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ヒプマイ│盧簓] 發光者 [G]
簓到學校去接盧笙的時候,櫻花開得正茂盛。四月既是相遇的季節,也是分離的時刻。校園四處種滿了淺粉色的櫻花,風一輕撫,視野所及便滿是舞動的花瓣,盧笙就站在一棵櫻花樹下,哭得像是孩子一般,連眼鏡都戴不住,而鏡練盡責地掛在脖子上,眼鏡隨著主人的動作在胸前晃蕩,總算是避免了一場墜樓的悲劇。
圍繞在盧笙身旁的孩子們穿著制服,同樣哭得唏哩嘩啦,他們像是離不得母雞的小雞,一個人抱一個人,把最中央的盧笙抱牢,使得他像是在冬日穿上過於蓬鬆肥大的羽絨外套,體積驚人,哭聲彼此交錯,成了一場零散的合唱。
這個場景惹得一旁的同學側目,有人貼心地向前遞上面紙,也有人高舉手機,笑著要將這一刻記錄下來。
簓拉下隱藏面孔用的布口罩,輕輕地笑了下,遠遠地替這副場景拍了張照片。
盧笙不是頭一次送走畢業生,這點簓還是知道的,只是盧笙大概每一年都會哭得像第一次經歷畢業似的誇張,就和漫畫中會出現的熱血教師一樣,就算十年過去,又或是二十年過去,盧笙肯定也會像今天這樣一邊落淚,一邊被敬愛他的學生們擁抱。
簓又朝盧笙的方向多拍兩幾張照片,接著他收起手機、仰起頭,漫天的櫻花美不勝收,正如沒有不喜歡漫才的大阪人,這個世界上估計也不會擁有不喜歡櫻花的日本人。而浸在粉色花海中的盧笙,卻是其中最最鮮明的色彩。
現在的話不要過去比較好。
簓想著,那並非無法介入的氛圍,若是他想,無論是何種場合都能輕鬆踏入。他是日本最最有名的搞笑藝人,讀空氣界的達人,擁有將因感傷而哭泣的現狀切入、扭轉,使人們破涕為笑,但是這不是他該做的。
和壞習慣什麼的無關,和他的個人意願無關。
盧笙像那樣和他最喜歡、也最喜歡他的學生們,為相遇與分離謳歌,也為未知的旅程揚帆,那片海域未必風平浪靜,但卻是什麼都比不過的青春。
簓吐出口長氣,他好像真的不小心來太早啦,但因為他今天也休假嘛,早一分見到盧笙也好——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先去附近晃一圈,突地一旁哭泣的孩子們發出驚呼聲,簓望過去,就見盧笙紅著眼圈,一邊戴上眼鏡,一邊朝他走來,那抹紅被藏在平光眼鏡之後,卻仍然顯眼。
「簓……」盧笙說,嗓子有點啞,他抽抽鼻子,抬起手替簓將肩上沾上的花瓣取笑,「你來啦?」
「哦,我來啦!」簓笑了笑,他輕輕地扣住盧笙的手腕,「我替你和學生拍了好多照片啊!那就是你們班上全部的學生嗎,要不你們站好,我來拍一張團體照吧?」
「哦那就麻煩你啦……你也一起來拍吧?」
「誒?我嗎?」
「那些孩子起鬨說『盧笙老師的隊友也得一起入鏡』……裡面可是有很喜歡你的孩子啊,畢業後也要去養成學校呢。」
「哎呀?哪個哪個?」
「戴眼鏡的那個男孩子。」
「那不就是盧笙老師嗎?」
「白痴,不是這個啊。」盧笙吐槽,但他還是忍俊不住,對著簓笑著:「那孩子要去的可是我們當初的那所學校啊。」
「那可得好好向他表演一下我們的通天閣啦!」簓笑著說,和盧笙走向那群孩子的身邊。
*
盧笙從矮桌上醒來時,手臂早被壓得發麻,此時正細微的刺痛著,他甩甩手、試圖讓血液循環至手指末端,便發現手背上被貼了一張花丸貼紙。
唯一有可能做這件事情的人是簓,那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擁有這間房子鑰匙的非法入侵者——簓也睡著了,此時雙手環胸,搖搖晃晃地低著頭,就這麼陪他在桌邊呼呼大睡。
盧笙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印象中他在批改作文,題目是老套的未來人生規劃,有些人說自己未來想成為飛行員,也有人說想成為平凡的上班族。此時桌上的確擺著幾份稿紙,這和盧笙的記憶相符,唯一不同的是紅筆旁放著一大串的鑰匙,生怕他注意不到似的,張牙舞爪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搞什麼啊這傢伙……盧笙想吐槽,心底卻覺得有點好笑。他睡了一覺,此時室內地燈被調成夜燈,昏昏暗暗,不至於看不清楚。盧笙將手背上的花丸貼紙斯下,改貼到了簓的額頭上。
簓睡得正熟,明明是坐著睡也沒被他吵醒,大概又是一個耗體力的通告,明明去床上睡也不要緊的……像這樣在奇怪的地方客氣起來,可真讓人火大啊。盧笙暗忖,手指勾住那一大串鑰匙,叮叮噹噹地輕輕吊起,複數相同的鑰匙發出了細微的聲音,簓的呼吸依然沉穩。
確定了對方仍在熟睡,盧笙小心翼翼地起身,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同樣的鑰匙,他將那一大串備份鑰匙中取下其中一個,與自己的交換。
從畢業到現在也好些日子了,工作穩定,生活也有了新的目標,現在的租屋處離學校有點距離,明明有條件換個更好的地方住。
盧笙將大串的鑰匙放下,走到簓的身旁,輕輕拽起對方的手臂,還沒等他將自己的肩膀扣在簓的腋下,後者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唔嗯……盧笙?」
「啊吵醒你了,抱歉……」盧笙說,依然施力將簓架起,撐著對方走了幾步,最後雙雙倒在床墊上。
簓顯然還不想起床,這時眼睛都沒睜開,就這麼翻過身抱住盧笙,睡意正濃,字與字之間黏糊不清,「早安……」
「你到底是要睡還是要醒來啊?」盧笙迅速地瞥了眼床頭上的時鐘,晚上十一點五十,該是睡覺的時間,他卻因提早補眠而精神正好。「你吃過晚飯了嗎?」
「吃了牛丼飯,還吃了很多紅薑。」簓回答,咬字終於比剛才要清楚不少,「我明天整個上午都放假呀,盧笙要去學校吧?」
「是啊,那早飯就一起吃吧?」盧笙說。
「嘿嘿……」簓把頭埋在盧笙的脖子下蹭了蹭,接著動作一頓,撐起上半身,疑惑地摸上自己的額頭,「什麼什麼?哎呀,我現在是盧笙老師認可的資優生了嗎?」
「勉勉強強吧。」盧笙語帶保留,他看著簓笑嘻嘻地摸著額上的貼紙,也沒有撕下的打算,就這麼重新倒回床上。這讓盧笙想起他頭一次使用貼紙,已經是小大人的高中生們哇哇亂叫,他們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但在收到貼紙後卻顯得很高興,還有人特地去買了一個漂亮的筆記本,說要把從盧笙老師那兒收到的貼紙全部貼上去,有人故意鬧他,把自己因為忘記當值日生而收到的壞寶寶貼紙也貼了上去。
下次再多買一些各種圖案的貼紙吧。盧笙想,也笑了出來。
「哦哦,盧笙在想什麼有趣的事情嗎?要不要和簓哥哥分享一下呀?」
「誰是簓哥哥啊。」盧笙吐槽他,卻還是回答了:「我在想現在的家離車站有點距離,要去書局有點麻煩啊。」
「……哦?盧笙想搬家嗎?」簓看向盧笙。
「是啊,所以——簓,你覺得兩個房間還是三個房間比較好?」盧笙問,接著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是說——我們未來要一起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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