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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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錯置的變奏童話(II)(09)[PG-13](06/08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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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音 發表於 2021-2-20 01:5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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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奇幻架空
連載進度: 連載中

第 I 部

惡狠狠地瞪著正對面坐在被藤蔓纏繞彷彿成為造型木椅上的男人,拉佩索氣到不知道要說什麼,該名男子一身華麗裝束,有著漂亮的紅褐長髮及湛藍眼珠,氣宇軒昂、風度翩翩還有一張俊美到令人咋舌的帥氣面容,任誰看到都會忍不住驚嘆自己遇見夢中理想的白馬王子。

對,該男子正是某國王子,名叫維爾.路西法.坎拉斯雷夫。

而狠瞪王子到仿佛想把對方碎屍萬段的拉佩索,則是一名黑女巫。先不說為何他一個堂堂男兒身會是「女巫」,他比較想知道這麼一位外表看似氣質優雅的王子為什麼要死纏爛打、招惹自己。

外人見到黑女巫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深怕惹禍上身,哪像這王子闖入的第一天就決定巴著不離開,怎麼趕都趕不走,不時翹二郎腿坐在滿是骷髏頭裝飾的椅子上彷彿自家,到處弄亂拉佩索收集來的毒蛇、蠍子等噁心藥材,還搶拉佩索的食物來吃,只差沒差遣拉佩索給他倒茶水,而且無論怎麼威脅利誘都不為所動,硬是要待在這座高塔頂端的女巫住處。

好,女巫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當作這人不存在,偏偏對方超級有存在感且不甘寂寞以及不允許他人忽視,三不五時趁拉佩索調製藥品時悄然無息到其背後,然後伸出鹹豬手摸背摸腰摸腿摸臀,嚇得拉佩索尖聲大叫,甚至把沸騰的藥鍋打翻以至於差點燒了房子。當拉佩索氣急敗壞破口大罵,始作俑者則笑得很壞並且快腿開溜,留下非常欠揍的笑聲。




有病啊這是什麼王子?!看不出來他是男的嗎摸個屁!!




顯然這位王子並沒有在管什麼性別,凡生物皆可性騷擾,性騷擾於他彷彿一碟小菜、一盅溫酒、一片浮雲。他性騷擾故他在。

是誰把這傢伙引來的啊啊啊啊啊?!!





呃,好像是他自己?





拉佩索挫敗地重重嘆口氣,整理完藥鍋後趴在滿是攤開魔法書的桌面上,累到不想言語。

沒錯,是他自己,這感覺就像本來打算召喚魔物幫忙,結果召到大麻煩鬼一樣。而他只不過是想通過女巫測試而已啊!從一出生就註定衰運纏身,怎麼可以倒楣成這樣?應該冊封他為衰人界的教主。

算了算了,早就應該衰習慣,現在最重要的是準備明日跟海之王的談判,他都做到這地步了絕不能功虧一簣。

於是拉佩索提振起精神,把例行性的煎製草藥、魔法練習都完成後準備早早歇息。當日夜晚才剛入睡,迷濛之間拉佩索感覺天地劇烈晃動,正以為有地震而驚醒時卻看到身體上方撐著一名男性,背光的俊秀臉龐顯得更加魔性且邪美,唇角揚起的弧度令人渾身顫慄。拉佩索呆滯大約一分鐘,隨即放聲大叫並一腳把對方踢開,連日來的精神緊繃令他瞬間完全暴怒。

「你--不教訓你真把我當好欺負?我要燒了你!!」

被踢到床下的維爾邊拍掉身上的灰塵邊站起身,依舊一臉挑釁。「喔,好啊。我才奇怪你怎麼不早點這麼做咧。」

「你是故意的嗎?可惡!」拉佩索朝維爾擺出施展魔法的手勢,後者卻張開雙臂呈現從容赴死的模樣,如此對峙好一會兒女巫憤而將手往兩旁甩,兩邊牆壁上的燭台瞬間燃起熊熊火焰,點亮昏暗的室內空間。

「給我滾!」拉佩索大吼,維爾則是搔了搔下巴。

「別這麼生氣啊。我開玩笑的。」

「一點都不好笑!」

「我覺得很好笑,又不殺又不詛咒的黑巫很少見。」維爾譏嘲著,見拉佩索顯露出沮喪模樣便收束起笑容。「你怎麼會想當黑女巫?感覺不像黑女巫的料。」

「關你屁事!管這麼多!」

「我好奇啊。問你半天你都不肯說,只好出此下策。」雙臂交叉環於胸前,維爾的態度顯示若沒能滿足他的好奇心絕不罷休。「怎麼不做巫師,做女巫?而且還是黑巫?為什麼獨自待在這高塔上的狹窄空間生活?難道你在偷偷研究什麼黑魔法,打算危害世界......?」

「你才是想征服世界的大魔王咧!」拉佩索握緊雙拳,恨不得衝上去給對方一頓好打。「你以為我想要喔?我也不想當什麼黑女巫啊!」

「那是為什麼?」

與先前嘲諷的語氣及表情不同,維爾散發出的訊息顯示他正準備認真聆聽拉佩索的說明,令後者彷彿受到鼓勵,又或許因為長年來的落寞及滿腔委屈亟欲找個發洩目標,於是拉佩索完全卸下心防與戒心,在王子的詢問目光下娓娓道出原委。

原來拉佩索的母親在懷孕時期非常想吃萵苣,愛護妻子的丈夫想滿足她的願望無奈家貧沒錢購買,百般掙扎後起了賊心、偷取鄰居庭院裡栽種的美味萵苣給老婆吃,沒想到隔壁住的是擁有邪惡力量的女巫,女巫得知萵苣被偷後大發雷霆,威脅年輕夫婦要把生下的第一個女兒送給她否則對兩人不利,驚恐萬分的夫妻倆只得答應。

只是妻子連續生下六名兒子,雖然免於被女巫搶走孩子的威脅,卻也令渴望女兒的夫婦倆失望,於是當第七個又是兒子時,完全忘記萵苣誓約的妻子不顧丈夫反對硬是把小嬰孩扮成女孩子來養。當孩子三歲時被突然現身的邪惡女巫奪走,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儘管邪惡女巫後來發現是個男孩兒而憤怒不已,卻也只能繼續養育。

之後又經過數年,已經中年的妻子總算產下一名女嬰,邪惡女巫又想來奪,結果被丈夫與前來幫忙的教會人士聯手趕走,斥責她已經帶走一名孩子便算是交易完成。

勃然大怒的邪惡女巫於是施術將夫婦的六個兒子全變成白天鵝,旋即化為一道風離開,從此不再出現,而那位女嬰長大後則踏上尋找六位哥哥的旅程,但這是後話。

當年被邪惡女巫帶走的男孩,就是王子現在面前的這位拉佩索。

聽說邪惡女巫年輕時曾被男人欺騙和拋棄過,從此對於世上男性深惡痛絕,也因此對待拉佩索的方式十分苛刻又嚴厲,傳授的巫術與製藥術亦不完全,頂多只能算打雜助理的角色。儘管如此拉佩索還是感謝邪惡女巫沒把他丟棄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依舊扶養其長大成人,雖然每次都用嚴格謾罵的態度教訓拉佩索,卻也沒有對他施加身體上的殘酷虐待,對於拉佩索自行研究製藥與魔法的行動也不強制阻止,採取睜一眼閉一眼的放任態度,從這些小細節中可以感受邪惡女巫釋出的些微善意。

只是拉佩索依舊想要脫離這樣的環境,不斷向邪惡女巫請求讓他離開,儘管邪惡女巫很討厭男性但畢竟也是自己養育十多年的小子,矛盾情結使她既想趕走對方又捨不得。最後實在被煩到受不了,於是提出條件:若能夠通過女巫試煉就允許拉佩索離開。

維爾聞言沉思道:「有聽說巫者們會在中老年後開始找尋接班人來繼承巫術,但黑巫因為特性的關係通常不會有尋常人自願成為接班者,所以黑巫常會採用拐走孩童強迫的方式來實行繼承儀式,沒想到是真的。」

「一旦簽訂師徒契約,除非師父同意或是師父亡故,不然不得擅自毀約,毀約的話身為徒弟會遭受極為殘酷的懲罰。這也算是一種詛咒。」拉佩索繼續陳述後續故事。

終於獲取脫離條件而喜出望外的拉佩索開始想方設法通過試煉,試煉條件有三,就是黑女巫基本的技能:詛咒、欺騙以及魅惑,只要任何一項運用成功便可。

雖然拉佩索從邪惡女巫那學到的並不多,但他還是努力研究這些技能並且在各國之間遊走,尋覓可以施展巫術的契機,然而或許是天性憨傻善良使然......

想製作毒蘋果誘騙公主吃,掙扎後還是換成一顆香甜紅蘋果,雖然因為美味而貪吃的公主不小心噎著昏迷,卻幸運遇見白馬王子。拉佩索還好人做到底、花費一番功夫解決公主與母親之間的心結,從此娘家、婆家和樂融融,真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或是在半夜的宮殿內偷偷放置一台華麗紡織機,想誘使小公主前往被針扎,結果自己耗費整晚時間織出小手套送給怕冷、開始打噴嚏的小公主,不擅長操作紡織機的他因此弄壞機器,而具魔法效力的手套還保護小公主從此免於扎手的危機,順利長大並嫁給鄰國王子。

也曾經用魔法產生垂涎欲滴糖果屋的幻影,順利引誘在森林裡迷途的兄妹前來,但拉佩索不忍看小兄妹失望難過又飢餓的模樣,決定蓋出一座真正的糖果屋,不但充當臨時保母還把全部食物都送給小兄妹吃,最後親自帶小兄妹回去已經後悔送走他們的父母身邊。

更別說他還做過偷偷叫燕子載走差點變成鼴鼠新娘的拇指姑娘這種事情。凡此種種簡直罄竹難書,族繁不及備載。

好,他真的很沒有當黑女巫的天分,完全無法下什麼惡毒詛咒,也騙不了什麼人。

維爾聽完捧腹大笑,這下總算知道為什麼當他和各國王子騎馬趕到被荊棘纏繞的城堡外圍時,會看到旁邊貼著斗大的「有刺危險」紅字粗體警告標語。

「沒辦法,我只是想幫小美人魚而已。」拉佩索無奈嘆息。

應該成為睡美人的公主沒被紡錘刺昏,健健康康長大並嫁給愛她的王子,幾乎同一時間小美人魚被心愛的王子拋棄正要變成泡沫時,拉佩索恰好路過趕緊阻止小美人魚的泡沫化同時安慰會幫她找個好對象。於是拉佩索讓小美人魚喝下調製的假死藥,躺在本屬於睡美人的荒廢城堡內並由利刺荊棘圍繞保護著,隨後廣發英雄帖要各國王子前去搭救,能不畏艱難成功救出小美人魚的王子便是可以廝守終身的好對象。

「只是其中有人對救公主這種差事沒興趣,反而好奇會警告危險的黑女巫是怎樣的人。」維爾指著自己,笑得很樂:「就是我。」

拉佩索再度狠狠瞪視對方。「你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王子!好好的公主不救跑來這裡看女巫?有病!」

「謝謝稱讚。」

「真的有病!」氣極敗壞地指著王子,拉佩索厲聲警告:「我告訴你別惹我喔!我明天還有事情要辦,給我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明天......喔,你要去幫小美人魚跟她爸海之王談判?」看到拉佩索睜大眼且張大嘴的驚愕模樣,維爾努力忍笑。「你夢話全都說出來啦,超吵的,不然你以為我幹嘛三更半夜跑來你房間?」

下意識雙手摀住自己嘴巴,拉佩索滿臉不可置信,完全不知道原來自己會說夢話。這也難怪,他從小獨自一人在高塔上過活,就算半夜睡著會學豬叫也沒人在乎。

「話說回來你幹嘛淌這渾水?都幫人魚公主找到王子,剩下的是他們自家的事情,怎麼還要幫忙跟海之王談判?」

「小美人魚她......很看重家人,雖然當初因為初戀情人的關係想跟家族訣別,但還是很重視,再怎麼樣都希望能得到家人的祝福。」

「我是說這關你什麼事?」

「都幫到這個地步了,當然是要幫到底啦,不然就前功盡棄!」拉佩索說得振振有詞,維爾雙臂環胸並上下掃視他後勾起唇角:「好。那我也去。」

「你去幹嘛!」

「看戲啊。無聊嘛。」

「你真的無聊透頂!」

「你沒資格說我吧。」

「什麼?!」無論拉佩索如何氣得跳腳依舊拿這個無賴般的王子莫可奈何,笑得邪氣的維爾甚至比拉佩索更像黑巫,令人一時之間難以分辨。

隔日拉佩索和維爾一前一後到達指定的海岸邊,遠遠便看見身著華服、纖細骨感的女孩子站在海灘對他們揮手,顯然就是拉佩索嘴裡的小美人魚。

拉佩索邊揮手回應邊沿著海灘灣朝對方快步走去,原本風平浪靜的海象突然颳起狂風並捲起大浪,瞬間把來不及反應的拉佩索強拉進海裡。

被水流阻絕空氣的拉佩索呼吸困難、手腳彷彿綑綁著重石般難以靈活動彈,只能下意識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掙扎,心想他的人生難道就在這裡結束了嗎?但還來不及思考是否有什麼未完成的遺憾或是留下遺言,下一秒便有人從背後抱住他緊接著被一股巨大力量往上扯,在窒息感即將奪去所有意識之前破水而出,重新獲得呼吸的能力。

邊咳嗽邊貪婪地大口吸吐氣,總算有辦法控制身體的拉佩索想看看救自己的人是誰,結果映入眼簾的是滿臉無奈的維爾王子,濕潤的紅褐長髮凌亂地黏在臉龐及散落肩膀顯得相當狼狽,卻也增添震懾人心的魔性美,叫人莫名其妙心跳加速。

「你.........?」

「你這個笨蛋!」維爾忍不住開罵:「法術咧?!你不是女巫嗎?淹死的女巫是要笑掉大牙?!」

「太、太突然了......來不及......」

「來不及用法術也可以游泳啊?你是嚇到昏了嗎?」

「我一直待在高塔怎麼可能會游泳啊?!」終於完全恢復意識的拉佩索忍不住反駁對方,見維爾嗤了一聲後邊游邊把他拉上岸。兩人站在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努力扭乾身上衣服的水,拉佩索掙扎遲疑一會兒後開口打算道謝:「那個,謝......」

「吼,救你真是沒搞頭,如果是美女還可以人工呼吸,在海浪中飄多久都心甘情願。」



你去死好了。



立刻把感激話語嚥下肚,拉佩索將衣服扭得死緊似乎恨不得手上握住的是維爾脖子。

沒多久海浪又如同熱水滾沸般波濤洶湧起來,接著在漫天浪花之中逐漸浮現類似轎子的座椅並飄搖於海平面上,上頭正坐一位頂戴皇冠、滿臉落腮白鬍子、神態氣派威嚴、肌肉壯碩但下半身是魚尾巴的男性,旁邊則依偎一名氣質雍容高雅、戴著精巧后冠,同樣下半身也是魚尾巴的女性。再加上周遭圍繞數條美麗人魚,很明顯是小美人魚公主的雙親及家人。

「艾莉兒!」人魚國王聲如洪鐘,叫喚正奔跑而來的小美人魚公主姓名,令她瞬間嚇得止步。「跟我一起回去!別繼續待在這裡!」

「可是父王,我找到真愛了--」

「什麼真愛?妳被騙了!我看過那個王子,他配不上妳!」

「莫頓王子是好人,我跟他在一起會幸福的!」

「不、不,相信妳的父王。妳只要化為泡沫後過幾年靈魂就會再重生,到時候潔白如紙的妳可以再去尋找更美、更好的真愛。」

「莫頓王子就很好!」

「他的相貌、外型都差太多,我不會把心愛的女兒交給這樣的人。」

「父王!」艾莉兒努力想說服父親但後者顯然不為所動,急到快哭的她無助望向拉佩索,於是拉佩索立刻站出來勇敢面對氣勢凌人的人魚之王:「不好意思,請讓我說幾句話。」

國王狠瞪拉佩索。「你就是那個多事阻止艾莉兒泡沫重生的混蛋黑巫?是不是下了什麼蠱惑咒語控制我的女兒,讓她離不開那個王子?」

「請先冷靜聽我說,除了阻止泡沫化之外其他都不是我主導,他們兩位是真心愛著彼此。」

「住口!胡言亂語!」國王氣得掀起海浪打向拉佩索,拍擊的重力彷彿狠甩後者巴掌,叫人不得不縮肩閉嘴。然而浪花落地被砂土吸收後,拉佩索凝視國王的目光絲毫沒有被澆熄退縮的跡象,反而燃起更加激烈的火花,令人驚異不已。

「我是說真的,莫頓王子心地善良又性格穩重,艾莉兒公主因為他的陪伴和鼓勵才能從前一段痛苦戀情走出來。他們互相支持、互相愛戀,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什麼要拆散他們?」

「我知道那位王子是個好人,但是外型......艾莉兒值得更好的人!」

「艾莉兒就是因為沒有戀愛過才對愛情有過多幻想憧憬,之前才會看上那個徒有外表沒有腦袋的王子。正常人被溺水救起後怎麼會認為身上一點濕都沒有的女人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也知道是中途路過好嗎?但艾莉兒愛就愛上了,這也不是什麼錯誤,重點是她從初戀中學習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也好不容易找到真正會愛她、疼惜她的對象。」拉佩索義正詞嚴,語氣也越來越慷慨激昂。「您說要讓艾莉兒化成泡沫,重生之後失去所有記憶、像張白紙後重新再來,那就代表她重生之後又有可能會愛上一個虛有其表甚至欺騙她的感情的人,然後遭受情傷又要泡沫化,就這樣重複不斷輪迴,永遠無法記取先前的經驗與教訓,這真的就是您想要的嗎?您覺得這就是給艾莉兒『幸福』嗎?她有選擇的能力,為什麼不讓她自己選擇?!」

被對方氣勢震懾住的人魚國王半晌說不出話,不禁細細思量拉佩索所講的言論,原本憤怒的情緒也漸次消散。「你說的.........確實有道理,重點還是艾莉兒要自己覺得『幸福』,而不是外人覺得.........唉......你說得對,我太心疼我的女兒了,都忘記應該給她學習成長的機會,痛過才知道如何珍惜。」

「父王......」聽到此番言語的艾莉兒笑顏逐開,與拉佩索交換開心的笑容。

「但是艾莉兒如果重生,也不可能每次都碰到爛男人吧,一定還是有機會啊。」人魚國王似乎還是有些不死心,拉佩索還沒出聲就聽見之前始終保持沉默的維爾開口道:「不一定喔,雖然一定是有好王子,但就我聽過幾乎都很糟。有戀屍癖的啦、有娶進門沒多久就殺妻的啦、有外遇直接在宮裡養小三的啦、有虐待新婚妻子的啦......莫頓是少數我知道有人品又有道德的優秀王子。」

一席話說得眾人目瞪口呆,維爾輕撥瀏海後微笑補充:「順帶一提,我個人也是流連花叢的渣男王子,傷過不少女孩子的心。」

為、為什麼講得這麼得意?好像什麼了不起的成就?

拉佩索瞠目結舌地盯住從認識到現在只能用「莫名其妙」形容的古怪王子,比他這個黑女巫實習生還更加詭異,虧王子還生得一副迷昏女性、羨煞男性的俊逸外貌,該說浪費還是上天不公平?

不對,現在不是管古怪王子的時候。

拉佩索轉回面對人魚國王,繼續勸說:「為什麼要賭這種未知機遇而放棄眼前的好男人?這不是太奇怪了?還是國王您想看到女兒多次被人傷害哭泣的樣子嗎?」

「怎麼可能!!」人魚國王暴怒,隨即放低聲量:「我只是......探索各種可能。」

「父王。」艾莉兒走近父親,臉上洋溢真摯幸福的微笑:「我相信您多跟莫頓王子接觸之後也會很喜歡他的。」

人魚國王愣住,這時王后雙手搭上國王肩膀,慈祥和藹地笑著:「相信艾莉兒吧,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了。您應該也看得出她的成長了。」

不僅王后如此說,圍繞在四周的艾莉兒姊姊們也紛紛為自己的妹妹說話,數分鐘後人魚國王舉手制止大家七嘴八舌的聲音,凝望艾莉兒的眼裡溫潤中夾雜難以言喻的感情。「我知道了,就依妳吧,妳已經可以分辨出什麼才是能夠真正帶給妳幸福的人。不過不要忘記妳還有家人在,如果碰到什麼難過的事情記得回來找我們,家人永遠是妳背後的依靠。」

感動萬分的艾莉兒立刻跑到海中,擁抱同樣群聚而來的姊姊及父母,欣喜而激動的情緒令她幾乎泣不成聲,但嘴角始終掛著歡喜的笑容。

拉佩索遠望這溫馨甜蜜的情景也不由得開心傻笑,總算又讓他解決一件難題。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真的是奇怪的女巫。」維爾跟著拉佩索回到高塔上的住處,一路念叨:「別人家的事情你插手就算了,還跟著別人一起高興,勞心勞力地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

「要你管,我就開心不行喔?」拉佩索邊整理女巫袋邊回嘴:「要說奇怪,你這個王子才更奇怪。幹嘛又跟到我家?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滾走?」

「看我高興。」維爾一臉賴皮待定了的模樣令拉佩索為之氣結,只得努力調整情緒當作沒這個人存在,逕自處理應做的工作。但王子顯然不願意被當作透明人,持續刷存在感:「你之前講過如果通過女巫試煉,就能從邪惡女巫身邊離開。對吧?」

「......嗯。」

「有期限嗎?」

「十年。三天後期限就到了。」拉佩索說完斜瞥王子:「幹嘛問這個?」

「你想當黑女巫嗎?」

「當然不想!我就是不想當黑女巫才想離開!」

維爾聞言突然發出長嘆並且無奈搖頭,困惑的拉佩索詢問:「幹嘛?幹嘛嘆氣?」

「你是笨蛋嗎?」

突然挨罵的拉佩索先是呆愣,隨即大發雷霆。「你才是變態!無聊!莫名其妙的奇怪王子!」

「說什麼通過女巫試煉就放你自由?通過成為女巫的儀式,你不就成為真正的女巫了嗎?」維爾的這句話倏地堵住對方的聲音,拉佩索的嘴巴越張越大,臉部表情也越來越詫異。

「欸,對耶!」

「小笨蛋一個。」

拉佩索腦袋空白,以至於完全無法反駁對方的譏諷,全力消化這剛得到的驚人資訊。

「所以,你要成為黑女巫還是要得到自由?」

雙手抓頭、懊惱地原地踱步轉圈,心神不定的拉佩索正努力斟酌這個困難選擇題的答案。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選擇的權利,沒想到好不容易可以選擇竟是如此兩難局面,叫人頭痛不已。

維爾沒有出聲,靜默地雙臂環抱於胸前看著十分困擾的拉佩索,等待對方想出解答,而後拉佩索倏地握緊雙拳,擺出堅定奮鬥的姿勢,顯然已經有了想法。

「我......」拉佩索表情認真:「我要通過女巫試煉!」

「喔?」

「這十年以來,我在試煉途中也幫助過不少人,就算成為黑女巫也不會改變,我會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不去傷害人。」

「所以自由還是你的首選。」

「對。」

「黑女巫的基本技能:詛咒、欺騙以及魅惑,可是你根本學不會詛咒和欺騙,也沒辦法靠這兩項通過試煉吧?」

「是沒錯......」而且只剩三天的時間,怎麼看都沒有機會。拉佩索思及此不由自主頹喪起來,完全失去鬥志。

「不過,」王子趁對方苦思時偷偷摸到拉佩索身邊,趁後者猝不及防將其推到牆壁上,運用身高優勢把拉佩索鎖在胸懷與牆壁之間的小小區域。剎那間的曖昧親暱感令拉佩索心中響起刺耳警報聲,忍不住張大眼驚叫:「你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雙手牢牢扣住對方手腕,維爾眼睛微瞇並透漏些許危險氣息,而他呼出的熱氣近距離噴灑在拉佩索臉頰,醺醉出擴散的紅暈。「不會詛咒和欺騙沒關係,要魅惑還是很有機會的......」

「什、等--!」被嚇到的拉佩索拼命掙扎卻怎麼也甩不開箝制,眼看王子的臉逐漸逼近,他忍不住狂吼狂叫兼腳踢:「混蛋快放開我!別亂來!你真的有病--!」

瞬間一陣狂風在屋內空間張狂肆虐,將所有物品全數捲到天花板上不停打轉,維爾緊緊抱住拉佩索並且死命抓著樑柱,勉強保持穩定。沒多久狂風忽地止歇,物件也立即掉落滿地,滾的滾、碎的碎,滿目瘡痍但總算恢復平靜,隨後一名有著鷹眼勾鼻、滿臉皺紋又披頭散髮等完全符合壞女巫形象的老婦人站在房間中央,惡狠狠盯住蹲在地上擁抱彼此的兩個男人,歇斯底里吼叫:

「你們這兩個狗男女--不對--狗男男!所以我討厭男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通通給我滾!不要再給我看到!給我滾!滾去天邊!滾!!!」

拉佩索不知所措,反應快的維爾立刻拉起他從唯一的窗戶出口離開高塔並且奔跑遠去,一路上似乎還能隱約聽見邪惡女巫咆哮兼哭嚎的恐怖聲音。待跑得夠遠,兩人站在昏暗森林的林道上大口喘息,維爾看向一旁上氣不接下氣的拉佩索,笑著彈一下對方額頭:「恭喜你自由。」

「啥?」

「邪惡女巫主動要你離開,這不就代表你得到自由?」

拉佩索聞言張大雙眼,發楞許久後才像回過神般說著:「欸,好像是耶。」

「你說過她討厭男人,如果看到男人搞在一起會更反胃。計謀奏效!」

「你故意的?」

「我聰明絕頂又懂得欺騙。看來我比你更適合當黑巫。」維爾邊自誇邊糗拉佩索,後者頭還有些昏、無法及時反應過來,過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真的獲得自由,忍不住咧開笑容。

「我自由了!自由了!我真的自由了!」手舞足蹈的拉佩索看起來非常開心,還在原地轉起圈來,王子凝視他許久後慢慢開口。

「喂喂,是我幫忙的耶,要感謝我。」

「謝謝!」

「光說謝謝沒用。」

「那......那要怎樣?」

維爾笑得很壞。「來我城堡吧。」

「啥?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叫你來就來,我是你的恩人耶!」維爾以手臂環住對方頸項,硬拖著人走:「走囉!回城堡!」

「等一下!等一下!喂--」拉佩索哪可能乖乖就範,死命掙扎想逃出對方的箝制,但王子外表看起來纖瘦其實頗有力氣,一時半刻竟然無法掙脫也沒辦法阻止對方扯拉的力道,情急之下甚至考慮到使用巫術。

「有選擇的能力,為什麼不自己選擇?」維爾忽然冒出這句話,拉佩索直覺看向對方也忘記繼續掙扎,維爾亦回望拉佩索並勾起唇角,兩人四目相對的剎那似乎迸發出什麼,但沒人深究,拉佩索只能愣愣地聽著對方以低沉性感的嗓音說道:「所以別的王子選擇救公主,我選擇救女巫。」

「咦?」

「被救的公主要隨著王子回到城堡,這是常識。所以你也乖乖跟我走吧。」

「那是公主的情況啊你不要混在一起!」

「一樣啦,走。」

「一樣個屁!放開我!」

兩人的身影逐漸遠離,但吵嘴聲不停隨風飄來,久久未能停歇。





爬出一個坑又跳進另一個坑,女巫的修練看來還需要繼續進行。









(END)


本文最後由 空音 於 2024-6-8 17: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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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和庵 + 2 好有趣的故事www 好奇拉佩索被帶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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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4-13 20:4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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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1)

從前從前,在某個國家裡有位美麗公主被邪惡巫婆施了咒語並囚禁城堡中,日夜企盼總算等到英俊勇敢的王子前來拯救她。擊退巫婆的王子與解除詛咒的公主一見鍾情,兩人開心地回到王子的城堡,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童話故事應該要這樣發展才對,但是--



「放開我!變態王子!」被五花大綁的拉佩索倒在床鋪努力扭動身軀想掙脫卻徒勞無功,被綑綁就算了手和腳還特地多加好幾圈繩索強化,簡直把他當市集裡吊起來販售的豬肉,氣得大吼大叫:「快解開繩子!不然我掙脫後第一個燒你!」

「就是怕被你燒才綁你。」維爾褪下正式的裝束後換穿舒適家居服,邊鋪平床被邊若無其事地說著:「不然熟睡時被你變成豬啊、狗啊還是什麼的,就慘了。」

正在鋪床、有著一頭美麗紅褐色長髮的男子是他們所在領地的奧布里斯國大王子,維爾.路西法.坎拉斯雷夫。而被綁牢倒在床上掙扎的人則是「黑女巫」拉佩索,其名來源正是由於父母偷採摘邪惡女巫種植的萵苣,導致幼年的他被強擄走成為黑女巫的契機。明明該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兩人,卻莫名其妙攪和在一起。

「你睡我那邊時我有動過你嗎?」好不容易撐起上半身的拉佩索,下一秒就被對方甩過來的床被重新壓回床上,扭了好一陣子終於把頭顱鑽出被子外呼吸新鮮空氣。

「情況不一樣,那時我們是分開睡,現在要睡一起。」床被的一半蓋在拉佩索身上,維爾窩進另一半裡面,閉眼輕聲說著:「我得多少防備一下。」

「你如果這麼怕,為什麼不分房間睡?」

「我自己都要沒地方睡了,還分房?」

拉佩索聞言不禁回想被維爾強拉進這座城堡的景況。

先是被大門守衛持武器攔阻並嚴厲斥責擅闖宮殿,甚至要把他倆當暴徒般抓進監牢,維爾沒多說什麼只是單手插腰與守衛對峙,拉佩索正思忖是否要出手時一名看似隊長或統領的人物匆匆趕來,喝斥守衛退下後向王子鞠躬道歉,緊接著畢恭畢敬引領維爾走進殿內。一路上拉佩索瞄見周遭人等竊竊私語,臉上皆帶有驚訝神情,還隱約聽見有人詢問維爾身分,不免疑惑為何宮裡的人會對自己國家的王子如此陌生。

隨後兩人被帶至金碧輝煌的豪華大廳,腳踏赤紅地毯一步一步從入口大門走向位於兩階高平台的精緻氣派皇座。

坐在皇座、肩披皇袍的國王留著修整打理過的性格上唇鬚和下頜鬍,即便兩鬢頭髮已霜白依舊威風凜凜、氣宇軒昂,完全可以想像年輕時英姿煥發的模樣,甚至可能比維爾還俊美,相信其翩翩風采一定擄獲許多女子芳心。

與王座比鄰的另個座位同樣華麗非凡,將耀眼金髮優雅盤起的王后一身錦織燦服坐在位子上,年近半百風韻猶存、美艷依舊,端莊之中帶有不輸國王的威嚴氣勢。

來奧布里斯國的路上維爾簡單提及母妃早已病逝,現任王后是國王再娶的妻子並生有一對雙胞胎王子,因此拉佩索能夠理解王后表現出來的漠然疏遠態度,但他不懂為何身為親生父親的國王對待維爾也同樣冷淡,絲毫沒有見到久別重逢的兒子應有的喜悅,僅僅簡單說了兩句:

「回來啦。」

「回房休息吧。」

就像打發似地示意侍衛帶兩人離開,叫拉佩索非常傻眼。

但維爾不吭一聲,行禮如儀後帶拉佩索離開大殿,溫文儒雅、循規蹈矩的氣質風範與拉佩索熟悉的嘴巴不乾淨又愛使壞的印象大相徑庭,卻也更加確認他是皇室第一王子的身份地位。

走在王宮內寬敞筆直的殿堂廊道間,拉佩索思忖許久後靠近維爾悄聲道:「王后她......是黑女巫。」

只要是巫界一份子,無論才能高低皆擁有感應他人巫術性質的基本能力,拉佩索當然也不例外。

見到王后的第一眼拉佩索便察覺對方黑女巫身分,相信對方也清楚他的底細但兩人都不動聲色,拉佩索考慮許久決定告知維爾此訊息,然而後者出乎意料之外淡然回應:「是啊。」

拉佩索驚訝地瞪大眼,維爾接著補充:「父王也知道。正是因為這樣才迎娶王后。」

「什麼?為什麼?」

拉佩索滿腹疑問,但維爾顯然沒有回答的打算,逕自快步走至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門口後停駐,差點撞上維爾背部的拉佩索下意識瞄一眼房內景象而後大驚。只見好幾位侍從僕人匆匆忙忙整理房裡堆積的凌亂雜物,兩名總管之類職務的人物戰戰兢兢向維爾說明來龍去脈,同時不停鞠躬道歉。

維爾見怪不怪似地從容以對,拉佩索卻是雙眉絞得死緊,完全無法理解王室成員間詭異的互動關係以及維爾遭受到的對待。無論是否長年離開城堡遊走在外,維爾終究還是這個國家的大王子,居然因為房間暫時閒置而充作雙胞胎王子的儲藏室?

即便現在已經躺在整理得乾淨清爽的床舖上,拉佩索回想還是相當傻眼,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國王竟然任由他們這樣處理你的房間都不阻止?又不是永遠不會回城堡,太過分了吧。」

「習慣就好,反正我也不常回來。」

「什麼叫習慣就好?你好歹也是這個國家的大王子吧。隨時保持房間的整齊乾淨迎接主人不是基本道理嗎?連貴族都會這麼做,你們可是王室耶。」

「你這個黑女巫要求也太多。」

「什麼?」對方的語氣彷彿嘲笑他大驚小怪,令拉佩索沒來由火氣上來,但他還沒開口便發現維爾眼前似乎蒙上一層白霧,眼神飄忽。

「他們要怎麼怎麼處理都可以,只要......」頓一下,維爾轉頭望向窗戶,拉佩索順其視線看見窗台擺放一株盛開在玻璃罩內的鮮艷玫瑰,每一片花瓣紅嫩得猶如精雕瑪瑙,於銀白月光的照拂之下生動綻放迷人色澤、展現瑰麗姿態,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當房間內部雜亂得猶如廢墟一般時唯有這朵花的周圍清空,相隔一段距離後才有物品圍繞,彷彿築起一道堅固厚實的屏障層層保護,就連侍從清掃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呵護,不敢有任何閃失。

「那朵玫瑰......很重要?」拉佩索詢問,維爾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將頭轉正後再次闔上雙眼。「該睡了。」

「喂,等一下,先鬆綁!」

「跟你說不可能。安靜睡。」維爾淡漠回應,拉佩索狠瞪他沒效果後,立刻像被魚網撈起的漁獲般在床上蹦彈不止,惹得維爾眉頭緊皺,先努力按捺一陣子隨即睜開雙眼,剮過拉佩索的目光凌厲得彷彿要將人碎屍萬斷。但拉佩索可沒有被嚇到反而挑釁地回瞪對方,兩人目光觸及剎那火光四射、稍有不慎便會烈火燎原,叫人膽戰心驚。

側過身體,維爾一手架在床上並撐起頭顱,居高臨下地俯視被綁得死緊的拉佩索,湛藍眸子隱約閃動怒火但整個人散發慵懶氣息,顯得莫名危險。

「快睡。」維爾湊近拉佩索,刻意壓低的嗓音性感誘人,呼吸與吐出的溫熱氣息全都噴灑拉佩索臉上,引發陣陣顫慄。「再吵就堵住你的嘴。」

「堵我的.........嘴?」不知為何拉佩索直覺對方會使出的手段絕對不是往他嘴巴塞一塊布或大石頭那樣簡單,尤其王子的臉龐越來越靠近,微瞇的碧藍瞳眸隱約帶有迷情誘惑,拉佩索不由自主往後縮,直到驚覺自己的身子懸在床邊,只要再一公分就會掉落地面,瞬間倒抽一口氣。「你、你......別再靠過來!」

維爾也不繼續近逼,以無比溫和的笑臉詢問:「要乖乖睡了嗎?」

癟嘴的拉佩索死命瞪對方,一副想抵抗卻又無能為力的氣憤模樣,恨不得眼神可以殺人,但視若無睹的維爾將他從床緣拉扯到床中央並把被單重新蓋好。

「睡吧。」王子說完躺回自己的位置背對拉佩索,後者也只好努力喬個舒服的姿勢後閉上眼。雖然被綁著的確不太舒服,但他小時候曾經被女巫養母倒吊起來訓練然後累到不小心睡著,相較之下目前情況還算小事。

於是前面還在鬼吼鬼叫被綁住沒辦法睡覺的拉佩索,馬上以驚人速度進入夢鄉,甚至因為舟車勞頓太過睏倦,沒多久開始打呼起來。

迷迷濛濛之中不知為何來到一處空曠場域,眼前一望無盡的草原與蔚藍天空在遠處連成一線,看不見平原的盡頭也沒發現生物蹤跡。

驀然六隻天鵝飛過天際,拍打翅膀的聲響打破周遭的寧靜,緊接著一名少女奔向他並伸出雙手,呈現出求救的驚慌。拉佩索下意識朝少女跑去,拉長手臂差點觸碰到對方之時,平坦地面突然像板塊推擠似地膨脹凸起並隔絕去路,同時間十數條粗大藤蔓鑽出土壤而後迅速竄升,團團纏繞包圍少女並且綑成球狀監牢,隨即把發出恐懼叫聲的少女拉進深不見底的黑暗窟窿裡。

事情發生在一瞬之間,完全沒有反應機會,被土牆阻擋的拉佩索眼睜睜看著少女的身影跟著藤蔓一起從地洞消失,欲開口呼喚竟啞了口無法出聲,無力且憤恨地感受心如刀割般的痛楚。

倏地驚醒並從床上坐起,拉佩索大口喘息好一會兒才發現天色已亮,原本捆縛其身軀的繩索也消失無蹤,行動恢復自由。邊緩和呼吸邊左右張望,掃視房內空無一人,拉佩索伸手摸身旁被襦後感受到陣陣涼意,顯然王子已經起床好些時間。

趕緊起身漱洗,正要離開房間的拉佩索與剛好進門的維爾撞個滿懷,後者摀住胸口抱怨:「你是要攻擊我啊?昨晚綁你的事情記恨到現在?」

「是不小心撞到又不是故意。」拉佩索立刻回嘴同時輕揉自己撞到的地方,還真的挺痛的。眼前這位王子的外型清瘦修長,實際碰觸才察覺肌肉結實、骨骼強硬,沒有表面那般弱不禁風,顯然經過長久且嚴酷的鍛鍊,看來腰間隨身配戴的寶劍並非裝飾而已。

「早膳已經準備好,你也一起來用餐。」維爾如此說,拉佩索很驚喜:「欸?我也一起?可以嗎?」昨天對方還跟國王與王后說自己是新的僕從咧,僕從要怎麼跟皇室成員一起吃飯?

「你搞錯了,是我們兩個人吃而已。其他人早已用餐完畢。」維爾雲淡風輕說完突然拍擊拉佩索臀部,後者驚跳到一旁捂住屁股同時餘悸猶存地狠瞪王子。

「弄好就快跟過來。」

「你、你不要再動手動腳!」氣到雙頰通紅的拉佩索厲聲警告,可恨的是對方依然一副不以為然的從容神情。

「你可是我僕從,我高興怎樣就怎樣。」

「誰是你僕從--」正要大吼的拉佩索被對方食指壓住唇,近距離與王子的漂亮藍眸對視。

「別忘記是誰帶你脫離黑女巫的掌控?」

這句話讓拉佩索想辯駁卻說不出任何回擊言詞,誰叫他的的確確接受對方幫忙才成功離開從小禁錮住他的高塔呢?雖然不是主動請求但確實如其所願,完全沒有駁斥的立場。於是內心早已火山噴發的拉佩索只能咿唔著發出怪聲,呈現想罵卻罵不出口的狀態,猙獰古怪的表情惹得維爾差點噗哧笑出,趕緊抿唇憋著,盡力維持優雅形象。

「快走,肚子餓我可不管。」王子說完立刻轉身離開,深怕再待一秒他硬撐的正經面孔就要破功。拉佩索狠瞪其背影,恨不得能用燃著熊熊火焰的目光在對方身上燒出個大洞,但最後還是撇撇嘴,不甘願地跟在維爾後頭往餐廳方向走去。

當兩人相偕進入氣派豪華的用餐殿廳,映入眼簾的除了隨伺在側的數名侍從以及桌上的佳餚外還有一位端坐餐桌旁的女士,盛裝華服、雍容華貴的王后見到他倆現身,艷紅嘴唇微微揚起。「大王子今日是否有特別計劃?」

「王后是要問我會不會離開王宮嗎?」滿面笑容的維爾恭敬以對:「待我用完餐就會馬上離開。您放心,礙眼的人不會逗留太久。」

「這樣啊,那我放心了。」王后的笑臉和語氣絲毫沒變,依然維持表面親和的態度:「你總是能撿回一些讓人大開眼界的有趣玩意兒。怎麼帶個黑女巫回來?還是個男的黑女巫?我以為你對黑女巫深惡痛絕呢?」

「我怎麼會恨黑女巫呢?尤其像王后這樣身材姣好又美艷又毒辣的絕世美女,任誰都想一親芳澤,誰還會在乎是黑巫還白巫?真佩服父王能找到如此極品。」

兩位王室成員的談話內容聽來尋常,可是考量到王后的另一種身份,使得普通對話增添不少諷刺和挑釁等詭譎氣息。

明明兩人皆以符合高尚禮儀的優雅談吐交談,拉佩索卻聽出彼此話語裡暗藏的刀光劍影--喔、不對,其實也沒暗藏,根本是顯明直接地朝對方戳肉刺骨,用柔和的語調說出尖利的詞句。

王后眉眼挑動一下,嫵媚微笑:「你也不必羨慕你父王,只要別再到處遊蕩、遊山玩水,好好定下心來找個好對象,也能像你父王一樣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

「幸福美滿嗎?」維爾的笑容幾乎咧到耳邊,看在拉佩索眼裡是既詭異又恐怖。「我相信王后是真心誠意地祝福,不然就太令人傷心了。」

「當然是真心誠意,這也是我在這裡的目的,不是嗎?」

每個字、每句話都能聽懂,但卻像打啞謎般無法理解,拉佩索只能呆站一旁木然觀望王后及維爾,靜待後續發展。

「父王和您都放心,我有記在心裡。」維爾一手梳過細軟的紅褐劉海,笑顏燦爛得堪比晴朗天空的豔陽。「不過親愛的王后,辛苦地閒話家常這麼久也該累了,直話直說應該比較舒坦愉快吧。剛剛說到在這裡的目的,王后之所以會入宮的目的不是都要達成了?您當上了王后,生下來的孩子也封為王儲,遲早會接班成為下一任國王,這麼幸運又這麼順利,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王后沒吭聲,維爾誇張地露出恍然大悟表情:「啊、我知道了,還有一個問題存在。」說著輕拍自己胸口燦笑:「因為我還在嘛。就算我說自己不想管國事,希望能夠過著到處遊山玩水、逍遙自在的生活,想必王后依然覺得有根刺扎著不舒服,想方設法要處理掉。對吧?」

輕挑起一邊秀眉,王后艷紅的嘴唇優美地開闔出聲:「維爾.路西法.坎拉斯雷夫。第一王子的嘴上功夫依然相當厲害。」

「芭芭菈維絲王后。能獲得您的盛讚是我無上光榮。」

「話就說到這裡吧。」王后邊說邊在侍從攙扶下自座椅起身,拖曳絲綢長裙走過維爾身旁時停步而後嫣然一笑:「如果我真想處理,你還有辦法到處遊山玩水嗎?」

維爾也喜眉笑眼回應:「正是因為沒辦法處理,才這麼棘手,這麼礙眼哪。」

「的確。看著挺煩的。」

「那可真遺憾。因為我還會時常回來的。」

王后冷哼後再次踩起步伐,帶著侍從們離開餐廳,拉佩索則下意識深吸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先前居然不自覺屏住呼吸。

維爾原本挺直背脊的身軀也明顯放鬆下來,自在輕快地找個位置坐下並且招呼拉佩索:「怎麼?坐下來吃飯啊。」舉止態度完全沒有先前的拘謹模樣。

拉佩索遲疑一會兒後順從地在王子身邊落座,等待服侍的僕從為他倆盛裝餐點,維爾拿起餐具時拉佩索忍不住詢問:「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

「很簡單,就是感情不好。」

豈止不好,簡直充滿敵意、火光四射。拉佩索有察覺維爾跟其它皇室成員相處情況很差,只是沒想到差到這種程度,維爾那種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壞嘴以及古怪個性想必就是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滋長萌生,頓時覺得情有可原。

拉佩索很想追問清楚,但已經開始用餐的維爾明顯不想多談,他也只好把旺盛的好奇心硬生生吞進肚,將十數個疑問拋到腦外,先行餵飽飢腸轆轆叫不停的五臟廟。

人人都夢想進入王室,期待能過上令人稱羨的富貴權威生活,殊不知王宮裡的日子也是充滿爾虞我詐及勾心鬥角,甚至陷害、暗殺、詛咒等陰詭髒事時有所聞,不比民間輕鬆。

思及此,拉佩索突然想到清晨的夢境,很想回家一趟。

「你想回去找親生父母嗎?」維爾突然這麼問,嚇得拉佩索差點跳起,像看到怪物似地緊盯對方。

「為、為......為什麼你知道?」難道對方有讀心術?

「你昨晚夢話說的。」維爾好笑看著對方呆愣的表情:「真的超級吵,吵得人睡不著。」

拉佩索瞬間羞紅雙頰。「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會說夢話?還硬要我跟你睡同一張床,自作自受!」

「同床歸同床,夢話歸夢話。」維爾說著叉起一塊烤得香氣四溢的肉排,他的思考邏輯常常令人摸不著頭緒,分不清到底是認真還是說笑。「所以,你想回去看看?」

拉佩索沒多想便點頭。「我當然想回去看一下狀況。可是要先找到他們住在哪裡......」

「這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查到了。」用餐完畢的王子優雅地以餐巾擦拭嘴邊,接著在瞠目結舌的拉佩索面前取出折成一半的紙條:「用『萵苣』、『詛咒』這些關鍵字找到當事人並不難。」

拉佩索感動不已,剎那間簡直想衝過去抱住對方來表達滿腹感激,但維爾先一步伸手阻止他:「不必謝。你只要做好僕從的工作,好好服侍我就行,晚上也乖乖睡覺不要吵。夢話我倒是可以原諒你。」



這人真是有一秒惹怒別人的本事。



拉佩索自認脾氣還不錯,但自從遇見對方後就開始無法管控自己的情緒,隨時隨地都可能被激怒,哪天就算被搞到精神衰弱也不奇怪,但是......

也沒有很厭惡就是了。

撇撇嘴,放棄跟對方吵架的拉佩索拉回正題:「那......等一下可以去找我家人嗎?」

「不行的話我何必查這些資料。」維爾將紙條遞給拉佩索。「吃完就出發。說不定中午左右就能到。」

「太好了!謝謝!」

說不期待是騙人的,十多年的歲月裡拉佩索時常想像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姊妹長什麼樣子,是不是也思念自己?如今很快就能獲得解答。

但在離開王宮前,雙胞胎王子詢問維爾此行是否又要隔許久才回宮,得到肯定答覆後兩人當場商量要把雜物重新堆回維爾的房間,令拉佩索沒來由不悅,可是當事者既然沒反應他這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逼自己將不愉快的情緒壓下去。

心中默念專心想著馬上就能見到雙親的事情就好,少管別人的家務事,緊握拳頭的拉佩索這麼提醒自己,而後在維爾催促下趕快用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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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4-20 20: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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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2)

王子與女巫,奇妙的二人組合騎乘駿馬往目的地奔馳而去,很快就到達紙條上所指示的地點,拉佩索跨下馬後好奇觀察眼前屋舍,斑駁牆壁彰顯出建物歷史,屋前乾淨的地面則展現住家主人每日打掃的勤勞。圍牆旁有一片荒蕪的菜園,當年這人家的年輕夫婦就是因為偷採菜園裡的萵苣,才造成親人分離的局面,想來不勝唏噓。

深呼吸一口氣,拉佩索上前輕敲木板門,等待一會兒後門扉緩慢打開,一名中年男子疑惑地看著門口的兩名年輕人:「你們是......?」

「我是......!」正要說出自己名字的拉佩索倏地噤聲,想起他的名是巫婆養母所給而非原生父母取的,正思考該怎麼說明時聽見身旁傳出聲音:「他就是你們當年被巫婆帶走的男孩子。」

中年男子愣半晌後睜大眼,緊接著衝出門並抓住拉佩索的肩膀上下左右逡巡一輪,神情激動:「你--你是--?」

「......父親。」

「是你?真的是你?」男子不由自主猛搖拉佩索,眼眶開始泛紅。「天哪......上帝啊,聖母瑪利亞.........你真的回來了?太好了!快、都快進來!」邊說邊拉著拉佩索的手進入屋內:「老婆!快出來看看是誰回來了!」

「爾莎回來了嗎?」隨著喜悅的聲音跑出來的是一名盤起頭髮的中年婦女,見到兩位陌生男子後驚愕與困惑寫滿些許細紋的臉上。「......誰啊?」

「我們的小七啊!」與妻子完全不同的亢奮嗓音,中年男子將拉佩索帶到對方面前:「被巫婆帶走十多年的小七啊!」

「小......七......?」震驚得張大雙眼,婦女有些搖晃地走到拉佩索面前上下檢視許久後綻開笑靨。「是你?真的是你嗎?不是騙我的吧?」

「真的是我。」拉佩索笑著回應,馬上被婦女大力抱住。

「你回來了!都要放棄了呢......沒想到還能再看到你......來,跟媽說說,這幾年過得如何?都沒消沒息的,怎麼突然......?那個黑巫女呢?」

「她讓我離開了,所以我就回來找你們。」簡單帶過的拉佩索隨即詢問:「先別管這些,我有聽說六位哥哥變成天鵝的事,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嗎?」

中年夫婦面面相覷後由父親回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但半年前爾莎--喔、就是你的小妹,十六歲生日時我們跟她說了哥哥們的事情,結果她不顧我和你媽的反對,堅持要去找變成天鵝的哥哥們,從此音訊全無。」

「早知道就繼續隱瞞別講了。」婦人開始哽咽:「那麼多孩子現在全沒了......要我和你爸怎麼辦......」丈夫趕緊擁抱妻子並且拍背安撫,看起來孤苦無依的二人令人不忍。

「別擔心!我會找到妹妹和哥哥,然後解除哥哥身上的魔咒,把他們全都平安帶回家。」拉佩索提出保證,炯炯有神的雙眼透露出堅定意志,然而雙親並沒因此出現喜悅模樣反而愁容滿面。

「別啊!你六個哥哥和妹妹都不見了,好不容易回家了就別再離開吧!」婦人扯住拉佩索的衣服哭喊,驚愕的後者趕緊握住她的手好言相勸:「我有辦法解除他們的詛咒,到時候大家都能回來團聚不是很好--」

「如果回不來怎麼辦?連你也賠進去的話我和你父親老了有誰照顧?我現在已經看不太清楚沒辦法做針活,你父親也沒體力做粗重工作,自從他們都不見後我和你爸過得多辛苦你知道嗎?」

「呃嗯......我了解妳的顧慮,但我還是得去。」

「為什麼!你想眼睜睜看著你媽和你爸餓死或累死嗎?!」

「不會的、不會的。我跟妳保證一定很快會再回來,也一定會帶哥哥和妹妹回家。請相信我吧。」拉佩索努力安撫情緒激動的婦人,幸虧丈夫也幫忙勸慰妻子才逐漸冷靜下來。雖然最後同意讓拉佩索離開,但夫婦倆的表情充滿不甘願以及怨懟、緊張害怕等種種叫人尷尬的情緒。

而後丈夫送拉佩索和維爾出門,一路走到栓馬匹牽繩的地方後不死心再問:「真的要去嗎?」

拉佩索毫不猶豫點頭。「別擔心,再過幾天我就會帶他們一起回來。」

「能這樣就好了......」嘆息的中年男性看向始終保持沉默的維爾:「我都忘記問。這位是......?」

「喔,他是......」拉佩索正想回答時維爾插口:「朋友。路上偶然遇見的朋友,一起旅行比較有伴。」

雖然拉佩索非常訝異但並沒有糾正,與維爾騎馬行走一段路程才問道:「為什麼說是朋友?」

維爾挑眉。「難不成要說僕人?」

「也不是這樣講.........」

「你也不想解釋太多吧,這麼說最省事。而且之前你雖然受到巫婆控制,但在接受女巫試煉的期間其實有機會可以偷偷回家探望家人,之所以沒這麼做就是怕給家人惹來不必要麻煩,也不想讓家人知道你成為黑巫的事情,不是嗎?」

拉佩索嚇一大跳。「為什麼你知道?」

「因為你真的太好猜。」看著拉佩索因為被取笑而氣得鼓起雙頰的模樣,維爾沒來由地心情好。「以黑女巫來說你實在太沒心機,如果沒有我這個『朋友』幫忙,到現在還呆呆地被困在高塔裡咧。」

「不需要你幫忙我自己也可以處理!」惱羞的拉佩索邊說邊快馬加鞭超越對方,意圖甩開後者,維爾則在後頭不疾不徐道:「是喔?那你知道要怎麼去找你那六位哥哥嗎?」

這個問題成功吸引拉佩索注意,他立刻拉住馬並轉身詢問:「你知道?」

「或許知道。」維爾騎到拉佩索身邊,臉上表情高深莫測:「我聽說西北方的森林裡有一座美麗大湖,湖畔時常聚集美麗的白天鵝,或許去那裏可以找到線索。」

「真的嗎?這線索很有價值耶,謝謝!」

「就說吧,還是需要我幫忙。」維爾壞壞的笑容讓拉佩索的感激之情瞬間消失,惡狠狠瞪住對方幾秒而後低聲說了句:「可惡......」

維爾裝作沒聽見,催促對方趕路以免天黑前無法到達目的地,奔馳的二人在黃昏時分順利找到森林的位置,隨即騎馬悠緩漫步地踏進林地以免驚擾棲息此處的生物,沒多久便發現王子說的那座湖泊,四周的確聚集許多喝水休憩的白天鵝,令拉佩索十分興奮。

在維爾的提議下,兩人將馬匹繩索綁在離湖泊還有一段距離的樹幹上接著小心翼翼地步行靠近,藏身於巨大樹木後方窺伺動靜。

「等下入夜後看會不會變成人,就知道是不是了。」維爾如此說,得到拉佩索點頭贊同。他倆屏氣凝神等到黑幕遮蔽了霞彩、月光取代了日照,總算盼到些許變化。

皎潔柔和的月色映照湖面泛出一層銀白光芒,那道清光平敷於湖岸四周的白天鵝身上,猶如施展魔法般讓天鵝潔白的翅膀逐漸幻化為纖細雙手、腳蹼轉化為長腿、軀體變形成人類的姿態,最後身穿純白紗裙的十數名少女一同高跪湖邊感謝上天賜與的些許垂憐。

「好像......都是女孩?」拉佩索環顧一圈後道。

「聽說北國有位絕美公主因為拒絕惡魔的求愛而被施咒成天鵝,於是和她同樣被下咒語的侍女們一起在這座天鵝湖邊生活,只有晚上才能恢復人形。看來傳言不假。」

「等一下。」拉佩索狠瞪維爾:「你早知道這邊變成天鵝的是公主,不是我的哥哥?」

「那當然,我對追六個男人沒興趣,要追也是追公主。」維爾挑眉回應,輕佻態度令拉佩索為之氣結。

「你這人--!」

「不過也是有可能得到線索。」王子說完逕自走出樹幹陰影往湖泊邁步前行,拉佩索愣半晌後趕緊跟上,剛從天鵝變成人形的女孩子們見到不速之客嚇得聚在一起,有人甚至拼命發抖,維爾於是站在離她們有段距離的地方鞠躬行禮。

「我是奧布里斯國的第一王子維爾.路西法.坎拉斯雷夫,不是什麼壞人請妳們放心。」

那些女孩子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其中一位服裝華麗、容貌也特別漂亮的女子從人群中走出,優雅地拉裙回禮。「我是茲考國度的奧傑塔公主。很榮幸見到奧布里斯國的王子。」

公主擁有細緻姣好的面容、綠寶石般閃亮明眸、吹彈欲破的柔嫩皮膚,以及彷彿絲緞似地在身後流洩而下、長度及腰的美麗捲金髮,白裡透紅的粉頰增添嬌羞神色,美得令人過目不忘。

但更驚艷的是奧傑塔公主渾身散發高潔氣息,不因身受詛咒流落在外而顯得楚楚可憐、柔弱可欺,反而維持著神聖不可侵犯的皇室威嚴,叫人打從心底敬佩。

「王子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奧傑塔詢問,維爾於是半側過身並以拇指往後指著拉佩索:「聽聞這座湖聚集了被巫術變成天鵝的人,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

被點名的拉佩索往前站到維爾身旁,奧傑塔正想說些什麼,一直跟在其身邊的貼身侍女突然將公主往後拉,擋在拉佩索面前斥喝:「你的氣息......是黑女巫!你變成男人有什麼企圖?又想趁機害我們公主了嗎!我們還不夠慘嗎!」

「不、我不是--」

亟欲解釋的拉佩索見侍女抽出隨身小刀刺過來,下意識將雙臂架在面前阻擋,沒想到維爾先一步拔劍擋開侍女的襲擊後沉聲道:「他真的是男的,而且他也沒有要害你們,我可以保證。」

「可是他身上有黑女巫的氣息,」儘管刺殺失敗,侍女依然咬牙切齒地瞪視拉佩索:「我不會認錯!」

「妳說的沒錯,我的確是黑女巫,但我有理由--」拉佩索快速地把前因後果陳述一遍,包括他的父母偷採摘萵苣因此惹怒邪惡女巫,自己則因被雙親當作女嬰養而遭巫婆強行擄走並關在高塔裡,然後他又為了離開黑女巫掌控不得已通過女巫試煉。邊說邊掃視露出驚訝表情的女孩子們,講完後嚥下一口口水,真誠說道:「我完全沒有想加害妳們的念頭,只是想要找到我的哥哥們,幫他們解除身上的魔咒。」

那位仍舊持刀擺出架勢的侍女,原本強硬的態度有些鬆動但似乎還無法完全卸下防心,這時奧傑塔上前一步並伸手搭上侍女肩膀,臉龐漾著美麗的笑容。「可以了,費茲。我相信他們不是壞人。」

這句話讓侍女費茲及維爾不約而同收回對峙的武器,費茲先後退一步隨即回到公主身邊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時注意兩名男子的舉動,拉佩索忍不住在心裡敬佩其忠心。

「您的姓名是?」奧傑塔詢問拉佩索,後者趕緊報上自己名字,公主微點頭後道:「拉佩索先生......」

「叫我拉佩索就可以了,公主。」

「沒關係,我習慣加稱謂。」甜美笑容為奧傑塔的美貌增添嫵媚姿色,任誰見到都會為之動心,拉佩索不由自主臉頰紅燙,暗自慶幸天色昏暗才未被察覺。「您說要尋找被咒語變成天鵝的哥哥們?」

「嗯,不知道你們是否遇見過他們?他們有來這座湖邊嗎?」

女孩們相互對望一陣子,有名女子出聲道:「我知道,是六隻天鵝對吧?他們不在這裡,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在森林東邊半山腰的廢棄獵人屋那邊,還有一名少女在一起。」

「少女......是妹妹!」興奮不已的拉佩索追問詳細地點資訊,隨後連聲道謝:「謝謝你們幫忙!真的謝謝!感激不盡!」誠摯態度消弭女孩們的些微疑慮,甚至紛紛綻開笑靨鼓勵拉佩索,似乎已經相信他一言一行的真實性。

「太好了,希望你可以順利找到自己的手足。」奧傑塔嫣然一笑:「可是找到後接下來要怎麼辦?有辦法解除咒語嗎?」

「我之前查過魔法書,知道解法是什麼。」拉佩索說完想到什麼似地補充:「對了,不知道這個方法能不能也幫助你們解除詛咒?」

「應該不行。每個巫師的施法效果不同,解咒的方式也不一樣,沒辦法用相同方式解,硬要解可能還會造成反效果。」名叫費茲的侍女說明:「我曾經跟白女巫學過藥草學,所以多少懂一點。」

「費茲小姐原來是白女巫嗎?」

「不是的,可惜我沒有那個資質,只有當一陣子的學徒、學到一些巫術的基本知識而已。如果我是白女巫的話,或許公主和大家就可以不必受到那個惡魔的傷害.........」

費茲顯得很沮喪,奧傑塔溫柔地搭住她肩膀安慰:「這不是妳的錯,是那個可惡的羅特巴特......也是我的命薄吧......」

「公主......」

「難怪妳能感受到黑女巫的氣息。」維爾讚賞後轉向身旁的拉佩索調侃:「她不是巫界的人都懂這麼多,你這位黑女巫怎麼什麼都不懂?還想隨便救人?」

「囉、囉嗦,我也都是自己摸索啊。」拉佩索低聲反駁,羞愧的紅暈使其抗議力道減少許多,維爾的竊笑令他氣結卻找不到立足點可以回擊,只好硬生生轉移話題:「對了,我還沒問呢......你們怎麼會變成天鵝的?」

奧傑塔聞言露出難過神色,侍女們紛紛圍上前安慰她,在公主情緒稍微平復後費茲對兩名男子說明:「那是有一天......公主在森林散步時遇見黑巫師羅特巴特,羅特巴特想強娶公主為妻但公主不肯答應,於是那個羅特巴特一怒之下就把公主和身邊侍女全都變成天鵝,只有在夜晚才能恢復人形。因為不希望見到國王和王后每天以淚洗面的樣子,公主就帶著我們一起飛到這座湖邊棲息,天天祈禱不知何時可以解除魔咒的日子趕快到來。」

「太可惡了!居然有這麼可惡的黑巫師!」拉佩索忿忿不平。「難道沒有可以解除咒語的方法嗎?」

「通常要解除咒語有幾種方式。」費茲陳述:「一個是施咒的人自行解咒,但通常不太可能。再來就是施咒者死去後,他所下過的詛咒便會自動失效。還有就是像你這樣有找到解咒的方法。另外還有一個可能的解法.....」費茲頓住沒講下去,旁邊一名侍女接口道:

「其實解咒的方式我們知道。那個黑巫師在對我們下詛咒時有說,假如公主能找到一個願意愛她並且跟她結婚的男子,就能解除魔咒。」

另一侍女跟著附和:「黑巫師說完還大笑離開呢,好像看不起我們公主能找到真心愛她的男人一樣,真可恨。」

「這也沒辦法。」奧傑塔的碧綠眼瞳裡滿是憂傷,卻努力維持平靜樣貌以免其他人擔心難過。「誰會愛上一個白天會變成天鵝的女人呢?就算有人願意,他還得過羅特巴特那關,我不希望有人為我白白送死......」

「公主......」費茲憐惜地看著奧傑塔,拉佩索也忍不住心疼皺眉,深怕對方又要發揮雞婆本性的維爾趕緊出聲:「你不是要找哥哥?現在出發說不定還有機會在日出前跟他們說上話。」

此話驚醒拉佩索,他只好歉然跟公主說道:「抱歉,我得先去幫哥哥們變回人形,必須要離開。奧傑塔公主,等我把事情辦完後會再回來,希望也能夠幫助妳恢復人形。」

奧傑塔綻開花漾般美麗笑容。「謝謝你,拉佩索先生,你真好心,我會期待你回來的。還有維爾王子,謝謝你們。路上請多小心。」

「妳們大家多保重。」拉佩索跟女孩們揮手道別,接著與維爾一同騎馬往下一個目標所在地奔馳,王子忍不住叨唸:「你真的很愛多管閒事,解一個黑巫的詛咒就夠忙了還想解兩個?」

「可是,都看到了不能不管啊。」拉佩索說得認真:「如果我有能力的話,我願意盡力幫忙解除詛咒,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受苦......」

維爾嘆口氣。「你這種個性別說吃虧,可能還會招惹麻煩。算了,早知道你是個笨蛋,不說了。」

「誰是笨蛋啊喂!」

「就你啊,還想反駁?」

「我才不是!」氣噗噗的拉佩索指著對方:「話說你不是為了絕美的公主才找到那裏嗎?怎麼不乾脆娶公主,助她脫離魔咒又娶得美嬌娘,一舉二得耶。」

「我只是想看一眼公主美麗的容貌,又沒有說一定要娶。」

「公主她們這麼可憐,你幫個忙、做個善事也行吧?」

維爾斜瞥拉佩索,以輕快戲謔的語氣道:「那個......所謂『真情』呢,是指『真摯的感情』,也就是兩情相悅的意思。不是隨便阿貓阿狗說要娶公主就可以的,你知道嗎?那位公主也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不然她只要求一下黑巫師早就解除咒語,何必吃苦受折磨到現在?」

拉佩索聞言反覆思索對方的話,須臾緩慢說著:「意思是,要找到愛著公主,然後公主也愛著的男人,才有可能解咒?」

王子露出「儒子可教也」的誇張表情,但拉佩索撫著下巴維持沉思貌,沒有搭理他。

「這就真的難了......不過你對奧傑塔公主完全沒有任何意思?她那麼漂亮耶。」

「那你喜歡她嗎?」

「欸?」被反問的拉佩索愣住,瞪大眼看著對方以好笑的神情說道:「對吧,如此美麗的公主你也沒有立刻就愛上啊,才相處多少時間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愛上?除非一見鍾情。」

「我以為王子和公主相遇就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是常識。」拉佩索喃喃自語,聲音細小但維爾聽得清清楚楚。

「我也以為黑女巫應該要詛咒別人獲得不幸,而不是到處雞婆幫人解決困難。」

拉佩索聞言雙頰鼓起像極嘴裡塞滿食物的花栗鼠,每次被維爾講到無言反駁又不甘心時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惹人發噱。發現對方因為成功惹怒他而得意洋洋時,更令其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把維爾變成一隻青蛙或隨便什麼生物。

「好啦好啦,你都對啦......但你離開宮殿到處遊蕩的理由不就是要找一位能當伴侶的女性?奧傑塔公主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性格又好,是難能可貴的理想對象,你還是努力點追求公主吧?還有,你明明是第一王子為什麼要出宮找伴侶?」

維爾的笑容瞬間收止但很快又重新掛上,迅速得叫人無法察覺。「之後再說。話說你這種老是顧著別人,自己的事情都不先考慮的個性能不能改一改,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先幫你哥哥們解除詛咒?」

「我們現在不就是要去找我哥哥了?又不是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

「你那單純的腦袋瓜子,還是乖乖一次做好一件事比較穩當。」

「喔,也是......等一下!你說誰單純?」

維爾噗哧笑出。「說你單純還不信。小笨蛋。」

「可惡耶!別老是說我笨蛋!」

兩人一路上吵鬧不停歇,爭論拌嘴中絲毫不覺路程漫長,轉眼間發現早已到達廢棄的獵人屋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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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4-27 20: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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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3)

「應該就是這?」總算可以見到久違的手足讓拉佩索很是興奮,將馬匹打理好後就想奔入屋內,但立刻被一群人擋住去路。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數名男子惡狠狠地手持刀劍或棍棒喝止拉佩索和維爾,本以為是盜匪之徒,但拉佩索計算人數後綻開笑顏並大喊:「哥哥!是哥哥們嗎?」

「這傢伙在胡說些什麼!」

「是我啊,我是你們最小的弟弟!」拉佩索不顧維爾攔阻,硬是站到閃著凌厲刀光的一排鋒利武器前:「我就是被黑女巫帶走的拉佩索!」

「誰是拉佩索?沒聽過!」

「說什麼最小的弟弟,胡言亂語。」

「黑女巫?你這小子是黑女巫派來的嗎?又想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男人們殺氣騰騰逼近,試圖憑藉人多勢眾的優勢趕走拉佩索和維爾,這時其中一名男子突然大叫:「啊!你該不會是.........你是被邪惡女巫綁架走的小弟嗎?!」

此話一出其餘五位兄弟先是傻眼愣住,不約而同放下武器後驚愕地對拉佩索上下左右來回觀察,隨即陸續出現了悟與欣喜神色。

「你......?是你?我們的小弟?」

「真的跟我們有點像.........是小弟沒錯!」

「你逃出來啦?」

「天啊!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血緣關係騙不了人,即便不曾見過面但相似的輪廓神態以及說話語調瞬間消弭所有猜疑,分隔十數年的七兄弟意外重逢令人不免激動,胸中千言萬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述說,只能緊緊抱住彼此來傳遞久違溫熱的親情。

拉佩索按捺下狂喜,掙脫哥哥們的擁抱後介紹站在一旁的維爾:「這位是維爾.........我在路上遇見的旅伴。他也知道哥哥們的事情,是他幫忙我找到你們的。」

六位兄弟和維爾禮貌性地互相點頭招呼,拉佩索馬上切入正題:「聽我說,我知道怎麼解除你們身上的詛咒。只要穿上用蕁麻織成的長袖襯衫,就能讓你們變回人形,但是--」

「但是要使用教堂墓地裡生長的蕁麻來編織,而且手織的過程中完全不能出聲說話。」明顯年紀較長的大哥接口道,面對驚愕的拉佩索微笑解釋:「變成天鵝到處飛行流浪的日子,我們遇見一位好心的白女巫,是她告訴我們解除詛咒的方法。只是條件太過苛刻,根本找不到人可以幫忙,被魔咒纏身的我們又無法回家求援,本來想說死心了,幸好一年前妹妹找到我們,並且願意幫助我們解除魔咒,所以我們就藏身在這裡陪她織了一年。」

「妹妹為我們吃盡苦頭,但我們每天只能變成人形一小時而已,能幫她的有限。」另一位哥哥說完,大哥突然想到什麼似倏地抓住拉佩索的手:「一個小時快要過去了,趁我們還是人類的時候先把你介紹給爾莎,當我們變回天鵝後希望你可以協助她。」

拉佩索表示贊成,於是一行人魚貫進入屋寮內,坐在角落專心編織衣裳的年輕貌美少女發現有陌生人存在大吃一驚,大哥趕緊為她說明:「爾莎,這是妳七哥,就是被巫婆帶走的那位小七。」

爾莎睜大晶亮美麗的綠眸緊盯拉佩索,隨後逐漸泛起水光,差點哽咽出聲的她趕緊摀住嘴,努力不讓一絲一毫的音息洩出。

拉佩索三步併作二步到妹妹的面前單膝跪地,接著仔細審視對方容顏,發現跟他夢裡被藤蔓纏困的女子長相完全一樣。是預知夢?抑或是妹妹透過夢境的力量跟他求救?已經不得而知也無關緊要,如今最重要的是他找到自己的兄妹,總算可以為親人盡份心力。

小心翼翼拉起妹妹的手攤在自己掌心,凝視著原本白皙細嫩的皮膚因為被蕁麻刺毛所蟄而引起紅腫刺癢的慘狀,拉佩索心疼地皺緊雙眉,趕緊從口袋掏出藥罐並且小心翼翼塗抹那些密集的傷痕。

「這是我製作的,雖然沒辦法完全治療妳的手傷但可以緩解刺痛那些不舒服,讓妳不會那麼難受。」當初就是為了應付蕁麻刺毛而瞞著巫婆偷偷製藥,果然派上用場。拉佩索細心擦完後對著久別重逢的妹妹微笑,無法發聲的爾莎也感動地以笑容回應。

隨後拉佩索環顧這間小小的獵人寮,除爾莎手裡已經編織二分之一的衣服外還有四件完成品,此外角落處尚有稀疏幾叢蕁麻堆,大哥走過來說明:「要織出六件襯衫需要大量蕁麻,而且還限定教堂墓園的蕁麻更是稀少。本來想讓爾莎安心待在這裡織衣,我們兄弟去拔蕁麻,但一天只有一小時可以變成人類的我們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勞累爾莎還要花時間外出去遠方尋找,所以才耗費這麼久的時間......」

「放心!交給我吧!」拉佩索拍胸脯保證。「我來負責收集蕁麻,妹妹就安心待在這裡織衣,其他的由我負責。」

「就交給你了!」哥哥們紛紛拍擊拉佩索的肩膀或背部,有了生力軍加入使他們破解魔咒的希望更加濃厚,即便沒多久又要變回白天鵝依然覺得前途光明璀璨。

步出獵人寮時天色仍舊暗墨,拉佩索和維爾表示想趁夜去教堂墓地找尋蕁麻。「你就待在這裡吧?今天一整天趕路也累了。」

「我跟你一起去。」

拉佩索很驚訝。「欸?你要幫我採蕁麻嗎?」

「怎麼可能。」

「不幫忙幹嘛跟著?礙事。」拉佩索沒好氣地說,維爾皺了下眉頭後以手梳過劉海:「好吧,既然你這樣說我就留在這兒。至少這邊有美女相伴。」

「什麼?」

「令妹長相十分標緻,絲毫不遜貴族千金和各國公主,就算不聊天光是看著都賞心悅目。」

維爾輕佻的口吻令拉佩索心中警鈴大作,對方只不過好心幫忙找到他兄妹,就差點忘記這人是個會性騷擾的變態王子。於是拉佩索立刻揪住維爾衣領,近距離直視對方眼睛並咬牙切齒:「你、跟我一起去找蕁麻。」

「嗯?不是嫌我礙事?我可不要幫你採......」

「就算你閒在一邊睡覺我都不管。跟、我、一、起、去。」

儘管王子一點都沒被拉佩索威嚇的語氣嚇到,但還是佯裝心不甘情不願的委屈臉跟著拉佩索動身前往附近的教堂墓地,拉佩索努力採摘蕁麻時維爾就倚靠樹幹遠望他彷彿在看戲,偶爾洩漏猶如監視般的銳利視線。只是那種視線一瞬而逝,快得叫人以為是錯覺。

就如哥哥們所言,附近教堂裡的蕁麻幾乎被採摘光,他和維爾只得駕馬前往幾里外尋覓。又因為要掩人耳目好避免引發騷動,拉佩索必須在月亮高掛的黑夜裡進行蕁麻採集行動,手腳得快才能趕在晨曦乍現、有早起的人出沒前完成採收作業,也因此顧不得什麼防護措施。

每次被植物刺傷引發痛癢症狀而不得不歇息時便想起日夜努力編織襯衫的妹妹身影,那雙白皙嬌嫩的手傷痕累累、叫人憐惜,做為哥哥的他又怎能為此道苦?早日解除魔咒才能早日助兄妹們脫離折磨與煎熬。

於是想抓緊時間的拉佩索幾乎徹夜未眠到處跑,才花短短五個夜晚的時間就準備好足夠織完剩餘衣服的量,令兄長們非常佩服。

「七弟真厲害,如果是我們幾個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月甚至一年多的時間才能完成,你五天就處理好!」

以食指摩擦鼻頭,拉佩索笑得十分得意:「你們一天裡也只有一個鐘頭可以變成人,當然要花更多時間。」

「你能來幫我們真是太好了!」大哥開心抓住拉佩索的肩膀搖晃。「接下來只要好好守護爾莎,讓她能夠安靜織衣服就可以擺脫這些年的惡夢。」說完看向小妹,臉上露出心疼表情:「真是辛苦爾莎。不能說話、不能出聲,還要承受被刺的不舒服,我們什麼都幫不上忙......」

其餘哥哥聞言也難過地低下頭,像極垂首的天鵝,拉佩索趕緊鼓勵大家:「別沮喪啊!妹妹都在拼命了大家這麼低潮不是反而害她難過嗎?我們現在最該做的就是陪伴在她身邊、讓她開心,才能忘卻手的疼痛吧!」

這句話瞬間驚醒眾人,哥哥們面面相覷後不約而同露出愧疚神色,緊接著大聲附和:「七弟說得沒錯,我們這麼難過只會給妹妹壓力!爾莎妳慢慢來、不必急,我們都會陪著妳的!」

紅起眼眶的爾莎趕緊拭去淚水,開心點頭回應,哥哥們也一同綻開笑顏,兄妹之間緊密的情誼帶給彼此更為堅定的鬥志,彷彿訴說任何難關都能攜手突破。

「不過,你的名字是那個黑女巫取的吧?」突然拋出這個問句的人是三哥,一開始也是他先意會過來拉佩索就是被綁架走的小弟。三哥看著拉佩索關心道:「拉佩索……真是簡單明瞭。被綁走的這段時間還好嗎?應該也受了不少折磨?」

「呃、還好......」拉佩索陡然一驚同時心跳得劇烈,他還沒準備好要跟家人說自己成為黑女巫的事情,怕他們難過或是......排斥。但也並非刻意隱瞞,只是目前尚非坦承的時機。

「好像也沒有被下咒。」二哥逡巡拉佩索一輪後道:「黑女巫沒對你下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黑巫的賜名也是種詛咒,順利回家後就重新受洗更名吧。」大哥接口說完,拉佩索提出疑問:「怎麼會知道我沒有被下咒?」

「聽說非同系詛咒相碰可能會折壽。」五哥的言論令拉佩索大吃一驚:「咦?」

「是有這樣的傳言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四哥補充:「所以遭受詛咒的人通常會找個角落躲起來就是因為這緣故,怕不小心和其他被詛咒者靠太近,喪失生命。」

「你被黑女巫帶走這麼多年,不知道這件事嗎?」六哥詢問,拉佩索搖頭回應後暗自喊糟,這下又要被維爾調侃是無知黑巫了。

沒想到維爾僅是淡然說道:「那是假的傳言,目的應該是為了孤立受到詛咒的人,讓他們不敢接觸人群自然也無法求援。如果詛咒相衝會死,那中了兩種詛咒的人直接就死了,下詛咒還有什麼意義?直接殺了更省事。」

哥哥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是,一路上其實我們也有幾次遇過受詛咒的苦主。大哥你還記得之前在那個森林裡的湖邊,有一群也是因為詛咒而變成天鵝的小姐們嗎?」

拉佩索聽到直覺喊出:「是奧傑塔公主她們嗎?」

六位哥哥互看後由二哥回應:「我們沒問姓名。本來打算在那邊棲息,但發現已經有其他人在之後就馬上離開,只知道她們也是因為詛咒而變成天鵝。」

大哥詢問拉佩索:「你認識她們?」

於是拉佩索將天鵝湖畔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哥哥們,其中一位哥哥沉痛嘆道:「原來如此。那位公主也是受到惡毒詛咒的可憐人哪。」

「我們被不同的巫師下咒,所以也沒辦法一起幫她解除魔咒,真是可惜。」

「我......想幫助她。」拉佩索遲疑一會兒後徐緩但認真地訴說:「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除公主身上的咒語,但我想找看看解法,希望讓她們也能早點從痛苦詛咒裡解脫。」

「七弟......」拉佩索的善心獲得哥哥們的欣賞與認同,大哥豪氣地拍擊拉佩索肩膀道:「去吧,能幫助一個是一個,上帝也會希望你這麼做。爾莎有我們照顧她,你不必擔心。」

拉佩索感激地笑了開。「謝謝!我先去探查情報後很快就回來,哥哥們和妹妹都小心。」

「現在只需要花時間織衣服,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你自己才要小心點,祝一切順利。」

在六位哥哥的鼓勵下拉佩索揮手道別、即刻出發,與維爾並肩走出獵人寮朝馬匹走去時王子沒好氣出聲:「你當自己是神嗎?救自己哥哥就算了還要救不相關的人?也太愛管閒事。」

「對,我就是愛管閒事。」出乎意料之外,拉佩索並沒反駁而是專心解開繫在樹幹上的牽馬繩。「明明看到了卻要當作沒看到,這我辦不到。又沒有要你跟,你可以回王宮去啊。」

維爾不作聲,跟著對方一起解開自己馬匹的牽繩。「別忘了你是我的僕從。有看過哪個王子的隨從跑掉、自己回宮嗎?」

拉佩索用力地「嘖」一聲,維爾當作沒聽見,當拉佩索抓住牽繩準備上馬時突然瑟縮並且下意識甩手,動作輕微但沒躲過維爾的眼睛。

維爾大步走到對方身旁,使勁拉起拉佩索還想躲藏的手並攤開手掌查看,整片掌心因為被蕁麻的刺毛蟄傷而紅腫痛癢並且不停發抖,虧拉佩索可以忍耐到現在。

「你不是有調一種可以治療的藥膏,都給你妹了?」

「嗯。」拉佩索誠實點頭:「她還要織衣服,比我更需要。」

維爾抓著拉佩索的手許久,後者疑惑地看向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對方握著不放,正欲詢問維爾要幹嘛時看見對方從口袋裡掏出藥罐,靈活單手開啟蓋子後挖出藥膏塗抹在拉佩索掌心。

「這個藥效可能沒那麼強,但勉強也可以處理你的狀況。」維爾淡然說道,沾著藥膏的手指不停在拉佩索紅腫的皮膚上滑動。

緊密相貼的肌膚接觸、摩擦生熱的體溫交流、難得釋出的體貼與善意.........在在都令拉佩索萌生異樣情感,絲毫不覺得對方幫他擦藥的舉動有何奇怪之處,反而逐漸享受起王子意外的溫柔。當維爾抹好藥並且移離修長的手指時,拉佩索甚至差點發出不捨的嘆息。

「好了,看起來沒那麼腫。」維爾將藥罐蓋好後遞至拉佩索面前:「拿著,還痛的話就擦。」

「喔......謝謝。」接過藥罐的拉佩索,彷彿拿到什麼寶物般將小罐子攏在手心,然後妥善收進隨身小包內。

兩人各自駕馬,想在日出之前趕到天鵝湖畔,騎在後方的拉佩索不由自主凝望一身俐落簡便服裝的王子背影,儘管操控韁繩的手不時傳來些微痛癢,可是從掌根到指尖隱約殘留的溫熱觸感削減了不適。

拉佩索回想一開始只說想要回家見久違的親人,接著尋找變成天鵝的哥哥與離家的妹妹,對方二話不說便帶他到可能有線索的天鵝湖畔,成功找到至親。徹夜採集蕁麻時王子也全程陪同、沒有絲毫怨言,儘管拉佩索對於暗夜裡在墓地摸索並不害怕,但不諱言有人陪著更加安心。更別提奧傑塔公主的侍女費茲要刺殺他時,維爾立刻站出來為其阻擋攻擊......凡此種種細微小事,察覺後才驚愕對方幫助自己不少,儘管嘴巴壞得叫人生氣卻也沒做出什麼真正會傷害他的事情。

思及此,拉佩索不自禁嘴唇勾起一抹淺笑,縱然拂過肌膚的荒風微寒,心中卻是滿懷無比暖意。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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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5-4 20: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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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4)

再次踏進月夜籠罩的森林,本該靜謐寂寥的湖岸如今傳來陣陣歡笑嬉鬧聲。拉佩索與維爾幾乎同時跨下馬背,將馬匹妥善安置後步行至湖邊,映入眼簾的是沐浴月光下跳舞的女孩群,其中一名女子查覺有外人而轉頭探看,與拉佩索四目交接後綻開笑容:「是維爾王子和拉佩索先生。」

「費茲小姐。」拉佩索邁大步過去探詢:「妳們看起來好開心,發生什麼好事?奧傑塔公主呢?」

「公主在那兒。」費茲指向湖的對面,儘管天色昏暗仍可透過湖面反射的皓白清光盼見奧傑塔與穿著正式華服的高䠷男子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的俊男美女十分相配,兩人之間彌漫的愛戀氛圍驅散詛咒的陰沉惆悵。

「那位是......?」

「是這個俄科瓦羅國的齊格弗里德王子。」費茲開始陳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拉佩索離開的隔夜,齊格弗里德來到森林湖邊捕獵時發現天鵝群竟在月光下變回人形,王子被奧傑特公主的貌美與我見猶憐氣質深深吸引、心生愛慕,對齊格弗里德亦有好感的奧傑特則訴說自己的遭遇,並表示唯有真誠、永恆的愛情才能破解魔咒。

了解前因後果的齊格弗里德跟奧傑特表示再過幾日王室會舉辦舞會,希望公主能夠出席,他將在舞會上向父王、母后及所有人宣布娶奧傑塔為妻,並立誓今生只愛她一人,令公主十分感動。之後齊格弗里德每晚都會來天鵝湖與奧傑塔相會,在亮麗潔白的月色照拂下互訴情衷,彼此的愛戀之情急速升溫,迫不及待舞會的日子能夠儘快到來。

「我們大家都很開心,只要公主獲得最真誠的愛就能解除魔咒,我們也可以變回一般人了!」費茲雀躍不已,其他女孩子亦欣喜得手舞足蹈,彷彿已經脫離詛咒陰霾,滿溢的喜悅興奮之情感染拉佩索,使他也跟著笑開懷:「太好了!我還想說能不能幫上一點忙,現在看起來不需要了。」

費茲感激說道:「謝謝您,您人真的很好。我為我之前的偏見和失禮動作跟您道歉。」

「不用在意,妳那是正當防衛,我還覺得妳很勇敢呢。」拉佩索露出毫無芥蒂的燦爛笑容,令費茲不由自主怦然心動,凝視他的眼神嬌羞中隱約帶有戀慕。

站在旁邊將一切盡收眼底的維爾出聲:「既然已經找到解除魔咒的方法,那我們就不必繼續待在這裡。走吧。」最後一句話是面對拉佩索所說,後者跟他點頭後向費茲道別:「妳們都保重,祝妳們趕快脫離詛咒。」

「嗯,謝謝......」費茲還想說些什麼,躊躇一會兒後還是將快到嘴邊的話語吞下,依依不捨地盯著拉佩索和維爾王子一同離開後才轉身回到同伴們身旁。

拉佩索走沒幾步路便回頭望,隨後不太放心似地詢問維爾:「欸,那位王子的品行如何?你清楚嗎?」

「問這做什麼?」維爾冷淡地回:「不管好不好,那都是公主的選擇。你的目的只是想幫公主解除魔咒吧,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後面怎樣就不關你的事情。」

「也不必講成這樣吧,關心一下也不行嗎?」

「我說你啊.........」

忽地淒厲的尖叫聲劃破祥和寧靜的黑夜,眾人循聲望去發現齊格弗里德王子擋在奧傑塔前面,並且拔劍指向不知何時出現的詭異男子。梳著過於整齊西裝頭、身穿烏黑長袍的男人笑得陰森邪氣,叫人不寒而慄,拉佩索正疑惑對方是誰時聽見費茲顫抖著聲音大喊:「羅特巴特!」

羅特巴特?那個施咒奧傑特公主,讓她和侍女變成天鵝的黑巫師?!

齊格弗里德狠瞪面前這個害奧傑塔飽受折磨的始作俑者,恨不得把對方大卸八塊:「你這個魔鬼,離奧傑塔公主遠一點!」

羅特巴特咧開嘴角,笑得陰狠奸邪,令看到的人渾身不舒服。「該離遠一點的人是你,齊格弗里德王子。奧傑塔公主是我的人,勸你少對她抱持非分之想。」

「我才不是你的!」奧傑塔出聲反駁,她緊貼齊格弗里德身後並且下意識揪住王子的長袖,親密舉止令羅特巴特皺起濃長雙眉,笑臉也立刻垮下。

「奧傑塔公主,都這麼久了妳還是不接受我嗎?真令人傷心......」羅特巴特刻意表現憂傷,但掩蓋不了眼底邪惡殘酷的笑意,暗地裡蠕動的手指猶似做著暖身準備。「我對妳一往情深,沒人比我更愛妳,不要被這個只有外表的年輕男人誘拐哪。離開他,接受我吧,我美麗又親愛的奧傑塔公主。」

「你讓我作嘔,就算一輩子都是天鵝我也不會接受你。」外表柔弱內心卻無比剛毅的奧傑塔,毫無轉圜餘地拒絕黑巫師,後者的面容迅速轉為扭曲可怖,現出猙獰原型。

「呵......公主妳還真是......被這渾蛋小子哄得團團轉哪.........」抬起手,掌心內隱約包覆刺眼的赤紅閃光並發出駭人聲響,羅特巴特的臉上夾雜妒恨與怒火:「只要王子不在,妳就會乖乖回到我身邊吧。」

「不!」奧傑塔的喊聲充滿恐懼,她並不是害怕羅特巴特會對自己不利,而是怕對方會傷害齊格弗里德:「王子,你快走!」

「我不走。」齊格弗里德不顧奧傑塔的推拉,強硬地將她保護在自己身後,勇敢無懼面對顯然擁有強大力量的黑巫師:「我發誓會娶妳,會永遠保護妳、愛著妳,現在如果逃跑不就違背我的誓言?」

「我相信你的,齊格弗里德王子,所以你現在先逃吧。」

「決不。」

「王子!」

「逃不了的。」羅特巴特的臉在魔法光芒反射下更顯詭異恐怖,接著倏地朝齊格弗里德甩手,同時手裡聚積的魔法球亦如同雷霆閃電般射向王子,完全無法推動齊格弗里德的奧傑塔無助吶喊:「不要--!」

說時遲那時快,拉佩索突然現身在齊格弗里德面前快速施咒並成功阻擋羅特巴特的攻擊,兩股魔法能量交鋒的瞬間衝力撞出刺目閃光,令人幾乎無法直視。

「拉佩索先生?!」

羅特巴特驚訝地愣半晌後揚高唇角,笑得更加猖狂:「喔,沒想到奧傑特公主也找得到黑巫界的人幫忙?可惜太弱了。」

黑巫師這話並非狂妄自大,就算非巫界的人光看狀況也知道拉佩索的力量差上一大截,被對方的魔法吞沒是遲早的事情,用盡全力硬撐的拉佩索趕緊叫喊:「奧傑塔公主快帶王子逃走!」

「拉、拉佩索先生......!」

「快走!」

「通通別想逃!」羅特巴特再度灌注法力,他射出的疾電閃光以絕對壓制的態勢劃破拉佩索的魔法光束,朝拉佩索三人狂襲而去,無計可施的拉佩索只能瞪大雙眼準備承受咒力的衝擊。

強烈的光波脈衝逼使人不得不遮眼閉目,瞬間失去所有感官能力。待衝力漸緩、光害漸消,緩慢睜眼的拉佩索正疑惑自己似乎沒受到什麼傷害之時,映入眼簾的是張開雙臂護住他的維爾近距離臉龐,原本俊逸貌美的容顏如今因為直接承受魔法攻擊而痛苦扭曲,拉佩索的眼瞳急遽收縮,不敢置信地呼喊:「維爾王子?!」

「你真的是......小笨蛋.........」笑著吐露這句話後維爾便猶似斷線的人偶般倒下,拉佩索立刻抱住他,而後察覺懷中軀體越縮越小,皮膚觸感凹凸不平外還帶有滑膩感,沒多久一具成年男子的身軀轉變成一隻碩大醜陋的癩蛤蟆,震驚萬分的拉佩索隨即聽見羅伯巴特的奸劣狂笑聲。

「咿呀哈哈哈哈哈!真是!找死的人怎麼那麼多?奧傑塔公主,這些都是妳的愛慕者嗎?妳的美貌果然是罪惡哪。」

小心翼翼將癩蝦蟆抱在懷裡,拉佩索對黑巫師怒吼:「你下了什麼咒語?!」

「跟奧傑塔公主類似的魔咒啊。不過沒有每日變回人形的時間,而且......」羅特巴特得意洋洋地指著拉佩索及癩蛤蟆:「如果七天內無法變回人形,就永遠變不回來。」

「什麼?!」

「本來要把那位王子變成癩蛤蟆,看奧傑塔公主是不是還願意愛這種醜陋之物。說什麼忠貞永恆神聖的愛情,那都是好聽的話而已,我會證明除了我以外沒人能夠配得上公主。」羅特巴特再度於掌心裡蓄積法力:「雖然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斷不過沒關係,王子你逃不掉的!」

縱使齊格弗里德早就帶著奧傑塔逃離,但他們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魔法追馳的速度,千鈞一髮之際拉佩索施法攪亂魔咒的攻擊軌道,給予王子公主逃出生天的機會,暴怒的黑巫師於是轉向拉佩索咆哮:「你這個小蟲子一直妨礙!想找死嗎!那就讓你也跟你抱著的那隻一樣變成癩蛤蟆!在爛沼澤度過你們的一生!」

眼見刺眼激光噴射而來,無法閃躲的拉佩索下意識將癩蛤蟆緊抱懷中,同時拼命地促使咒法充盈體內,希冀能夠藉此減消對方的巫力效果。儘管看態勢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的奢望,但他也絕不會輕言放棄。

就在魔力光束即將打在拉佩索身上時,突然一隻白天鵝拍翅飛入,代替拉佩索承受攻擊並發出淒厲叫聲後墬地,呆愣的拉佩索立即回神,趴在地上焦急緊張地探視天鵝狀況。「這是......是哥哥嗎?哥哥!」

幸而白天鵝僅是受到衝擊力而暫時昏厥,沒多久輕輕拍打雜亂的羽翅後抬起頭與擔憂的拉佩索對視,拉佩索彷彿能從天鵝的碧綠眼瞳裡讀出身為兄長的慈愛,頓時感動萬分:「哥哥......謝謝.........」

雖然黑巫術的力量很強,但也有致命缺點,即同一種魔咒無法在同一人身上重複作用。簡單說就是變成癩蛤蟆跟變成白天鵝的詛咒,因為同樣是變化動物的咒法而法力抵銷,喪失了作用。

一而再再而三被阻撓導致羅特巴特暴跳如雷,毫不掩飾的殺意像龍捲風般以其為中心席捲周遭的塵土草樹,造成湖畔風光一片狼藉,而他高舉的手中凝聚出明顯濃縮著巨大能量的魔力球,邪氣而不祥,還未釋放便叫人頭皮發麻、膽顫心驚。

「一群死蟲子!找死就成全你們!通通給我消失去!」

拉佩索立刻迎上前將癩蛤蟆及白天鵝擋在身後,同時快速念咒施法術。

就算實力差距甚大他也絕不坐以待斃,拚死也要保護住重要的人!

忽然一陣劇烈天搖地動,震得羅特巴特的魔法也因為無法集中注意力而瞬間消散,倉皇地左右張望想找出震動起源:「怎麼回事?這一股力量.........難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光束從遠方瞬射而來刺穿黑巫師的右肩,強大能量令穿洞處產生焦化並發出白煙,驚懼的羅特巴特吐血後倒地,勉強用左手撐住顫抖不止的身體。「難道是......聖山.........」知道再不離開很危險的黑巫師用盡最後力氣施咒消失,當殘留的暗色煙霧消散後總算恢復天鵝湖畔應有的和平寧靜。

只是拉佩索著急的呼喚聲依舊擾動森林的安寧,他雙手捧著癩蛤蟆用快哭的聲音說道:「維爾王子?怎麼會這樣?怎麼辦?.........可惡!」

「好吵,安靜點。」出乎意料之外癩蛤蟆居然開口說人話,驚得眾人雙目圓瞪。「你真的是很會給我找麻煩。」

「對不......」備感愧疚的拉佩索想開口道歉,被好不容易從對岸趕過來的費茲插斷話:「奧傑塔公主,還有大家都沒事吧!」

「費茲!」奧傑塔立刻抓住費茲雙臂,承受驚嚇的她儘管不斷顫抖但還是努力維持冷靜:「快想個辦法救維爾王子!」

「維爾王子怎麼了?」費茲在公主的指示下看見拉佩索懷裡的癩蛤蟆,不由得驚恐摀嘴:「該不會......?天哪......!」

「費茲小姐,我知道妳懂得很多,請問妳知道可能的解咒方法嗎?」拉佩索懇求著:「我知道殺了羅特巴特是一種方法,但短時間不可能,更何況那個人他說七天內如果不能變回來,維爾王子就永遠會是癩蛤蟆,說什麼我都一定要在七天內幫維爾王子解除咒語。拜託妳幫幫我!」

奧傑塔也加入請託行列:「費茲妳想一想吧,維爾王子也是為了我才......拜託幫幫他們。」

「我、我知道。是有一個方法。」

拉佩索聞言急問:「什麼方法?」

費茲頓了一下後開口:「拉佩索先生還記得之前詢問是否有辦法解除公主身上的魔咒時,我說還有一個解法但並沒有說出來嗎?」見拉佩索點頭,費茲繼續說明:「西邊有一座終年被白霧包圍的神祕深山,人稱『聖山』。傳說中聖山裡有一位金球公主,據說只要能夠索取金球公主的吻就能解除任何變身動物的魔咒。」

「吻......?」拉佩索瞪大眼:「是因為要跟金球公主索吻所以妳們才沒試這個解咒方法嗎?」

「不是的,拉佩索先生不知道『聖山』是什麼地方吧?那是個極度神聖祥和的神靈之地,拒絕所有黑暗、邪惡與汙穢物,長時間處於沉睡狀態,不知何時會突然甦醒然後降伏不潔事物,就像剛剛一樣。」

拉佩索回想方才羅特巴特負傷時念著「聖山」,原來是聖山的力量擊退了黑巫師?那座山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令人敬畏。「原來如此,可是我還是不懂為什麼妳們不去聖山尋求幫助?」

「就像我剛剛說的,聖山拒絕一切不潔之物。不論是黑巫界的人,還是身上帶著詛咒的人,都會被視為不潔的象徵。」費茲看著詫異的拉佩索陳述:「如果不潔之人想進入聖山,便會激怒聖山,就會像剛剛的羅特巴特一樣被聖山懲罰,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無法跟聖山求援的原因。而且在聖山裡也無法使用巫術,發生危險難以自保。」

聽完原委的拉佩索不禁低頭沉思。連羅特巴特這樣擁有強大魔力的黑巫師都畏懼聖山的力量,更何況是他這種半吊子的黑女巫?唯一可行的解咒方法思量起來竟是如此不可行。可是......可是若要拯救維爾脫離魔咒,再怎麼不可行他都要拚看看,沒試過就放棄不是他的個性。

「費茲小姐,之前說的舞會是什麼時候?」拉佩索沒來由丟出這問題,費茲尚未反應過來,是由齊格弗里德答覆:「五天後。從下午開始舉辦的宮廷宴會一直接到晚宴。」

「瞭解。這段時間請你們多小心,那個羅特巴特一定會繼續來阻撓公主和王子的婚事,千萬要多多注意。」拉佩索說著抱緊癩蛤蟆站起身,直勾勾地望向依舊夜幕低垂的西方,眼神透露出無比堅毅:「我要去聖山找金球公主,替維爾王子解除魔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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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5-11 19:5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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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5)

帶著維爾變成的癩蛤蟆跟哥哥化身的白天鵝離開森林,拉佩索面對天鵝詢問:「你是三哥對嗎?」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拉佩索大概抓住哥哥們變化後的特徵,果然白天鵝頷首回應,拉佩索立刻說道:「三哥,想拜託你幫個忙,幫我把這邊發生的事情告知給其他哥哥和妹妹。現在我得趕去聖山想辦法解除他身上的魔咒,這段時間你們自己多保重,一定要注意小心。」

三哥大力拍打翅膀並叫了幾聲,彷彿是拍胸脯保證會把話傳達,也要拉佩索別擔心。

但心中依舊掛念的拉佩索從口袋掏出一塊像通行證大小的長方形牌子,快速念咒後牌面瞬間出現彷彿文字符咒般的奇妙刻印並且隱隱約約有光暈圍繞,接著將牌子交給三哥。「這個......是護身符,請交給妹妹,希望能保佑她平安。」

白天鵝點頭後咬住牌子,隨即展翅高飛朝獵人寮的方向翱翔遠離,拉佩索目送三哥離開後也馬上變出好久沒使用的飛天掃帚。現在是跟時間賽跑、分秒必爭的時刻,飛行絕對會比騎馬來得迅捷。

拉佩索將癩蛤蟆塞在胸前口袋而後騎乘掃帚飛上天空,直往白霧籠罩的聖山而去。

「喂,真的要去聖山?」維爾詢問,聲音乾乾癟癟又粗啞,令拉佩索有些難過:「當然。我會想辦法闖進去,找到金球公主為你解除詛咒。」

「你也看到羅特巴特的狀況了,他都能被重傷成這樣,你去簡直找死。」

「不試看看怎麼會知道?這是現在唯一的方法。」

「其實可以不必管我,我不值得你這樣拼命--」

「沒有值不值得的問題,我一定要救你!」拉佩索在逆風中嘶吼:「你是被我拖累才變成這樣,我怎麼可能不管!任何可能性我都會嘗試,你也別放棄啊!」

維爾嘆口氣。「我早就說過你會招惹麻煩,但這次是我自己要出面幫你擋,我也要負責任,不怪你。比起解除咒語,我更希望你能結束我的性命。」

拉佩索瞠目結舌地瞪著癩蛤蟆。「什麼?!」

「我不想要一輩子當癩蛤蟆。你懂的吧?」

咬緊牙,拉佩索當然理解對方的意思,與其成為一輩子被人厭惡鄙視、在陰暗處苟且偷生的癩蛤蟆,不如死掉來得痛快,今天如果是他遭遇同樣狀況可能也會掙扎做出同樣選擇。

「你是......不想自殺,所以要人幫忙動手嗎?」

「不是。」維爾平淡陳述:「我身上有詛咒。一種不死的詛咒。所以如果你沒辦法確實結束我的生命,那麼我將永生永世用這副模樣活著,連想尋死解脫都沒辦法如願。」

「什麼......什麼詛咒?你是在開玩笑還是說認真的?」拉佩索驚駭地低頭瞪視癩蛤蟆,後者則直勾勾地看進他眼底不發一語,蒙上灰霧的藍眸似乎透露了點什麼訊息,儘管話沒有明說卻使拉佩索不由自主握緊掃帚把手,望向遠方逐漸顯露形貌的聖山嚴肅道:「好。如果到最後真的沒辦法把你變回人,我就算剩最後一口氣也會結束你的生命,讓你解脫。但是在真的完全無計可施之前,只要有任何一絲希望,那你就不可以輕易放棄!」

維爾張大眼不可思議地仰視拉佩索,原以為這個擁有熱血雞婆個性的人會搬出禮法教條或各種高談闊論,千方百計說服他拋棄尋死的念頭,或是講出「好死不如賴活」、「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這類叫人嗤之以鼻的空話逼其接受,萬萬沒想到結果是採納他的要求。

看似天真的性格,其實意外地世故,比維爾想像中還要實際。

輕笑了聲,維爾亦將目光移往前方被濃白霧氣環繞的巍峨高山,隨口詢問:「既然你有飛天掃帚怎麼不早點拿出來用?」

「啥?」拉佩索沒好氣回:「我飛然後你騎馬嗎?本來就不想讓你跟,還不是因為要保護我妹。如果不是你礙手礙腳,我可以更快採集蕁麻。」

「你自己笨手笨腳還怪我?不對,我不是指那件事。是說你有飛天能力的話,早就可以逃跑,幹嘛還乖乖待著。」

「怎麼逃?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身上綁有師徒契約,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躲藏起來都還是可以被巫婆嚴懲,逃不了的。」

「不是那個--」倏地收聲,維爾無奈地撇撇嘴:「算了,雞同鴨講。」

「在說什麼?聽不見,講大聲一點。」

「沒聽見就算了。」維爾補一句:「小笨蛋。」

「你又罵我笨蛋!」

「原來你聽得很清楚嘛。」

「可惡!」

在不停拌嘴爭吵的情況下終於抵達聖山,當接觸山體外圍的繚繞霧氣時拉佩索的掃帚突然不受控制地直墬而下,幸虧早已降低高度準備落地才免於高空墜落受重傷的危機。

即將掉落地面時拉佩索抱緊癩蛤蟆,將身體緊縮成一團後順勢在地上滾圈以減緩衝擊力道,隨後在飛揚的塵土中平安無恙地站起身。

「好險,法術突然失效,這就是聖山的威力嗎?」拉佩索拾起拋到一旁的掃帚,快速退步至煙霧範圍外後將道具收拾起來,很明顯聖山周圍區域是巫術無效之地,符合費茲提供的情報。

「這樣你還要闖嗎?」維爾問,拉佩索仍舊保持堅定決心回應:「當然!就算沒有巫術我還有手和腳,一定要找到金球公主!」

維爾長嘆氣。「隨你。但是別忘記跟我的約定。」

「沒問題!」拉佩索說完往前踏進聖山的領域裡,倏地一縷白煙轉化為灰黑色並且迅速纏繞他全身,不僅遮蔽視線甚至如同圍巾般環住拉佩索頸項接著逐步緊縮,掐住其咽喉、剝奪呼吸能力。

無具體型態的東西無從抗拒掙脫,死命掙扎的拉佩索拼盡全身力氣大喊:「聖山啊請聽我的請求!我知道您拒絕任何汙穢、不潔、詛咒之物,但這個人他是無辜的!咳、他為了救我才變成癩蛤蟆,如果七天內沒有變回人就永遠無法恢復了!求求聖山大發慈悲,讓我進去找金球公主取得解除詛咒的方法,我一定會好好感謝您!也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咳、咳、咳--求求您!拜託您讓我救這個人!咳咳!法力無邊的聖山啊,拜託您!請您允許我進入,讓我救他吧!」

聲嘶力竭導致喉嚨受損並且泛出血絲,嚐到血腥味的拉佩索依舊持續苦苦哀求,完全聽不進維爾要他放棄的勸告。缺氧使其腦袋開始無法運作、手腳癱軟,聲量逐漸細微直至無音無息,最後氣力放盡地昏厥過去。

黑色煙霧把虛軟無力的拉佩索丟到領域外,維爾趕緊跳過去探視狀況。

「喂!醒醒,你沒事吧?喂!」

無論如何用前肢拍打臉頰都無動於衷,幸而還感受得到對方的呼吸起伏。維爾現在這副模樣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也只能盡力喚醒對方。「快醒過來,別再睡了。我可揹不動你。快醒醒。」

「誰要你揹了。」

「咦?」

維爾尚未反應過來,霎時間就被從地上跳起的拉佩索抱住並往聖山方向疾衝。拉佩索腳程極快,閃躲黑霧襲擊的身手也相當靈活,三兩下便突破煙霧層進入山裡。

「嘿嘿,別的不說,對於逃跑我可是很有自信。」拉佩索洋洋得意:「我猜的果然沒錯,那團霧只會在山的外圍,進不來裡面。」

維爾聞言大翻白眼。「你這樣硬闖不怕聖山發怒?到時候恐怕不是勒暈就能解決的事情。」

「唉喲我管不著啦!現在先找到金球公主要緊,之後要怎麼懲處之後再說!」

「你這個人--」還想說些什麼的維爾沒多久被帶到一片雪白永凍林,和拉佩索一同驚詫萬分地環顧四周。

明明入山前看到的是鬱鬱蔥蔥、蒼翠碧綠的山景,怎麼裡頭竟是如此冰霜冷冽的環境?是幻覺抑或跟白霧同樣是聖山的屏障之一?拉佩索及維爾不約而同繃緊神經,隨時應付可能發生的瞬間狀況。

沒等待太久,林裡的樹木忽地像活體般朝他們揮動枝幹及樹葉,凍結的葉片堅利如白鐵,彷彿無數刀劍在空中劃出綿密且淒厲慘白的銳光,稍有不慎別說砍斷手腳,被剁成肉醬都有可能。

眼見光靠逃跑閃避難以應對,拉佩索喊了聲:「劍借我!」後抽出腰間幫維爾保管的寶劍,以一擋百之勢順利抵禦樹群攻擊。

儘管使劍手法稍嫌笨拙但看得出非門外漢,維爾趁刀光劍影的空檔出聲:「你滿會用劍的。學過?」

「嗯......算有吧。」拉佩索邊努力對付樹鐮刀攻勢邊勉為其難回應:「其實,我小時候曾夢想當騎士.........」

凝望拉佩索揮汗如雨的認真側臉,維爾的唇角不知不覺漸次揚起,隨後完全抑遏不住地笑了開。現下明明是他被詛咒變成醜陋癩蛤蟆而且還被發怒的聖山追殺的惡劣景況,但王子依舊忍俊不禁,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笑,唯一清楚的是被下咒的愁苦哀怨完全消失無蹤。

「那好,如果能夠順利解除詛咒的話,回宮殿我就教你劍術和騎術。」維爾沒來由冒出這句發言,害愣住的拉佩索差點被樹刀劈成兩半,好不容易把襲擊而來的葉片全數砍斷後追問:「真的?不會是隨便說說的吧?」

「我發誓。說到做到。」

明亮燦爛的笑容在拉佩索臉上綻開,若不是手中握劍正在戰鬥,恐怕他會手舞足蹈開心蹦跳吧。

「好耶!這下又有一個努力目標了!」雙目熠熠生輝的拉佩索重新燃燒鬥志,熾烈的氣勢幾乎要把眼前的永凍林焚燒殆盡。「抓緊!我要衝啦!」

「想當騎士就給我冷靜點!」

然而興奮至極的拉佩索顯然把維爾的警告當作耳邊風,手持寶劍歡快恣意地揮砍,還真給他成功殺出一條路來。他倆幾乎毫髮無傷地通過殺氣騰騰的永凍森林,迎面而來的是一條蜿蜒不見盡頭的寬廣河流,河面流速雖然平緩卻給人暗潮洶湧之感,叫人不敢大意。

「現在怎麼辦?」維爾問,只因他知道拉佩索是旱鴨子。如果是平常情況或許還可以想方設法帶對方游過去,但現在他是隻癩蛤蟆,愛莫能助。

拉佩索思索一會兒,隨後從隨身袋裡撈出一片薄透鱗片攤在掌心,魚鱗在陽光照射下閃耀美艷的七彩色澤,彷若寶石水晶般懾人心魄。

「這是人魚鱗片。之前艾莉兒公主送給我,說是無論在多麼惡劣艱困的怒濤海象,這鱗片都可以載我們安穩到達目的地。」

「這裡是巫術無效之地,會有用嗎?」

「人魚鱗片的能力不是巫術也不是魔道具,是與生俱來的特質。真要說的話偏向精靈之力。」



精靈,極為特殊的存在。



實際遇見精靈者少之又少,因此很多人認為精靈是僅存於傳說中的虛幻生物,是人類將自然狀態擬人化或個人幻想的神話故事角色。但不知道不代表沒有,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相信精靈確實存於世者亦所在多有。

而精靈之力即自然之力,跟巫術得經過學習以及鍛鍊精進不一樣,為刻印於肉體靈魂、自然而然生成並且永不滅除的力量,不像巫力會有使用耗盡需要時間恢復的問題。

「這個地方封印的應該只有巫力,不然無法解釋那些煙霧和樹林怎麼行動的,一定有力量控制它們。」拉佩索認真盯著手裡的魚鱗:「我們可以來試看看。」

維爾沒有表達反對,任由拉佩索抱著他走到河邊後將魚鱗拋出,只見原本僅有鵝蛋大小的鱗片在空中逐漸拉長變大,落於河面時已如一葉扁舟,安定浮沉著等待人乘坐。

「成功了!」拉佩索開心帶維爾搭上鱗片小舟,魚鱗立刻像有靈性般自動往對岸漂游前進,悠緩自在猶如載著賞景遊客漫遊渡河。

很快到達河中央,果不其然河面一陣騷動後竄起數道龍捲水柱將鱗片團團圍起,緊接著高速旋轉如同鑽頭的水柱尖端刺向鱗片小舟,即便拉佩索反應快速持劍抵擋,鑄造精良的寶劍依舊呈現無法對抗猛烈攻勢的跡象,甚至差點被水柱敲斷。再加上他倆所處彈丸之地一點躲藏遮蔽物都沒有,舉步維艱、進退兩難,簡直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令拉佩索十分心焦。

「糟糕,怎麼辦?離岸邊還有一大段距離。划行速度不能快一點嗎?」才剛說完,鱗片忽地加足馬力突破水龍捲包圍,害沒有防備的拉佩索差點翻跌水中,嚇得趴在魚鱗上抓得死緊。「欸!好快!原來要講才會快喔?」

「所以之前是因為你想閒晃才配合你慢慢漂吧。」維爾沒好氣地說,拉佩索立刻駁斥:「才不是咧!我又沒有說想晃!」

「沒明說但心裡想。事實擺在眼前。」

「才沒有!」拉佩索還想辯駁,但魚鱗剎那間衝上岸,強大動力慣性使得抱住癩蛤蟆的他順勢向前翻滾好幾圈才停止,而後狼狽地坐起身探看周遭景況。

舉目所見花木繁盛、綠草如茵,蟲鳴鳥叫聲不絕於耳,滿佈著清雅安和的閒適氛圍。恬靜環境令拉佩索緊繃的精神不自禁鬆懈下來,邊把縮小回原狀的人魚鱗片收進隨身包邊跟維爾說:「我們好像成功到達目的地了,接下來就是找到金球公--唔呃!!」

從地底驀然竄升的樹根藤條刺穿拉佩索的左腿、肩膀及手臂,幸虧閃得快才不至於傷到重要臟器以及持劍的右手,拉佩索立刻揮劍斬斷四周騷動的枝幹後一把抱起癩蛤蟆塞進胸前大口袋迅速奔逃,只是負傷的身軀不若先前那般靈活有力,一路上被追擊的各種植物增添大小不一的傷痕也加重痛苦的喘息。

「放棄吧!想辦法折返回去!」維爾勸誡道,拉佩索大聲回應:「這種狀況下你覺得有可能出得去嗎!」

「把我放下來,你自己就能逃出去!」

「說什麼鬼話!」為了保住右手反擊和抵禦,拉佩索伸出左臂擋住兇猛攻勢,被多處刺穿的手臂噴濺出赤紅鮮血,將碧綠草地染成血腥一片。咬緊牙的拉佩索拼命砍斷根莖藤枝,邊跑邊叫喊:「我怎麼可能丟下你?要走一起走!」

「你別忘記答應我的事情!你得活下來才能讓我死!」

「我沒忘記!」拉佩索吼回去,縱使渾身浴血傷痕累累,其臉上堅忍無懼的神情也沒有削減半分,毫不氣餒地一面對抗一面尋求退路。「在我死之前一定會先讓你解脫!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說什麼大話......」維爾嘴巴數落著,心中卻很懊惱目前這種完全幫不上忙的無能狀態。什麼東西不變竟變成一隻軟趴趴的癩蛤蟆,如果變成螃蟹之類的至少還有硬殼或利螯可以作為反抗武器.........



嗯?等一下。



維爾仔細觀察自己皮膚上遍布的醜惡凸疣,靈機一動後立刻吸飽氣讓身體膨脹成圓滾滾的球狀體,讓拉佩索驚異不已。

「喂,你幹嘛?」

只見漲大的癩蛤蟆倏地消風似地扁下,同時從口中噴吐出詭異的深紫紅色不明液體,混濁水液灑落處頃刻間冒出陣陣白煙並且傳出燒熔氣味,定睛一看能發現接觸到液體的地方無論植物還是石頭或土地都發生嚴重酸蝕現象,令拉佩索不由自主瞪大眼。

「欸......你也太猛了。」

「我也沒想到這麼厲害。」

「所以是誤打誤撞喔?」

「別探究這個了,快跑吧。」

「呃?喔!」

於是一人揮劍砍殺、一癩蛤蟆吐毒液,原本一面倒的態勢瞬間翻轉成五五波,兩人合作無間殺出重圍,總算逃出生天。只是敵方數量龐大,四面八方襲擊而來的植物枝蔓源源不絕,最後他倆被逼至死路,狠狠地與蠢蠢欲動的植物群相隔一段距離對峙。

拉佩索將口中的血液吐棄,微笑道:「我要衝囉。準備好了嗎?」

維爾鼓起腮幫子做足準備。「隨你高興。」

「走!」拉佩索拔腿朝植物封成的柵欄疾奔而去,藤蔓枝條也立刻刺殺過來,兩方攻勢即將交鋒時忽地一隻燕子飛衝突入,擋在拉佩索前面對著植物群吶喊:「不准傷害拉佩索殿下!」

「咦?!」

怕傷到燕子的拉佩索及維爾瞬間收勢,而原本凶狠戳刺的根莖枝蔓也倏忽止停於燕子前方,有些植物謹慎退縮但絕大部分依舊維持殺伐樣貌,沒多久燕子再度發出聲音:「拉佩索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好人。不要傷害他!」

此命令一出,所有植物馬上向後退開回到原本生長之地,轉眼間殺戮戰場回復為祥和林野,微風拂過的花草枝葉自在飄搖全無狠勁,若非地上留存斑斑血跡恐怕會讓人誤以為方才的驚險戰鬥都是夢境。

「這是......怎麼回事?」拉佩索呆愣盯著面前拍打翅膀的燕子背影,發現燕子身上跨坐一個嬰兒掌心般大小的迷你人型,當迷你人轉過身並對他露出笑容時拉佩索不由得詫異喊出:

「拇指姑娘?」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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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5-18 19:4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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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6)

「拉佩索殿下,您還好嗎?」

載著拇指姑娘的燕子旋身朝拉佩索飛去,後者趕緊雙手捧成碗狀迎接,燕子輕巧鑽進拉佩索掌心並且親暱地蹭呀蹭,拇指姑娘則高興地仰頭對拉佩索笑:「好久不見。燕子姊也很高興見到拉佩索殿下呢。您傷得好重,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們救了我們。」拉佩索說著不經意看向胸前大口袋裡的癩蛤蟆,拇指姑娘順其視線望去後嚇到差點從燕子身上跌落,小小身軀也開始不停顫抖,拉佩索見狀趕緊出言安撫:「沒事。他是我的朋友,我是來救他恢復人型的。不用害怕。」

拇指姑娘深呼吸幾口氣,儘管曾被蟾蜍綁架逼婚的過往餘悸猶存,但她依然邊輕拍自己胸脯邊冷靜說道:「我不怕。因為是拉佩索殿下的朋友,所以不怕。」燕子也附和似地叫了一聲,剛巧舒緩緊張的氣氛。

「妳看起來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拉佩索親切又小心翼翼地對迷你小女孩說話,深怕過重的呼吸會不小心把人吹走。「不過妳背上那個是翅膀嗎?是真的能飛的翅膀?」

之前相見時拇指姑娘只是個正常人縮小尺寸的普通女孩,如今背上卻長出一大一小各一對薄透翅膀,在陽光照耀下隱約反射繽紛色彩,令人嘖嘖稱奇。拇指姑娘聞言像是回答般搧翅飛起,但馬上又坐回燕子身上燦笑:「是真的喔。是精靈王賜與的。對了,我也改名叫瑪雅囉。」

「精靈王?」

「是我。」隨著冷硬聲音出現的是跟拇指姑娘同樣身形迷你、擁有一對美麗雙翼的男子,一身錦衣華服彰顯他貴重的身份,睥睨一切的態度亦顯示出尊榮霸氣。「你就是拉佩索?」

儘管擁有體型上壓倒性的絕佳優勢,拉佩索依舊畢恭畢敬地回應:「我是拉佩索。很榮幸見到精靈王。」

「哼!擅闖進來還好意思嘻皮笑臉?」

「真是抱歉,但我闖入是有理由--」

「不管什麼理由都與我無關,立刻出去。」

「拜託,請讓我進去找金球公主,我必須解除這個人身上的詛咒。」拉佩索懇求著,但精靈王無動於衷:「我說過了,不管有什麼理由現在立刻離開。」

「但我一定要找到金球公主。」拉佩索態度也很強硬,惹火精靈王。

「立刻出去!」動怒的精靈王喚起植物似乎打算再度發動攻擊,拉佩索也趕緊舉劍隨時應戰,這時瑪雅大喊:「住手!」緊接著從燕子身上飛起,來到精靈王面前嚴肅道:「我說過,拉佩索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誰都不可以傷害他。」

原本態度強勢的精靈王意外顯露遲疑神色。「可是......黑巫入山會導致汙穢......」

「拉佩索殿下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他救過我。如果沒有拉佩索殿下我現在就在地底下,永遠見不到太陽也無法遇見你,你知道嗎?」

「呃--」精靈王面有難色:「可是......聖山.........」

瑪雅擺頭環顧山林,對著四面八方放大聲量述說:「他救過我,他是好孩子。你不是說過不會傷害好孩子,會讓好孩子在你的花園裡玩嗎?」

滿臉詫異的拉佩索低聲詢問維爾:「她是在跟誰說話?」此問題惹來維爾白眼:「是你認識她又不是我。怎麼會問我?」

語音尚落,頃刻間天搖地動叫人差點站不穩,拉佩索驚愕叫道:「怎麼回事?!」

「因為你闖進來,把髒汙帶進來害聖山很癢很難受!」回答的是雙眉緊皺的精靈王:「聖山很痛苦、很不舒服,所以才要你們快點離開!」

咦?所以聖山是有意識有感受的生命體?

拉佩索及維爾面面相覷的時候大地又一陣劇烈晃動並且發出恐怖地鳴,拉佩索緊張詢問:「那、那怎麼辦?」

「你們快走就對啦!」精靈王沒好氣地下逐客令,但拉佩索躊躇不定:「如果是我帶進髒污,就算離開應該還是會癢吧?還......還是我幫忙抓抓癢好嗎?」

拉佩索說完蹲下身,伸手扒幾下地面,結果地皮像是整個要被掀起似地猛烈震盪起伏,伴隨響徹雲霄的地鳴聲,驚得拉佩索跌坐在地:「怎麼了?更不舒服嗎?對不起!我不會再抓了,請息怒--」

「不是。」精靈王制止拉佩索的連番道歉,待地層騷動趨緩後看著困惑的拉佩索一字一句認真道:「聖山說,他覺得舒服。」

「.........啥?」

「他要你抓大力一點。」

「呃......?喔。」

接下來便出現拉佩索蹲著到處幫聖山抓癢的奇妙畫面,精靈王則飛在他後頭指揮往東指揮往西,偶爾山體驀地震動了下但拉佩索好像可以心領神會那是聖山覺得滿足的反應,莫名搔抓得更加認真。

「抱歉,我先幫聖山抓癢,晚一點再找金球公主沒關係吧?」拉佩索邊十指耙地邊對懷裡的癩蛤蟆歉然道,維爾平淡回應:「隨你。」

斜眼瞥視拉佩索猶如農夫般到處抓扒土地的賣力模樣,比起能不能找到金球公主,維爾更想知道對方為何這麼輕易就接受要幫山抓癢這種荒唐事,而且看起來還樂此不疲,到底該說天真還是愚蠢?一點都不符合其黑女巫的身分。

不過打從初相遇開始,拉佩索的所作所為就和黑巫應有的行動舉止大相逕庭,維爾本身不正是因為對方製作的那幅大寫粗體紅字警告標語「有刺危險」才結識拉佩索?早該清楚這位名義上的黑女巫骨子裡就是個愛好打抱不平的雞婆呆瓜,那麼會做出給聖山抓抓癢的莫名行徑也是合情合理。

維爾在心裡不停滴咕,完全沒注意自己的嘴角高高揚起,自然也沒發現他凝視拉佩索的眼神專注且溢滿笑意,絲毫忘卻自身詛咒有七日除咒限制的燃眉之急。

拭汗稍作休息,拉佩索隨口詢問:「還有哪邊會癢嗎?」

精靈王抬首似乎聽取風遞耳語,然後指向不遠處:「那邊。那邊特別癢。」

「好。」懶得站起身的拉佩索直接蛙跳至指示地點開始抓地,心想既然特別癢那就乾脆抓大力一點,結果意外挖出個窟窿。「欸!抱歉!我不是故意--嗯?這是什麼?」

拉佩索邊說邊把地上的小洞挖大一些,除了窩在胸前口袋的癩蛤蟆之外,精靈王也和乘坐燕子的拇指公主一同飛來探查狀況,只見昏暗泥濘的地底長出兩三株墨黑蘑菇,在陽彩照耀下隱約散射螢光綠、藍、紫交雜的奇異光暈,令人直覺不是什麼有益物種。

「提拿佩提斯......」精靈王表情愕然:「這邊居然長出這種毒蘑菇?」

「提拿......什麼的,是這菇的名字嗎?」拉佩索好奇問,獲得精靈王肯定回覆:「提拿佩提斯菇是一種非常罕見有劇毒的蘑菇,還有一些魔性成分。被它附著的地方會被吸乾養分,像是會讓肥沃的土地腐化成貧脊乾枯那樣,是很可怕的物種,而且還會跟黑巫術起反應......」

「這就是為什麼黑巫進入聖山會導致不舒服的原因吧?」維爾插口道,精靈王點頭同意,拉佩索立即把滑下的袖子重新挽回肩膀處,興奮說著:「既然這樣,現在該做的就是把毒魔菇都拔掉!斬草除根!這樣聖山大人就不會再癢了!」



是在開心什麼?



斜睨拉佩索的維爾把幾乎吐出口的話語嚥下,沉默坐在對方胸前口袋這個海景第一排位置,監工似地看著黑巫勤奮挖掘所有聖山透過精靈王表明會癢之處,找出深埋地層底下的毒菇。

花費將近兩個多鐘頭的時間總算大功告成,拉佩索疲累跌坐在堆成像座小山丘的毒魔菇前方大口喘氣,勉強出聲:「所......所以...呼......還有嗎......?」

「聖山說應該沒有了。」精靈王飛在拉佩索面前停留:「雖然有些地方還是不太舒服,但應該過段時間就會自行復原。總之辛苦了。」

拉佩索聞言綻開笑顏。「那就太好啦。」

精靈王上下來回審視拉佩索,巫師黑袍及衣服為了方便作業而隨意捲起或綑綁成一團,因為長時間勞動加上先前受傷乾涸的血漬導致全身凌亂且充滿髒污,不說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底層工人,但臉龐卻漾滿歡欣燦爛的笑意,莫名使人跟著感染那份喜悅之情。「真是奇怪的黑巫。」

「我就說拉佩索殿下是好人吧。」瑪雅的表情聲音裡滿是敬愛景仰,燕子也開心地繞著拉佩索飛轉,精靈王見狀似乎有些不高興。

「那這堆毒蘑菇要怎麼處理?」維爾問,拉佩索盯著蘑菇堆思考:「嗯,應該是整個燒掉吧。不過我會收一些起來,以後也許還有用處。」

「拿來做毒藥嗎?」精靈王沒好氣調侃,瑪雅立刻反應:「你別這樣說啦。」

「呃......精靈王也沒說錯。」拉佩索陪笑打圓場:「畢竟我是黑巫嘛,做毒藥本來就是我的本職。」

「拉佩索殿下......」

「那麼我就先拿一些起來--」使勁站起身的拉佩索將手伸向蘑菇堆,冷不防地自地面冒出白色半透明泡泡狀物體包覆他的整個身軀同時快速升至半空中,被衝擊力道甩出的維爾趴在地面對著泡泡吶喊:「喂!」

泡泡內充滿奇異的黏液狀物質,封住拉佩索的呼吸與行動,窒息感瞬間瀰漫感官意識並且削弱所有掙扎能力,使其只能虛軟無力地在泡泡內浮沉。

勉強往泡泡外觀望,拉佩索看見底下顯然為自己擔憂的維爾,不禁露出苦笑。



對不起......我要失信了......希望你能順利解脫.........



「拉佩索殿下!」瑪雅駕著燕子衝向泡泡卻被精靈王中途攔路,焦急叫喊:「你別擋著,讓我過去!我說過誰都不准傷害拉佩索殿下!」

「瑪雅妳和那隻癩蛤蟆都冷靜點。」精靈王悠緩說道:「聖山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

「那為何--」

「冷靜點看。」

展翅飛翔的精靈王背後圓滾滾的泡泡形狀開始變化,猶如消風般越縮越小並且逐漸下降高度,當泡泡完全貼合人體皮膚時剛好已經降落地面。維爾及瑪雅立刻趕過去探視狀況,發現昏迷不醒的拉佩索身體周遭圍繞一圈聖白光暈,亮度從刺眼無法直視慢慢轉為黯淡最後彷彿被人體吸收般消失殆盡,同時拉佩索亦甦醒過來。

「怎麼......回事?」好不容易坐起來的拉佩索迷茫詢問,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開心萬分的瑪雅與燕子,在她後方則是明顯鬆口氣的維爾,接著精靈王飛至面前說道:「感覺如何?」

「如何......」拉佩索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模樣:「什麼如何?不懂你的意思。」

「之後會懂的。」精靈王丟出這句話後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這是聖山送的禮物。看來他滿喜歡你。」

「禮物?」總算清醒些的拉佩索好奇地舉臂抬手觀看自己身體狀況,發現全身傷口盡數痊癒,骯髒破損的衣物也乾淨如新,驚喜叫道:「是指幫我療傷的這件事嗎?感謝聖山!」

但精靈王並沒有應和,伸手指向不遠處隱約發出的金色光芒:「那邊是『巨人的花園』,也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會在的地方。聖山已經允許你們進入,可以直接過去。」

「謝謝!」拉佩索道謝後把癩蛤蟆放回胸前口袋接著站起:「非常感謝聖山、拇指姑娘、燕子,以及精靈王的幫忙!」

「拉佩索殿下,」瑪雅跟燕子飛到拉佩索身邊:「我和燕子姊沒辦法陪您過去,請自己多小心。」

拉佩索彎起手臂笑:「沒問題的,妳已經幫我很多了。不過你們也被限制不能進去那個花園嗎?」

「怎麼可能。」精靈王一副對方在說什麼蠢話的表情:「整座聖山都是我們的精靈棲地,哪裡都能來去自如。我們只不過不喜歡跟人類打交道而已。」

「原來如此。」

「去、去,趕快過去。」精靈王彷彿趕小雞似地,但拉佩索還是先收下一半毒蘑菇並把剩餘的燒個精光,該做的事情處理完後才帶著維爾走向金色光芒。

穿越金光時全身好像籠罩在暖流之中,溫溫熱熱相當舒適,沒幾步便跨出光芒外,眼前乍現綠樹濃蔭、花繁似錦的驚人美景,令人讚嘆。沿著前人踏出的步道前行,途經的蜿蜒溪水澄碧清瑩,蒼穹長空純淨蔚藍,芊綿草木綠意盎然,秀艷花卉壯盛雲集,簡直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拉佩索感受到巫力再度充盈體內,應該是因為離開巫術限制區域。相當高興的他沒忘記此行前來目的,帶著維爾快速趕路,將沿途吸引人駐足欣賞的優美景致全拋腦後,沒多久發現建物群落,甚至望見疑似城堡的莊嚴建築,不由得笑了開來。

「找到了!」

然而馬上有五名穿著白巫袍的巫師、女巫現身將拉佩索團團圍住,同時用巫杖或其他武器指著後者喝斥:「可惡的黑巫,竟然能夠闖進聖山!」

「不管你是怎麼辦到的,別想再往前一步!」

「守護聖山!」

拉佩索趕忙解釋:「等一下,是聖山允許我進入的,我只是要找人解除魔咒--」

「說什麼蠢話!聖山怎麼可能讓汙穢的黑巫入山!」

「就算拚盡性命也要阻止你!」

語落,白巫們不約而同朝拉佩索施法,不願使出黑巫術的他只好拔起維爾的寶劍試圖抵禦,然而當法術快要擊中拉佩索時其體內突然散射出刺眼白光,像在身軀四周搭起一道堅固屏障忽地擋掉所有的術式攻擊,令白巫們大吃一驚。

「那是......!該不會是......怎麼可能!」

「是『防禦聖盾』!聖級法術!」

「明明是黑巫怎麼會--!」

拉佩索同樣詫異地環顧四周銀白聖亮的光之護牆,不清楚為何會有這種能力,隨即腦海閃過精靈王的聲音,使他瞬間領悟並忍不住笑開懷。




聖山可真是送了一份大禮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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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5-25 14: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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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7)

錯愕不敢相信的白巫們依然維持圍攻態勢,沒有放鬆跡象,其中一名年輕巫師打算再次對拉佩索動手但被旁邊留著白長髮及長鬍的老巫師制止:「沒用的,不要白費工夫。」

「可是--!」

「你,」老巫師執起鑲有流蘇飾物的拐杖指向拉佩索:「你到底是誰?怎麼會有聖級法術?來這邊做什麼?」

「我是拉佩索。聖級法術是聖山所賜。這隻癩蛤蟆是維爾王子,他被邪惡巫師變成這副模樣,如果七天內無法恢復人形就永遠變不回來,所以我們來找金球公主想找解藥--」

拉佩索一股腦將前因後果敘述給眾人聽,包括他們遭遇想對奧傑塔公主等人不利的黑巫師羅特巴特,維爾意外被詛咒成為癩蛤蟆,拉佩索於是聽從侍女費茲建議來聖山尋找據說能解除所有變身動物魔咒的金球公主。雖然闖進聖山時遭受許多阻攔,但最後聖山願意大發慈悲給予他們入山的權利。

「......所以我們才能來到這裡。」把遇到精靈和幫聖山抓癢的奇妙經歷略去,拉佩索簡明扼要描述整件事情的緣由,白巫聽完不禁面面相覷,短時間內無法相信但又無法解釋拉佩索安然無恙站在此處的理由。

「胡說八道,怎麼可能......」年輕巫師完全不採納拉佩索說法,這次出面的是儘管白髮蒼蒼但身材外貌保養得宜、風韻猶存的資深女巫:「他擁有的不僅是白系巫術,還是聖級。就算是非常初等的防禦聖盾,聖級就是聖級。不信也得信。」

年輕巫師聞言只得悻悻然閉嘴,其他白巫也陸續解除武裝狀態,拉佩索則是摸索一會兒後成功取消聖盾法術。

老巫師朝拉佩索走近幾步詢問:「你說你叫......?」

「我叫拉佩索。」

在老巫師上下打量拉佩索的時候,該名資深女巫也靠近拉佩索並介紹自己:「我是奧菲莉亞,這位長者是艾布納得。後面三位分別是歐莉、崔絲塔以及艾略特。」

拉佩索立刻朝眾人鞠躬。「打擾你們的安寧真的很抱歉。我沒有什麼邪惡念頭,只是想幫助他恢復,我保證等到魔咒解除就會立刻離開。」

這個舉動叫白巫們驚愕且開始竊竊私語,一方面覺得拉佩索態度誠懇另一方面又擔憂他裝善良來騙取信任,畢竟黑巫狡猾多詐已經臭名遠播,多加防備才是上策。

奧菲莉亞與艾布納得交換眼神後對拉佩索說:「你說要找金球公主解除咒語?」

「是的,我聽說任何變身動物的詛咒她都能解。這應該是真的吧?」

「的確是真的。」奧菲莉亞說完見拉佩索開心地抱起癩蛤蟆歡呼,皺眉笑著:「那你知道怎麼解嗎?」

「不知道。」拉佩索誠實回應:「等找到公主應該就知道了?」

留著俏麗短髮的女子邊將弓箭揹在背後邊向前一步道:「這個解藥的製作非常困難,不僅需要特殊製藥術還要幾樣特殊藥材,分別是金球靈果、提拿佩提斯菇、毒蠍液及巫那聶蜘蛛絲。都很難獲得。」

「歐莉說得對。」奧菲莉亞讚揚同伴後補充:「毒蠍液及巫那聶蜘蛛絲所在位置相當惡劣危險,很難取得,但它們對於組織重整很有功效。」

「這兩樣我有!」拉佩索立刻說,年輕巫師艾略特冷哼:「這是邪惡黑巫製作毒藥必備,當然會有。」

奧菲莉亞沒理睬艾略特繼續說明:「這兩樣雖然難取得,但也不是得不到,可是接下來兩樣就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就舉提拿佩提斯菇為例,生長條件未知又據說藏在地底,還有可以躲避偵查與隱藏氣味的特殊性質,無論使用偵蒐術或提升嗅覺靈敏度都無用,只能憑運氣碰見。」

「提拿......佩提斯......菇?」重複名稱的拉佩索綻開笑容,興奮大喊:「我有這個菇!」接著在眾人驚愕目光中把先前收拾起的毒魔菇全部攤在地上,將近五十多顆。「這樣夠吧?!」

「不、不可思議,居然這麼多?」原本垂老瞇眼的艾布納得瞬間瞪大目珠,確認菇種後更是訝異:「真的是提拿佩提斯。我活這麼大把年紀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提拿佩提斯菇。」

同樣瞠目結舌的奧菲莉亞回過神回應:「當然夠,只需要兩株就可以做解藥。」

「你也太厲害了吧,哪來這麼多提拿佩提斯菇啊?」綁起雙馬尾的崔絲塔不禁讚嘆,從來沒看過實物的她非常認真觀察菇的外型並順口問:「可以給我一、兩株嗎?之後或許有機會用上。」

「可以啊,當然沒問題。」拉佩索大方表示,本來只是半開玩笑試探的崔絲塔立刻開心拿兩顆菇後道謝,其他白巫見狀除艾略特外皆大膽探詢,獲得同意便紛紛撿取毒魔菇後小心翼翼收藏起來。

「所以說現在只要再得到金球靈果,還有那什麼......特殊製藥術?就可以製作解藥了對吧?」拉佩索焦急追問,奧菲莉亞不疾不徐道:「你算幸運,艾布納得老師博學多聞被大家稱作『巫導師』,剛好是少數擁有特殊製藥術能力的人。」

拉佩索聞言立刻轉向老巫師誠懇求助:「拜託你幫忙,幫我製作解藥。」

老巫師捻鬍沉吟:「製作解藥沒有問題,問題在於還需要金球靈果才能製藥。」

「金球靈果就是要找金球公主吧?我現在就去找她,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求到金球靈果。」

然而白巫們卻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詭譎氣氛連拉佩索都察覺有異。「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不安的沉默維持一陣子後由歐莉開口:「你聽過花吐一族嗎?」不必等到回覆,光憑拉佩索的呆傻表情就知道答案。「花吐一族是介於人類和精靈之間的特殊種族,雖說是吐『花』,其實是能夠體內生成各式各樣種苗的一族。你有沒有發現這邊生長的植物都是外面看不到的?還有罕見的奇珍異果,這都是花吐一族的能力成果。」

「花吐一族每人所能生成的種子都不太一樣,種子本體或是孕育出的植物擁有的效力也不同,唯一相同點就是稀有。」歐莉說到這裡由崔絲塔接口補充:「所以花吐一族總是受到迫害,綁架、虐待時有所聞,就是想要逼出特殊種苗作為私用,因此很早以前就滅族。」

「表面上是滅族,其實是族人逃到安全之地藏匿起來,與世隔絕,像是這座聖山。」歐莉說完崔絲塔有默契接續:「我們也是來到聖山才發現花吐一族還存在,還有各種珍奇的植物果實根本一座寶山。」

「所以金球公主是花吐一族的?」拉佩索抓到重點,兩名年輕白女巫同時點頭後換奧菲莉亞發言:「花吐一族會週期性生成奇果,據文獻記載大部分的最長週期是一年,每回都會像噴灑孢子一樣吐出數量龐大的種子,所以種子有很高機率存活成長的機會。但有些更稀有、罕見、珍貴的種子只有王室成員能夠生成,別說生成週期可能非常長,有些物種甚至連能生成的人都沒有。」

「那......金球果......」

「你真的算幸運的,蒂安娜公主是相隔五十年再度有人能生成金球靈果的王室成員,所以才被稱作金球公主。」

「太好--」

「可是,」奧菲莉亞不帶感情地打斷拉佩索:「公主生成種子的時間不固定,上次生成的時間聽說是五年前。」

「五年前?!」拉佩索大叫:「等不到五年啊!沒有保存的嗎?」

「不僅生成的週期時間長,連數量都很稀少。」崔絲塔面向歐莉半問半陳述:「五年前那次好像只生成一顆吧?早就用掉了。」

聽到這番話的拉佩索冷汗直流甚至打起哆嗦,著急追問:「難道沒有別的方法?既然說這邊有很多珍奇的果實物種,應該還有其他不需要金球靈果的解咒法吧?」

白巫們不約而同盼向耆老艾布納得,後者則是沉重搖頭,給予拉佩索迎頭痛擊。

「你說過施咒的人是羅特巴特吧,他是個就算在黑巫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巫力強大人物,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解開他的詛咒。能有金球靈果作為解方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這也是唯一解法。」艾布納得說得扼腕,其他白巫也同時頹喪垂頭,可見都對羅特巴特那股強悍驚懼的力量略知一二。

殘忍情報猶如天打雷劈,轟得拉佩索六神無主、倉皇失措,一時半刻只能呆站著無法有任何反應,還是維爾濃重的嘆息聲喚回其神智。

「看來這是命。」癩蛤蟆抬頭對拉佩索露出嘲諷笑容:「可以死心了。」

「怎麼會......不會的,一定還有其他方法......」

「你在哭什麼啊?被下咒的是我,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難過?」

「我才沒哭!」拉佩索突然發怒,但哭喪臉的表情反倒惹人發噱。

「那你眼角那滴是什麼?」

「是汗啦,囉嗦!」

「沒忘記約定吧?」

拉佩索靜默許久後緊緊摟抱癩蛤蟆。「......我知道。」

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好不容易幾乎備齊全部材料還有特殊製藥術,卻因缺乏最關鍵藥材而前功盡棄,拉佩索實在千萬個不甘心。

站在旁邊的白巫們雖然不解他倆對話內容的含意,但似乎也聽出隱藏其中的訣別氛圍,不禁同樣面露愁容看向彼此。

「老師,真的沒有別的法子?」艾略特試探性詢問,只見老巫師雙眉間的皺紋變得更深。

「如果有其他辦法我也願意幫。可是沒有金球果也愛莫能助哪。」

崔絲塔嘆息道:「唉,如果公主最近剛好能夠吐種就好了.........咦?那位......不就是金球公主?」

眾人循崔絲塔的目光望去,瞧見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蹲在堆成小山的提拿佩提斯菇旁邊,猶如初春嫩芽般青綠帶金的蓬鬆秀髮被風柔柔吹起,讓有著精緻又稚氣臉蛋的她仙氣十足,再加上瘦弱嬌小的體型彷彿存在於夢幻之中的花精靈。

人稱金球公主的蒂安娜公主目不轉睛盯住反射奇異色澤的墨黑毒菇,接著雙手捧起一顆擺到眼前,奧菲莉亞見狀忍不住驚叫:「等一下,該不會--公主別吃!」

儘管奧菲莉亞和歐莉第一時間衝過去,但蒂安娜公主已經大口咬下,咀嚼後吞嚥,奧菲莉亞情急之中下意識重重拍打公主的背部:「快吐出來!那是毒!」

或許是突如其來受到強烈驚嚇,公主痛苦地急促咳嗽並且出現手抓脖子、臉色發紺等噎塞症狀,奧菲莉亞頓時慌張不已:「公主!您沒事吧公主!快來救公主!」

「你們走開!讓我來!」比誰都衝得快的拉佩索,中途放下癩蛤蟆後奔至蒂安娜後方一把將少女抱起身,接著右腳置於公主兩腿之間站穩弓箭步,一手握拳貼於少女肚臍部位上方,另一手則環抱少女然後握住拳頭,隨即雙拳使勁猛地向腹部往上及往內擠壓,沒多久狂烈顫動身軀的蒂安娜立刻將喉嚨氣管內卡住的異物噴吐而出,未消化和部分消化的物體濺灑於地混雜成一團,叫人忍不住摀鼻皺眉。

「沒事吧?失禮了......」鬆開懷抱的拉佩索關心詢問咳到口水和鼻水流滿面的公主,蒂安娜轉頭看向他,狼狽又可憐兮兮的神情令人萌生罪惡感。沒料到金球公主瞬間嚎啕大哭,害拉佩索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別、別哭啊。妳嚇到了吧?我跟妳道歉。對不起。別哭了啦。怎麼會哭成這樣?」

「公主雖然是少女的外型,但她的心智其實是幼齡等級。」奧菲莉亞說明,拉佩索恍然大悟。

「哎呀,弄哭公主,可能會被判刑喔。」崔絲塔說笑道。

「可是......這是緊急處理啊......」

「別嚇人。」奧菲莉亞訓斥著,唇邊卻掛有止不住的笑容。「我們會幫你說情的,畢竟真的是救人。救公主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還會有獎賞。」

「獎賞什麼的我不在乎,只希望公主別哭了。」無論拉佩索怎麼安慰,蒂安娜一點都沒有要收止哭泣的跡象反而越哭越大聲,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大夥兒圍在蒂安娜周遭想辦法安撫公主情緒時,姍姍來遲的艾布納得定睛注視嘔吐物後瞪大雙眼並立即蹲下。「這、這個是--!」

「老師?怎麼了?」

艾布納得伸出削瘦的手,從夾雜毒菇碎塊和一些不知道是什麼食物殘渣中捏起櫻桃大小且閃爍金光的球形果實,叫眾人又驚又喜。

「金球靈果!」歐莉馬上奔過去,崔絲塔及艾略特亦跟隨其後,三人環顧一輪後不約而同綻開笑容。「真的是金球靈果,而且有三顆!」

拉佩索愣愣地望向癩蛤蟆,維爾也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回看他,隨後拉佩索大夢初醒般興奮吼叫:「太好了!可以解除魔咒啦!」

忽然迸出的大嗓門讓原本哭聲漸歇的蒂安娜再度放肆狂哭,拉佩索趕忙降低音量好言勸撫:「對不起啦對不起啦,我小聲了。妳別哭了啦好不好。」

除了努力哄公主的拉佩索之外,維爾蹲在一旁無奈搖頭,奧菲莉亞也像是看好戲般微笑不行動,更別提正認真研究金球靈果的其他白巫,孤立無援的拉佩索只得掏出他自製的隨身乾糧試問公主:「這個給妳吃?妳吐那麼多出來,這個給妳補充一點?」

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蒂安娜還真的停止大哭,邊哽咽抽鼻子邊直勾勾地緊盯拉佩索手上明顯夾有多種果肉的餅乾。

「不要吧。」維爾發聲,還看得出癩蛤蟆皺眉。「那種難吃的東西,等一下公主又吃到哭出來。」

徹夜尋找蕁麻時,拉佩索也分了維爾一些乾糧止飢。沒有奶油、鹽和糖調味,純粹麵粉糊包果乾製成的食物體又鬆又乾、味道平淡,只適合當作緊急救命糧食,不適合品嘗。

「欸?有那麼難吃嗎?我自己覺得還不錯哩......」拉佩索邊說邊打算把乾糧收回,沒料到公主遽然連同他手指咬住餅乾,痛得拉佩索叫出聲:「哇!等一下公主,那是我的手!」

好不容易將手指從公主嘴裡救出,拉佩索等人瞪大雙目看著少女快速咀嚼後將食物吞下肚,接著眼巴巴凝視拉佩索,後者於是試探地再撈出一片乾糧:「想再吃嗎?」

蒂安娜立刻張嘴咬,這回拉佩索及時抽回手,好笑看著少女雙手抓著餅乾啃食的模樣,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感覺得出吃得津津有味。

「她喜歡耶,太好了。」拉佩索得意地對維爾說,後者訝異得無法回嘴,心想打從進入聖山後就出現許多常識無法理解之事,大概要拉佩索這種少根筋的人才能如此輕鬆自在,思及此不由自主笑出來。

「笑什麼?」

「沒什麼。」

「你的詛咒可以解除了耶。」拉佩索將整包乾糧袋送給公主,少女非常開心,但拉佩索更是高興:「等那位巫師幫忙製作成解藥後,你就可以恢復成人了。」

「有這麼簡單嗎?」維爾冒出這句話,老巫師帶著年輕的白巫走近,手上小心翼翼捧著三個裝金球靈果的玻璃收納瓶。

「沒有錯,完成解藥後才是考驗的開始。」艾布納得語重心長說道:「解咒的過程會比你們想像中痛苦,要有心理準備。」

拉佩索聞言不自覺吞嚥口水,維爾則是不發一語。

隨後拉佩索將必要的藥材都交給艾布納得,老巫師表示需要人手協助製作解藥,便帶領三名年輕白巫先行離開。

將剩餘毒菇收拾好的拉佩索重新把癩蛤蟆放回胸前口袋,牽起依然啃食乾糧的公主的手,跟隨奧菲莉亞往金球公主的城堡方向邁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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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2024-6-1 15:3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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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8)

「公主!」一名年長婦女自城堡大門快步而來,看見正在啃食餅乾的金球公主忍不住驚叫:「天啊,您在吃什麼?」

「是我自製的乾糧。是很簡單的麵粉糊加天然果乾,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為免婦人擔憂食物成分,拉佩索主動解釋,但婦人依舊繃起一張嚴肅臉緊盯住他,令後者下意識做好被罵的準備。

「給我一片。」

「咦?」拉佩索呆傻看著伸出手的婦人,意會過來後趕緊從備用的乾糧袋裡掏出一片餅乾遞交對方。「請試看看。」

接過乾糧的婦人二話不說咬一口嚼啊嚼的,皺眉露出深思模樣,許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拉佩索和維爾互看,不明瞭婦人的意思但也沒追問,靜待對方開口。

「你這裡面包了桑葚、藍莓、草莓、......還有什麼?」

「啊,還有仙楂、柑橘、木鱉果、堅果之類,基本上覺得好的都加。」

「這樣啊,」婦人笑瞇眼:「是很健康的味道。」

意外獲得善意回應的拉佩索忍不住歡喜笑開,面露慈祥神色的婦女則將吃不停的公主輕輕拉近身邊說道:「公主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喜歡吃飯,就算吃也吃很少,逼她的話會吐出來就更討厭吃了。飲食失調、營養不足,我們大家一直都很擔心。我一直以為她是食慾不好,但吃了你的乾糧後我突然知道原因了。」

「嗯?怎麼說?」

「你的餅乾滋味很簡單,但因為有豐富果肉的關係所以帶一些酸酸甜甜的味道,吃了滿開胃的,而且對人體也不負擔。相較之下王宮裡的餐點就太油膩,調味也過重,難怪公主不喜歡吃。」

拉佩索訝異地張大雙眼,沒想過因為身無分文而隨意採集果實製作的緊急口糧竟有這等效果。

粗茶淡飯勝過山珍海味?這只有吃膩珍饈的王宮貴族才說得出口。

「回宮我就跟廚房吩咐做些清淡料理給公主。」婦人慈愛地撫摸公主蓬鬆美麗的長髮,拉佩索猜她可能曾經是公主的奶娘。「先從少量開始,給她補充點營養,希望能讓公主慢慢喜歡吃飯。」

「希望順利。」拉佩索說完看見婦人點頭笑:「謝謝。啊、對了,還不知道您的大名。我是王宮內管理大大小小內務事宜的侍女之長,克萊曼婷,您是奧菲莉亞女士的同伴嗎?」

「我是拉佩索。呃......」拉佩索自我介紹後不由自主看向身旁的白女巫,後者微笑接口:「他是外界來的,想找能夠解除這個人身上的癩蝦蟆詛咒。」

「詛咒......」克萊曼婷僅瞄一眼拉佩索懷裡醜陋不堪的癩蝦蟆便知曉大概狀況,緊張道:「可是公主她......」

「蒂安娜公主剛剛有吐金球靈果喔。」

「喔?這樣嗎?真是太好了。」克萊曼婷鬆口氣,然而隨即又皺起眉頭:「但那個解咒法......」

「這個嘛......」奧菲莉亞頗有深意地掃視拉佩索及癩蝦蟆。「就要看他們的決定了。」

完全搞不清楚在打什麼啞謎。但好像也沒有人要詳細解釋的樣子。

一頭霧水的拉佩索只能愣愣看著秉持有秘密的女人最美麗的白女巫、富有母愛而滿面憂愁的侍女長,以及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專心啃食的金球公主。走一步算一步。

等待大概兩個鐘頭,艾布納得總算跟其他三名白巫一起現身,當歐莉小心翼翼將五支裝有金綠色液體的圓管藥瓶交給拉佩索時,年長的白巫師也同時說明:「這是解咒藥水,總共五支,一天飲用一支便可以順利解咒。」

拉佩索把藥水瓶妥善收納好,詢問:「應該沒這麼簡單吧?」

「呵呵,聰明。」

「因為你們一直說解咒很困難啊。」他又不是白癡。

「製作藥水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重點是如何服用。」艾布納得看著認真注視自己的拉佩索詳述:「這個藥還需要唾液作為藥引,而且要溫服。簡單說,需要有人含著藥水,靠嘴裡的溫度全程溫熱給被詛咒的人喝下。」

「啊,所以才有『索取金球公主的吻就能解咒』這樣的謠傳?」

「對。」

「只要有人含著給他喝就行了?不一定要公主對吧?」

「沒錯。」

「那好。」拉佩索說著便作勢要開其中一瓶藥水,被老巫師及時阻止:「等一下!先聽完。」

「喔,抱歉。」

「真是,」艾布納得清清喉嚨後繼續:「除此之外,餵藥者也會成為藥引的一部分。」資深老巫師詳加解說,不只為了講解給拉佩索和維爾明瞭,也是給年輕白巫們傳授知識:「這種餵藥法除了可以有效讓被詛咒者吸收藥水,同時還會讓被詛咒者體內剝離出來的魔咒毒素被餵藥者吸收,藉此痊癒。也就是解毒的人要冒著中毒的風險來救人。」

「好狠的解咒法。」艾略特忿忿說著。

「用其他人的痛苦換取受詛咒者的康復,就是黑巫術毒辣的地方。」奧菲莉亞淡然回應,年輕白巫們則是你看我、我看你,即便憤怒也莫可奈何。

「好,我懂了。反正就是餵藥的時候也會因為吸收毒素而中毒對吧。」拉佩索邊說邊準備開瓶:「那就我來最合適--」

「等等!」艾布納得再度制止拉佩索:「還沒講完!」

「啥?還有哦?」拉佩索真實又直率的反應令年輕白巫噗嗤聲此起彼落,被老巫師斜眼剮過後趕緊別開臉忍笑。

「真是,現在年輕人怎麼那麼性急。」艾布納得嘟囔幾句隨即正色道:「剛剛說的還是一般狀況,但你們現在的狀況更複雜。因為他變成的不是一般動物,而是體液擁有劇毒的癩蛤蟆,你應該知道吧?」

被問的拉佩索下意識攤開手瞧,先前擁抱癩蛤蟆時觸碰毒疣所產生的燒灼痕跡令其雙臂不由自主輕顫,更別提曾親眼目睹對方噴毒液腐蝕物體的畫面。

「這意思就是......餵藥者必須同時承受兩種毒害嗎?」歐莉瞪大眼不敢置信,崔絲塔則是氣憤不已:「所以才下咒變成癩蛤蟆,就是要讓他連解咒的機會都沒有。要嘛昧著良心害救他的人、要嘛黯然接受毒咒,真是太奸詐、太卑鄙了。」

白巫們個個神情肅穆、義憤填膺,可是拉佩索似乎完全不受影響,拿起一支藥水說:「那剛好,我是黑巫,從小被當作毒物實驗體有抗毒性,最適合餵藥。」講完順手抓住想要跳走的癩蛤蟆:「你要去哪?趕快吃解藥!」

「你沒聽到剛剛說的嗎?這你還敢餵?」兩後肢被捉住拎起,呈現倒吊半空中姿態的維爾狼狽掙扎,拉佩索把他轉正並改成抓住兩前肢避免逃跑:「為什麼不敢?有比我更適合的嗎?」

「這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這是可能會死人的你知道嗎?」

「我說過我有抗毒性,沒有問題。」拉佩索說著斜睨維爾:「你該不會是因為要用嘴巴餵你的人不是美女所以在鬧彆扭吧?」

癩蛤蟆一個迴旋踢削中拉佩索下巴。「呆子,搞不清楚狀況!」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你只有七天時間可以恢復人形否則再也變不回來!這個藥水就需要五天療程,你還以為有很多時間考慮喔?」拉佩索吼回去。

「但這個解法對你傷害太大,可以再想想別的方式。」

「比起完全沒解藥,現在已經好太多啦!」

「我認為可以再想想--」

「不用想!現在就喝!」拉佩索把癩蛤蟆放倒在地並用身體壓制,然後將一支藥水的瓶蓋打開:「你就當作被蚊子或老鼠咬就好。不用害羞!」

「不是害羞的問題!」

「啊,還有一件事......」艾布納得伸出手想阻攔但已經無濟於事,只見拉佩索一手撬開癩蛤蟆嘴巴,另一手快速將解藥灌進自己口中隨即嘴巴壓上對方的,毫無抵抗能力的維爾只能張大雙眼,發出被強吻而掙扎的奇怪唔唔聲,無暇顧及在場其他人露出的詭異表情。

「呃......還需要灌注真情.........」艾布納得勉強說完後無奈搖頭:「來不及了。算了。」

「老師您怎麼不一次說完哪!」崔絲塔不由自主抱怨,艾布納得也顯得委屈:「還不是因為一直被打斷?反正也只是能不能很快顯現效果的問題而已,沒什麼大礙。」

「餵藥還要灌注什麼真情?這解法也太麻煩了。」歐莉亦發起牢騷,老巫師耐心說明:「畢竟羅特巴特是擁有相當於魔級力量的黑巫師,他這次下的詛咒也明顯下得更毒。想要破解他的咒語必然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可怕的巫師......有辦法能夠對付他嗎?」艾略特低囔著,其他人聽聞也只能沉默低頭。

另一方面拉佩索持續將含著的藥水哺進癩蛤蟆嘴裡,待確認對方飲盡解藥後才往後退離,心急等待藥效成果。

沒多久癩蛤蟆的軀體開始產生變化,原本遍布皮層的可怖毒疣逐漸削減,高凸起的瘤狀物亦變得扁平,儘管沒有全部消失至少不若先前那般密集、那樣地不堪入目。

白巫們見狀皆驚訝不已,歐莉詢問:「這效果......算快吧?所以是有灌注『真情』的意思嗎?真情到底是什麼?」

「這......」語塞的老巫師一時之間只能撫摸鬍鬚,無法給予答案,倒是資深女巫老神在在開口:「簡單啊,就是真心想幫助對方解開詛咒的心意嘛。看得出來他很認真想解開咒語喔。」

「是這樣嗎?老師。」艾略特問,老巫師決定靜默不語,讓年輕白巫誤以為他默許資深女巫的說詞,避開這有點尷尬的情況,技巧性將焦點轉回正努力解除毒咒的二人。

「很有效耶,太好--呃嗚!」本來開心歡呼的拉佩索洩出吃痛聲,原因是其嘴巴周遭冒起許多膿包,有些甚至已經潰爛,狀況十分糟糕,崔絲塔不禁喊道:「快幫他治療!」

「不可以!」艾布納得出聲禁止:「我說過,餵藥者會成為藥引一部分。他將毒素吸收過來後,下次餵藥就會成為中和毒素的藥方,以毒攻毒,如此反覆直到把受詛咒者體內的毒素全都消除乾淨才能真正解除魔咒。」

「所以直到詛咒解除前都不能治療嗎?」

第一天的反噬狀態便如此嚴重,接下來只會越來越悽慘,還得這樣繼續撐四天?如何能承受得住?

「沒關係的。」拉佩索摀住又辣又痛的臉頰,小心翼翼在不造成刺痛的狀況下揚起唇角:「再四天而已,我會撐下去。不過可不可以給我和他一個居住的地方?小一點也沒關係。」

奧菲莉亞走向拉佩索:「附近有間沒有人使用的小木屋,我帶你去吧。」

「謝謝。」

艾布納得也上前把一個手掌大小的琺瑯瓷瓶遞給拉佩索:「雖然現在沒辦法幫你治療,但你可以擦這瓶藥稍微緩解疼痛,等四天後解除魔咒我們再來幫你治療。能幫的也只有這些了,其他得靠你自己。」

「已經幫很多了。不但告訴我解咒的方法還幫忙製作解藥,真的非常感謝。」拉佩索並非客套話,他這個人人厭棄的黑巫竟能得到白巫的幫助實屬幸運,沒想過這一切的協助全靠自己的表現掙來。老巫師眼底的讚揚一閃而逝,真摯說著:「祝你幸運,小夥子。」

拉佩索爽快地「噢」一聲回應,跟隨奧菲莉亞來到距離城堡有一段距離的偏僻林間小屋,女巫持杖施法後原本久未使用而灰塵、蜘蛛網滿佈的屋況煥然如新,連乾淨寢具都準備妥當。

一屁股坐上床墊,軟硬適中的舒服觸感使得拉佩索不由自主仰躺倒下,冒出快樂的嘆息:「啊啊~~好棒~~~~~喔!痛!」

「小心一點。」同時也跳上床的維爾嚴詞警告:「真的撐不下去的話就停。知道嗎?」

「才不要。」拉佩索一秒駁回,與癩蛤蟆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拚到這裡,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你真的是......小笨蛋。」

「不要老是罵我笨!」

「我沒罵。是陳述事實。」

「你很可惡耶!」

「這麼可惡的人,你就別花功夫救了。」

「激將法?來這套?想得美。」

維爾嘖了一聲,從頭聽到尾的奧菲莉亞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哈哈哈,你們兩個好有趣。是朋友嗎?」


「不是。」
「不是。」


一人一癩蛤蟆異口同聲,逗得奧菲莉亞開懷大笑。「哎喲真的好有趣喔。自從逃來聖山後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拉佩索聞言從床上坐起身。「逃來聖山?為什麼?」

收束笑容的奧菲莉亞輕嘆息,開闔粉紅雙唇徐緩道:「你知道黑巫獵捕組織嗎?」見拉佩索不意外搖頭,便直接往下說:「那是大概五、六年前突然冒出的秘密組織,專門在各地獵殺黑巫,一度造成黑巫界的恐慌。有人說組織創始者應該是被下咒過才如此痛恨黑巫,也有人說可能純粹是正義感使然。無論原因是什麼,那個組織裡的暗殺者的確都身懷絕技,才能在沒有巫力的狀況下解決黑巫。組織成員只有代號沒有姓名,其中最知名的是『冷眼墮天使』、『紅鞋愛倫』和『奧茲四殺』,據說被這三名成員盯上的獵物沒有逃脫的可能。」

「原來還有這種組織。」雙腿盤起的拉佩索好奇問:「可是他們的目標是黑巫,跟你們白巫有什麼關係?」

「問題就在這裡。本來該組織只獵殺邪惡黑巫,近幾年不知怎麼地突然連白巫都成為目標,不分青紅皂白全部追捕,還大肆宣揚『有巫力的人遲早都會墮落成黑巫』這種謬論洗腦一般民眾。」奧菲莉亞再度大歎氣並且無奈攤開雙手:「搞得我們白巫也只能跟著逃跑躲藏,像我們就是在導師艾布納得的帶領下躲進聖山,接受庇護才免遭毒手。」

「這也太過分了吧!怎麼可以這樣隨便亂來!」拉佩索忍不住叫罵,從沒想過會被黑巫抱不平的白女巫則笑了起來:「對啊,真的很亂來,但現在除非結伴否則都不敢出去外頭了。情勢所逼,你也是要多當心。」

「好,謝謝妳告訴我這個資訊。」

「不客氣。那我走囉,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奧菲莉亞說完轉身離開木屋,走到有一段距離之處回頭望向被茂林遮掩大半部分的木造建物,臉龐浮現饒富興味的神情。



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孩子。



身為黑巫卻比任何人都還熱血心腸,堅毅直率、炯炯有神的雙眼令人驚嘆,不禁想要相信他,協助他。

很好奇那孩子願意為那位被下咒成癩蛤蟆的受害者付出到什麼程度。能撐過剩餘四天嗎?還是會捱不住毒素的痛苦折磨,認清現實撒手放棄?

呵,她現在這種旁觀看好戲的心態,也頗有黑女巫的樣兒。

自嘲地輕笑搖頭,奧菲莉亞旋身繼續踏上往白巫群落的回程路,留下不久後便會得知答案的種種探問。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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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空音 發表於 前天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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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II 部 變化(09)

第二天餵藥後癩蛤蟆的毒疣盡除,膚況變得像青蛙般滑溜有光澤,叫人解咒的信心大增。

反之拉佩索身上爛瘡、膿包噴發,幾乎沒有一塊皮膚能倖免於難,又癢又痛的他只能在床上打滾來緩解不舒服,更糟糕的是開始發燒,導致渾身懶洋洋失去往常活力。

暫居木屋期間,王宮侍女長克萊曼婷都會派人按時送來餐點,知道他難以下嚥還特地更換成流質好食用的菜色,細心體貼令拉佩索感到非常窩心。

夜晚燒度攀升,拉佩索倒在床上不停呻吟,沒多久察覺冰涼物體觸碰其額頭帶走些許難受的高溫,勉強睜眼觀視發現是癩蛤蟆的前肢在摸他,同時感受到對方的關心。

拉佩索不由自主磨蹭對方的前肢笑了:「好涼。好舒服。」

維爾緊皺眉。「真是,自找罪受。」嘴巴叨念著,兩前肢則不斷在拉佩索滾燙的臉頰游移,似乎想藉此降低對方的體溫,然而杯水車薪,能改善的有限。「我去問看看有沒有退燒藥之類,你忍一下。」

「現在......很晚了......」

「你不必管這些,好好休息。」維爾說完正要跳下床時,屋裡突然出現一大一小璀璨光點,隨即光點幻化成一名騎著燕子的少女以及一位戴著皇冠的少年。

「拉佩索殿下。」拇指姑娘瑪雅跟燕子飛到拉佩索身邊,面容焦急。「您沒事吧?」

「沒事......」拉佩索努力擠出笑臉,明顯看得出並非沒事。「你們怎麼來了?」

拇指姑娘來不及出聲,精靈王先一步抱怨:「還不是瑪雅想幫你,硬拉我過來。」

「安杰爾殿下.........」瑪雅美麗可人的臉龐驀地流下清淚,嚇到精靈王。「對不起......如果我有能力的話就不用麻煩你了,但我真的很想幫助拉佩索殿下......」

「我、我不是怪妳啊。哎喲,真是。」精靈王手足無措地抓抓頭後叫:「好啦,我知道啦,別哭了。」接著張開雙臂並且嘴裡念念有詞,沒多久迷你的身軀周遭泛起光暈,逐漸增強亮度後忽地凝聚成一坨光球射向拉佩索,被光亮籠罩的拉佩索四周立即「長」出幾十株擁有大朵潔白花瓣及纖長葉片的植物,彷彿躺在花海之中。

儘管花很美,但突然被一堆花圍繞還被花瓣中央的花柱指著,頗有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之意味。拉佩索愕然詢問:「這個是......?」

精靈王沒答腔,逕自朝花朵擺手似乎下達指令,隨即所有花開始從花冠處分泌淡鵝黃液體,水液重量令花托傾斜,液體便順著花瓣猶如露水珍珠般一顆一顆落在葉片上,再沿著葉脈滾至尖端後滴落於拉佩索臉龐、手、腳、軀幹等各處皮膚。

冰冷感令拉佩索不禁打起哆嗦,液體接觸膿瘡的部位也產生極度刺激與不適,但隔一會兒後不舒服的感覺消失,原本毒素造成的灼熱痛癢亦有消緩跡象,連帶降低惱人的高溫。

「拉佩索殿下,現在感覺怎麼樣?」騎著燕子繞在拉佩索身邊的瑪雅詢問,拉佩索一臉不可思議回道:「好很多,沒那麼難過了。好厲害。這是怎麼辦到的?」

「這是精靈王的能力哦。」瑪雅笑得十分燦爛:「安杰爾殿下是花精靈之王,擁有許多特殊的神奇能力,像是各種有療癒性質的藥草、能夠讓人快速入夢的花草、或是可以長成籬笆堡壘的藤蔓等,都非常讓人讚嘆呢!」

精靈王咳幾聲,依舊扳著面孔,但任誰都看得出來瑪雅的大力讚美讓他很高興。

「這些是金創白芷草,汁液有消炎化膿的功用,是最有效果的消炎藥。」精靈王說明,維爾不禁問:「是平常做金創藥膏的那個嗎?」

「喔?你們人類的那個啊,是把整支植物磨成漿後熬煮製成,的確是有一些消炎效果,但比不上新鮮汁液的療效啦。不過平時人類要找到金創白芷草就已經很難了,想等到出現汁液更難,是因為我是精靈王才能吩咐它們快速泌汁,懂嗎?」

「懂。精靈王果然神力非凡。感謝精靈王多次解救。」拉佩索立刻開啟誇讚模式,因為他發現精靈王雖然看起來冷酷高傲,但跟其迷你小個子一樣,骨子裡似乎是個傲嬌彆扭又單純的小孩。

果不其然,精靈王雙臂環胸得意洋洋,開心地全身閃爍晶光彷彿亮度調大的螢火蟲。

「其實還有能夠快速解毒的靈芝仙草,但你現在不能解毒只好先外部療傷。」精靈王安杰爾如此說,拉佩索滿懷感激:「我知道,只要精靈王想要沒有治不好的病。真的很謝謝你。」

「哼哼,知道就好。」

安杰爾兀自驕傲欣喜,沒主意瑪雅暗中給拉佩索一個讚許的眼神,後者也微笑回應,一旁觀戲的癩蛤蟆則輕聲嘆息。

隔日曙光乍現之時精靈王和拇指姑娘便消失無蹤,避免跟人類有接觸機會,小木屋裡又只剩一人一癩蛤蟆。

經過整夜治療、精神狀態比較好的拉佩索和維爾吃完王宮準備的早餐後說:「等中午吃完午餐就可以喝第三瓶藥水,這樣只要再兩次你就可以恢復了耶。」

維爾沒答腔而是蹲坐在遠處,拉佩索不斷催促他才徐緩出聲:「真的要繼續?」

「啥?你在說什麼?當然要繼續啊,難道你想一輩子當癩蛤蟆.........哦、不對,現在是青蛙了......嗎?」

「你昨天的情況就很糟糕,今天一定會更慘。」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我有做好心理準備啦,趕快解除魔咒才能趕快放下心。」見維爾依然無動於衷,拉佩索嘆口氣:「我只要再忍三天就好,我妹可是忍了一年多呢,我可不能輸給她。」

維爾忍俊不禁笑出來。「這有什麼好比,你們兄妹都很倔強,但也都很堅強。」

難得聽見對方讚美的拉佩索睜大眼睛,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維爾則繼續說:「你如果是女的,應該會跟你妹很像。」

「啐,是男的真是可惜哦。」

「這個嘛......」本來想講什麼的維爾止住口,思忖一會兒後露出詭譎莫測的微笑,拉佩索不禁撇撇嘴:「就知道你只是想損我。」

「我可什麼都沒說。」

「你還是別說吧。」拉佩索佯裝氣噗噗地鼓起雙頰並別開臉,無視明顯忍笑的對方。

午餐消化後拉佩索便急著餵藥,拗不過的維爾也只好順從他。

飲完藥水沒多久癩蛤蟆的身軀便長成將近三倍大,接著頭部產生變化,很快地頭頸部位恢復原有樣貌,呈現人頭蛙身的外型。

雖然外觀詭異但拉佩索十分興奮:「恢復一部分了!再兩天就會全部恢復啦!」

維爾尚未表示任何意見,卻見拉佩索的身軀倏地強烈震動後重摔在地,不僅發出巨大聲響整個人也抽慉不止,並出現瞳孔緊縮、呼吸困難及流涎等危急症狀,無論維爾怎麼叫喚也無法回應。



急性中毒。



幸虧趕到的白巫師及時處置才讓拉佩索的狀況穩定下來。

雖說狀況穩定,其實全身皮膚有一半以上潰爛出膿,嘴巴腫脹,喉嚨氣管也因酸蝕而幾乎出不了聲,發高燒的拉佩索昏昏沉沉地倒臥床鋪,完全無法動彈。

維爾蹲在床上邊幫拉佩索抹上白巫師新給的藥邊說:「我再問一次,真的還要繼續?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頭顱恢復因此也找回往日磁性好聽的嗓音,拉佩索一時之間竟有些聽不慣。

「你好煩喏。」即便身體虛弱,喉嚨也每說出一個字就彷彿刀割似地疼,拉佩索堅持的氣勢仍舊:「而且已經來不及啦......你現在這樣......人不人蛙不蛙的......怎麼活?」

維爾不語,等同默認對方的言論,拉佩索見狀笑了:「別再糾結,乖乖吃藥吧。」

「......小笨蛋。」

或許是毒素的折騰耗費太多力氣,拉佩索只是扯著唇角傻笑,沒有反駁。

「你是笨蛋嗎?」晚上同樣的話語再度冒出,但這次出自精靈王之口:「你現在體內臟器開始被腐蝕,雖然算輕微但還是可能會死人耶。我看你先解毒吧。」

仰躺床舖正在接受金創白芷草汁液治療的拉佩索不意外搖頭拒絕,惹得精靈王火大:「欸!我這藥草的功效可不是給你這樣浪費的耶!你知道這汁液有多珍貴嗎?而且現在只能算緩解痛苦不算治療,再這樣下去死掉就一切白費!」

痛苦喘息的拉佩索緩慢面向憤怒的精靈王安杰爾與擔憂的拇指姑娘瑪雅,以氣音徐徐出聲:「......一開始就沒希望......和先燃起希望又被熄滅.........哪個比較痛苦?」

安杰爾愣住,直勾勾看進一對堅毅不屈的綠眸。

「我絕不半途而廢。」拉佩索如是說,語氣有明顯不容辯駁的意味,與平時隨和的態度大不相同,瞬間震懾住精靈王。

安杰爾不懂眼前這個人類為何如此執著,就算搞到自己狼狽痛苦也堅持要幫他人解咒,但是從對方眼中能夠確認那份真誠不悔的決心,頗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果決氣魄,不是只有嘴巴說說而已,連他這個精靈王都被莫名觸動。

「真是,」安杰爾飛到拉佩索的身軀上方,同時在拉佩索頭顱旁邊的藥草也將葉片尖端移至其嘴部,葉梢末尾滾著幾顆凝結的汁液隨時都會落下,雙臂環胸的精靈王高人一等命令著:「嘴巴張開。」

拉佩索的視線疑惑地在精靈王與金創白芷草之間輪流轉,嘴唇始終緊閉,安杰爾不耐道:「沒有要解毒。你喉嚨不是也被毒素燒壞發炎?消炎而已。」

得知對方想法的拉佩索立刻乖巧張嘴,讓新鮮神奇的藥草汁滴入他滿是破洞、灼傷、酸蝕的口腔食道內,雖然無法治本但至少能夠緩和肉體表層的疼痛。

「奇怪的黑巫。你們人類都這麼奇怪嗎?」安杰爾最後一句話是對著維爾詢問,後者立即回答:「不,只有他比較奇怪。」

「我才不......咳咳......奇怪。」拉佩索嗓音啞得可怕,維爾皺眉瞪他:「少說話吧。」

「拉佩索殿下就是這樣的人。」燕子在拉佩索身邊盤旋,坐在燕子身上的瑪雅回憶道:「當初我被田鼠逼迫嫁給鼴鼠,婚後即將過著永不見天日的地獄生活時,雖然燕子姊和拉佩索殿下不斷勸我離開,但我真的太死心眼了一直拒絕他們,還一直罵拉佩索殿下是可惡黑巫、惡魔、卑鄙的人之類......現在想想真的好丟臉,我那時候怎麼會這樣不理智?」

眼見瑪雅懊悔慚愧地摀住臉,拉佩索趕緊安慰:「......妳也沒錯啦.........畢竟田鼠對妳有救命之恩.........妳沒辦法拒絕、一走了之......也是人之常情。」

「拉佩索殿下......謝謝您。」瑪雅微笑拭去眼角淚水,燕子也轉頭慰問似地輕蹭瑪雅,令她相當感動。

「所以是這個黑巫救妳出來的吧?他怎麼知道妳的困境?」安杰爾詢問,瑪雅回答:「是燕子姊帶他來的。燕子姊本來要帶我離開田鼠和鼴鼠家但我婉拒,她離開後很擔心我,因緣際會找拉佩索殿下幫忙力勸我離開。」

拉佩索在精靈王的目光掃向自己時主動說明:「我是......在森林裡發現燕子被獵人遺棄的廢網纏住,救她下來後她一直不肯飛走.........只好找白雪公主幫忙看能不能知道燕子要表達什麼......才知道拇指姑娘的事情。」

「後來燕子姊就帶拉佩索殿下來找我,但無論怎麼勸我都不答應,還把對未來的恐懼不安發洩在拉佩索殿下身上。真是對不起。」瑪雅再次向拉佩索道歉,後者也要她別在意。

「最後還是勸成功所以離開了?」維爾問,拉佩索、瑪雅和燕子同時搖頭,讓他及精靈王都傻眼。「什麼?」

拉佩索咧嘴笑。「因為我是黑巫.........就用黑巫的方式處理啊。」

原來當初無論如何苦勸拇指姑娘她都不肯離開,但神情姿態卻又把不願意嫁鼴鼠的心事表露無遺,於是拉佩索決定把目標轉移至田鼠及鼴鼠身上,假裝不小心被牠們挖出的坑洞絆倒受傷,發火威脅要連同牠們的窩一起燒光這片地,除非牠們能夠付出他願意接受的賠償。

於是兩鼠嚇到立即把拇指姑娘推了出來,說可以叫她替拉佩索做牛做馬,悉聽尊便、任憑處置,拉佩索最後就在兩鼠苦苦哀求下,以一副雖然不滿意但勉強接受的姿態順利帶走拇指姑娘。

「我耍流氓也滿厲害的。」明明很虛弱的拉佩索卻笑得十分得意,安杰爾兩顆眼珠子瞪到快要掉出來,維爾則是想像拉佩索使壞的樣子後搖頭笑。

後來拉佩索將拇指姑娘放在花叢裡,蹲下身並輕聲細語對她說:『我雖然現在把妳從那裏帶走,但不是強逼妳離開那裏,只是想讓妳換個環境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如果思考過後妳還是決定要回去,我也不攔妳,以後也不會再干涉妳的人生。』

拇指姑娘聽完這番話後不自禁流下淚,一開始還只是撲簌簌地輕聲啜泣,隨後拋開矜持放聲大哭,將她先前所有壓抑的害怕、慌張、不甘與徬徨無助都放肆地隨著哭聲及淚水一併宣洩。

直到哭泣的這一刻她都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來拯救她了,真的可以徹底解放、完全自由了。

她其實真的非常心慌不安、驚恐懼怕,到底該報答田鼠的救命之恩還是成為忘恩負義的逃婚者,猶如理性與感性之間的拉扯角力,不斷撕裂折磨其身心。就算下定決心要犧牲自己的感情,乖乖聽從田鼠命令紡織婚紗、準備結婚,然而每當想起從此以後將過著不見天日的地底生活,再也看不見可愛的太陽、漂亮的藍天白雲以及充滿生命力的花草樹木......午夜夢迴時分總是會痛苦驚醒然後淚流滿面。

越到接近婚禮日,拇指姑娘想逃跑的念頭便越發強烈,然而是她自己不斷親手關閉那扇名為「自由」的門,導致門扉再也沒有開啟機會。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所以當自由之門意外再度敞開而她也真的被帶出戶外後,拇指姑娘先是覺得一切美好得彷彿是假象,等確定每日祈禱的祝願的確實現後,滿腔的驚喜衝擊導致她情緒瞬間潰堤,才會一時之間哭得不能自己。



可是至少是快樂的淚水。



「我真的很感謝拉佩索殿下,他沒有放棄,堅持把我救出來,才會有現在站在這裡的瑪雅。」拇指姑娘泛著淚水的眼眸閃閃發亮,笑得極度美麗:「我也醒悟過來,之前的自己實在太笨,居然為了要報答而逼自己嫁給不喜歡的對象,差點葬送一輩子的人生,真的好笨.........之後我就跟著燕子姊一路飛到這裡並且遇見了安杰爾殿下,還被賜與精靈翅膀。雖然現在正在努力學精靈語,沒辦法跟大家很順暢地交談,但終於找到真正的幸福了。我現在真的過得好快樂。」

「瑪雅......」精靈王滿面通紅,看得出來相當害羞但也很高興,隨後他咳了幾聲並努力維持高傲冷酷模樣,只是耳根子的紅嫩還是洩漏其真實狀態。

「嘛、看來這個黑巫真的幫瑪雅很大的忙,所以我才來幫忙治療。你可要好好撐下去啊。」

「嗯,我會努力遵照精靈王的指示。」拉佩索的喉嚨在喝下金創白芷草的汁液後,難受程度有了顯著改善。「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可能真的無法撐下來。非常感謝。」

儘管拉佩索沒有挖苦意味但精靈王還是顯得扭捏不自在,在屋內飛轉半圈後發現窗邊桌台上一包敞開袋口的乾糧,無論是想轉移話題還是真有興趣,安杰爾降落到袋子旁仔細觀視。

「這就是金球公主吃的那玩意兒?」

「是啊。」拉佩索熱心地說:「要吃可以直接拿,不要客氣。」

維爾不由自主皺起眉頭。稍早白巫來協助治療拉佩索時,後者為了表達感激與慰勞才拿出那包乾糧請他們吃,雖然白巫們好奇嘗試但最後都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叫維爾鬆口氣果然不是自己味覺有問題。

因此維爾現在擔心精靈王會不會因為吃到難吃東西而發怒。雖然精靈王的確小孩子氣,但應該不會那麼幼稚。

儘管乾糧尺寸有精靈的兩、三倍大,但安杰爾一彈指就讓最上面的一片飛起來,飄浮在自己面前。「呣嗯,我的確好奇。金球公主那麼不喜歡吃東西的人,每次都是我暗中塞果實給她吃,居然這麼愛吃這個,到底多好吃?」說完便小心翼翼咬了邊緣一小口。

精靈王咀嚼時整間屋內寂靜無聲且所有人(加燕子)不約而同緊盯住他,彷彿都在等待試吃結果,靜到能清楚聽見餅乾碎裂以及吞嚥的細微聲響。

隨後精靈王皺起眉,似乎傳遞出不好吃的訊息,然而下一秒他又咬了一口,咀嚼,吞下肚;再咬一口,咀嚼,吞下肚;繼續咬.........如此反覆不絕,根本不是難吃應有的反應。

瑪雅見狀詢問:「拉佩索殿下,請問我也能吃吃看嗎?」

「吃啊,盡量吃。說了不要客氣。」

於是拇指姑娘和燕子一起飛向桌子,瑪雅同樣彈指招來一片乾糧後與燕子分食,結果瑪雅吃過後露出驚喜樣貌,燕子更是大快朵頤之時拍動起雙翅,以肢體語言表達喜愛。

維爾相當傻眼,刻意無視拉佩索不斷投射而來的得意視線。

「安杰爾殿下,這好吃耶。」瑪雅對精靈王笑道,後者依舊面無表情但嚼食的嘴巴沒有停過。

「嗯......普普通通啦。我是因為有點餓了才吃的。」

拉佩索聞言趕緊接話:「既然餓了就盡量吃吧。也是我一點感謝的心意。」

精靈王把整片餅乾吃光嚥下肚,瞥一眼躺床上接受金創白芷草治療的拉佩索,撇撇嘴道:「既然都這麼說了我就再吃一片。接受你的感謝。」

拉佩索瞇眼笑開。「我的榮幸。請多吃點。」

於是兩位小精靈和一隻燕子直接坐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啃食乾糧,洋溢著愉快喜樂的氛圍。皎潔月色穿透潔淨的窗戶灑落於他們身上,暈染出一片夢幻的銀白光芒,叫人無法相信眼前所見是現實情景。

簡直身處美妙幸福的奇異幻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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