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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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ツイステ │フロリド] 海潮般的行板 [G](01-08,全文完,已更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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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her 發表於 2020-11-25 19: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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ツイステ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01

summary: 從NRC畢業後,Riddle以魔法醫術士實習生的身分,來到一座陌生的小島,遇到一隻重傷的人魚,且不斷回想起Floyd的故事。

warning:
  • 未來捏造、私設多、小島的人事物自創多
  • 偏Riddle中心向,Floyd戲份幾乎都在回憶
  • Happy Ending、Happy Ending、Happy Ending
    (很重要粗體說三次


01

  Riddle在幽昧的清晨中醒來。
  窗外落著小雨,天色灰濛濛的,如同過往每一個早晨。即使稍晚迎來日出,雲層仍像一塊厚重的布,遮蔽整個天空。據當地民眾所言,這樣的天氣會持續整個冬季。
  今天是抵達這座島嶼的第三十一天。Riddle用不著費心去數,當他清醒時,身在此地的事實便是一把利刃,深鑿下痕跡。
  時間六點整,Riddle起得十分準時。簡單的盥洗後,晨間的溫習便開始了。
  住在一樓的屋主Petal太太,約莫七點鐘出門。聽到樓下門扉闔上的聲音,Riddle才會收拾書本,熨燙實習穿著的襯衫。從NRC畢業至今已三年有餘,於早晨熨燙衣物的習慣未曾改變。
  趕在襯衫完全冷卻前,Riddle很快地著裝完成。他總有股錯覺,那股餘溫是他在這個房間裡,唯一能感受到的熱度。
  Petal太太在餐桌上留下早餐。
  Riddle獨自在桌前坐定。負責帶領他的醫生曾經說過,由於島嶼的人口老化,當地醫院已有數十年未迎接過實習生。在他們為了Riddle的住宿問題困擾時,是Petal太太首先發聲,自願提供二樓的空房。
  Petal太太是位做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老婦人。Riddle相當感激她的收留,但她太常使Riddle想起母親。
  屋內還有一位陌生成員,是Petal太太的寵物。Riddle見過牠在廚房角落的飯碗,聽過爪子的抓撓聲,也看過櫥櫃深處發亮的眼睛,卻未曾真正與其謀面。
  Riddle想,對這座島嶼而言、對這間屋子而言,他確實只是位不速之客。


  「Ro、Rosehearts先生⋯⋯」
  Petal太太從外頭開了門,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灰白髮絲從梳得工整的髮髻垂落下來,她是一路跑回來的。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Riddle連忙上前攙扶,他從沒看過Petal太太倉惶的模樣。老婦人扶著門框,揮開Riddle的手。
  「醫院⋯⋯你快、快去⋯⋯」
  Riddle立即瞭然,抓起大衣飛奔出門。醫院離屋子相當近,徒步五分鐘的距離,全速奔馳耗不上太多時間。
  急診室外停著一輛私人客車,車門敞開著,裡頭空無一人,後座一大灘觸目驚心的鮮紅。Riddle喘著白氣,隨著沿途滴落的血跡步入急診室內。
  進到急救中的隔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擔架上一雙修長的腿。那一刻,Riddle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那傢伙,那傢伙不可能在這種地方⋯⋯
  視線越過急救人員的肩,平躺在攤架上的青年生著一頭淡紫色的髮。
  不是他。Riddle屏住的那口氣鬆了一半。
  現況依舊危急。陌生青年臉色蒼白、眼神渙散。雙腿上佈滿凌亂的切痕,好幾刀深可見骨,兩側的股動脈同時受到了波及。
  將青年送來醫院的是一位船夫,他說,上一秒才看見青年走得搖搖晃晃,像初生的小鹿,下一秒他便失足落下了碼頭。
  當時船正好要靠岸,青年一下子沒了蹤跡,只看見一片血紅湧上海面。
  好幾個人七手八腳把青年拖上岸,這個不幸的傢伙被捲入船底螺旋槳,大腿上的傷口如湧泉一般。若非有急救經驗的人第一時間大幅壓低了出血量,不消五分鐘,青年到院時已是冰冷的遺體。
  「醫生,對方說現在的海象很差,直升機沒辦法立刻出發⋯⋯」
  負責聯繫轉院的女士急急忙忙跑來,一宣布這個消息,所有人的臉色立即黯淡下來。他們心知肚明,海象差同時意味著難以出航。
  止血撐不了太久,後續處置無論是如何,這裡都沒有足夠的人力處理。眾人皆心裡有數,這幾乎是宣判了青年死刑。
  Riddle握著掌心裡的魔法石,手指發白。隱約感到哪裡有些違和。
  青年長得很高,目測將近有兩百公分,身型纖瘦。皮膚摸起來又滑又涼,牙齒的排列特殊。
  簡直像極了──
  Riddle靠上前,向青年問話,青年失神的雙眸緩緩對上他的,艱難地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但Riddle看見了,看見青年的舌尖分岔,上排兩顆突出的虎牙格外顯眼,更加肯定了猜測。
  「變回你原本的樣子!」
  Riddle大聲喊道。
  登時,圍繞在側的人們全退了一步。
  那一天,他們都看見了,看見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再次見得的景象。
  年輕的魔法士操縱著數組針線,替患者同時縫合各處傷口。患者看似人類,其實不然。
  青年生著與人類雷同的上身,下身卻蜿蜒綿長,佈滿了鱗片,生著一條粗長的尾巴──那是一隻海蛇。
  更準確地說,那是一隻人魚族的海蛇。

本文最後由 yuher 於 2021-6-26 09: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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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1-25 19: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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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02

  藉由魔藥生出人類雙腿的人魚,對魔法有著特別的適應性。當他們轉換為原生形態,骨骼結構重新組成,血與肉均受到魔法強烈的牽引。
  依循那股力道引導,以魔力縫合患處,更能有效地加速癒合。有些細小的傷痕甚至能在轉換過程中自然痊癒。
  「目前學界研究還無法確認各類型人魚轉換前後的骨骼肌理配置是否有一致規律,」Riddle對著青年說,「幸好就結果看來,轉換使你避開了大部分致命傷。」
  病房內擺放著一座獨立浴缸,是由熱心的民眾提供的,浴缸裡頭注滿了海水,讓稀客得以在室內以原生形態養傷。環境並不理想,好在青年的人魚屬種並不是強烈依賴海水的類型。
  Riddle重拾在校習慣,將魔法石配戴在胸前,好騰出雙手檢測傷患。他的雙手探入水中,魔力在人魚蜷曲的下身上流動。
  青年趴在浴缸邊緣,雙眼跟隨著他,似乎對自己的傷勢沒太大興趣。
  「Riddle和這裡的其他醫生很不一樣。」
  青年過於親暱地直稱他的名字,Riddle並不在意。
  當時青年指著他白袍上的名牌問,Rosehearts醫生你叫什麼名字。在Riddle回答了後,咧嘴一笑,說Riddle你好,我是Liam。
  他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像獵食的蛇秀出獠牙。明明應該是駭人的畫面,Riddle卻感到些許親切。
  「和其他人不一樣是指魔法?」
  「還有對於人魚的瞭解。」
  Riddle用乾淨的毛巾擦乾雙手,透過組織再生術的施放,人魚下身的鱗片逐漸回復光澤。
  「我在醫學院選修過人魚醫學,因為是魔法士相關的大學,對於變身成人類形態的人魚也有許多相關科目。」
  「我聽說大部分的人類對這塊不太熱衷,時常耳聞生病的人魚最終還是選擇回到海裡治病,」Liam面露好奇,「像Riddle一樣學習這個領域的不太多吧?」
  「確實如此。因為人類形態的人魚和人類幾乎是相同的,疾病普遍適用同樣療法。但生病人魚的病因不只要從人類形態著手,原生形態也可能造成影響。即使是數十年來都維持人類形態的人魚,也會因為原生疾病或是自然退化顯露出症狀。這種情況對症下藥的話,只是治標不治本,只好如你所說的,回到海裡找人魚醫生治病。」
  Liam目不轉睛地聽著,Riddel繼續說道。
  「因為兩方醫生各司其職,在形態轉換這塊至今仍有許多不明地帶。在人類形態上是重症的疾病,在人魚形態或許能輕易解決,反之亦然。我這為這個領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Liam笑臉盈盈地看著他。
  「Riddle談起人魚變得很有活力呢。你喜歡人魚嗎?」
  「我才沒⋯⋯」發覺自己反駁得太快,Riddle臉不禁熱了起來,他別過視線,「只是在以前的學校跟一些珊瑚之海來的傢伙相處過,有點好奇而已。」
  「能跟人魚一起念書的學校還有⋯⋯魔法醫學院⋯⋯都不是常見的事情呢,」Liam偏了偏頭,「那Riddle怎麼會在這裡實習?」
  話音撞進耳裡的瞬間,Riddle感覺自己像隻被拋上岸的魚。那隻魚徒勞地開闔著嘴,呼吸不到半點氧氣。最終停止了掙扎。
  任誰都知道,這座島嶼上的醫院並不存在魔法,並不是一位魔法醫學院的學生該待的地方。
  「這是懲罰。」
  沈默了許久,Riddle終於說。


  在NRC以學年第一的成績畢業後,Riddle進入首屈一指的魔法士醫學院就讀。以醫術士為目標,連年取得優異的成績,Riddle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他確實付出了等同甚至過之的努力。
  早在三年級剛開始時,Riddle便修完所有必修科目。一位對他相當青睞的教授提議,提早一年實習,並參與和A醫院的共同研究計畫。Riddle不假思索答應了,有何不妥?在A院實習是所有醫術士夢寐以求的目標。
  過往也曾有優秀學生提早實習的先例,按規範來說,凡完成必修科目研習之學生皆擁有資格。再且,選院順位依必修成績為排名依據,A院的實習資格完全是Riddle囊中物。
  然而,在Riddle提交實習申請後,校方才發出通知,今年度開始,規則不同以往,需要多採計一項校外服務成績。
  這對排名不是件大事,除了那些散漫至極的少數學生外,所有人的分數相去無幾──對Riddle而言卻是天翻地覆的事。
  校外服務一學期一次,提前一年實習,意味著Riddle有整整兩學期的空白。單單一條規則的差異,讓他的順位從頂峰直直落至谷底。
  Riddle嘗試過了。
  實習流程已經開始,撤回申請的要求被駁回。申訴規則,承辦人員宣稱,需要開設會議方能討論,與會者的行事曆卻總是喬不定。
  日子一天天走下去,每次對話往來都耗費一週以上時間,最後拍板定案,什麼都沒有改變。
  Riddle仍舊是順位名單上最後一人。




本文最後由 yuher 於 2020-12-3 13: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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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1-25 19: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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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03

  在這座貧乏的小島,連憤怒都顯得蒼白。
  Riddle驀地想起一張臉,和他所說過的一句話。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在記憶裡卻過分地鮮明。
  Floyd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對於搗亂十分擅長。
  在NRC念書期間,大到寮內派對,小至圖書館借書,那傢伙非得要憑空出現,毫無理由地破壞所有計畫。
  抗議是沒有用的,道理沒有辦法束縛這樣的人。甚至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都會被搶走手上的筆記本。
  那傢伙根本沒在聽人說話,Riddle一開始是這樣認為的。逐漸地,他發現有些詞彙會讓Floyd有不同的反應,有時候是露出無趣的神情,有時候是完全失去興致。
  而Riddle是如此擅長填字遊戲,也同樣善於觀察字句間留白的蛛絲馬跡。他的同班同學Jade,是Floyd的雙胞胎兄弟,兩人相處近在眼前,Riddle也用不著費心去聽。
  後來,在圖書館裡,Floyd又一次捉弄,Riddle忍無可忍,說出了那句話。
  話一出口,Riddle立刻後悔了。
  那並不如他想像的,不是一個謎底,沒有辦法讓他得到片刻的喘息,或是任何一點平等溝通的話語權。那只是一把利器,由他親手打磨的刀刃。
  那句話關於Jade、責任以及存在價值,實際說了什麼Riddle已經記不太清了,唯獨Floyd的神情,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Floyd眼裡閃過訝異,整個人安靜下來,太安靜了。他本是個這麼吵雜的人,光是站立著,都能散發煩躁或愉悅的氛圍。
  在Floyd身上,Riddle再也讀不出半點聲響,他看著他離開,像是在水族館裡隔著厚重的玻璃,看著另一端無法觸及的生物,靜悄悄地游向幽暗處。
  那一幕像散亂的線,Riddle越是回想,纏繞得越緊。那條線繞上他的頸,嚐不下女王法典規定的下午茶,縛住他的手腕,筆尖流瀉的字跡都帶著顫痕。最後,他從掃帚上跌了下來。
  在飛行課上執行俯衝動作時,Jade苦惱的神情從眼前一閃而過,Riddle頓時渾身僵住了,彷彿被線纏了個圈,打上了死結。
  高度不高,Riddle落地時在草地上滾了幾圈,他婉拒同學攙扶,自行前往醫務室。走到了半途,他的腿才真正痛起來。
  Riddle一拐一拐地步上長廊,前方迎來一個人影,出乎意料之外的──是Floyd。
  Floyd不該出現在這裡的,Riddle看過他的課表。這些日子以來,Floyd完全沒現過身影,在必然會碰面的地方也遇不上人。Jade跟他道歉,說我的兄弟比較隨性,不總是會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Riddle卻明白,這次不單是因為如此。
  Riddle愣愣地站著,試圖從口裡擠出些什麼,像是練習了很多次的那些道歉的話。依照可能的談話長度,他準備了很多版本,也背得足夠熟練,或許倒著念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但此時此刻,Floyd緩慢地朝他走來,彷彿一輩子這樣漫長,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Floyd在他面前停下腳步。我知道了,他說。Riddle還來不及抬頭看他,也沒來得及問他知道什麼。
  我知道了,所以不要再露出這種表情。
  Floyd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Riddle感受到他的體溫,視野一下子模糊了起來,他想他可能不小心抓皺了Floyd的襯衫。
  Floyd的心跳聲佔據了他的耳朵,清晰的鼓動聲一下一下擴散開來,使話音變得遙遠。
  彷彿置身於水面之下。
  「小金魚,你太善良了,沒辦法真正傷害誰。」
  在更久更久的之後,他們談起這個事件時,Floyd這樣說了。


  在島嶼的實習剛開始時,Riddle寄出了許多請調的信,幾乎是給每一間和學校合作的醫院。收到婉拒的回應還算是好的,更多的是沒有回音。
  在偶然的情況下,Riddle才輾轉得知,他原先實習順位的排名,正好會佔掉某個學生在A院的位置。而該生的父親在金錢與權力方面,對各大醫院都有極大的影響力。
  突然間他明白了,明白明明是魔法士的學校,為什麼實習會被送到遙遠的、連魔法的存在都稀有的小島。
  他想,Floyd說過的話是錯的,人只要存在著就能傷害人。
  他的母親也是錯的,遵循規則並不會讓人生走向平順的未來。他像是一隻倉鼠,在規則的滾輪裡繞著圈圈,而一切都是徒勞。

本文最後由 yuher 於 2020-12-2 11: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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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1-30 10:5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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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04

  這座島嶼臨著海,終年刮著濕潤的西風,冬季不太下雪。
  現已進入最寒冷的時節,成天下著毛毛細雨,學著當地人,Riddle不撐傘,只在衣服外層套了件防水的連帽大衣。冰冷的雨水從袖口滑落下來,他戴著手套手還是凍得發僵。
  抵達了醫院,Riddle用電腦收了幾封信,讀了一些附件裡的文獻,沒什麼特別的收穫。
  Liam的尾部傷勢幾乎已經痊癒了,變換成人類的形態,雙腿也沒有太多異狀,但不知原因為何,仍然無法正常站立或是行走。
  Riddle讀遍了文獻,也向許多人類及人魚神經專科的醫術士請教,試過了一些魔法,仍舊沒有太大進展。像是這個冷冽的天氣,彷彿一切將要凍結。
  「你有心事。」
  Liam說。他以人類的模樣斜臥在病床上,Riddle正在檢測他的雙腿。
  「嗯,我會再想想辦法的。依照目前的情況歸納,可以先排除神經的問題。」
  「不是我的腿的事情。」Liam晃了晃雙腿,又是那副對自己的事情不太在意的樣子,「你的手,平時檢查前都會先放一個魔法對吧?今天沒有那樣做。」
  Riddle低聲致歉,這才留意到自己的雙手仍是冰涼的,往常他會在觸碰Liam的腿前先施放回溫魔法。
  「早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Liam關心地問。
  ──Riddle早晨和Petal太太碰了面。
  近日來Petal太太不在早上出門了,Riddle留意到她的腿有些跛,走起路來會在木頭地板上留下一重一輕的聲音,似乎是從那日她急忙跑回來後開始的。但當Riddle問起,她也只是擺了擺手說沒事。
  不出門的時候,Petal太太會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今早卻特地在餐桌上等待。
  Rosehearts先生,您的母親請您務必回電給她。她說。
  明明是透過Petal太太轉達,Riddle感覺卻像是被母親當面斥責了。
  「⋯⋯不,沒什麼事。」
  Riddle回答。Liam只是帶著和善的笑容,真誠地看著他。
  「如果有煩心的事情,就去看海吧。雖然之前Riddle說來這裡是懲罰,但是,這裡有這麼漂亮的海呀。」


  無論身處何地,在這個四面環海的小島上,只要向遠方望去,必能看到無垠的海。
  Liam告訴他,順著醫院後門的小徑前行,會到達一片沙灘,那裡是看夕陽的絕佳位置。Riddle一愣,反問Liam怎麼知道,自從受傷後他應該還沒踏出醫院過。Liam講了幾個醫護人員的名字,說是他們告訴我的。然後Liam又笑了笑,他說,這是Riddle第一次問我身體狀況以外的事。
  Riddle抵達沙灘的時候,可能正好趕上夕陽,也可能沒有。雲層又厚又重,波浪狀的雲漫延至整個海平面,好似有座灰色的海倒映在空中。
  天色逐漸暗下來,面海的方向沒有光。四周沒有人聲,沒有塵世的雜音,只有海浪的聲音包圍著他。在天與海的遼闊中,他這麼渺小,若不抓緊些什麼,彷彿下一秒便會迷航。
  忽然想起Floyd。
  Riddle和他一起看過海邊的夕陽。已經記不起來那是怎麼樣的景色,真要說起來,他們沒有人看向海。
  Floyd自顧自地走在前方,在沙灘上印下歪斜的腳印,晚霞將他的背影染得澄紅。Riddle回望自己走得筆直的足跡,和那樣的蜿蜒有著這麼大的差異。
  自從飛行課受傷後,Floyd又像往常一樣,時不時出現,拉著他做一些胡鬧的事情。Jade笑問,哦呀,你們和好了嗎?Floyd把不滿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欸──我跟小金魚又沒有吵架。
  Riddle不太確定那是不是真的,實際上,Floyd變得比以往更加難以捉摸。
  「不好玩,我要回去了。」
  Floyd說出這句話時,落日甚至還沒觸碰到海平面,他們才剛到沙灘不太久的時間。
  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太多、太多次了。好一點的狀況,Floyd會耐著性子把事情收尾,最糟的時候他只會拋下一句話,留下Riddle擅自離開。
  沒有任何規則可以遵循,Riddle討厭這種感覺。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Riddle受夠了。滿腔怒意彷彿是被夕陽染得通紅的天空,即將燃燒起來。
  即使他們多花了這麼多時間相處,Riddle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微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像是每一步都踏在即將消融的薄冰,某一刻便會失足落入冰冷的水底。
  「你不好好的說出來,我不會知道啊。」
  Riddle筆直地佇立著,直視Floyd的眼睛,渾身上下不住顫抖。
  「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我就在煩惱你的事,擔心你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抽不開身的時候要我陪你玩。在你可能出現的時間,我都把事情提前做完或是排開了,你以為這很容易嗎?」
  Floyd愣愣地看著他,像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情,Riddle更加克制不住怒氣。
  「你所有的邀約我都說了好,所以還想要我做更多什麼?為什麼還是不開心?讓你覺得有趣的方法我不知道,你好好的告訴我啊!」
  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吼出最後一句話,Riddle喘著氣,整張臉都在抽搐。
  這些時日,Floyd提議的任何事情他都沒有拒絕,再荒唐也沒有生氣,Riddle想,他只是害怕,怕Floyd再次露出安靜的模樣。
  就這樣了。Riddle不再去看Floyd的表情,他們本來就是如此不同的人。





本文最後由 yuher 於 2020-12-3 13: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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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1-30 11: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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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05

  Floyd沒有離開。
  他掩著臉蹲了下來,眼瞳被餘暉照得發亮,金色的那顆特別耀眼。他竟然在笑。
  「小金魚,你是說⋯⋯你一整天都在想我的事情嗎?」
  這傢伙實在是太莫名其妙、太難以理解、太不可理喻、太惹人厭了。
  Riddle瞪視著他,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他拚命睜著眼睛,不願讓裡頭積蓄的液體落下來。
  忽然他失去平衡,跌跪在浪花邊,是Floyd抓住他的手,拉往他的方向。他的膝蓋陷落在沙裡,嚐到了彷若海水的鹹,以及薄荷的清香,有什麼壓上了他的唇。
  很柔軟,和映在視野裡的金黃色落日一樣,柔軟到彷彿是液態的火,就要被灼傷。
  一陣潮水拍打上來,浸濕了他的小腿又緩緩退去,Riddle回過神,用力推開眼前的人。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
  Floyd整個人癱倒在沙灘上,捧著肚子大笑,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愉快過。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偏偏硬要說話,笑聲和他斷斷續續的話音夾雜在一起。
  他說,又變回紅通通的小金魚真是太好玩了。
  Riddle狼狽地跌坐下來,臉上掛著淚痕,風吹得髮絲散亂,逐漸高升的海水淹濕了他的腿。
  Floyd終於止住了笑,他還躺著,一半身軀浸在海潮裡。太陽明明已經沒入海平面了,他看過來的雙瞳還是閃耀著亮度。
  小金魚,我喜歡你。他說。


  Riddle獨自在黑夜裡,沿著沙灘前行,他有股衝動,想知道末端到底會有些什麼。若是追根究底了,會有什麼答案?
  越過崎嶇的礁岩、繞過燈火通明的港灣、穿過幾戶人家的後院,海風刮著他的臉,鼻尖凍得通紅,他走了一整夜,偏偏又回到最初的原點。
  該死,他忘了這是座島嶼,這片海灘沒有盡頭。
  隔天Riddle病了,自從他有記憶以來,從沒病得這麼重過。他發著高燒,頭痛欲裂,闔眼也無法真正睡去,許許多多吵雜的聲響,像鬼魅一般在腦海裡糾纏著他。
  耳鳴般嗡嗡聲,屋主太太沈重的踏步聲,老舊階梯咯吱咯吱作響,窗外人車聲吵雜,他早出晚歸,從來不曉得這條街道有這麼熱鬧。有貓在叫,時鐘滴答滴答,他又回到NRC的教室裡,筆尖在紙張上留下沙沙聲響。遠方的天空打著雷,有什麼正要襲來,是海,那是海濤的聲音。
  海面燒得赤紅,像是一片火海,天際也是,全是火紅的。太熱了,他沒辦法赤腳踩在沙灘,不該看夕陽的,金色的夕陽像極了眼瞳,只消一眼,周身再也無法維持固態。
  他流進那片海裡,下沈、再下沈,伸手不見五指,沒有光線能夠抵達,太冷了。連聲音也被阻隔,安靜的黑暗,沒有一絲雜音。忽然他聽見了,在更加幽暗的深處,有一段不知名的旋律,輕柔地隨著水波飄來。
  Riddle睜開眼睛,他從床上坐起來,意識有些恍惚。房間內光線昏暗,汗濕的睡衣貼合在肌膚上,他像是剛被從深海裡撈起,還殘留著濕冷的餘韻。
  高燒已經退了,他起身下床,在走廊盡頭的浴室裡,用有些燙人的水把肌膚沖得溫熱。嘩啦嘩啦的水聲下,腦海裡又響起夢中那段旋律。
  他換上乾淨的衣物,把自己打理得清爽整潔,思緒一如往常清晰。那首歌還在腦裡縈繞,卻怎麼也想不起初次聽聞的記憶。
  Petal太太在樓下睡著了,Riddle已經放輕腳步,階梯的咯吱聲仍是驚動了她。Riddle昏睡了一整天,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好一陣子,老婦人看起來也沒能好好歇息。
  「勞煩您的照顧,不好意思。」
  Riddle乾啞的嗓音讓Petal太太皺起眉,她遞來一條毯子,讓Riddle待在餐桌,隨後端上一杯蜂蜜水。
  那杯蜂蜜水嚐起來過於甜膩,不像是Petal太太的配方,她製作的餐點總是鹹甜適中的。
  幼年時有次Riddle中暑,母親責備他是否在外頭沒有按時飲水或是擅自摘下帽子,調配了淡鹽水讓他喝下。那杯水Riddle怎麼也喝不完,從身體裡出來的液體遠比攝入的多。母親質問他為什麼不喝,他發著燒,看著母親發怒的臉,抽咽地說想喝甜的。
  出乎意外的,Riddle真的得到了一杯過甜的蜂蜜水,那是母親極少數實現他請求的時候。
  Petal太太大概是聯絡過他的母親。
  Riddle把自己縮進毯子裡,賭氣似的,桌上那杯液體他再也不想喝第二口。
  Petal太太的腳傷還沒好,看她在廚房裡忙碌更為明顯,她的重心側了一邊,擺在沒受過傷的左腳上。
  「您的腳⋯⋯」
  「Rosehearts先生,請喝完您的蜂蜜水。」
  問話很快被打斷了,Riddle有些不悅,Petal太太的態度好像他是個孩子。
  然而,想起高燒半睡半醒時,Petal太太為了查看他的狀況,多次跛著腳上下階梯,Riddle還是好好地把蜂蜜水喝完了。
  甜膩的感覺黏在喉嚨,Riddle又喝了一杯水沖淡它。
  也許,只是也許。也許母親當年在調配蜂蜜水的時候,和他一樣是笨拙的人,不懂適量的意思。
  Petal太太端了熱魚湯上桌,自己也在對桌坐了下來。
  湯裡面放了很多薑,辛辣的湯頭驅散了體內的寒意。他跟Petal太太沒有對話,餐桌上充斥著日常的聲音,湯匙觸碰瓷盤清脆的聲音、細微的咀嚼聲、吹涼熱湯吞嚥的聲音,還有他人的鼻息聲。
  Riddle懷念這些,他有好一段時日沒有和他人共桌吃飯了。
  突如其來的,Riddle的餘光閃過一道黑影,一隻毛絨絨的小生物跳上Petal太太的腿,衝著她喵喵叫。
  那是一隻黑貓。Petal太太拍拍牠,讓牠離開,起身前往廚房準備飼料。貓再度躍上她空下的椅子,坐立著看Riddle。
  Riddle終於和屋裡的另一位成員碰了面。牠黑色的毛皮柔順,有一對金黃色的眼睛。那雙圓亮的眼瞳盯著他看了一會,聽到Petal太太喚喊聲音,轉瞬間溜下椅子消失了。
  那首不知名的旋律又在腦中迴盪。Riddle忽然全想起來了,那是Floyd哼唱過一次的歌。
  Floyd把他從不安穩的睡眠中吵醒,當時Riddle也生著病,藥物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Floyd觸碰他的手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小金魚,我寫了我的第一首歌唷,第一個給你聽。Floyd說。
  Riddle想罵他不要闖進別人房間,也想問他最近沒出現都在忙什麼,但Riddle實在太累了,只是回握了握他的手。
  Floyd⋯⋯等我睡醒,不然我會忘記。
  小金魚忘記了也沒關係。
  這樣說著的Floyd,笑得很溫柔,像是那段他初次創作的、低穩而輕柔的旋律。



本文最後由 yuher 於 2020-12-3 13: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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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2-2 11: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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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06

  「早安,Riddle,感冒還好嗎?我有好消息唷。」
  Riddle才剛推開病房的門,便迎來一個爽朗的笑容。
  「你看。」
  Liam扶著病床邊的矮桌站了起來,在Riddle眼前,他鬆開支撐的手,微幅地踏出左腳,身體有些搖晃,以為就要摔倒時,他即時穩住了。然後是右腳、左腳、再右腳⋯⋯Liam笨拙但是確實地、用了自己的雙腿原地繞了一圈。
  Liam完成動作,才朝著Riddle咧嘴一笑,下一秒雙腿又軟了下來,Riddle撐不住他,兩人雙雙跌倒在地。
  「怎、怎麼會──」
  Riddle坐在地上,睜圓了眼睛,他用盡方法也沒治好的那雙腿,突然有了如此顯著的進步。Liam笑得很燦爛,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我不是說了嗎?不用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由於Liam的身份特別,在院內沒有其他醫生對人魚有瞭解的情況下,一直是由Riddle負責。
  這次Riddle請病假,幾位老醫生順道查看Liam的腿,對於不能行走的原因,他們的猜測達成共識──腿部過少使用,導致肌肉神經連結不足。
  神經連結不足通常會伴隨肌肉萎縮,Liam的雙腿線條飽滿,因此Riddle並沒有優先朝這個方向治療。Liam經過一個下午的復健訓練,確實有了良好的成效,也證實了老醫生的懷疑。
  「為什麼Riddle看起來很沮喪?」Liam看向病床邊Riddle,關心地問,「找到治療方法了不是應該開心嗎?」
  「不,我很開心⋯⋯只是⋯⋯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可以更早得到正確的治療的。」
  當Riddle向老醫生們請教日後的復健安排時,他們反倒對著Riddle道歉,說不好意思擅自治療診斷你的病人,小醫院裡什麼沒有臥床長者最多,多數人都有這樣的問題,沒有事先徵求你的同意很抱歉。
  老醫生們過於客氣了,Riddle很訝異他們會這樣認為,他一直以治癒Liam為優先,絲毫沒有拒人於外的想法。
  「⋯⋯我是不是太執著在事情的同一個角度,忽視了身邊很多重要的東西?」
  Riddle說,感到臉因為羞愧而有些發熱。他並沒有因為會魔法而自滿,但周圍的人似乎不這麼認為。
  「嗯⋯⋯就像我的腿一樣吧?受傷後太久沒用,就忘了該怎麼使用它。」Liam說,「我的腿只要持續練習就會好了,是嗎?那Riddle也是一樣,就從現在開始練習吧。」
  「練習⋯⋯」Riddle愣愣地看著他,「該怎麼做?」
  「我想想哦⋯⋯Riddle可以說說自己的事,或是問問別人的事。不如就對著我練習試試?」
  「那麼──Liam,現在的我還可以為你做點什麼?」
  面對Riddle慎重的詢問,Liam一如往常溫和地笑了。
  「那麼Riddle,有空的時候帶我去一趟海邊吧。」


  在返家的路上,Riddle暗自下了決心,今天非得解決這件牽掛已久的事情。
  「Petal太太,請您坐下。」
  Riddle口吻強硬,帶著不容拒絕的意思。
  老婦人似乎被那股突如其來的強勢影響,沒有多問便依言照做了,直到Riddle在她跟前蹲下身,她才意識到Riddle的意圖。
  「Rose⋯⋯」
  「您的腳不能再拖下去。」
  Riddle打斷她的話,他直視著Petal太太的雙眼,在她的腳前,攤開手等待回應,他願意為此耗上一整晚。
  Riddle喜歡為了正確的事堅持,Floyd常說他固執,但當他不再這麼做的同時,也遺失了自己。
  Petal太太嘆了口氣,放棄對峙,把受傷的腳擺進Riddle的手裡。
  「失禮了。」
  Riddle褪下Petal太太的鞋襪,讓掌中的魔法包覆她的腳踝。檢測肌理時,一併進行部分組織的修復,因為Liam的緣故,他對此已經駕輕就熟。
  「您為什麼不去醫院?」
  「⋯⋯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那您為什麼自願照料我的起居?」
  對於Riddle的疑問,Petal太太沒有回答。
  初步治療完她的腳踝,Riddle吩咐了些日常留意事項以及照護方法,他說您不想去醫院也無所謂,我會在家裡親自醫治您直到痊癒。Petal太太沒有反駁,默默地套回鞋襪。
  「在那座醫院裡,我已經失去太多人,」當Petal太太重新站起來時,她說,「Rosehearts先生,我認為你的到來,或許可以改變些什麼。」
  「⋯⋯不,不是這樣的,」Riddle垂著眼睛,「您誤解我了,我並沒有這種力量。」
  「你確實拯救了那位人魚青年,Rosehearts先生,」Petal太太說,「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Riddle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被期待的。
  他明白Petal太太並非他的母親,但她的話語仍然讓他感到些許安慰。他想他只是很需要知道,他的母親並不是以他為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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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2-2 11: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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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07

  Riddle,你將來要成為醫生,你的伴侶最好同樣也是醫生,像我跟你父親那樣,像外公外婆那樣,像爺爺奶奶那樣。
  母親從小總是這樣耳提面命,規劃好他的人生與未來。Riddle時常在想,即使意識到母親對於自己的價值觀有莫大的影響,對於跳脫又有多大的幫助?
  他確實喜歡遵守規則,喜歡看到事物井然有序,稍有放縱便會打從心底感到不安。他要如何區分那份不安是源自母親的管教,抑或是發自內心真實的感受?
  在NRC唸書時期,校外實習是每個四年級生的大事,Riddle早已將目標放在醫術士的研究助理上,那對他畢業後申請醫學院有莫大的加分優勢。他有過掙扎,掙扎自己選擇了當醫生,是否代表母親比他認為的更瞭解他,是否代表她替他安排的未來終究是正確的。
  Riddle到了三年級仍是寮長,無論行程多忙碌,他都會留一段在圖書室唸書的時間,不只是為了維持課業,也是提前為了實習資格準備。
  有時候他從筆記的書寫中抬起頭,會看到Floyd在對桌。
  Floyd的桌上總是疊滿了書,高高的像小山丘一樣,Ridde從沒見過他好好讀完一整本,往往是這冊翻了幾頁,又去那冊看上幾眼。
  起先Riddle以為他在胡鬧,以為他想藉此吸引注意力。但Riddle看到過幾次,Floyd下課後還主動尋求Trein老師的指導,嘴巴上抱怨赤魷老師好嚴格,還是好好地交出額外的作業。
  Riddle也見過他在音樂教室裡彈琴,見過他用陌生的魔法收集奏出的弦音。那些旋律最後以全然不同的形式,出現在Cater於Magicame張貼的影片裡,貼文配上了歡快的文字,輕音部新歌表演大成功!
  那樣明確地前往某個目標的Floyd,讓Riddle感到些許陌生。
  小金魚在發呆。有時Floyd會傳來這樣的紙條,寫一些玩弄的話,伸長手臂用魔法筆戳他的臉頰。等到Riddle面紅耳赤要發難,才故作正經立起食指在唇前擺出「噓」的手勢,用氣音說,圖書館要安靜哦。
  有時Riddle抬頭,會對上他凝視自己的眼睛;有時會看到他專注的神情;很偶爾地,會見到他趴在桌上熟睡,此時Riddle會稍稍停下手邊的事務。幾分鐘後,再一邊寫筆記一邊在桌底下踢踢他的腳,裝作方才的空白不曾發生。
  當夜幕低垂,圖書室閉了館,回寮的路途上,Floyd會整路拉著他的手。Riddle抗議過幾次,Floyd老是耍賴地說有什麼關係。
  有一次Floyd鬧脾氣似的鼓起了嘴,真的鬆開力道,Riddle也抽回了手。在夜晚的道路上,他們仍然並肩走著,手臂時不時擦過對方的。Riddle的手背輕觸他的手腕,像蜻蜓點水,像行走時不得已的自然碰撞。
  他用餘光窺視Floyd,卻見Floyd的目光早就落在自己臉上,咧嘴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再重新握起他的手。
  在Floyd出沒圖書館的習慣維持了好幾週後,Riddle終於忍不住問。
  「你看的那些書⋯⋯有趣嗎?」
  「完──全不有趣!」Floyd答得斬釘截鐵,「理論超──無聊的,只是為了寫出一個小節,就要學習超級多東西哦。」
  「但是,」Floyd的眼睛亮了起來,「都知道了後會變得很自由唷,可以把喜歡的不喜歡的情緒隨意放進旋律裡面,好好的收起來,隨時拿出玩,像是牡蠣可以生成各種珍珠那樣,很有趣!」
  Riddle似懂非懂。
  「像這段,」Floyd哼了一小段快速緊湊的旋律,途中穿插了一個突兀的高音,「覺得赤魷老師很煩不能忍受的時候,在腦中播一遍會很開心哦。」
  「什麼意思?」
  「那段是──想像我從課堂上逃跑了,跑給赤魷老師追,中間還不小心踩到他的貓。」
  Riddle笑了出來。
  如果圖書館到鏡舍的距離能更遠、更遠一點就好了,Riddle想。Floyd能把點和線轉化成各種旋律,也把走慣了的校園變得截然不同。
  Floyd又哼起一首歌。
  陰沈呆板的旋律,好像有股冷冽的風霜吹拂,每個音符都凍結了,再也雀躍不起來。
  「那這首呢?是怎麼樣的歌。」
  Riddle問。Floyd懶洋洋地笑了。
  「這個啊──是用來阻止自己對小金魚做出什麼事的歌。」


  四年級時,Riddle如願得到研究助理的實習資格。
  新的生活開始,把自己填進新的身份,面對新的任務,過往的日子一下子變得遙遠。
  他仍然遵循著紅心女王的精神,但離開了那座玫瑰花園,卸下了寮長的外衣,唯一需要管理的只剩下自己。
  即使外頭不乏令人惱怒的人事物,他已不像過往那樣容易勃然大怒。
  偶爾因為活動重回校園,才會提醒他曾經燃燒過那樣的大火。跟宿舍的事情無關,新任寮長聽聞他要回來,總是將花園打理得井然有序。
  是因為Floyd。Riddle不理解,那傢伙怎麼就是有能力把自己的情緒搞得起起伏伏。
  不顧時機是否合適,Floyd會纏著他,把在商業作曲公司實習發生的事一股腦兒說出來。直到Riddle發怒,才一如既往耍賴地說,小金魚不是也覺得一起玩很開心嗎?
  畢業典禮前,Riddle身為畢業生代表,提前好幾日回校園準備。
  除卻典禮負責人員,大部分畢業生會在當日出席,也有少數人因為路程距離等因素前一晚住校。
  Floyd是提早一天到校的其中一人。他比以往都還要更加黏人,幾乎是時時刻刻跟在Riddle身邊。
  典禮預演持續了一整個下午,Floyd也不嫌煩,跟著他反覆順了好幾趟流程。
  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直到晚上,Floyd還拉著他走遍了校園。
  過了往常的就寢時間,Riddle哈欠連連,Floyd說有地方還沒去,背著小金魚走也可以唷。Riddle當然拒絕了,當時他實在不懂為什麼Floyd要把這麼多事情塞在一個夜晚裡。
  最後行程沒有完成,Riddle被送回宿舍的房門前,他打著呵欠。
  「Floyd,剩下的明天再陪你去。」
  「小金魚,接下來我要處理很重要的事,會沒時間陪你玩。」
  Floyd的手輕輕滑過Riddle的臉頰,話音裡帶著些許惋惜,「等事情處理完了,如果小金魚還想一起玩的話,我會去找你。」
  「我知道了,」Riddle說,「明天見,Floyd。」
  「晚安,Riddle。」
  Floyd傾下身,迅速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後來,Riddle想,若不是他太疲憊,若不是Floyd第一次好好地叫了他的名字,他會更早發現那是一個吻,然後拉住Floyd的手。
  隔日,典禮間的空檔,Riddle才從Jade口裡得知,他們畢業後會回到海裡。
  Riddle知道Azul會繼續在陸地上攻讀大學,他一直以為Leech兄弟也是如此。
  Jade略帶歉意地說,父母親願意讓他們二人跟隨Azul到陸地的學校,唯一的條件便是畢業後要學習繼承家業,而他們家族十分注重約定。
  典禮的最後,Riddle以畢業生代表的身份上台演講,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Floyd。這並不是太難,Riddle總是能發現他,因為他身形高挑,因為他總是看著Riddle。
  一位好的演講者必須環顧聽眾,那場演講是Riddle人生中的一大敗筆,他沒辦法把眼睛從Floyd身上移開。他有這麼多疑問,卻通通只能化為眼神。
  典禮結束前,Jade向他告別。Riddle同學,後會有期。那聽起來有些訣別的意思。
  散會後,人潮四面八方湧上來,變成一堵堵難以穿越的牆。在人海之中,他的視線追著Floyd,Floyd朝他揮了揮手。
  那是他們最後的會面。


本文最後由 yuher 於 2020-12-6 15: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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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0-12-6 15:3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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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08

  醫院的後門有一條通往海灘的小徑,由碎石子所鋪成,輪椅在上頭行走會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小徑的盡頭埋入沙堆裡,輪子一離開石子路,便陷進柔軟的沙裡,動彈不得。
  Riddle施了魔法,讓與輪子接觸的沙變得堅硬,有了足夠的摩擦力,輪椅也可以輕鬆在沙灘上前行。
  「Riddle,你真是天才。」
  Liam用雙手轉動輪子,恣意地繞著圈。他毫無保留的讚美讓Riddle有些難為情。
  日光稀薄,Liam笑得很燦爛,像孩子般雀躍,直直地往大海奔去。他在浪潮的最末端停下來,把輪椅留在乾燥那側的沙上,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走入海裡。
  海水淹沒他的腰際,他褪下外衣,俯身潛入深處,再冒出海面時,已經變回人魚的形態。
  Riddle鞋裡進了沙,乾脆光裸著腳,他拎著鞋襪在輪椅旁坐了下來。Liam靈活地在海中遨遊,偶爾露出頭尾一角,看起來十分自由。
  沙灘這麼空曠,延伸得這麼長,Riddle忽然感到寂寞。他親自走過了,遠方沒有盡頭,繞了一圈,終究要回到同一個地方。
  「啊──好冷!」
  Liam套著濕漉漉的衣服,狼狽地上了岸,歪歪斜斜地在Riddle旁倒了下來。
  Riddle以為人魚不怕冷,Liam才說他們一族主要生活在熱帶海域,因為想到處走走看看,才來到北方。
  黏糊糊的沙附著在Liam濕透了的衣服上,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Riddle實在看不下去,施放了魔法,緩緩烘乾他的衣物。
  Riddle從以前就隱約感覺到了。
  「你啊⋯⋯該不會是做事不經考慮的那種人吧?」
  「經Riddle這麼一說,好像是呢。」Liam偏著頭思索,細數道,「為了冒險到陌生的北方,隨意找了座看得順眼的島,第一次喝變身魔藥就從碼頭上岸⋯⋯差點送命了呢。」
  Liam像是在說有趣的事情一樣,笑了出來。
  Riddle看著他毫不在意的神情,回想起那天醫院裡的慌亂、觸目驚心的血跡,還有眾人沈重的神情,感到腦袋轟一聲炸開。
  「那天嚇壞了多少人你知道嗎?不要太天真了!」
  「我很抱歉⋯⋯」Liam先是愣了愣,然後露出驚喜的表情,「Riddle好像變得坦率點了。」
  這種絲毫沒在反省又轉移話題的態度,簡直跟某個傢伙如出一轍。Riddle的耳根熱了起來。
  「冒險很有趣唷,會帶來不同的驚喜,比起失去的,或許能得到更多呢,Riddle有機會該試試。」
  「⋯⋯前陣子,我沿著沙灘走,繞了島嶼一整圈,最後感冒了,」Riddle說,「但反倒讓你的腳找到恢復的方法。如果這也算冒險,那你可能是對的。」
  「嗯?Riddle在冬天的海邊走這麼久?」Liam盤腿坐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你在想人。」
  「才、才沒⋯⋯」Riddle的臉火燒似的熱了起來,面對Liam透亮的銀色眼睛,話說得結結巴巴,「嗯⋯⋯或許⋯⋯可能是。」
  「那個人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
  「不知道。」Riddle別開視線,「他說會來找我。」
  已經三年了,離那個那傢伙說暫時不能陪他玩的晚上,離畢業典禮上的那個對視,已經這麼久了。
  「那個笨蛋,我才不想要他來找我。」
  Riddle握緊了拳頭,一股憤怒的火苗在體內燃燒。明明曾經有這麼多見面的時間,關於畢業後的事那傢伙卻什麼也不說。
  「笨──蛋!」
  Riddle對著海大吼。過了這麼久,Floyd還是能輕易惹怒他。
  「笨蛋!我才不要你來找我!」
  Riddle站了起來,用全身的力量大吼,不讓海濤以及風聲掩蓋過聲音,喊到喉嚨都發疼了。
  「我會去找你!聽見了沒!我會去找你!」
  西風穿越了遼闊的海面,濕潤的氣流拂過Riddle的臉頰。海的另一端沒有回應。
  倒是身後傳來了Liam的掌聲。


  冬天最冷的時節已經要結束了。
  Riddle早晚各一次,替Petal太太的腳踝治療,也分擔一些簡單的家務。
  不久後,Petal太太又重拾早晨出門的習慣,在港口散步、購買附近市集的漁獲是她的固定行程。
  幾次協助添滿空的飼料碗後,Riddle用餐時多了一位成員陪伴,牠喜歡窩在另一張座椅上,有時打著盹,有時縮起前掌,睜著金色的貓眼盯著他看。
  當Riddle觸摸牠的黑色毛皮,牠會瞇起眼睛,側身躺下來要求更多。
  當新寄出的幾封申請信,都得到初步的回音,Riddle終於回電給他的母親。
  他說,接下來的學期,他會到人魚社會的醫院實習,這通電話僅是告知,而非請求同意。他們在電話裡爭執,Riddle說請您不要把我的成就優異與否當成責任,我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最後是他的母親先掛上了電話,對話不歡而散。
  幾週後,Petal太太轉交了一個包裹給他,是從Riddle老家的地址寄來的,署名是他的母親。
  箱子裡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信件,其中一封是實習正式錄取的通知書。雖說信函只是一個型式,收到與否對結果不會有所影響,母親仍是特地寄來了,他想那可能是她表達和解的一種方式。
  沉在箱子底部的,是一個不起眼又過於乾淨的信封,沒有地址、沒有郵票,也沒有郵戳。裡面只放了一張簡單的紙條,正中央隨性地寫了一組電話,角落有一個簽名。
  Riddle啜了一口熱茶,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杯緣,瓷器表面的熱燙感幾乎要灼傷他的指尖。他迅速地在手機上打出一段文字,閉起眼睛一鼓作氣發送出去。
  他把發燙的臉埋在臂彎裡,開始後悔方才做的事。彷彿隔了很久的時間,久到Riddle想悶死自己,突然響起的電話聲讓他整個人彈起來。
  接起電話前他瞄了一眼時間,距離他發送訊息後竟然隔不到一分鐘。
  然後接下來的日子裡,在手機裡充滿了大量的未讀訊息和未接來電後,Riddle才真正後悔自己先讓這件事起了頭。
  有時候Liam會調侃他臉上的壓痕,那是他壓著手機睡著留下的痕跡。
  Liam已經出了院,行走能力恢復得相當良好,在島上找了一份提供住宿的打工,正在清還住院時的費用。
  季節迭代,島上已經邁入春天,Riddle在這裡的日子剩不到幾個月了,他忽然感到有些不捨。
  到海裡的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有一部分要感謝Azul的幫忙,他想他欠了Azul一點人情。
  這一陣子天氣回暖,海象十分和緩。
  那一天,Riddle等的那艘船提早靠了岸,當他到碼頭的時候,最後一位乘客也已經下了船。
  遠遠的,Riddle看見那個身影,悠悠哉哉在沙灘上漫步,步伐同樣隨性,身形同樣修長高挑,和記憶中相去無幾。
  Riddle走下沙灘,看到一道熟悉的腳印。他搖擺著身軀,一步一步踩在那串歪斜的足跡上,慢慢把每個鞋印都疊上自己的。
  前方的背影回過頭來,那對異色的眼眸凝望著他,臉上揚起了一個笑容。Riddle的步伐頓時亂了套,他的腳越邁越開,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終於忍不住奔跑了起來。


Fin.

留言

@Molin: 再次謝謝!你的熱情我收到了~~ 2020-12-10 09:19
@yuher 文章真的超棒的!! 2020-12-9 17:01
@Molin: 謝謝你的稱讚! 2020-12-8 10:49
寫的超棒的!!! 2020-12-7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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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rimomoon 發表於 2020-12-8 18: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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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棒了这篇!!!!!

留言

謝謝你的閱讀還有稱讚! 2020-12-8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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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莫妮卡兒 發表於 2020-12-17 10: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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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篇文的男主之一要到最後才登場,但還是可以感受到兩個人感情呢,尤其是兩人在圖書館打鬧那段,好青春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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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留言心得!圖書館就是他們的定情聖地,太適合幽會 2020-12-17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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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原作者| yuher 發表於 2021-6-26 09: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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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在那之後


  Floyd下榻的民宿在離海岸線不太遠的地方。一進到房內,便能從整面落地窗看見遼闊的海平面。
  Riddle獨自坐在外頭的露台上,夜裡濕潤的海風吹拂過他的髮梢,穿越敞開的落地窗,盈滿整個房間。
  露台的邊緣掩埋在沙裡,有一道足跡從此開始延伸,順著緩坡狀的沙灘一路向下,最終消失在浪潮之中。
  「我要去海裡玩了,小金魚自己留下來吃草莓塔吧。」
  Floyd這樣說了後,變回人魚的形態躍入海中,留下Riddle一個人錯愕。
  Riddle早就發現Floyd在鬧脾氣,太明顯了。Floyd不說話,不觸碰他,甚至避開他的眼神,完全是刻意做給他看的。
  只是,在Floyd提起草莓塔之前,Riddle一直以為他鬧脾氣的原因是另外一件事情。
  草莓塔是Liam給的。Riddle和Floyd在外面的餐廳用過晚餐後,在民宿的接待處遇到晚班上工的Liam,這裡是他打工的地方之一。
  Liam說,這些甜品是白天幫忙的蛋糕店剩下來的,要Riddle先挑一些喜歡的。
  早在這之前Floyd就和Liam碰過面,當時他們還將Riddle晾在一旁,聊起南北方海洋的文化差異聊得十分熱絡。
  所以Riddle怎麼也沒料到Floyd在意的會是這件事情。
  Riddle環抱著曲起的雙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他望著遠方海浪起伏,倒映著銀亮的月光,胡亂猜測哪塊黑影是否透露了人魚遨遊的蹤跡。
  夜晚的海風一絲一絲掠奪體溫,Riddle感覺自己就快成為岸邊的石塊,Floyd終於上了岸。他看起來像是耗盡了體力,艱難地以人類的姿態爬出海面,把自己扔到沙灘上,懶洋洋地平躺著,動也不動。
  「還在生氣?」Riddle移動到Floyd身旁,蹲下身來看他。Floyd仍然避開他的視線,Riddle有些無奈,「我不吃那個草莓塔就是了。」
  「小金魚還是不懂,才──不是那個原因呢!」
  「那⋯⋯請Floyd告訴我吧?」
  Riddle撥了撥Floyd額頭上濕漉漉的髮絲,Floyd不情不願地對上他的目光。
  「誰叫小金魚對那個傢伙說了喜歡,明明都沒對我說過。」
  「我哪有!」話才剛出口,Riddle立刻意識到Floyd指的是什麼。
  ──當時Liam說,記得Riddle喜歡草莓塔,特地留了下來,這款是Riddle喜歡的類型嗎?Riddle順口就回答了喜歡。
  「⋯⋯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吧?」Riddle反駁,「再說,我明明就有對你說過。」
  「簡訊跟電話不算。」
  「要這樣算Floyd也沒有說過啊。」
  「明明很久很久以前就說過了,小金魚怎麼可以忘記!」
  「我才沒有忘記!」被Floyd影響,Riddle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他當然記得。記得那輪赤紅的落日,記得那個莫名其妙的吻,記得那句真假難辨的告白。
  「⋯⋯那個不算。」
  「那好好聽好了,我、最、喜、歡、小、金⋯⋯」
  Floyd故意大聲說出來,一字一頓,話還沒說完,就被Riddle摀住了嘴巴。
  「好啦,我已經知道了。」Riddle的臉隱隱作熱。
  Floyd發出幾個含糊的聲音,即使被限制住嘴巴,也沒打算作罷。
  Riddle不用真的聽明白也知道他的意圖,大概就是換小金魚說了之類的話。
  喜歡。Riddle在腦中默念。就這麼簡單的兩個音節,沒什麼困難的。
  「喜⋯⋯」
  Floyd的雙眼直直盯著他,Riddle話音突然哽住了。他的眼睛,一顆會灼傷人,一顆讓人感到赤裸。
  喜歡。Riddle用氣音說,幾乎細不可聞。
  Floyd露出不滿意的眼神,嘟噥著什麼。Riddle鬆開掩蓋他嘴巴的手,低頭啄了啄他的唇。
  「啊──小金魚好狡猾,這樣就想打發我。」
Floyd鼓起了臉頰,還在賭氣似的,但語調已經變得輕快。
  Riddle已經站起身了,他抿了抿唇,對賴在沙上的Floyd伸出了手。
  「剛剛回來的路上還不牽我的手。」
  Floyd不領情,刻意把手腳貼緊在地,一副看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模樣。
  Riddle知道這刻終究會來的。就算沒有發生草莓塔的事,Floyd也會和他算這筆帳。
  「⋯⋯我怕會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
  Floyd撐起上半身,他嗅到一絲端倪。
  周圍很寧靜,只有浪潮的聲音,現在並非旅遊的最佳時節,民宿的房客寥寥無幾,他們幾乎獨享整片海灘。
  Riddle低垂著目光,舌尖舔了舔唇,又抬起眼睛,遞出的手仍然朝著Floyd的方向。話音不大,卻很堅定。
  「忍不住想親你。」
  Floyd握住他伸來的手,一把拽了下來。Riddle跌在他身上,Floyd湊上前吻住他的唇。
  Riddle微微張開了嘴,Floyd靈巧的舌立刻鑽入他濕潤的口腔。Floyd攬過他的腰身,讓他們的身軀更緊密貼合在一起。Floyd夜泳過的肌膚很涼,濕透了的短褲黏著在下身,於是更加清晰地感受到Riddle身上的熱度。
  Floyd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更深地吻他。Riddle已經動情了,他攀著Floyd的背,每當Floyd磨蹭他的身體,他便忍不住輕哼出呻吟。
  他們在沙灘上滾了半圈,這次換Floyd被壓在下方,Riddle跨坐在他身上,捧住他的臉再度疊上自己的唇。一直吻到Floyd的身軀也變得炎熱,Riddle才放開他的嘴。
  Riddle輕喘著氣,灰色的眼眸有些濕潤,他的髮絲附著著細沙,臉頰泛著紅暈。Floyd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已經跟Petal太太說今天會外宿。Riddle說。
  小金魚太晚說了!Floyd埋怨,一邊托住他的臀,俐落地抱住他起身。
  他們移動的時候,一路上掉著沙,沙落到露台,落到柔軟的地毯,最後落上那張雪白的大床。
  後來,那個草莓塔作為宵夜被他們兩個人一起分掉了。Floyd也不太在意當時發生的事情了,他已經用其他方式讓Riddle說了很多、很多次喜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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