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被打到的結果
基本上是在Return of Kings的時間軸所以不會出現的人就不會出現
(1)2013年12月17日
──簡直像是燃燒著一般。
當他告別了伊佐那社,向部下傳達了自己另外有事,要他們先行回到官舍後,一個人繞過校園建築群,一步一步地走上後山,四周安靜得只有風聲穿過木業、心臟的跳動、腳步聲、規律的鼻息。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證明自己的存在,心中冒出這個念頭時,才突然意識到周遭的景色已經為夕暮所染紅,包括石板所鋪成的階梯、石燈籠、蓊綠的樹林、佇立的鳥居、以及吐出的氣息。
他仰起頭,看著晴朗的天空。已經進入了極月初冬之頃,氣溫也在不知不覺中降低至了即使穿著冬季制服也會感到寒冷的時候,但根據天候的預測,一週之內或許是沒有機會下雪的。他不知道該為此感到遺憾或是慶幸。
進入了聖域境內,他繼續向上前進,就在踏上階梯的最上層,踏入隨身門之時,眼前所見的風景一改原來的平靜與寂寥──在莊嚴的拜殿之前,鋪石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現了個巨大的凹坑。按照常理而言,這樣的狀況不應該是人為造成的,更像是隕石落下造成的隕坑,但裸露出的泥土的形狀卻相對平滑,比起天外造成的衝擊,更像是被誰硬生生地挖掉了一般。
──在不知道那件事的人的眼裡,或許就只是這樣而已。他閉上眼睛,平時佔據思緒的秩序、邏輯、世界的真理一一從腦海中退下,取而代之地出現了那片渾白的光景。
烈火一般的紅。
怵目驚心的衝擊痕跡、以及失去光輝,失重落下的巨大結晶之劍,握在手中的劍、落在雪上的花,耳邊的囈語、生命的脈動與溫度。
握緊的拳頭逐漸感到寒冷,於是他放鬆了力道。
睜開雙眼,緋色的黃昏中,一個瘦高的人影站在隕坑邊,一瞬間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看到了幻覺,但再定睛一看,那個人影果然就在那裡,並且蹲下了身,在地上放了些什麼。
他推了推眼鏡,不發一語地向前。光潔的皮靴在平整的石質地面踏出了響亮的聲音,他身在此處的證據終於為另一個活著的人所驗證。
聽見他的腳步聲,男人抬起頭,露出戴著紫色太陽眼鏡的臉孔,看著他的走近,先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但那很快就收斂成了微笑──服務業從業人員經常掛著的那種禮貌性的友好微笑。
「呀,沒想到那麼快就再會了──青之王。」
不久以前還待在同一個房間裡、同一張茶几之前的男人以輕快的語氣招呼道,同時站直了高挑的身體,一派輕鬆地將手插在腰上。恰到好處的歡迎,以及恰到好處的防備,雖然沒有深交,但正是他所知道的吠舞羅的第二把交椅,草薙出雲此人的作風。
「啊啊,又見面了……草薙出雲。」
一邊回應對方的招呼,他再度啟動了思考。根據部下們的報告,在他走出伊佐那社等人的根據地的學生宿舍前,吠舞羅的幫眾應該都已經離開學園島了才對,那麼這個男人還留在這裡的原因──這個疑問,在他注意到了對方方才放在腳邊的東西時,便立刻獲得了解答。認真一想,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意外的。
「像你這樣的大忙人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樣問的話,就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吶。」
對方似乎也對於他的出現抱有疑問,但也瞬間得到了答案,因此他的回應僅只是揚起嘴角,朝男人的方向走去,在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並將自己拿在手上的東西放下。
在他直起身之後,剛才還空著手的草薙已經拿出了菸叼在唇上,接著將菸盒遞向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做了婉拒的手勢。對方也沒有糾纏,將菸盒塞回口袋中,拿出平時也作為武器使用的煤油打火機點上。
──那個男人的火焰。他又突然想起了那時的光景,於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但短暫的失神似乎並沒有逃過草薙審視的目光,但對方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頭,沒有特別詢問,彷彿是他維持禮貌的方式。
他清了清喉嚨。
「……說起來,如果是為了周防尊而來的話,日子不會太早了一些嗎?」
雖然一對一的對話還是第一次,但說實在話,就像對方顯然不完全歡迎自己的出現一樣,他也不擅長面對草薙出雲這個人──雖然只是他自己的推測,但這股尷尬不僅只是因為青之王與赤之盟臣的關係,彼此應該都摻有一些私情。
面對他的提問,草薙苦笑了聲。
「要這樣說的話,你也不是一樣嗎……嘛、對我們『吠舞羅』而言,這座學園島本來就不是可以輕易踏足的地方,特別在去年那件事情之後……不過既然小白先生發出了這樣的臨時招集,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進來的話,當然就只能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了──做了不像自己的事啊。」
──要瞞著八田他們準備這個還真是花了一番苦心啊……其實對我們來說應該可以用更簡單的方法的,但那種花招畢竟還是十束比較擅長吶。
男人這樣自言自語道,吐了口氣,紫煙裊裊消失在餘暉的茜色中。
啊啊,我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在對方的發言過後的一陣,他才推了推眼鏡,以同樣呢喃一般的語氣回答。太過匆忙了,一時之間也只來得及準備這個了。
哈哈,Scepter4的室長這樣等級的人物也很難為吶……嘛、都是必須團體行動的立場,彼此彼此吧。草薙做了這樣的結語之後便沉默了下來,而他也就沒有再開口,詢問對方之所以單身來到這裡的理由──借用對方的話,那未免太過「不解風情」了。 而且那個答案他也心知肚明。
草薙出雲──在他剛成為青之王不久,在那個公園向那個彷彿即將爆發的超新星一樣的男人搭話的很久以前,就已經站在那個男人的旁邊了。最開始他對對方的了解只有赤之王的盟臣、赤之王盟「吠舞羅」的參謀與實質上的指揮者、酒吧「HOMRA」的店主、以及赤之王周防尊的長年友人這些眾所周知的情報,但在Scepter4與吠舞羅的纏鬥、以及自身與周防尊的交鋒之中,他逐漸察覺了更多事情。比如說,周防尊之所以會養成那樣令人皺眉的怠惰與我行我素,有很大一部份是那個男人的責任;同時,能夠對那個周防尊進行有意義的斥罵而不會只是左進右出的人也只有他;而就像吠舞羅的另一名初期幹部十束多多良是赤之王的安定劑一般的存在,營運著吠舞羅這個「王」的組織、以及他們生活起居的酒吧的草薙出雲此人,實質上便是周防尊那理應離群索居之獸的容身之所。
──我回去了。
每一次私下的「滅火行動」過後,周防尊都會像斷線一般的睡去,有時只是短時間的昏睡,有時則是一夜的沉眠,而在甦醒之時,那個男人總會以慵懶、帶著情事過後的嘶啞的嗓音這樣說道。周防尊所要「回去」的場所不言可喻,而他也沒有立場與理由阻攔,能做的只有將意味著立場與責任的青衣重新披上,並目送著他往反方向離去。
第一次在那樣的情境下望著那個背影離去之時,他感受到了陌生的痛楚,像是心臟為烈火吞噬一般,灼痛感從胸口向外擴散,經由血管蔓延全身,卻只能握緊拳頭、咬住牙按捺。
過了好一段時間以後,他才找到了那種痛楚的既有名稱──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嫉妒他人的一天。突然理解了自身情感的真相之後,他試著從客觀的角度檢視此事,不由得啞然失笑。
藉由自身的天才與石板的知識,他基本上可以輕易地理解世界上所發生的大部分的事情,判斷其「正確」與否,並且將「不正確」的狀況引導向「正確」的方向;但唯獨對自己的事情──這件事情上,既沒有對錯,除了讓時間倒流之外也沒有能夠改變的方法,而且假使改變了過去,他們或許也就不會成為現在的關係,饒是他有天縱英明,也對於這樣的情況無可奈何。
當他不小心在淡島面前透露出這個感慨時,他聰慧能幹的副手先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接著以平淡的語氣反詰道:對我等凡人而言,這會是更早體悟到的事實喔?室長。
在這個年紀就擁有劍道四段資格的你也與所謂凡人相去甚遠吧。忍住了這樣的吐槽,他只能苦笑,然後釋懷一般的真正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所能做的就是以青之王的身分帶領Scepter4執行石板賦予的力量所附帶的任務,維持秩序與平衡,牽制暗躍著的其他勢力,關注赤之王瀕臨暴走的威斯曼偏差,並在最後一刻屏除私情、阻止慘烈的悲劇發生。
這就是成為王的代價,他一面這麼想著,一面卻也清楚,就算自己不是青之王,在那個當下也肯定能夠正確地理解即將發生的事情,而做出正確的決定。和斬了前任青之王羽張迅的鬼之善條──善條剛毅那天啟般的一劍不同,他的劍依著他的判斷與意志行動,貫穿了周防尊的胸口。
如同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黯淡與崩潰,在他懷中的軀體也逐漸冷卻,隨著劍所化成的火星一般的紅色光點──來自石板的能量──冉冉上升,周防尊的肉身也再無法抵抗能量的釋放,一點一點地消散,一點一點地減輕,直到其物理性的質量完全的消失,剩下的只有那枚閃爍著的血色光輝的耳環、雪上的花、以及劍與手上濡濕的血液。
這就是殞落的王的最後,而幸或不幸的,他成了第二個見證這一事象的人。
「……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呢,宗像先生。」
一旁的男人沒頭沒腦地這樣說道,將他從思緒之海中拉了出來。他反射性地發出了疑問的聲音,轉頭看向對方。男人仰著面孔,微卷的淺棕色髮絲在斜照下染上了帶著一點寒意的紫色,平常隱藏在有色鏡片後頭的棕色眼眸直直地看著前方,彷彿看著比天空更遠的地方。
他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在他仍未反應過來之時,草薙出雲又突然「噗哧」地笑了出來,然後嘆了一口長氣。
「抱歉,說了沒頭沒腦的話,請不要介意──啊啊,已經這個時間了啊,該是要回去為公主大人準備晚飯了,你也是,在現在這個時勢下別讓部下太擔心了吶。」
這麼說著,草薙從懷中拿出攜帶式煙灰盒將菸腳按熄,倒退腳步,從他的身後繞過。
「……雖然是巧合,但能夠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留下這句話之後,草薙出雲擺了擺手,走出門外,逐漸消失在視野中。這時,他才注意到天色幾乎已經全暗了下來,只剩下西方的天際線留有一抹橙紅,彷彿那裡還燃燒著燎原野火。接著他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密布了陰鬱的雲層,背叛了對天氣的預測。
──在開始下雪以前離開吧。宗像禮司嘆了口氣,推了推眼睛,為了躲避寒冷而將手收進外套中,背對著隕坑,循著來時的路向回走。
留下兩束鮮紅的玫瑰在蒼然暮色中。
本文最後由 阿直 於 2020-6-27 01: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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