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恐嚇信
那條巴西蟒蛇最後有沒有被捕獲,達利並不清楚,因為一向敏銳的媒體好像壓根沒注意到這次的離奇事件。一連換了好幾個頻道,達利才不得不承認新聞除了天氣預報外,就只剩下些不痛不癢的報導。
「你在幹什麼?」威農拿著幾張廣告傳單走進客廳,隨手搶過達利手裡的遙控器,轉到其中一個頻道後,他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達利瞄了一眼--是關於黛安娜王妃的報導。他無聊地陪著看了一會,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安妮。
現在是禮拜天下午,算一算時間,他們已經有整整十幾個小時沒有聯絡了,儘管心裡覺得彆扭,達利還是決定打個電話問問安妮的狀況。
電話撥出去後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安妮每個禮拜日下午會固定打掃房間,通常需要兩個鐘頭,這個時間點她應該清理的差不多了。達利不死心地又重打了幾遍,一連幾次等到嗶聲響起都沒人接通,正想留幾句話給安妮時,哈利正巧從碗櫥出來上廁所,達利一看見他,剛張開的嘴立刻又閉上了。
哈利先是瞥了一眼電話,然後順著電話線瞄了一下達利,大概是沒料到他們倆會四目相對,哈利在原地佇立了幾秒,不自然地朝達利微微頷首致意後便飛快地鑽進盥洗室。達利愣了一下,目光無意間瞥見玄關旁的粉絨毛拖鞋,猶豫片刻後終於選擇掛斷電話。
他從廚房取來不透明塑膠袋,把拖鞋扔進去並隨便打了個結,交給佩妮拿去送給巷尾的費太太。
禮拜一的午餐時間,達利拿著幾瓶碳酸汽水走進餐廳,上百個學生嗡嗡的交談聲就像養蜂人闖進蜂蜜農場般吵雜(每到暑假前夕學校餐廳總是這副樣子)皮爾朝他揮手招呼,達利走過去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終於可以擺脫這些三明治了,老天保佑,它的起司簡直跟輪胎一樣臭。」皮爾遞給達利一塊雞肉三明治,在達利用拇指掀起吐司麵包檢查時補充道,「我全挑掉了,依我看,它們就該待在垃圾桶裡。」
「這些青豆也是,嘔,它們根本不新鮮。」郭登一臉反胃,隨手抓起桌上的牛皮紙袋就吐在裡面。
「太好了,我正煩惱要怎麼和瑪妮小姐解釋數學作業為什麼遲交,你幫了大忙。」莫肯搶過紙袋往裡看了一眼,捏著鼻子用叉子挑起已經黏上青豆、變得濕濕爛爛的學習單,「你最好把它擦乾凈,白癡。」
「我怎麼知道你把作業放在裡面,正常人才不會把作業和午餐放在一起。」郭登不以為意地翻了翻白眼,他一邊用牙齒撕開餅乾包裝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行吧,反正我也忘了寫,待會另抄一份還你。」
「我這有多的學習單,你直接拿去寫。」達利從背包拿出空白的學習單遞給郭登,「你最好在休息時間結束前交給瑪尼小姐,她的起床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收到!」郭登模仿軍人行了個舉手禮,然後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一張寫滿解答的便條和一支削得很短的鉛筆,趴在桌上把答案照抄到表格中。
「莫-肯-沃-克,這樣可以吧?」最後填上莫肯的名字,郭登把作業扔還給他,隨即興致高昂地邀他們假期到海邊消暑,「我爸媽要到康爾瓦郡拜訪外祖父母,那裡有幾間空客房,你們要不也一起來吧,我們可以去海邊衝浪、晚上還有露天劇場!」
「你的字真醜--我暑假閒得很,算我一份。」莫肯收好作業,伸手拍了拍皮爾的肩,「你應該要幫家裡顧店吧,要不要我們去跟你媽說一聲?」
「她最近找了我阿姨幫忙,少我一個也沒差。」皮爾聳聳肩,「我想我會參加,在進司梅汀前我們可要好好玩一把--對吧,達利?」
「嗯?噢,我爸好像計畫要去法國度假,如果日期沒撞上也加我一個。」被點名後,達利才從遠處收回目光。
「你從剛才為止都在看什麼啊?分享一下吧。」郭登循著達利的視線望去,在勾肩搭背的人群中,一顆油膩膩的腦袋頓時躍入眼簾,他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歐文・湯普森?那個怪胎有什麼好看的?」
「我要真是在看湯普森,整個暑假都得去眼科洗眼睛了。」儘管達利試圖將那幾個簡短的音節念得極其輕蔑,但它們仍是從達利牙縫中艱難向外擠出來。
「那你到底在看--」目光掃到熟悉的人影,郭登的下半句話像被真空吸塵器吸走般消失不見,再開腔時就是爆粗口,「見鬼!她的眼睛是被屎糊到嗎?!」
「不然怎麼會看上那種娘娘腔?湯普森他媽是學校董事會的副會長,格林大概看準了那點才去找他的,她就是個勢利眼。」早一步到餐廳佔位置的莫肯倒是沒這麼大驚小怪,他抓起一片蘇打餅乾,用四方形一端的尖角比劃不遠處的金髮女孩,「這樣也好,不用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格林是安妮的姓。達利一進餐廳就注意到她了,他發現安妮的頭髮是那群女生裡最金的,她還特地戴上之前百般嫌棄的長項鍊(她曾說過只有想要脖子骨折的人才會選擇戴這種沉甸甸的項鍊),而現在那條浮誇的墜飾被擦得閃閃發亮掛在她胸前。
餐廳人聲嘈雜,在大多數學生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下,達利慢條斯理地啃著三明治,他猜他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因為就連最不會察言觀色的郭登也沒再提起安妮,他們不約而同地改口聊起暑假的衝浪計畫。
放學後他們四人在木蘭花路上閒晃,一行人臨時起意占領了附近的遊樂場並趕走其他小孩,郭登還跑回家偷了一罐他哥的威士忌,「往裡面兌點水他就不會發現。」郭登一邊倒酒一邊說。
即使是喝著稀釋過的烈酒,他們幾個仍然喝得醉醺醺,東倒西歪地躺在遊樂器材上胡言亂語(其中不外乎替達利咒罵安妮)。直到四周黑漆漆一片,每棟房子都放下窗簾,透出一團團珠光球似的光芒,他們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遊樂場。
他們勾肩搭背、歪歪扭扭地穿過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巷來到蘭月街上。暗藍天空中點綴點點星光,冷風吹得達利一激靈,他抬頭一望便瞧見哈利站在一盞金黃街燈下,黑髮被照得閃閃發亮。
貌似是被爸媽趕出來找他,達利暈乎乎地跟皮爾幾人道別,慢慢挪動腳步越過哈利,逕自往水蠟樹街四號走去。
「安妮跟湯普森在一起了。」一道聲音從背後幽幽地傳來。
大概真醉過頭了,達利沒發脾氣反倒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哈利,路燈下哈利的綠眼睛銳利得像是在審問他一樣。因為達利不吭一聲,哈利似乎也變得有些吞吞吐吐。
「你們是因為動物園那件事才......」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帶來的錯覺,達利感覺哈利說得特別慢,好像在遲疑什麼。
「你幹嘛一直提安妮・格林?」達利不耐煩地大吼,像是在自我防衛,「關動物園屁事!你要是喜歡她就去找湯普森單挑,我可不會阻攔,我們已經鬧掰了。」
「可你們在那之前還處得挺好的。」哈利不依不饒地追問,像是決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少來對我指手劃腳,怪胎,我們可不是朋友。」達利低聲嘀咕,他一手撐在路邊的石墩柱,一手把阻礙視線的瀏海撩到腦後,「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你把蛇放出來嚇唬我們。」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那條蛇--它會說話!我和它談話時被人撞了一下,結果玻璃就消失了,它說它想去巴西,也許是它自己做的?總之,我沒有想放蛇嚇你們,我的意思--我幹嘛要這麼做?。」
「誰知道,可能你想報復我、發洩情緒之類的。」
「我為什麼要報復你?」
「少來了,你明明很恨我。」
「唔,我的確不喜歡你,也覺得你做事有時很討人厭。」哈利老實地說,「但我不想傷害你,真的。」
有一瞬間達利覺得這個表弟瘋了,他如果不是聖母瑪利亞轉世,那他就是一個虛偽的騙子(或者是天真的蠢蛋)。
「你知道我能一拳幹翻你吧?」達利狐疑地說,他非常懷疑喝醉酒的人其實是哈利,「而我也不止一次這麼做。」
「我知道。」他說。
「那你是有什麼毛病?」達利感到不可思議地說,「你是做慈善的嗎?」
「嗯......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哈利聳聳肩,語氣誠懇地說,「我有自己的生活要過,總不能一直抓著這些事情不放。而且你不再那麼混蛋後,這幾年我過得還不錯,也交到了一些朋友。」
「什麼意思?你現在是在......原諒我嗎?」
「唔,如果你想的話。」
一時間達利不曉得該說什麼,他張開嘴隨後又立刻閉上,周圍一陣尷尬的死寂。
「我們該回去了。」哈利率先打破沉默。
「你想揍我一頓嗎?」達利突然說,仔細地看著哈利。
「啊?」
達利往前走了幾步,「我不會還手。你最好抓緊時機,在我還沒反悔之前。」
哈利遲疑了一會兒,眉毛高高揚起,試探性地舉起拳頭,「真的?」
「嗯,我會跟爸說是和別人打架傷的。」達利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來吧。」
等了好一會兒沒感覺到預料中的疼痛,達利困惑地睜開眼,只見哈利露出詭異的笑容,一拳打在他肩上。還行,就是有點麻,達利看他一拳過後便放下手臂,有些意外地問道,「就這樣?機會僅此一次,不多打幾下嗎?」
「無趣。」哈利聳聳肩,「你又不害怕我。」
「隨便你。」達利撇過頭低聲咕噥,起步時踢到一塊突起的石磚,身體猛地踉蹌了一下,差點直接撲街。當他發現哈利還站在原地時又回頭喊了一聲,「如果你打算在這裡打地鋪,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們不會想看我走在你前面的。」哈利慢吞吞地跟上腳步。
晚風徐徐吹過,小惠因區離市中心有段距離,周遭靜悄悄的,偶爾傳來貓頭鷹的咕啼、電視節目的音樂和輕柔的說笑聲,氣氛寧靜又詳和。他們倆一前一後拖著長長的影子,踏著夜色返家。
達利大老遠就看見佩妮站在家門口東張西望,他們一走近,淚汪汪的佩妮立刻撲到達利面前一邊嘮叨一邊把人推到廚房,哈利則一溜煙地鑽回碗櫥。
「媽,你們吃過了嗎?」雖然知道爸媽肯定吃完晚餐了(威農正在客廳享用飯後甜點),但達利猜哈利十之八九是在晚餐時間被趕出來找他的,當佩妮把熱騰騰的菜餚端上桌,他隨口問了一句。
「我說過要等你,但你爸等不及了就先吃了。來,你先喝點湯暖暖胃,我今天特地做了你最喜歡的香草雞肉沙拉和馬鈴薯燉肉。」佩妮笑瞇瞇地舀了一碗蔬菜豆子湯給他,又用沙拉和加熱好的燉肉裝滿達利的盤子。
趁佩妮到客廳聽威農抱怨新聞的空隙,達利迅速地撕了一張吸油紙,將一隻烤雞腿裹進去。過程中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麼做,像個鬼魂飄到碗櫥前並敲響哈利的房門,又像是被敲門聲嚇醒般把已經被油微微浸濕的紙包放到硬木地板上,在哈利開門前飛也似地躲到廚房。
直到聽見走廊傳來輕柔的關門聲,達利才敢探出頭偷看,那包雞肉已經不見了。
———————————————————————————————————————
暑假開始後,由於皮爾他們都去了海邊,日子變的乏味至極。達利每天都騎著變速腳踏車獨自在街頭閒晃解悶,結果有一次差點把拄著拐杖穿越水蠟樹街的費太太撞倒在地。幸好他及時調轉車頭,兩人毫髮無傷。
但車子卻被牆邊突出的紅磚頭刮掉一大塊塗漆,露出下方的銀色鋁合金。達利強忍破口大罵的衝動,朝費太太翻了個白眼。她的野餐籃子掉在地上,蘋果和西洋梨滾得滿地都是,達利將其中一顆摔爛的果子踢進草叢,趁費太太還驚魂未定,若無其事地踩著腳踏車離開。
遠離事故現場後,達利在一棵路樹下檢查腳踏車的狀況,確定沒辦法自行修補後氣得踹了樹幹一腳,但他很快就被一隻打呵欠的黑貓吸走注意力,拿餅乾逗弄一會後,達利實在無聊便騎車回家了。隔天,當他把車從後花園牽出來時,發現那塊刮痕竟然已經恢復原狀了。達利只當是威農瞞著他把車給修好了,所以並沒把這齣小插曲放在心上。
七月的某一日,達利正在試穿司梅汀中學的制服:一套的栗色燕尾服、橙色燈籠短褲和一頂平頂硬草帽。
「看,我簡直是一百年前的時尚巨星。」達利盯著鏡子不停變換草帽的位置,想找出一個更酷的角度,試了幾次後他終於放棄地摘掉帽子,「我還是別戴帽子吧,像個鄉巴佬。」
「你可以跟我換,」哈利說這句話的時後,眼睛仍然盯著手上的漫畫書,「他們就在水槽裡泡著呢,歡迎自取。」
「噢,謝了,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一想到廚房裡可怕的臭味,達利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抱歉啦,兄弟。你也知道在這種事情上我實在無能為力。」
「沒事,我早就習慣了。」哈利像是一個毫無戰意的戰場老兵,頹廢地癱倒在沙發上,只顧著看漫畫,「頂多就是披塊象皮在同學面前出醜,這點程度我還受得住。」
「為你的勇氣致敬,先生。」達利把帽子置於胸前,故作紳士地向哈利微微鞠躬,然後他直起身子正色道,「要不我借你錢吧。雖然大概只買得起一套,但你至少能輪著穿。」
「你哪來這麼多錢?」哈利終於放下漫畫,一臉驚訝地看著達利,彷彿第一次認識他般。
「郭登他哥很懂賺錢門路,剛好我手上有些玩意還蠻值錢的,反正也玩膩了不如就轉手賣掉來賺一筆。」達利拍胸脯保證,「總之,一套新制服絕對綽綽有餘,交給我吧。」
「酷!」哈利看起來好多了,他把漫畫放到一邊,捉起達利的司梅汀手杖把玩。
正當他們為了測試多結手杖的結實度,而互相嘗試能不能掰斷它時,威農的大嗓門先本人一步傳進客廳,哈利立刻將手杖靠桌放好。
「戴好你的草帽,小子!我們要來拍張照片。」威農從二樓走下來,脖子繫著領帶,正把自己塞進一件西裝外套。他摟住達利的肩,一把奪過帽子替達利戴好,直接壓扁了他細心打理的金髮(「嘿!」達利不滿地掙扎)。等佩妮架好相機並一同鑽進畫面後,哈利已經憋笑憋到臉都紅透了。
哈利負責按下快門,德思禮一家全副武裝地站在壁爐前拍照留念,而為了配合威農和佩妮誇張感動的神情,達利只好盡可能咧開嘴角,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只有這樣做佩妮才會滿意地放過他)。等全家福一拍好,佩妮迅速擠開哈利,拿著相機準備給達利來上一疊個人照。
幸好郵差解救了他。當佩妮第二十三次按下快門,門口信箱喀噠一聲,一疊信件落到踩腳墊上,達利趕忙藉口去拿信。
他故意將草帽放在離垃圾桶最近的櫥櫃上,並暗自期待它會被風吹進裡頭(這樣就有藉口不戴這頂帽子)。達利撿起信件翻看,希望皮爾他們會寄點好玩的玩意兒回來,但令人失望的是,這三封信全都不是他的。
瑪姬姑姑寄來的威特島明信片上,三針石亮得扎眼,一看就是曝光過度。跳過電信帳單,達利發現哈利有一封來信。
信的質感很粗糙,樣子彷彿從中古世紀穿越時空寄來般,它甚至沒貼郵票,只蓋了一個紫色盾徽蠟印。
獅子、老鷹、獾和蛇環繞著一個大大的「H」。
除了上頭詳細到駭人的地址,達利翻來覆去也沒看出端倪,他高舉著信件想藉由燈光透出裡面的內容物,但他只看見一些模糊的剪影:似乎是更多的紙。
此時,威農在廚房裡催促地大喊。
「快點,達利,你是在檢查郵包炸彈嗎?」緊接著他為自己的幽默咯咯發笑,達利清楚記得這是昨晚脫口秀節目的梗。
回到餐桌把信件分給收件人:明信片和帳單堆在威農手邊,老式信封放在哈利盤子前。哈利顯得有些意外,可他一撕開蠟印,就被威農冷不防一把抽走信件。
「那是我的!」哈利大聲抗議,達利看了看哈利又瞧了眼威農,他立刻被嚇了一跳--威農健康的肉粉色面頰在短短幾秒內變成腐壞屍體的灰白色。
「那是什麼?很嚴重嗎?」達利連忙問道,但威農就像被扼住喉嚨般喘著粗氣,雙目圓睜,雙手緊緊抓著那塊“燙手山芋”。
「佩-佩-佩妮!」威農的呼喚如同一種達利和哈利都不理解的信號,佩妮貌似知道有什麼大事發生般先在廚房驚呼一聲,跑出廚房看見信封時則轉為絕望的尖叫。
她原本手裡拿著鍋鏟,在讀完信後,鍋鏟「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向後踉蹌幾步。
「喔,我的天啊--德思禮!」他們倆面面相覷,彷彿手裡的羊皮紙真的是一個炸彈包裹。
「所以,那到底是什麼?」發現爸媽都一副驚恐模樣後,達利反倒沒那麼擔心了。他甚至踱步到冰箱前拉開冰櫃,從裡頭挖出一瓶櫻桃汽水。外觀是粉粉嫩嫩的鮮紅色,他皺著眉頭拉開拉環,試探地喝了一小口,味道還不賴。
「我們必須處理掉這封信,妳想,家裡一次兩個--」威農沉聲警告佩妮,他們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般,誰也不搭理。
「那是我的信,還給我!」哈利憤怒地大喊,猛地從餐桌前站起想搶回信件,膝蓋不慎撞上桌腳,震得整張桌面上的碗盤叮鈴鈴地響了一陣子。
這一聲讓佩妮和威農如夢初醒般齊刷刷地看向其餘二人,並同心協力的把達利和哈利扔到外面走廊,再“砰”地一聲鎖上廚房門。
「他們說是“他們”,所以寄信給我的人是一個組織。」起初,哈利透過鑰匙孔偷聽,但他發現威農和佩妮說來講去都是在討論怎麼處理信件,於是他很快就從地板上爬起來,把聽到的事情分享給達利,「他們還提到監視跟追蹤,似乎從我進到這棟房子時就開始了--真詭異,你有看見那行詳細的地址嗎?」
「搞不好是恐嚇信。你有沒有告訴別人你住在哪?」達利悠閒地坐在樓梯啜飲汽水。
「唔,應該沒有。」哈利語氣不太肯定地說,但他隨即舉出一個人名,「噢!娜塔莉知道我住在碗櫥裡,但不可能是她寫的。」
「誰是娜塔莉?一個18世紀的皇室公主嗎?」達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現在誰還會用這麼古老的信紙?再說,它不但沒寫寄件地址,連郵票都沒貼。」
「所以我說了絕對不可能是她。」哈利說,「娜塔莉是我們班的,我們科學展被分到同一組,她真的很聰明,根本能獨自做完大部分的事。」
「你有約她出去嗎?一起做報告不算,我是指真的“約會”。」達利一邊說,一邊在空中比出引號手勢。
「沒有!」哈利聽起來很訝異,「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還以為你對她有意思。」達利聳聳肩,「隨便啦。你要來我房間打遊戲嗎?我已經刷新你的紀錄了。」
「好啊,你有記得存檔嗎?」
「當然,我可沒瞎說,這次有記錄證明:我比你高了整整三千分。」
「你上次就忘了。」
「我告訴過你那是意外,他們把存檔鍵放在重啟遊戲鍵隔壁,太容易按錯了。」
他們一前一後踏上階梯,就在這時,廚房門打開了。威農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後,彷彿剛參加完一千米長跑,他臉色凝重地來到他們面前,哈利立刻迫不及待地問:「我的信呢?」
「沒有人。是地址寫錯才會寄給你。」威農草草回答,「我已經把它燒掉了。」
達利看出哈利還想要反駁,趕緊踢了他一腳示意他別衝動,哈利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威農長吸一口氣想讓自己把話說清楚,然後擠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哈利,」他緩緩地說,像是在吐氣,「關於你的房間,我和你阿姨一直在思考,你已經長大了......住在碗櫥或許不太適合你,也許達利能清理第二間臥室讓你去住。」
語畢威農還看了達利一眼,像是擔心他會發脾氣。哈利和達利面面相覷,最後哈利沒忍住脫口問道:「為什麼?」
「不准問問題!」威農怒斥,「我下班後要看見你待在二樓,把東西收一收,搬到樓上去,現在!」
他們倆一塊被趕上樓,站在二樓走廊轉角聽著威農趕著出門上班的一連串抱怨。
「你剛才為什麼要阻止我?」哈利不滿地低聲問,「我還以為我們是同一陣線。」
「我們當然是。可你以為剛才問了,他就會告訴你嗎?你表現得越是在乎那封信,爸就越是警惕你,還不如等過了一陣子後再套話。」達利建議,「現在先照爸說的做,我們總會知道那封信的。」
哈利接受了他的建議,他們開始並肩往達利的第二間臥室走,「我以為你會介意“搬家”。」
「我沒意見,」達利聳聳肩,「房間蠻乾淨的,你可以直接搬進去--哦,等等!我的書還在裡面。」
本文最後由 大寫N的諾拉 於 2021-7-16 10:35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