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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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藍色監獄│凪玲] 小剪男孩 [G](小剪擬人/OC有/1024更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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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overozone 發表於 2024-9-19 14: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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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好燙,頭好暈,好不舒服……

  很久沒有經歷這麼狠毒的旱季了啊,難道是凪又忘記澆水嗎……啊啊,可惡,再怎麼耐旱我也是會真的死掉的啊……

  咦、凪?不對……奇怪、我現在已經……


  熟悉的臥房天花板映入眼界。

  他覺得渾身痠痛,額頭上更是又濕又熱,於是伸手將那條毛巾扯下來扔到一邊,撩開汗濕的碎髮,反胃的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掙扎著想坐起,結果整個人又搖搖欲墜地癱回床上。

  「小剪!」有個女生叫他,「啊,毛巾掉了,我幫你換新的……」接著是冰涼的觸感,「現在感覺怎麼樣?」

  「要……死掉了……」

  喉嚨乾得像是被燒灼過,一喘氣就刮得喉管生生刺痛,他吃力地掀開眼皮,看那個模糊的身影。

  不是凪,也不是玲王,在小剪的印象中只有一個人符合眼前的輪廓。

  「你不會死啦。」那個人餵了點水後替他掖好棉被,語帶非難而不凌厲,「只是感冒而已,有點重的那一種。」

  「感……冒……?」

  「就是生病,發燒,全身無力,昏昏欲睡。這樣你有聽懂嗎?所以現在小剪必須好好休息才行。」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還有什麼問題?」

  小剪滿腹徬徨,但發脹的腦袋沒辦法多作思考,房間裡所有聲響都彷彿被隔絕在紛然風雨之外,聽不真切。

  他不太確定接下來的對談是有來有回,抑或那個人的自言自語。

  「這個沒辦法,你最近只能吃清淡的食物……嗚耶?泡麵?那個真的有好吃到這種地步嗎?」

  「嗯,窗戶那邊在漏水……不會把你淹死啦……你是什麼怕水的貓咪嗎?還有手機的事情要問誠士郎……」

  「剛剛說過了你不會死掉啦……啊,睡著了。」

  小剪還醒著,可惡的「感冒」讓他暫時只想倦倦地闔著眼,睡或不睡都無妨,一是他從不知道原來人類的身體也會如此虛弱,二是他實在受不了沒完沒了的叨念。

  意識於虛實遊走之際,房門被開關數次,有時是玲王來替他量體溫,耐心地扶著他吃藥,有時是凪送吃的進來,笨手笨腳地一口口吹涼,還有些時候坐在床邊凳子上的不是他們任何一位。

  他偏覺得單憑好奇心就拿他打趣的自私鬼才不會這樣照顧人;心裡其實很清楚那是誰,除了她,沒有一個人類孩子會像大人一般對他說教,又滿懷擔憂地在床沿照料他好幾刻鐘。

  生命任人擺布對小剪來說是種弱小的體現,然而高燒在床時能有個人處處關心自己,不得不說,感覺還挺好的。不去釐清其身分也無所謂,起碼,那個人意外細心的照顧讓他在遭受生理折磨時心情和緩了一些,凪和玲王都在,沒有比這還要踏實的時刻了。

  躁熱難耐、頭暈目眩的症狀沒有絲毫改善,幸好如她所說,目前似乎還不會死掉。




  家裡先是猝不及防地多收留一個孩子,這會兒另一個又發了場燒,奶爸初體驗使御影玲王一時忙得焦頭爛額,公務都難免推遲。

  這晚颱風漸歇,盥洗完畢的玲王身穿鴉青色的棉製甚平,抱著筆電準備在確保小剪安睡的空檔裡處理公事。豈料正要推開主臥門板,把手先自己轉動了。

  凪也穿著睡衣,面露疑惑,「玲王,怎麼了?你還不睡嗎?」

  「這話是我要說的吧?」他的食指在另一胳臂上敲擊幾下,「今天你的房間在隔壁。」

  搬回來後玲王本就打算分房睡,如今生病的孩子夜間又需要人照看,他便順理成章地和凪達成輪流換房的共識,主臥固然是留給今晚顧小剪的人。

  「欸?可是今天是我顧喔?」

  「輪到我才對。」

  「昨天是玲王,你忘記了嗎?」凪見對方滿臉茫然,遂煞有其事地噘起嘴唇,「太過分了玲王,再怎麼獨佔著小剪的依賴也不能搶走我的工作啊。」

  「怎麼又拿這件事調侃我……那只是剛好而已。」

  「暎子也有聽到,小剪不舒服的時候喊得最多的是玲王的名字。」

  這玲王自己也知道,老實說,他沒有想過那孩子最脆弱時第一個想依託的人是他。

  畢竟如果那孩子不是「小剪」,玲王便是他心中偶像崇拜的阻撓者,而倘若他所言不假,那玲王就是第一個否定他的人。無論其真身為何,他都無法坦然接受這份依靠,同時也無法質疑自己為此感到驚喜。

  興許真是凪說的那樣,他才下意識地想陪在小剪身邊也不一定。

  「說獨佔太誇張了啊,小剪明明最憧憬你。」

  「玲王,你笑了。」

  玲王吃驚地撞上凪專注的目光。

  「我從洛杉磯回來以後,就沒有看過玲王在我面前這樣笑了。」凪難掩興奮地往前靠近一步,「玲王,可以再做一次嗎?」

  蹙眉並弭平嘴角,他直接往後拉開彼此的距離,怏怏地要凪別鬧。

  逮到機會的男人不死心,又貼了過來,壓低聲音說:「玲王知道為什麼小剪那麼依賴你嗎?因為你是他爸爸,小剪也這麼叫過我喔,我們兩個也有了父親的身分呢,不覺得很像一個真正的家庭嗎?」

  「哈啊?你別淨說些有的沒的,小剪會聽到。」

  「他睡著了。而且聽到不會怎麼樣,小剪也是家裡的一份子。」

  玲王還想遠離步步近逼的凪,後背卻抵上了書房的門,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移動了一個走廊之寬,凪微微俯下臉,眼光深沉得像是終於捉住無處可逃的獵物,是玲王很熟悉的狎昵。

  「……和玲王擁有只屬於我們兩個的家,我很滿足。我也想知道玲王期望的家庭是什麼樣子的。」

  「離我遠一點。」他冷漠警告:「暎子也在。」

  「她很早就去睡了,一定不會發現的。」傾身而下,凪變本加厲地將手撐在對方耳邊的門板上,「玲王,你搬出去以後我思考了很多,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也好想你,每天都是……所以……」

  「凪,我很累了。」玲王霍然推開他,瞧見凪還想接近,便面無表情地甩掉他的索討,「我想休息了。」

  「……玲王最近太勉強自己了。」

  「我沒有。」他再次強調:「我只是很累。今天輪到你顧小剪,你也趕快休息吧,辛苦了。」

  「這不算什麼,明天、後天我也都可以顧……如果玲王覺得……」

  凪趁著玲王轉身的破綻試著再去牽他的手,仍換來沒有半分猶豫的閃躲。

  狹長的廊道成了咫尺天涯的最佳條件。

  「不勞你操心。」他沒有回頭,「晚安,凪。」

  將對方拋在後頭並迅速關上門,玲王倚著牆滑坐在地,咬牙平復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聽見那個人也進了房,才放下擰在心口的拳頭。

  雨勢時急時徐,已不再粗暴,風搖動瓦片的碰撞聲迴盪在書房內,他惘然地望著層架最上方,那座在幽暗中依舊閃耀的金色獎盃:凪誠士郎二十四歲那年拿下的世界冠軍。

  那個男人永遠在那麼不可觸及的地方,御影玲王莫名地感到恐懼。

  他應該要為此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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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overozone 發表於 2024-9-26 14:2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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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暎子,妳在煮什麼?」

  公寓裡瀰漫著一股暖呼呼的肉香,整理完客廳不久的暎子正拿湯勺攪著鍋。凪剛結束一場線上遊戲,便好奇地湊到廚房裡來,靠近聞得更濃郁了,洋蔥與紅蘿蔔特有的香甜綿密地蒸騰而起。

  「妳還會煮粥啊?」他似乎不是很訝異了。

  暎子抬起被熱氣烘得紅撲撲的臉蛋,洋洋自得地半瞇起眼,「哼哼,誠士郎可以繼續往下講喔,好厲害、一定很好吃、暎子果然很賢慧、之類的?」

  凪誠士郎死也不會說的。

  「話說小剪不喜歡蔬菜,妳這麼煮他不會吃。」

  「他必須吃下去,病人只有好好吃飯、好好養病的權利。」

  「喔……這麼大鍋是大家要吃的嗎?那我也來幫忙好了。」他從冰箱裡捧出一個保鮮盒,並取了四個小碟子。

  談到粥品,鹹而爽脆的漬物必不可少。

  「那是醬菜?」暎子為難地瞥過來,「唔……不用準備我的。」

  「很好吃喔,妳不要嗎?……暎子不喜歡醃漬物?」

  「嗯,有點……還有涼拌料理……」

  「不過那天玲王準備的妳全部吃完了。」凪委屈咕噥:「玲王大人不會喜歡偏心的女孩子喔。」

  她的臉頰更燙了,「才不是偏心……!那是……因為……我不想辜負玲王特地拿出來的心意。」

  「嘿──要是玲王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很感動。」

  「誠士郎你這個惡魔!不准跟他說啦──!」

  「喔,好香啊,是粥嗎?」

  倏然闖入的男性嗓音驚得暎子一慌,鐵勺子鋃鐺墜地,拋飛的熱粥掉到凪誠士郎腳背上,伴隨一聲「好燙!」,一大一小又推又擠地亂成一團。

  玲王無奈地清了清喉嚨,「暎子,我把陽台整理好了,妳等一下拿盆栽出去放,比較重的讓凪幫忙。」

  「咦……好。」清理著地板的暎子一愣,依言望向窗外,天空灰濛濛一片,風雨不知何時停了。

  「還有叫凪把髒衣服洗一洗,籃子放不下了。」

  「你可以直接跟他說,誠士郎就在這裡而已……」暎子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凪,又看了看撇開眼睛的玲王,有些失落地回答:「嗯,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玲王,我早上有看氣象頻道,颱風是不是要走了?那……」

  知道她想問什麼,玲王淡淡一笑,「早紀老師每天都有傳訊息來關心妳過得如何,我本來想在天氣變好之前處理這件事,但現在……抱歉,我實在抽不開身,至少等到小剪感冒痊癒,可以嗎?」

  暎子的表情不知怎地頃刻明亮起來,帶有一絲感激地用力點頭,「只要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話……!」

  「哈哈,妳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啊,小剪一定也想用健康的樣子和妳說再見,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暎子想回去哪裡都可以喔。」

  凪不明所以的發言還沒來得及被回應,驟然一聲「砰」的巨響打破了午前的祥和。

  兩人飛速奔向房間,再出來時神情焦急的玲王背上已多了一個人。

  是想起身結果不敵昏眩的小剪歪歪扭扭地從床上摔了下來,玲王衝到房裡一摸,才驚覺這孩子早上吃過藥後體溫就居高不下,呼吸淺而急促,冷汗涔涔。不管「小剪」到底能不能接受人類的醫療,當真不能再拖了。

  「玲王,你要去哪裡?」凪跟在他身後奔向玄關。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醫院!」一手托住男孩的臀部,一手撈起外套與傘,玲王以肘拐開大門喊道:「你幫我叫計程車。」

  「我跟你一起去!……玲王!」

  「不行,你跟暎子待在家。你和這孩子一起出門太危險了。」

  「可是……」

  「我說得不夠明白嗎?」那雙紫眸突地回勾瞪他,「你和小剪的外表容易讓人誤會,我不能讓你帶他去。」

  說得不容拒絕,說得斬釘截鐵,玲王揹著小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之下。







  小剪聽到有人在講話。

  「玲王都沒有想許的願望嗎?想要的東西或是想去的地方?今天玲王是壽星,一年只有一次喔?」

  半夢半醒之間,那個聲音很遙遠,摻糅著雜訊,不像是他親耳所聞。

  「玲王,有三個願望耶!」

  可是他又能清楚感覺到那個人的雀躍,以及另一個人幾近虔誠的執念。

  願望,夢想。

  那是獨一無二的、值得用一輩子去完成的事情。

  「那麼……第一個,希望這次凪的贊助可以順利拿到!」

  靜謐的汽車前座,夜色繾綣流淌。

  「第二,我想要有一個家……希望未來,我和凪兩個人,可以一起建構出屬於我們的家。」

  燭芯燃得劈啪作響,熒熒光影於燒紅的眼瞼上跳動。

  「第三……」

  「玲王,第三個願望不能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

  「好吧,那──第三個就保密!」

  融融的蠟,徐徐的光,都消失了。小剪猛然睜眼。

  映入他視界的是襯著溟溟天幕、被帽緣陰影斜過去、有些昏晦的玲王的側臉。

  他第一時間想開口呼喚對方,然而喉嚨內竄起一陣焚痛,頭彷彿被擠壓一樣難受,他好冷,好想吐。

  「你醒來了啊。」計程車後座,玲王先注意到他了,「抱歉啊,快到了,很不舒服吧,再忍耐一下。」

  搖首,小剪不想聽到他道歉。

  「小剪比較希望凪帶你去醫院吧。」玲王將那件覆蓋在男孩身上的大氅往上拉了拉,撫揉他的一頭亂髮,「畢竟你那麼景仰凪,有他在你也比較放心。」

  頹縮著靠近唯一的熱源,小剪再度艱鉅地搖頭。

  他渴望大聲吶喊,渴望將鬱結在胸膛裡的躁動一鼓作氣傾述出來,但這具軀體彷彿不屬於他,自咽喉反湧而出的,始終是言語以外的東西。

  想傳遞給玲王的真心話也好,夢境裡忽近忽遠的對談也罷,都變得一蹋糊塗。

  他明明不想要成為玲王的負擔,明明不想要玲王對他說對不起,明明不想要看見玲王露出那麼寂寞的表情……

  他明明,是因為玲王才……



  四周完全安靜了。

  沒有聲音,沒有光,沒有人。好似孤海泛舟,杳無漁火。

  忽而,有一股力道自闃黑中握住他的手,很溫暖,很安心。然後他憶起那個人的話──

  他的父親對他說,這樣就是交易成立了。

  他們的約定成立了。



  下一次張開眼的時候,視野已遍是潔白,人聲鼎沸。







  凪把那些就算晾出去也不會乾的衣服掛上陽台橫桿,洗衣籃旁,暎子還在努力地抖掉布料上的皺痕。

  「那已經沒救了,認真小姐。」

  暎子質疑地打量他一眼,隨即放棄般地搖搖頭。

  「誠士郎,你距離主夫之路還非常遙遠啊。更何況這是玲王交代的事情……」兩人一時停下所有動作,出言戳中軟肋的女孩有氣無力地覷向掛鐘,「……他們已經出去好幾個小時,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雖然由我來說可能有點怪,不過誠士郎,你應該要多關心小剪。」

  「欸?」

  「那時候,小剪說他自己是仙人掌。」

  瞳仁一凜,凪屏住呼吸,吐不出話來。

  暎子的表情正經得像在談論什麼關乎終生的大事。

  「你也聽到了吧,全身長滿刺的那一種熱帶植物唷?」她有模有樣地學著男孩的動作比出一個V字,「他肯定是平常得不到雙親的關注,心裡覺得孤單,才會幻想自己是備受寵愛的寵物盆栽!」

  「欸?」

  直視愕然定睛的凪,暎子從容而嚴肅地繼續說:「我知道誠士郎一有比賽就不在家,但不管怎麼說,父母的陪伴對於小孩還是很重要的,而且你該管管他玩手機遊戲的時間。」

  面對女孩方向完全錯誤的推論,青年一時拿不定該敷衍過去還是該覺得慶幸,「啊……那只是他發高燒神智不清的胡言亂語而已。」

  「人脆弱的時候特別容易講出真心話啊,誠士郎。」

  「妳說這種話不會太老成了嗎?還有,小剪不是我兒子。」

  「騙人。」她不屑哼哼,「連我都看得出來你們長得超級像,其實他是誠士郎檯面下的兒子吧。」

  凪說謊不是,坦白也不是,只好扭頭裝忙。

  「轉移話題這點也是一個樣……說不是爸爸我才不信,為什麼不承認啊?」配合對方甩開濕衣物,暎子嘟噥:「沒有其他人問過誠士郎嗎?」

  「有是有……玲王曾經叮嚀我不可以把小剪是兒子這件事當玩笑講,所以就算再怎麼擔心,我也不能因為他生病就帶小剪出門,特別是醫院那種人多的地方,不過──」

  有玲王在,一定會沒事的。

  說著,他堅定無比。

  微不可察地有所動搖,暎子瞠張著眼,放鬆下來後露出稍嫌勉強的笑容,「對不起,剛剛叫你關心小剪是我多管閒事了……而且我也相信玲王喔。不管是小剪還是育幼院的事,我都覺得他很厲害,因為我被他拯救過嘛。」

  凪深有同感,他打從心底敬佩著玲王。

  以財團繼承人而言,玲王還非常年輕,卻能達成遠超其年齡的成就,不僅領導手下能士平息輿論、保住投資,當初二話不說出手相救的育幼院,也成了許多孩子願意為其留下一畝心田的歸屬。

  若不是玲王,孩子們將更早面臨顛沛流離,若不是玲王,他沒辦法親眼見識無聊人生中不會出現的景色,也成為不了今天的凪誠士郎。

  他的一切都是因為玲王才開始轉動,開始變化的。

  「我也是。」昂起頭,他仰望那方疏鬆的陰天,說:「玲王也曾經拯救過我。」

  暎子踮腳將最後一件衣服晾開,倚上陽台外欄,任舒宜清風拂開鬢髮,「那誠士郎為什麼看起來很苦惱?」

  「我嗎?」

  點了點頭的她用手指把自己的眉毛捏在一塊兒,嘴角下凹,佯裝憂愁,「你的臉都揪在一起了,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像這樣。」

  「我才沒有……好吧,或許暎子說得對。」想起玲王又退回無法搆及之處的夜晚,那抹衷心的、溫煦沐人的微笑並非因自己而綻放,凪一頓,沮喪改口:「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什麼。」

  「你的朋友?」

  「……一個很親近的人……沒辦法不去在意、不能輕易放手的人。」他握緊交疊的雙手,感覺脈搏在掌心鼓動,「我想和他道歉。」

  「這樣啊,會讓直腦筋的誠士郎這麼煩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對象。」眺望被雨水洗滌過的小鎮,暎子一笑,恬然地,「要好好說對不起喔,趁還來得及的時候。」

  料峭寒意沿著欄杆攀上她微微泛紅的雙頰,女孩的笑靨清淺而透明,幾乎要融弭在潮濕的秋末中。

  不應該存在於那裡卻如荊棘靜靜蔓延其內的某種情緒,令毫無防備的凪不由得感到痛楚。

  「在真正後悔之前,要跟對方道歉喔,誠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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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原作者| overozone 發表於 2024-10-10 13:2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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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跌跌撞撞地抱著一個火球般從臂彎裡滑脫的孩子在急診室中大聲呼救,御影玲王希望這種人生經驗一次就夠了。

  當總算獲得安置,那千絲萬縷的焦慮才終於有所歸順。在布簾隔間內觀察病榻上逐漸緩和的呼吸,他胸口蔓衍起一股酸澀。

  天曉得看著這孩子滲著汗的難受模樣,他心裡有多煎熬、多不安。玲王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以什麼身分抱持著這份心情的……

  「唰」,簾子拉開,回了神的玲王旋即起身向醫生致意,豈料撞入視野的是一道熟悉的白袍身影。

  「唷,boss。」

  腳踩高跟羅馬鞋,一手率性地插在口袋中,另一手舉起招呼,來者一頭藏青直髮紮成一絲不苟的低馬尾,個性十足的鳳目揚起,天生肅冷的氣質因外來口音而軟化了幾分。

  「朴小姐?」認出這名女子曾是育幼院的保健室負責人,玲王愕問:「妳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們親愛的boss把我開除了,實在走投無路不得以才回到我最討厭的醫局裡。」刻意強調某些字詞,醫袍底下穿著平口私服的朴雪杏以兩指夾住識別證,蠻不在乎地斜著頸子,「不過我現在還是派遣醫生就是了。」

  「之前說過別叫我boss,我們已經不是雇主和員工的關係了吧。」扶住額,他一臉苦相,「我也是有苦衷的。」

  掛上聽診器,走到床邊的雪杏逐一確認患者的生理監測數值,俐落往紙上抄寫什麼後隨手搓了一把男孩的前髮。

  她聳肩,將甩在指間的原子筆插回左胸口袋,「呀,御影少爺的苦衷是指帶發高燒的孩子來醫院?這孩子不是那個世界球星的……」

  「是凪的表弟。」

  斜站著的女子雙手交叉睇向他,發出不以為然的單音,「我想也是,你沒蠢到這麼大搖大擺地帶同居嫌疑人的私生子到處露臉。不過世界球星本人倒是不在意這件事喔,他和這小子來過育幼院很多次呢……哎咕,別生氣別生氣,boss,我是為了保你們才從別的醫生那裡厚臉皮地搶人過來的。」

  玲王並不是不瞭解這位說話兩句狠三句辣的女醫生的性子,但一路盤算如何掩人耳目的他做了變裝,而她也確實接手了小剪的病歷,免除多於風險,怎麼說都於他有恩。

  朴雪杏可以信賴。

  「一個新來的派遣醫生竟然攔截得到病患,妳其實很適合白色巨塔裡生存吧。」玲王打趣道。

  「才沒有這回事。」雪杏稍顯暴躁地短嘆口氣,碧草色的耳飾跟著搖晃叮咚作響,「吵死人又無法溝通的臭小鬼是那群體制醫生的燙手山芋,而我非常不幸地習慣自討苦吃……對了,小鬼只是燒脫水而已,這袋點滴打完再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平常注意飲食均衡,還有別隨便給小孩吃成藥。」

  「被發現了。」他感到愧疚難言,「相處和照顧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啊。」

  「boss……小孩子的情況可是隨時都在變化,如果因為害怕而移開眼睛,反而會錯失治療關鍵期啊。」雪杏伸手調整點滴流速,「你得接受『改變』才行。」

  眼神微微閃爍,玲王翕張著嘴,似乎想出聲,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以上,幫我轉達給這小子的『好爸爸』。」

  冷冽照明下細長銳利的瞳更形深邃,她輕輕擺手,於臨走之際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眼色。







  下一次張開眼的時候,視野已遍是潔白,人聲鼎沸。


  小剪不清楚發燒至今究竟過了幾天,但現在無疑是近日身體最冷卻的時刻,他覺得自己好多了想起身,餘光冷不防捕捉到一條插自己手臂上的塑膠管。

  「哇啊啊──!嗚、好痛!」

  「小剪?等一下、不要拔點滴!」玲王伏到他身旁,施力按住肩膀,「你冷靜一點……!是我!」

  男孩的頭狠狠撞上床板,才稍微看清眼前的人,「玲……王?」

  「嗯,我在這裡,不用害怕,你手上這個是、呃……營養劑、對!類似植物營養劑的東西,總之現在我們在醫院,醫生來看過了。」

  「我討厭醫生,我想回家。」小剪嚅囁道:「這裡好臭。」

  玲王對他溫和笑笑,「再休息一會兒就回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一點了嗎?」

  小剪含糊嗯了一聲。

  「那就好,你乖乖躺著,我們不急著走。對了,剛剛醫生說你不可以再挑食了喔,回家要好好吃飯,可以嗎?」

  他扭開臉,白中透綠的短髮窸窸窣窣地摩擦枕頭。

  「逃避也沒用,不管是蔬菜還是水果都要全部吃掉,甜食的量也要減少,小剪必須讓身體好起來才行。」

  「玲王好囉嗦。」

  「哈啊?你說什麼?我很認真地在擔心你耶!」

  「一樣是爸爸,凪就會讓我隨心所欲地吃零食。」

  「你這孩子……!是啊,千里迢迢帶你來掛急診的是我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嗯,謝謝你,玲王。」

  斥責的話已到嘴邊,玲王猝然噤了聲。

  已不如方才那般不情願,小剪正仰臉望他,淺笑上方是一雙直率且澄淨的綠眸,混著濃重鼻音的嗓子彷彿帶了瑕疵的天然玉石。

  「我很開心帶我來醫院的是你。」面對青年的質疑,男孩沉靜道:「你說我最憧憬凪,其實我對玲王也是一樣的心情喔。初次見面的時候就說過了吧,『你是我第二個爸爸』。」

  「嗯……」視線游移,玲王稍稍語塞,「那天的對話、你都有聽到啊?所以我才跟凪說……」

  「我都知道。」他沒有承認自己那時醒著,而是說:「因為我一直看著你和凪,所以都知道。」

  玲王瞪大雙眼,微顫的瞳孔映滿男孩寡淡如霞的面貌,良久,敗退下來般地垂眸一哂。

  「我都不知道你是這麼看待我的……啊啊,受不了,你和他真的好像……說你們不是父子連我都不信。」

  「玲王不就是因為這樣才和我做交易的?」

  待對方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所指何事,小剪伸手摀住自己的胸口,手心裡什麼都沒有,卻因搏動的體溫而充實。

  「你跟我說想知道更多有關凪的事情,想知道凪內心的想法……交易現在還算數喔,玲王。」

  「你還記得這件事啊?」他失笑道。

  「我當然記得,那是很重要的玲王和我的第一個約定──」

  看著他即使發燒仍滴塵未染的神情,玲王忍俊不禁,或許他能試著接受這孩子的依賴,無關御影的身分,更無關男孩的真身。

  單純地作為玲王以及小剪。

  「好啊,那就等你康復以後說給我聽吧。」語氣真誠的他不由分說地將被褥拉蓋至對方肩頭,「現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睡覺睡覺。」

  意外的許諾令小剪眼光一閃一閃,「真的嗎?說好了喔,等到我好起來就一起實現我們的交易!」

  他咧開笑,摁了摁男孩的髮旋。

  「嗯,我們約定好了。」


  到了晚上天際漸晴,清澈月色從錯落的雲隙間滲漏下來,城鎮浸漬在雨後清新氣息中,猶若被露打溼的花。

  燈火如螢,積水如珠,青年揹著男孩的影子在路燈下隨步起伏,他們一路低低談笑,就像一對普通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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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overozone 發表於 2024-10-24 19:4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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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從醫院回來後小剪覺得感官有了恢復的跡象,身體也不再囿於暈眩與高熱,重新找回主控權的他已經開始能從事休閒活動──比如他從來不曾嘗試過的閱讀。

  聽見開門的聲音,倏地一驚的他迅速將手上的書揣入枕頭下,人縮回被單內,假裝自己正在休息。

  門又闔上了,輕巧跫音踩著松木地板靠近,然後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暖洋洋的食物香味。

  「醒著還裝什麼睡啊。」說著,女孩往床頭櫃放了什麼東西,「我煮了粥喔,起來吃吧。你剛剛在看什麼書?」

  偽裝完全被識破的小剪從被窩裡探出頭來,眼中滿滿的不甘心,「沒什麼,暎子不用知道。」

  「幹嘛那麼神秘……」聳起眉毛,她佯作戲謔地喔了一長聲,「這種反應一定是什麼色色的書。」

  他賞了對方一記白眼。

  「並不是。」小剪坐起身,靠在床頭悶悶地盯著那碗熱粥,「又是粥……我已經吃膩了。而且我討厭蔬菜,暎子煮的都有一堆菜……」

  「你這個病人的意見真的很多耶!」沒把男孩「我已經快好了」的澄清聽在耳裡,暎子舀起粥,氣勢凌人地送到對方嘴前,「『由衷感謝您百忙之中為抱病在床的我悉心準備三餐』,來,跟我唸一次。」

  「友衷感謝零白忙吱中為保病在船……這什麼啊太難唸了吧!……好啦、好啦,我吃就是了,不要露出那種陰險的臉。」

  盈然一笑,暎子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索性將他近日挑食改善的情況歸功於自己廚藝了得(當然不是這個原因)。

  「我下次想吃玲王牌泡麵……」蜷起腳,將碗捧過來,小剪認命地吹涼粥食還不忘偷偷抱怨,「為什麼病人就只能吃粥,也太可憐了吧?暎子發燒時吃的也都是這種東西?」

  「我嗎?嗯……雖然也有粥,不過……」她握拳抵住下巴,思索一陣後,漾起一抹飽含思念的微笑,「我以前生病的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是關東煮喔。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店,也不是那個人自己料理的,就只是下班順路買回來的隨處可見的關東煮。」

  「關東煮。」小剪對這個新鮮單字感到好奇,「那個好吃嗎?」

  「老實說普通得不行。」

  暎子微微聳起肩膀,歪過頭,如墨髮絲襯得面色越加紅潤。

  「不過……小時候的我覺得那是充滿著心意、世界第一美味的食物。」

  小剪的表情瞬間亮了起來,「我也想吃!」

  「那現在就乖乖把粥吃完。」

  沒得到應許的男孩咬著湯匙回瞪著她。

  絲毫不在意遭對方討厭,暎子一面監督小剪將碗底吃淨,一面炫耀自己從玲王那裡收到的新圍裙。

  瞅她半旋上身,來回展示著這份意義重大的禮物,小剪內心有些吃味,因此當女孩叮囑吃完別馬上躺下時他並不領情,吐了吐舌頭便逕自拉起被子,舒服地把自己包裹起來,露出一雙促狹的眼睛。

  「你這傢伙……」頭痛地揉揉額角,暎子端起餐盤,「好吧,沒有問題的話我走了。」

  「啊、等一下。我有問題。」小剪忽以課堂發問的口氣叫住她,「那天晚上的問題暎子還沒回答我──妳為什麼會遇到凪?為什麼會留在育幼院裡面?」

  女孩遲疑了一下,眸光變得幽深,「……我不想說。」

  小剪先是一愣,接著自床上爬起,伸手拉住意欲離行的她,坦率的模樣惹得暎子深感困擾地皺眉。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隱私?」

  飛快收手,他不知道這個疑惑會引起她的反感,張了張嘴還是沒吐出什麼話來,只得翻過身躲回蓬鬆的被褥裡頭。

  臥室充溢著令人難耐的沉默,身後傳來暎子微弱的嘆息與腳步聲,淺淺遠離,又在門前停了下來。

  「……小剪,大家離開的那一天,你還記得自己說過習慣離別這件事嗎?」

  雖是喃喃自語的音量,但小剪很清楚對方在確保他有聽見。

  「但是對我而言,離別是必須用一輩子去記住的事情喔。」

  兩人都沒有看向彼此,說罷,房門便被沉沉闔上。

  小剪始終緊閉著唇,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條自窗隅向牆面延伸的裂縫,前幾日大雨漏進來的水在周圍紋出片片似如胎記的漬印,現已不再有濕氣滲入,痕跡卻還頑固地滯留在牆上。


  那一日和育幼院的朋友們道別後,凪確實對他的粗疏感到意外。

  「和大家都說過掰掰了?這可能是近期最後一次見面囉。」凪蹲在廊簷下,側過臉來問他:「……你還真是灑脫啊,小剪覺得這樣就好了嗎?」

  「嗯,再見對植物來說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我已經習慣了。」他則答得無愧:「這樣就可以了。」

  即便不以植物的角度去看待,他也不覺得需要對此憂慮到傷神的地步,因為凪說過一定會再見面的;應是聽見他們彼時對談的暎子顯然沒有和小剪抱持相同想法。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初次見面時那種「雙方距離得很遠很遠」的感受源於何處。

  既不是人類與仙人掌,也不是熟知與懵懂,比起相似,相違更加適合他們兩人──暎子受「來處」牽絆,而他沒有,暎子對於未來有所「想要」,他依舊沒有。

  在小剪的認知中僅有當下與否的分別,生存為上的他沒辦法理解人類長遠如歷史的時間跨度,所以也無法縮短和那個人類女孩的差距。


  難以靠近的隔閡感使小剪感到極其煩躁,閉了閉眼照樣喧擾,乾脆從枕下摸出那本書,有一頁沒一頁地翻閱。

  那是他從玲王書房裡摸過來的商業書籍。

  起初小剪並不想讓以「御影娘」為夢想的暎子了解更多有關玲王的事情,但現在如果暎子願意,要與她分享這書也不是不可以。他想,沒有人能忍受可望而不可及的絕望。

  至於他自己……

  渾然不覺,書已被胡亂翻到了最後一頁。

  邊緣泛黃的頁紙沒有印刷,僅有一行頓挫有致的鋼筆字跡。

  浮現在腦中的是風狂雨驟之時,傍榻照顧他的一個孩子的面容,高燒如他,也能感受到對方過分穩重甚至熟練的舉動。

  隨著指腹撫摩得出神,斑跡點點的紙面上,關乎將來的朦朧概念漸次成形。那女孩總是擁有他欠缺之物,而那些東西,又叫蒙昧無知的小剪心馳神往、求知若渴──

  全部,他都很想知道。







  這孩子原本就對關東煮這麼情有獨鍾嗎?

  注意到小剪感冒好了後時不時就嚷著想和兩位爸爸一起去吃路邊小攤,玲王忍不住困惑起來。他雖沒冷漠到對稚童的要求視若無睹,但也不是放任兩個男人帶孩子到處招惹目光還無動於衷的恢弘之人,折衷過後,他答應小剪在家裡親自料理。

  意外的是,聽到這個提議,連暎子也興奮了起來。

  「那採買食材就交給我和小剪吧!」

  「嘿欸……我也要去嗎?」

  「大病初癒的傢伙可沒有理由拒絕喔。再說了,你明明是最期待的那個人。」

  小剪沒有把「暎子才是」這一昭然若揭的事實說出口。

  「看來今天的晚餐會很熱鬧啊。」將這段互動納在眼底,玲王蹲下身握住兩個孩子的肩膀,「就麻煩兩位囉!清單我寫給你們,交通沒問題吧?路上要小心。」聽到他們的回應後紫瑛的眸笑成了彎,「……嗯,我也很期待喔。」

  頰染緋紅的除了暎子,還有終於獲得青年單方託付的小剪。不求任何利益地被信賴著,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然而當他們雙雙背著大購物袋出發,女孩卻沒有了適才毛遂自薦的雀躍。

  「妳剛剛的熱情到哪裡去了?」並肩坐在公車座椅上,身體隨著路面顛簸而左右搖晃,靠走道的小剪悒悒不快地瞇起眼睛。

  暎子從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回過神來,孟冬的暖陽慷慨地明潤她的半張臉。

  「既然不想來就不要自告奮勇說要幫忙。」

  「小剪,我問你喔,誠士郎和玲王……他們兩個是不是……」

  與那虹般的光彩煞不相稱,她拋過來的視線無焦無色,掂度片刻又調了開來。

  「他們怎麼了?」車內的空調吹得小剪坐立難安,「喂,暎子?」

  深吸一口氣的時間,重新看向他的暎子換回了平常的神態,「沒什麼啦……我只是想問,他們是不是在吵架?」

  「欸?……啊、嗯。」

  就當這一連串發音是回答,她將曳在額前的髮絲挽到耳後,噙著苦笑,「果然沒錯,那天在育幼院我就有這種感覺,和你們一起生活以後更確定了……不過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耶。」

  「哈啊?」無以揣度話題走向的小剪只能再度吐出感嘆詞。

  「因為就算很少講話,他們還是默默地關心著對方嘛。」向後靠住絨布椅背,抱著購物袋,暎子靦腆地勾起嘴角,「小剪應該也有發現吧?冰箱裡總是有特地買回來的檸檬茶,誠士郎的三明治總是比我們的多上一層,這些都是玲王沒有想改掉的習慣;誠士郎也是喔,每次他半夜起來發現玲王還在書房裡忙,都會幫他留一盞走廊的燈,玲王吩咐的事情也會不嫌麻煩地完成。」

  如果不是真心珍惜的人,是沒辦法這樣留在彼此身邊的吧。她猶如慰藉般地補充這一句。

  玻璃車窗的反光眩得小剪有些恍惚,他聽著,就只是聆聽著,女孩看似雲淡風輕的絮語在車廂內搖晃失焦。

  他竟有一瞬間不想要這樣的她不見。

  「我不希望看到他們兩個吵架,小剪,你也和我一樣吧。」

  暎子一貫沉著的聲音低低響起。

  「誠士郎和玲王,我想讓他們和好。」

  平靜得幾近心碎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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