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4更新)
【CH7】
「嗚……」
背脊抵著石牆,口鼻被捂住,整個人被拖至暗巷內的青年瞪大了翡翠色的眸子,不禁暗罵什麼時候雀兒喜的治安已經如此敗壞。
「你記得我是吧?」
透著笑意的男聲傳入耳中,就著不遠處路燈的昏黃燈光,約恩依稀能夠瞧見攻擊者的輪廓,正是不久之前在薩爾瓦多幫曾經見過的男人──暱稱雷的雷納多‧羅德里格斯‧萊特。
「嗚嗚。」
一直以來約恩都有不善認人的問題,然而跟前這個渾蛋像是直接刻進腦中,說什麼也沒能忘記。
打從布魯克林回到組裡,約恩以掘地三尺的氣勢,發狠似地僅憑一個暱稱硬是從幫派資料庫挖出男人的資料。
現年三十五歲,父母雙亡,近兩年來以打手身分在莫雷諾身邊混得風生水起,因為遺傳美裔母親,膚色上顯得別於一般薩爾瓦多多數的印歐混血人種,外貌上的不同自然引來幫內有心人士的碎嘴,全都讓雷納多不怕死出名的打架狠勁暴力鎮壓。
「很好,看起來是記得,我找你有事。」
男人僅用單手便能牢牢摁住約恩的雙手,這力道比起丹佐自是可怕許多,微瞇起眸子,受制於人的鑑識官停下掙扎,繃緊了神經試圖辨別雷納多的來意。
特地花工夫埋伏在自己獨居的公寓附近,約恩想過男人或許是要胖揍自己一頓,又或欲行不軌,卻不想男人如是說:「這個給你。」掌心同時被塞入一團不大的紙團,死死怒視雷納多,約恩淤積在胸口的不解越發增加。
「小傢伙我走了。」
臉頰讓人輕薄地摸了兩下,男人顯然準備轉身離去。
暫且將疑惑拋諸腦後,這無疑是個機會。
瞅准了對方鬆開箝制的瞬間,約恩攥緊了拳頭想也沒想便招呼上去,猝不及防的雷納多左臉被打個正著,約恩肯定自己是使盡了全力,然而男人只是微微一偏臉啐了口唾沫,下一秒便還以一拳。
意料外的反應速度讓約恩大吃一驚,堪堪退後兩步卻沒能完全避開,顴骨處火辣辣的疼,讓地上可樂鐵罐絆了一腳的約恩狼狽地站定,擺好架勢抵禦後招,卻沒想男人踩著大步上前,雙肩被一把箝住,下一秒被狠狠吻住的金髮青年傻愣在原地。
更正,不是吻,是野獸一般的撕咬。
「你他媽瘋了嗎?我明天就帶人以襲警的罪名抓你!」用手背抹去嘴唇上的濕意,胸膛因為氣憤劇烈起伏,約恩一雙碧眼滿是詫異,向來靈活的腦袋顯然沒能跟上雷納多異於常人的思維。
「我等你,後天見。」
一把揮開試圖觸上自己嘴角的手,約恩動也不動,也不應聲,只是死死瞪著男人終於走出暗巷的背影。
「不是說看到美人上前搭訕了,哈哈哈你的左臉是怎麼了?」
「讓野貓給撓了。」
遠遠地還能聽聞雷納多夥同朋友嘻嘻哈哈的嬉鬧聲,約恩咧著嘴忍不住衝男人離去的方向豎起中指。
◆ ◇ ◆
「哎、早安,來的正好,這個你看一下。」
將沒吃完的潛艇堡隨手一擱,丹佐朝正推開辦公室玻璃門的男人招了招手,順帶拉過一旁無人使用的辦公椅。
敏感地察覺男人眼底的倦意,掃了泛青的眼袋一眼,丹佐隨口一問:「昨天沒睡好嗎?」
「沒事。」
下意識別開臉避開丹佐的目光,布蘭登放下公事包,連西裝外套都沒來得及脫便接過丹佐手中的文件,定神一瞧,忍不住擰眉,「這意味著打電話給謝菲爾德的人很可能不是珍妮絲‧卡維佐。」
「對、她當時人在義大利度假。」
低垂下眉眼,只見布蘭登快速瀏覽手中的名錄,指尖最後停在紙面大約三分之二的地方,「那麼……從她下手吧,哈莉瑪‧愛華士,邁林‧卡維佐從密西西比女子大學護理學院畢業的秘書。」說著邊在一旁列有基本資料的名單上點了點,正是愛華士的學歷。
「英雄所見略同。」
吹了聲口哨,沒等男人反應過來丹佐已經起身走向咖啡機,眼見手指都已經按下了出水鍵,方才意思性地問道:「來一杯嗎?提神。」
黑人警探這般先斬後奏的舉動並非第一回,布蘭登與從電腦螢幕抬起頭的亞洲女孩對視了一眼,露出一抹苦笑,卻沒有拒絕男人的好意,「好,謝謝。」
畢竟布蘭登自知自己確實需要提振精神。
「早啊,約恩你的臉怎麼了!」
略帶苦澀的濃郁咖啡香充滿了鼻腔,布蘭登正靠在舒適的椅背上享受早晨難得的愜意,然而一口咖啡都還沒喝到,就聽克萊兒如是驚呼。
背對大門的丹佐忙迭轉過頭,三兩步上前,捧起青年帶傷的面龐毫不客氣地左右翻看,顴骨擦傷泛青加之嘴角有些破皮紅腫,嚴格而論傷得不算重,只是皮膚白皙襯得青紫格外怵目驚心。
員警畢竟是高危職業,時不時受點小傷乃是家常便飯,但對歸類在文職的鑑識官而言,受傷確實十分罕見。
「沒事。」
「就你這打獵都不夠的體格還敢找人打架,身上有傷嗎?」
丹佐這話說得倒是有些誇張,畢竟一般鑑識官選任警局亦有最基本的防身術要求,縱然沒什麼實戰經驗,但對付一般混混逃命自保還是綽綽有餘。
「我是你嗎?嘶──」因為牽動傷口約恩吃痛地皺起眉,綠眸寫著無辜。
「嘖嘖嘖王子一般的臉蛋都毀容了。」
被調侃的青年皺了皺鼻頭,對付蒼蠅似地,直接拍開男人那張討人厭的嘴臉。
「怎麼一早這麼熱──」
一如往常九點半踩著點走進辦公室,道格拉斯正歡快地同眾人打招呼,話沒說完就讓金髮青年一張別於平日的面孔吸引,「約恩?你這是怎麼了?」
「就是一點意外。」
與面對丹佐截然不同的態度,金髮的青年抓了抓頭衝道格拉斯笑得靦腆。
「說重點啊小王子。」
惡狠狠瞪了一眼說風涼話的黑人警探,約恩按下鍵盤的切換鈕將電腦畫面投影至大螢幕。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剛好一次說明。畫面上看到的是昨晚有人給我的字條,是一串無法閱讀的亂碼,我用破譯程式跑過之後已經成功翻譯,」金髮的青年說著邊按下手中的遙控器,亂碼隨即跳成一句短語,「對方所用的是簡易的替換式密碼,訊息內容只有一句話,晚上九點半約在布魯克林機庫,至於時間我認為是明天。」
「是哪個愛慕者約你出去還弄這麼多花樣啊?」
不意外,出言揶揄的又是丹佐,但他確實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薩爾瓦多幫的雷納多‧羅德里格斯‧萊特。」
照片一出現,丹佐便忍不住擰眉,「是那天莫雷諾身邊的打手。」
為什麼?
相約碰頭的究竟是誰?九點半的機庫會發生什麼事?
那名打手特地送來這個消息的用意為何?薩爾瓦多幫派在此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又或是薩爾瓦多幫想利用這個機會除掉其他利益相衝者?一個個問題翻湧而出,然而眾人連最是基本的是否該相信這條消息都頗為猶豫。
「我查了一下,位在布魯克林五十三號街的機庫從明天開始舉辦為期三天的演唱會,演出者是各式各樣的地下樂團,演唱會是從八點開始入場。」
「演唱會?人多的地方就免不了混亂,是毒品嗎?」指腹滑過自己剃得乾淨的下巴,褐髮的檢察官同樣面色凝重。
「說不準,」沉吟了一會,道格拉斯拍了拍身旁亞洲女孩的肩,「不過沒關係還有時間,各自分頭去查最近有沒有風聲,但因為暫時無法確定局裡是否有其他人反穿皮襖,所以注意低調。」
身為特搜組的主心骨,道格拉斯沒有過人的身體素質或是高於常人的智商,但他能夠受到拔擢成為組長不為其他,正是因為他的處變不驚和與誰都和睦相處的圓融。
「我去打聽政風的進度。當然,該做的還是要做。」
「是!」
知道自家隊長所指為何,丹佐裝模作樣地朝男人行了個標準軍禮。
道格拉斯方才走出辦公室,丹佐隨即湊上前打探:「嘿、你怎麼知道密碼的關鍵字是什麼?總不是羅德里格斯告訴你的吧?」當然,好奇的不僅只黑人警探一人,就是看上去淡然的布蘭登也不禁拉長耳朵。
「猜的。」
咬牙切齒地答道,「別擋路,我去做分析。」推開跟前的丹佐,金髮的鑑識官拿著早已經裝入證物袋的字條轉身就走。
雖說只要有心都能找出關鍵字,但約恩說什麼也不會主動坦承關鍵字正是自己的名字。
神秘的邀約字條交由約恩和克萊兒處理,至於布蘭登和丹佐今日安排便是約談謝菲爾德偽證案的多位可能涉案者,首要即是邁林‧卡維佐。
「伊茲先生,我的當事人在日前的庭審已經確定拉米瑞茲案無罪,身為負責的檢察官我想你應該很清楚。關於另一項控訴,他不認識那名女子。」瞇了瞇眼,作為卡維佐的辯護律師,路易士‧漢生笑得得意,豈會放過這個能夠光明正大諷刺布蘭登的大好機會。
接連幾天,心情一直不甚美好的布蘭登懶得理會對方的挑釁,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身旁的黑人警探將資料取出。
「漢生先生,請你看一下這兩份檢驗報告,兩名被害者體內的精液與你的當事人近日重新提供的樣本,DNA型態排列超過百分之九十九吻合,這是什麼意思我想你很清楚吧?」鐵證如山,像是一個無聲卻痛極的巴掌,直接扇得漢生百口莫辯。
「目前已經申請重新調查拉米瑞茲一案,不知道漢生先生是否需要時間和你的當事人獨處,好討論接下來的問題。」
只見兩人對視半晌,漢生無意識摸了一把自己的鷹勾鼻,答道:「不需要。」
「請問卡維佐先生見過這個人嗎?」
看了一眼照片,卡維佐目光閃爍,「不認識。」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
「今天請卡維佐先生主要是為了此事,照片中的男性謝菲爾德任職於市警局鑑識科,他指認你賄賂警務人員以捏造拉米瑞茲一案的證據。」
「胡說!」
最初的從容不再,卡維佐顯得越發激動,只見一旁的律師抓耳撓腮不斷示意男人冷靜下來,卻沒能得到效果。
引著對方一步步走進了陷阱,自是沒有較此刻趁勝追擊更好的時機,布蘭登低頭翻了翻檔案,接著說:「但從謝菲爾德所提供的通話錄音,經過專業鑑定確實與你的聲紋吻合。」
「別說傻話了,那電話明明是哈莉瑪打的!」
偵訊室內四個人有四個反應,只見方才還大聲咆哮的卡維佐一瞬間愣住,漢生則是捂著腦門直嘆氣,丹佐笑開一嘴白牙,朝做出淡定模樣的檢察官搖了搖頭。
「謝謝卡維佐先生的證詞,我們會朝這個方向偵辦。另外想請問你的妻子是否涉案,否則她為什麼要匯款給謝菲爾德?」
搶在卡維佐反應過來之前,一個頭兩個大的漢生連忙將問題堵了回去,「在搜查令下來之前,我的當事人不會再回答任何問題,告辭。」拉起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歲的主任醫師,逃也似地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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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佳節愉快!!!
(0928更新)
送走邁林‧卡維佐,布蘭登喝了杯咖啡稍稍喘口氣,接下來自是哈莉瑪‧愛華士和珍妮絲‧卡維佐兩位涉案嫌疑人。 前者聘不起能夠支招的高薪律師,讓布蘭登扳著臉孔威嚇了兩句,不足三十歲的年輕祕書便哆嗦著全盤托出,表示自己只負責打電話,卡維佐則支付了五千元的封口費。 至於珍妮絲‧卡維佐,正如克萊兒所查到的航班資訊,當時珍妮絲與幾個朋友在義大利停留了大約一個月,事後一直沒有察覺異狀,直到從布蘭登手中親眼瞧見自己的資產明細這才驚覺不知何時轉出了一萬八千元。 雖說仍有行政上的處理行程,但藉由邁林與愛華士的證詞,偽證一案算是確定,珍妮絲的嫌疑亦大致洗清,然而更重要的是邁林與薔薇組織的關係仍未查清。 除了薩爾瓦多黑幫,目前可能涉案的關係人有州務卿尼可拉斯‧愛默生、州議員馬修‧納爾遜,以及主任醫師邁林‧卡維佐,無一不是社會上頗富聲望和財勢的人物,這意味著此案牽涉之廣泛必然超乎想像。
忙了一天,大夥彼此道別後便各自返家,當然走出電梯前黑人警探沒有忘記打趣約恩那一張帶傷的面容。
哼著歌,與布蘭登兩人並肩走向總是停在固定車位的銀色轎車,丹佐這才剛繫上安全帶,就聽副駕駛座的男人傳來問句:「等會有事嗎?」 「嗯?」 布蘭登這問句來得突然,丹佐一方面困惑另一方面卻有幾分了然,雖說乍看與平日無異,但這兩天男人眉宇之間總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鬱悶。 以丹佐的話來說就是,連冷眼瞪人時似乎都少了點氣勢。
「……我想找人喝一杯。」 「好。」 尋思自己沒什麼安排,警探應下了邀約。
男人如此反常定然不會只是聯繫同事情誼,只是丹佐沒想到情況會是如此。
一進酒吧尋著了位置,布蘭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悶頭喝酒,五顏六色的調酒男人當氣泡飲料似地一杯接一杯,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開口:「這我不要了,給你。」 「什麼?」 本能地接住男人拋來的物件。 攤開掌心一瞧,那是一個重量很輕的純黑色絨布盒,不足自己半個手掌大的絨盒看上去十分素雅,毋需打開丹佐便能精準地猜出裡頭所裝為何。 丹佐可沒有忘記那日男人期待約會的模樣,相較之下,這兩天整個人都沉悶下來,種種線索連貫起來答案便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布蘭登說道:「她說不要,那我也不要了,送你。」 幾杯酒水下肚,沒了平日的邏輯和精明,面色透著薄紅的檢察官擰著眉胡言亂語:「為什麼?我們交往了四年半,你說為什麼……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只見布蘭登低垂下眉眼泫然欲泣,酒吧中略嫌昏黃的燈光映在男人的面龐,那瞬間丹佐幾乎要以為向來心高氣傲的檢察官會在下一秒落淚。 吶吶地張了張嘴,黑人警探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口拙,「也許、也許對方有其他人生規劃,暫時不想結婚而已,你可以明年再嘗試一次,說不定──」
「我們分手了。」 「啊……」 掏心挖肺的安慰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丹佐望著又仰頭將調酒飲盡的男人好不尷尬。
「你說我到底哪裡不好呢?是因為我離開加州嗎?」 「畢竟聚少離多嘛。」 「之前也說好了她會一起調來紐約,卻沒想到臨時變卦……因為前陣子我們總是吵架,我希望關係能夠更穩定一些所以和她求婚,但她說我滿腦子只有工作,一點都不在乎她,與其勉強在一起不如分手……」 男人叨叨絮絮的較平日來得話多,耐著性子聽下來丹佐也能拼湊出整個來龍去脈,然而感情本就沒有所謂對錯,只能任由布蘭登嘟囔著抱怨,局外人的丹佐只能扮演聆聽者的角色。
「四年多的感情,我真的不在乎她嗎?」 對上那雙氤氳的水霧的藍眸,與布蘭登認識不到三個月的警探實在沒能回答。 眸底倒映出男人頹喪的背影,丹佐沒來由地憶起與布蘭登初識時的景況,態度自負,非端著架子頤指氣使任性為之,丹佐曾不只一次暗嘆竟會有如此惡劣的傢伙。 隨著相處時日漸多,丹佐反倒找著了平衡點,或許也是對方放下渾身豎起的尖刺,讓那張不討喜的面容出現少見的表情不自覺成了一種樂趣。
「跟你說,你總是那個倒楣的受氣包。」 許是一直沒得到回應,布蘭登驀地轉過頭,說著忍不住咧開嘴悶笑出聲,「餐廳那一次是她放我鴿子,後來在地中海的前一天我們在電話中大吵一架,她說她要留在加州……而你總是撞上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來招惹我……」瞇著眼,獨自傻樂的模樣彷彿同朋友分享秘密的孩子。 只見男人嘴角上揚眉眼卻始終低垂,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任誰看了也開心不起來,鬼使神差地,丹佐伸手覆上那頭金褐色的髮絲輕揉了揉。 丹佐不是不奇怪男人的性格竟會如此外顯,如今一聽,倒是有了單純看不順眼以外的解釋。
「來──」 突如其來的男聲嚇得丹佐連忙收手,望著酒保送到桌前的粉色基調調酒,丹佐一臉疑惑:「不好意思,我們沒有加點。」 「請他的,這杯是破碎的心。」 「他不能再喝了,所以──」 正打算婉拒酒保的好意,卻不想丹佐話沒說完,就見一隻長臂橫過自己,「哎!布蘭登你!」動作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僅是眨眼間方才還滿杯的調酒已經見底了。 頹下雙肩,丹佐無奈地嘆了口氣:「別喝了,明天還要上班,我送你回去。」分辨不出布蘭登究竟醉到什麼程度,丹佐索性直接伸手拉起一旁的男人,暗自慶幸自己今晚滴酒未沾。
也不掙扎也不鬧騰,乖乖讓男人塞進副駕駛座。
「吶。」 慢吞吞綁妥了安全帶,沒有得到回應的布蘭登加大聲量又叫喚了一聲:「嘿!」 「嗯?」 「大家都叫你的名字,我也叫你丹佐吧?」雖是疑問句型,語氣卻滿是肯定。 清楚地知曉這種時候隨口答應就是最簡單的應對方式,然而丹佐卻忍不住反問:「為什麼?」 「我喊他們約恩和克萊兒,卻叫你悉德尼像被區隔似的。所以,為了以示公平你叫我布蘭登吧……」因為酒精,男人的聲線有些沙啞,聽上去少了平日的死板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精英氣息,多添了分親和的軟糯。 「真是看不出來你會在意這個。」 「我才不在意。」 好笑地瞥了眼臉上明白寫著我十分在意的卻嘴硬的男人,沒打算同醉鬼講道理,丹佐只是胡亂點頭:「好、好。」 順帶否認心跳的速率有因為對方與平日迥異的模樣而稍稍加速。
「你很奇怪。」 話題的變換來得毫無預警,瞥了一眼直指著自己的食指,丹佐哭笑不得:「哪裡奇怪?」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你和一般大眾認知的黑人有些微不同,你性格外向開朗,但卻沒有那股非要力求表現證明自己的潛意識,就算當過兵,但你太習慣和白人相處了。」 「你這是在暗示我不夠積極上進嗎?」 只見面色微紅的檢察官偏頭想了想,擰著眉似乎在頗為苦惱,最後只能得出模糊的結論:「不、就像是……對你來說沒有那層藩籬。也許,你擁有不一樣的家庭背景。」 「你是種族中心論者嗎?」 「我是個普通人。」 既不肯定也不否認,似是而非的答案卻是最能完整概括的回答。
「是呢……」 縱然是在以多種民族文化融合而聞名的美國,只要是人都有偏好,有私心,誰也沒能夠肯定自己能夠絕對中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麼多年以來社會結構逐漸改變,越來越多有色人種擠身上層。
望了眼右側正盯著窗外發楞的男人,丹佐忍不住調侃:「說起來,你說這種話不怕直接被趕下車嗎?」 「你會嗎?」 挑了挑眉,揚起的嘴角稍稍消融了前一秒已經爬上肩頸的孤寂和距離感。
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終是來到位在中央公園西側的高檔住宅區,正打算提醒一聲該下車了,就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偏著腦袋睡著了,胸膛隨著呼吸平穩地起伏。 接近六呎的身高蜷在副駕駛座上,額前的髮絲落下幾綹,鏡片下的眼睫正溫溫順順地垂著,然而眉頭仍擰著,半噘的嘴唇透出幾分委屈。 眸底倒映出男人略顯稚氣的模樣,沒來由地丹佐忍不住笑了。
似乎是終於瞧夠了,丹佐伸長了手臂俯身替男人解開安全帶,然後毫不留情地將人搖醒:「嘿該醒了,回你家裡睡。」
「嗯?……謝了,明天見。」 揉了揉眼睛,動作不甚靈活地重新戴上眼鏡,尚不清醒的檢察官甕聲甕氣地道別。 望著布蘭登顯然不讓人放心的背影,「能不能走啊?」丹佐咕噥著索性將車停妥,追上步伐虛浮的男人。
十二樓,來到丹佐曾經見過的門牌號碼,與上回不同的是屋主醉得一蹋糊塗沒人能夠應門,幾乎翻遍了布蘭登每個口袋,終於是在男人外套內袋找著了鑰匙。 室內很寬,開燈第一眼便能瞧見客廳一套米白色的皮沙發上擺放著各種文件,無暇感嘆男人的東西並不多卻能弄得一屋凌亂,丹佐連忙拉著好不容易換上室內拖鞋、眼睛幾乎都要瞇上的檢察官直奔看上去最像臥房的方位。
「別想些亂七八糟的現在安分睡覺,雖然滿身酒氣,但怕你把自己淹死在浴缸你還是酒醒後再洗澡。」說著,邊找衣架將男人的外套和領帶掛好。
「好啦,那我走了晚──」 最後一個尾音還沒來得及說完,「唔嘔──」就見前一刻還穿著襯衫平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彈坐起身,下意識轉向床緣便要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布蘭登反應夠快捂住自己的嘴,深棕色的地毯足以倖免於難,然而取而代之接收了穢物的床單和襯衫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很好,這下不能不洗澡了。 一邊替男人拍被順氣,身為屋裡唯一清醒者的黑人警探望著一床狼藉只覺得腦門發疼。
「把襯衫脫了,你自己能洗澡嗎?」 「行……」 用了比平常多了兩倍的時間解開襯衫的鈕釦,一口的酒酸味讓布蘭登皺緊了眉頭,今天多喝了兩杯,理智上還算清醒,身體卻有些力不從心。 見布蘭登光著上身走進浴室,丹佐索性把床單整個給拆了,拎著受到波及的所有物件到臥室外找到另一間浴室,將上頭沾染的嘔吐物簡單沖洗乾淨最後丟在浴缸內泡水。 做完一系列的工作,丹佐這才記起應當關切一下罪魁禍首的狀況如何。
伸手敲了敲門,站在浴室外頭等了半晌都沒得到回應,黑人警探乾脆直接喊話:「嘿,不應聲我就直接進去囉?」 仍是一片寂靜,沒了耐性的丹佐乾脆直接破門而入。
猛地拉開浴簾,映入眼簾的並非預想中的糟糕情況,看上去淹不死人的水位不深,差不多只到腰窩附近,只見光裸的男人頂著一頭濕髮坐在浴缸中發呆,方才因為噁心而刷白的臉色已經恢復紅潤,過了足足三秒鐘才意識到身旁有人。 慢騰騰地抬眸,一時間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在這裡?」沒了眼鏡,布蘭登只能瞇著眼看人。 「當然是來看你有沒有把自己淹死。」知道自己誤會了,丹佐有些尷尬地別開眼,連忙將浴簾拉上,阻隔乍現的春光。 「是嘛,還以為你是來偷看的……」 在部隊待了超過四年,男性裸體早已數見不鮮,然而畢竟地點和氛圍不同,僅僅一眼丹佐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將對方從頭到腳看光了,沒有同袍擁有的健美身材,長年處理辦公室業務的男人膚色偏白,但肩寬窄臀腿長,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足夠吸引女性的目光,也足夠在丹佐腦中留下清晰印象。 許是熱水氤氳的水氣作用,丹佐暗罵自己不該有為對方伸手拂去眼睫上水珠的衝動,嚥了口唾沫,隔著米白色的浴簾啞聲交代:「你的襯衫和床單我拿去泡水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不待男人作聲,丹佐反手將澡間的門板帶上。
打從最初彼此便是負面印象,陰錯陽差兩人成了搭檔,隨著每日的相處丹佐逐漸認識不同面貌的布蘭登,不再只是豎起尖刺的攻擊者,男人在其專業範圍有想法有手段,然而今晚卻別於以往。 像是不小心窺見祕密的孩子,隱在西裝下那份脆弱撩得丹佐心煩意亂。
當陪客折騰一整個晚上,縱然夜晚的車輛不比尖峰時刻,丹佐沿著第十二大道駛回到崔兒喜也已經超過十二點。 換下衣物正打算好好洗個澡,摸到夾克口袋的鼓起,丹佐這才赫然驚覺那只絨盒不小心讓自己帶了回來。 小心翼翼地將之擱在床頭,尋思著明天找機會物歸原主,卻不想待到翌日上班出門時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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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月來的合作,布蘭登對於特搜組的情況也算是略有了解,畢竟是警察機關,向來除了嫌疑人或律師鮮有訪客。 那是一名年約三十歲的白人女性,身著一席紅色洋裝,白金色的長鬈髮披散在兩肩,而對方看上去顯然與黑人警探十分熟絡親暱,這讓布蘭登不禁隔著玻璃門好奇地多瞧了兩眼。
走進辦公室勢必會經過相談甚歡的兩人,還在猶豫著該不該打招呼,卻沒想丹佐先一步朝自己招手。
「這是我們新來的檢察官布蘭登‧伊茲。」 「久仰大名,聽丹尼說你們相處十分愉快。我是香儂‧悉德尼。」 從別人口中聽聞男人針對兩人相處的評價,布蘭登有些意外地瞅了黑人警探一眼,「事實上,一開始可不是如此。」笑著打趣邊同香儂握手。 「我等會兒還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見伊茲先生。」只見香儂前一秒還笑得溫柔和煦,一回頭便半瞇著眼,再次提醒:「丹尼,記得我剛剛說的,這是最後通牒。」 「我聽見了,過幾天見。」彎腰給了外表幹練的女性一個擁抱,黑人警探垂下眉眼笑得有些無奈,連忙攬著香儂往外走。
布蘭登尚未來得及為昨天的失態道歉,便讓這段小插曲勾起了好奇。 即使清楚地知曉丹佐的性向,布蘭登仍舊忍不住揣測與丹佐相處親密的女性是誰,兩人姓氏相同,該不會男人早已結婚了? 「停下你胡思亂想的腦袋。」打斷布蘭登思緒的是送走香儂的黑人警探。 只見褐髮的檢察官微仰著臉,眼底寫著好奇,而布蘭登不知道的是自己無意識做出的舉動令丹佐沒來由地回憶起昨晚,還有仍安安穩穩擱放在床頭邊的那只絨盒。
只見警探張了張嘴,還沒等到丹佐解釋,推門進入的道格拉斯已經發話:「離行動的時間還有差不多六個小時,我們先開會說明情況。」 循聲望去,只見道格拉斯後頭領著約恩、克萊兒以及六名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丹佐先是一愣,「傑諾米?」連忙上前給了來人肩頭一拳。
「我們在日前意外獲得一條線報,據調查該消息所指極可能與毒品交易有關,而委內瑞拉恰好也在此時傳出大批毒品成功闖關出口的風聲,或許有人想利用日落公園的海濱港口作為新的進貨渠道,當然也可能只是誤傳。」道格拉斯說著,一旁的約恩邊將準備好的文件發了下去,上頭除了已經破譯的字條內容外,便是幾張布魯克林機庫及附近海濱的地圖。 「是否鎖定了哪家黑幫嗎?」 「布魯克林向來是薩爾瓦多及華人黑幫的據點,透過情報篩選後我們認為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道格拉斯說著,身後的巨大螢幕隨之變換,「毒品市場競爭激烈,為了能夠壓低進口價,薩爾瓦多幫不斷尋找擴張發展的機會,這次總算繞過以往壟斷進口的墨西哥幫派,於日前成功與哥倫比亞毒梟搭上線,而今晚可能就是約定的碰頭時間。」 照片一出現,只見眾人臉色全都暗了下來,縱然並非主要負責毒品追緝的業務,但銀三角幾名大毒梟向來都是通緝榜上的首要名單,只靠肉眼能夠辨識出來倒也不奇怪。
「我們無法確定此次行動規模如何,但九點的布魯克林機庫正在舉辦演唱會,當下場面勢必十分混亂,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向特警隊借調支援的緣故。」以道格拉斯的眼力自是能夠辨別出在一個團體中誰是領導,目光落在與丹佐搭肩的傑諾米身上,彷彿在徵詢意見。 「如果卡瑞羅本人也到的話,我們這種武力大概不夠應對。」 綽號鯊魚的艾米利歐‧卡瑞羅,在銀三角的毒品世界也許排不上首位,但其所擁有之武裝卻也足夠各國忌憚。 「不、我個人認為可能性不大,畢竟這只是他們第一次合作,我不認為卡瑞羅有這麼信任薩爾瓦多幫派。到這邊有什麼問題嗎?」 彷彿課堂中的好學生,黑人警探舉手發問:「這次行動我們特搜組是全員出動嗎?」 「不、克萊兒留守,至於伊茲──」 「我要去。」 對上丹佐甚是複雜的目光,布蘭登揚了揚眉反問:「怎麼,嫌我礙事嗎?」這話帶有濃濃的既視感,然而男人語氣中流露的卻是別於以往的親暱。 被堵得無語的黑人警探惹來眾人一陣哄笑,「不用擔心,這小子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幾個熟識的特警隊同事一人一拳打在肩背上,望著計謀得逞的男人,於公於私丹佐都沒有拒絕的理由,最後只能憋出一句話:「要穿防彈衣。」
成功爭取了隨隊行動的權利,褐髮的檢察官提問:「請問人力配置部分有安排了嗎?」 「這部份我可比不上專家,所以就麻煩丹佐了。」布蘭登這話問到了重點,道格拉斯一莞爾,十分坦率地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什麼?」 眨了眨眼,被點名的黑人警探這會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是讓自家隊長揶揄了,瞥了一眼同樣面帶調侃的傑諾米,丹佐自知無法推辭,也不扭捏,乾脆地上前一步面對眾人。 「機庫的範圍很大概略可分為五個區塊,演唱會是在中間三個區塊,我估計他們會在第一大道與五十三號街的轉角,正是最接近海濱的區塊一完成驗貨付款,但攜帶大量毒品太過顯眼,極可能分散多人利用演唱會人潮掩蓋交易過程。」 畢竟在特警隊待過四年,基本的戰術安排自是難不倒丹佐,邊說邊直接在螢幕上標妥編號,「將所有人員分成兩組,道格、約恩和傑諾米帶另外兩個弟兄守在一號區域,另外三個特警隊兄弟則同布蘭登和我一起買票入場,我們去聽演唱會。至於克萊兒負責日落公園海濱到機庫附近的所有監控,有任何風吹草動隨時回報。」
目光依序掃過話中點到的人,既像是徵詢同意,也像是在確認對方是否明瞭了任務,侃侃而談的態度自信且讓人信服。 沒有人察覺異狀,僅有褐髮的檢察官在聽聞男人改口直呼自己名字時愣了一下,昨晚也許是醉了,卻沒能醉到徹底失憶,布蘭登當然十分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只是沒能想到丹佐會喊得如此順口。 抿了抿唇,在無人察覺的角度,布蘭登下意識推了推鏡框掩蓋面上的侷促。
「毒品交易講求破獲現行,若是發現任何可疑人士不要急著上前,演唱會人潮眾多,區域一儘可能不要發生槍戰,最後再強調一點我們的重點是薩爾瓦多幫。」重複提醒,丹佐可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初衷為何。
打從最開始在破舊旅館發現薇拉的屍體開始,案件便揭開序幕,種種證據都將矛頭指向薩爾瓦多黑幫與諸多政商人士有所牽連,然而卻一直苦無著力點,這回有人將機會送到眼前豈有不把握的道理。
丹佐完成了概略的任務分配,眾人針對細節各自提出疑問,一番討論後時間便已過了大半,飢腸轆轆的大夥為了解決口腹之欲叫了披薩外送,足足六個大披薩你爭我搶轉眼便一掃而空。 最慢在七點前要到機庫待命,出發時間在即與酒精自是沒有緣份,氣泡飲料倒成了最好的選擇。
隨著季節的變化,紐約的白天也越來越短,不到八點天色便漸漸暗了下來,這倒是十分方便幾人藏匿身影。
「一切小心。」 上前替金髮的青年將防彈衣的魔鬼氈拉緊一些,丹佐低聲交代,想了想不禁面露遲疑:「不如我跟你換──」 「停止,我知道該怎麼做,等會見。」 伸手給了黑人警探一拳,約恩笑著跟上前邊眾人走向區域一的腳步。
一行十人分成兩組各自行動,漆成棗紅色的廢棄機庫外早已聚集了大量人群,無須丹佐交代,特警組的同仁便十分自覺地向四處散開,當然沒什麼武力值可言的布蘭登同丹佐一組。
與外頭的全副武裝不同,負責演唱會區域的眾人自有其適當的裝扮。 將鼻下和下巴的鬍渣全剃乾淨,再換上寬鬆的嘻哈裝和鴨舌帽,不得不說黑人警探因為這小小的變動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平常留那鬍渣該不會是故意增加年紀用的吧?」 讓男人猜個正著,不願面對布蘭登揶揄視線的黑人警探不著痕跡地別開眼,沒作聲。 目光順勢將周圍的人群打量了一遍,今晚主演共有九個樂團,雖說也有不少年紀稍長的支持者,但主要的客群多是青少年。
「人很多,你要跟緊我。如果真的走散了,該裝傻的時候要裝傻,沒配槍的傢伙別遇了事還總是往槍口上撞。」 見一身休閒衫的男人沒有反應,丹佐拉著布蘭登跟上排隊的隊伍又叮囑了一次:「嘿、聽見了嗎?」 推了推鏡框,布蘭登反問:「你說他們會來多少人?」 「說不準,要看他們帶來的量是多少。」 「九點鐘方向,黑色上衣有螢光骷髏圖案的男人很可疑。」 「別總盯著人看,不是他,他只是普通的藥頭。」狀似自然地換了個站姿順勢擋住男人有些過份的注視,丹佐略彎下腰,湊在布蘭登耳邊低聲。 從旁人的視角看上去就像兩個尋常的朋友在說什麼悄悄話。
「你認識的人?」 「不認識,大概是最近跑出來單幹的。」 說著邊敲響隱在夾克領口下的通訊器,「這裡是獵豹一號,場內必然混雜不少基層藥頭,注意那不是我們的目標。雖然不是絕對,但麥士蒂索人是哥倫比亞的大宗人種,薩爾瓦多幫的組成則多是印歐混血,大家小心行動。」幾乎是在丹佐切斷通訊的瞬間,周圍人群爆出一陣歡呼隨即海浪似地紛紛向前移動,顯然是七點半開始售票入場了。
待到兩人好不容易擠進偌大的廢棄機庫,也差不多要開場了。 啪一聲會場內的燈光驟然全滅,聽上去十分年輕的甜美嗓聲則由舞台方向傳了出來,丹佐並不在乎主持人說了些什麼,只見下一秒,七彩的燈光投射下來,伴隨著節奏一明一暗變換花樣。
五光十色的燈舞頓時讓氣氛被帶到最高點,卻苦了視線受影響仍要執行任務的眾人。
聽不慣的搖滾樂讓布蘭登蹙緊眉頭,極欲脫離此處的強烈厭惡感令男人更加專注在搜索上,很快便在人群中找著了格外突兀的一人。 那是名身材高瘦的青年,帽緣壓得很低,兩手插在口袋裡直挺挺地站著,全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氛圍明顯不是為了樂團表演而來。 目光落在與對方身材格外不相符的臃腫小腿和腳踝,布蘭登一邊做出隨著音樂隨性擺動的模樣一邊拉了拉丹佐的衣襬,「那裡!大約四點鐘方向,戴著黑色鴨舌帽穿花襯衫的男人。」 聞言,丹佐環摟著褐髮的檢察官又是轉圈又是搖擺胡亂跳了一陣貼身舞,藉機核實布蘭登所指的對象身分是否值得上心。
「做的好,盯緊他。」 熱息搔拂過耳廓,泛起的癢意令布蘭登不自然地抓了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多時,丹佐也盯上了不遠處的微胖男人。 布蘭登充其量只是個文職,別說獨自行動,就是同自己一起上前逮人丹佐都有些不放心,然而方才用通訊器確認另外三名同仁全都各自盯上了目標,這會兒分身乏術的黑人警探不禁有些為難。 「先把四點鐘方向那個處理掉,再等胖子行動。他身上有藏東西賴不掉的。」 未待丹佐做出決定,卻不想布蘭登已經先一步提議。
「走。」 望了一眼別於以往裝扮的檢察官,丹佐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拉著布蘭登的胳膊便朝目標方向靠近。
「麥克你沒事吧!」 只聞一聲驚呼,就是布蘭登都沒能看清楚黑人警探是何時出手,下一秒就見高瘦的男人來不及反應便往一旁倒去。 丹佐順勢扶住已經失去意識的男人,做出緊張的模樣對褐髮的檢察官眨了眨眼,「麥克可能又低血壓了,布蘭登你先把他帶到角落休息,我去通知史帝夫他們!」
雖說不放心布蘭登一人,別無選擇的警探只能如此安排。
看著舞台上的樂團一批換了一批,顯然不只丹佐一人耗盡了耐心,幾乎是在長指針指向數字六的同時,視線範圍內的目標移動了位置。 然而卻沒想到燈光會在此時突然暗下,別於身旁此起彼落滿是期待的尖叫聲,丹佐忍不住低咒,連忙往方才男人的方向追去。
黑暗持續了五秒鐘,再次重獲光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萬頭鑽動的人潮中尋找那抹微胖的身影,四處張望著,總算是在鮮無光線的角落瞥見蹤跡。
「別動,我是紐約警局的丹佐‧悉德尼,以毒品交易現行犯的罪名逮捕你,把手舉起來。」將上了膛的槍口抵在男人肥壯的後腰,丹佐沉聲威嚇:「別逼我開槍,我知道你腰間有槍,但你快不過我。」 望著對方舉在半空中的雙手,丹佐一揚手,在男人後頸劈下乾淨俐落的一掌,這才取出手銬將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胖子銬上。
「哎呀果然是你,今天真是來了不少人呢,可惜沒有碰上那個叫約恩的金髮男孩。」 人未見聲先到,待到丹佐將一系列動作完成,就見隱在舞台幕簾後人影慢騰騰地悠晃出來,正是地上已經昏厥過去男人的接頭人,亦是今晚消息的提供者──雷納多‧羅德里格斯‧萊特。
「你的目的是什麼?」 男人身手矯健反應極快,丹佐肯定對方確實察覺自己的行蹤,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刻意不提,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方能順利逮到人,丹佐眉間高攏越發好奇。 絲毫不將丹佐警探的身分放在眼中,只見雷納多笑著撿起一塊超過半磅重的海洛英磚掂了掂,好好地收進口袋,「他身上其他的貨就給你當見面禮吧,暫時沒有閒話家常的時間,下次有機會再說吧。」語音落下,沒讓丹佐有反應的時間,轉眼已經靈活地鑽進人群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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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把第七章貼完~
本文最後由 Calix觴君 於 2019-10-22 08: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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