的,不自量力的凡人。
在這個費洛蒙所構築的世界中,最少數的Alpha就像是眾人爭奪的天上人,從遙遠的雲端垂下了無數的天梯。而Omega身上則是有著名為標記的安全索。每道梯子都只容許一個人將繩索綁上,也只接受一個人爬到頂端。
於是想要安定的Omega拚了命地想要找到屬於自己的梯子,互相拉扯對方的繩索。Alpha就這樣坐在遙遠的雲端,笑看這種地獄般的惡鬥。作為Beta的他們既沒有安全索,也不是雲端上的人,便遠遠地眺望著這樣的景象,事不關己。
他也應該是這樣的。目睹了在天梯上爬得太高,最終卻因為沒有安全索而重重摔落地面的例子後,他應該要感到害怕,學會教訓。然而即便如此,他卻憑著一股衝動在自己身上綁了一條虛假的繩索,埋頭爬了起來。
他看上的是一道看似容易,所以挑戰者也特別多的天梯。看著許許多多的Omega嘗試將自己的安全索綁上,卻一一失敗而墜落地面。
下一個就換我了吧。他一邊往上爬,同時害怕地想著。
和齊天麟在一起的生活中,他獲得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幸福。幸福將天梯修得越來越高,他一面因為距離頂端更近一步而歡喜,同時對將來某天跌落地面的恐懼也越深。為了忘記自己已經距離地面有多遙遠,他只能繼續努力地往上爬,然後逼自己不要去想著自己身上的繩索,其實沒有任何作用。
戀愛不過就是建立在生物本能之上的產物。他看過太多慘烈的例子,深知試圖挑戰那道本能高牆的所有嘗試,最終都只是通往失敗的道路。只是明知就算終有一天會跌下來,他終究沒辦法就這麼乾脆地放棄。
在被拆穿之前,用上什麼手段都可以。只要不去觸碰那條繩索,他就可以繼續說服自己。
還是安全的,還可以往上再爬一點點。再高一點點。再待一下下。等到那條繩索斷掉時,再來想該怎麼辦就好了。一直以來他就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不斷保護那條沒有作用的繩索。
而現在,天梯的主人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一直抓著那條沒有半點作用的東西呢?現在就拆了它吧。
是因為恐懼吧,他的眼前開始模糊了起來。
讓視野逐漸模糊的液體斷斷續續地掉落,此時他才驚覺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太高的地方,高得聽不見繩索落地的聲音,只能聽見自己的說話聲被高處的風吹得七零八落,模糊得難以辨識。
我只是希望,如果你一直沒發現我是Beta,就可以留在我身邊久一點。
聲音簡直破碎得不像話,然而似乎等待這個答案已久,Alpha終於笑了開來。他低下頭,在青年的耳邊輕聲道:「如你所願。」
--看著拆下繩索後,因為恐懼而緊閉著雙眼的凡人,天梯的主人再度開口了。
何不睜開眼睛看看?
你已經,站在雲上了啊。
-----------完
本文最後由 btxjmr 於 2020-9-13 16:27 編輯
好久沒有連載,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XDD
正文已經完結了,三篇番外收錄於實體刊物。
番外一:後日談
番外二:受的過往
番外三:攻視點
(通販資訊:https://www.plurk.com/p/nyx9f6)
我真的非常喜歡ABO世界中的Alpha x Beta,之後也預計會嘗試其他不同感覺的AB組合。
如果ABO世界中的綁定才是正常,那不能綁定的人們是怎麼面對戀愛跟婚姻呢?
在現實世界中,同志也會面對這個問題,面對另一半可能會為了傳宗接代而結婚的問題,在ABO世界中,Beta因為有強烈的對照組(Alpha/Omega),他們身上的這種不安定感,我認為會比現實中的同志更加強烈。(當然我想也會有享受著這樣身份的人,之後也會嘗試寫寫這樣的Beta)
說來自卑不安的受+為此生氣(因為愛)的攻是我個人性癖。一開始本來想把齊天麟寫得更加總裁,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讓王禮恩遇上比較溫柔的人。我覺得他需要更多的溫柔(?)
朋友還表示:「賤人不夠賤」
嗚嗚我就親媽。我會反省,下次一定可以寫出更賤的人然後打臉他{:tears-of-joy:}{:tears-of-joy:}
本文最後由 btxjmr 於 2020-9-13 01:13 編輯
王禮恩很可愛 ~~ 呆呆的卡在Beta身份
第一次看AxB (哈哈說出來不好意思),感受到了Beta的ABO 世界.....爸爸過去也太慘了( sad Claudia 發表於 2020-9-13 11:29
王禮恩很可愛 ~~ 呆呆的卡在Beta身份
第一次看AxB (哈哈說出來不好意思),感受到了Beta的ABO 世界........
謝謝喜歡~~能讓人感受到Beta也很可愛真是太好了QQ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