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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K: Return of Kings│禮尊/出尊] Ash Like Snow [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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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直 發表於 2020-6-12 16: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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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文集
遲來的被打到的結果
基本上是在Return of Kings的時間軸所以不會出現的人就不會出現











  (1)20131217





  ──簡直像是燃燒著一般。



  當他告別了伊佐那社,向部下傳達了自己另外有事,要他們先行回到官舍後,一個人繞過校園建築群,一步一步地走上後山,四周安靜得只有風聲穿過木業、心臟的跳動、腳步聲、規律的鼻息。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證明自己的存在,心中冒出這個念頭時,才突然意識到周遭的景色已經為夕暮所染紅,包括石板所鋪成的階梯、石燈籠、蓊綠的樹林、佇立的鳥居、以及吐出的氣息。

  他仰起頭,看著晴朗的天空。已經進入了極月初冬之頃,氣溫也在不知不覺中降低至了即使穿著冬季制服也會感到寒冷的時候,但根據天候的預測,一週之內或許是沒有機會下雪的。他不知道該為此感到遺憾或是慶幸。

  進入了聖域境內,他繼續向上前進,就在踏上階梯的最上層,踏入隨身門之時,眼前所見的風景一改原來的平靜與寂寥──在莊嚴的拜殿之前,鋪石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現了個巨大的凹坑。按照常理而言,這樣的狀況不應該是人為造成的,更像是隕石落下造成的隕坑,但裸露出的泥土的形狀卻相對平滑,比起天外造成的衝擊,更像是被誰硬生生地挖掉了一般。

  ──在不知道那件事的人的眼裡,或許就只是這樣而已。他閉上眼睛,平時佔據思緒的秩序、邏輯、世界的真理一一從腦海中退下,取而代之地出現了那片渾白的光景。

  烈火一般的紅。

  怵目驚心的衝擊痕跡、以及失去光輝,失重落下的巨大結晶之劍,握在手中的劍、落在雪上的花,耳邊的囈語、生命的脈動與溫度。

  握緊的拳頭逐漸感到寒冷,於是他放鬆了力道。



  睜開雙眼,緋色的黃昏中,一個瘦高的人影站在隕坑邊,一瞬間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看到了幻覺,但再定睛一看,那個人影果然就在那裡,並且蹲下了身,在地上放了些什麼。

  他推了推眼鏡,不發一語地向前。光潔的皮靴在平整的石質地面踏出了響亮的聲音,他身在此處的證據終於為另一個活著的人所驗證。

  聽見他的腳步聲,男人抬起頭,露出戴著紫色太陽眼鏡的臉孔,看著他的走近,先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但那很快就收斂成了微笑──服務業從業人員經常掛著的那種禮貌性的友好微笑。

  「呀,沒想到那麼快就再會了──青之王。」

  不久以前還待在同一個房間裡、同一張茶几之前的男人以輕快的語氣招呼道,同時站直了高挑的身體,一派輕鬆地將手插在腰上。恰到好處的歡迎,以及恰到好處的防備,雖然沒有深交,但正是他所知道的吠舞羅的第二把交椅,草薙出雲此人的作風。

  「啊啊,又見面了……草薙出雲。」

  一邊回應對方的招呼,他再度啟動了思考。根據部下們的報告,在他走出伊佐那社等人的根據地的學生宿舍前,吠舞羅的幫眾應該都已經離開學園島了才對,那麼這個男人還留在這裡的原因──這個疑問,在他注意到了對方方才放在腳邊的東西時,便立刻獲得了解答。認真一想,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意外的。

  「像你這樣的大忙人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樣問的話,就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吶。」

  對方似乎也對於他的出現抱有疑問,但也瞬間得到了答案,因此他的回應僅只是揚起嘴角,朝男人的方向走去,在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並將自己拿在手上的東西放下。

  在他直起身之後,剛才還空著手的草薙已經拿出了菸叼在唇上,接著將菸盒遞向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做了婉拒的手勢。對方也沒有糾纏,將菸盒塞回口袋中,拿出平時也作為武器使用的煤油打火機點上。

  ──那個男人的火焰。他又突然想起了那時的光景,於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但短暫的失神似乎並沒有逃過草薙審視的目光,但對方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頭,沒有特別詢問,彷彿是他維持禮貌的方式。

  他清了清喉嚨。

  「……說起來,如果是為了周防尊而來的話,日子不會太早了一些嗎?」

  雖然一對一的對話還是第一次,但說實在話,就像對方顯然不完全歡迎自己的出現一樣,他也不擅長面對草薙出雲這個人──雖然只是他自己的推測,但這股尷尬不僅只是因為青之王與赤之盟臣的關係,彼此應該都摻有一些私情。

  面對他的提問,草薙苦笑了聲。

  「要這樣說的話,你也不是一樣嗎……嘛、對我們『吠舞羅』而言,這座學園島本來就不是可以輕易踏足的地方,特別在去年那件事情之後……不過既然小白先生發出了這樣的臨時招集,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進來的話,當然就只能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了──做了不像自己的事啊。」

  ──要瞞著八田他們準備這個還真是花了一番苦心啊……其實對我們來說應該可以用更簡單的方法的,但那種花招畢竟還是十束比較擅長吶。

  男人這樣自言自語道,吐了口氣,紫煙裊裊消失在餘暉的茜色中。

  啊啊,我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在對方的發言過後的一陣,他才推了推眼鏡,以同樣呢喃一般的語氣回答。太過匆忙了,一時之間也只來得及準備這個了。

  哈哈,Scepter4的室長這樣等級的人物也很難為吶……嘛、都是必須團體行動的立場,彼此彼此吧。草薙做了這樣的結語之後便沉默了下來,而他也就沒有再開口,詢問對方之所以單身來到這裡的理由──借用對方的話,那未免太過「不解風情」了。
  而且那個答案他也心知肚明。



  草薙出雲──在他剛成為青之王不久,在那個公園向那個彷彿即將爆發的超新星一樣的男人搭話的很久以前,就已經站在那個男人的旁邊了。最開始他對對方的了解只有赤之王的盟臣、赤之王盟「吠舞羅」的參謀與實質上的指揮者、酒吧「HOMRA」的店主、以及赤之王周防尊的長年友人這些眾所周知的情報,但在Scepter4與吠舞羅的纏鬥、以及自身與周防尊的交鋒之中,他逐漸察覺了更多事情。比如說,周防尊之所以會養成那樣令人皺眉的怠惰與我行我素,有很大一部份是那個男人的責任;同時,能夠對那個周防尊進行有意義的斥罵而不會只是左進右出的人也只有他;而就像吠舞羅的另一名初期幹部十束多多良是赤之王的安定劑一般的存在,營運著吠舞羅這個「王」的組織、以及他們生活起居的酒吧的草薙出雲此人,實質上便是周防尊那理應離群索居之獸的容身之所。

  ──我回去了。

  每一次私下的「滅火行動」過後,周防尊都會像斷線一般的睡去,有時只是短時間的昏睡,有時則是一夜的沉眠,而在甦醒之時,那個男人總會以慵懶、帶著情事過後的嘶啞的嗓音這樣說道。周防尊所要「回去」的場所不言可喻,而他也沒有立場與理由阻攔,能做的只有將意味著立場與責任的青衣重新披上,並目送著他往反方向離去。

  第一次在那樣的情境下望著那個背影離去之時,他感受到了陌生的痛楚,像是心臟為烈火吞噬一般,灼痛感從胸口向外擴散,經由血管蔓延全身,卻只能握緊拳頭、咬住牙按捺。

  過了好一段時間以後,他才找到了那種痛楚的既有名稱──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嫉妒他人的一天。突然理解了自身情感的真相之後,他試著從客觀的角度檢視此事,不由得啞然失笑。

  藉由自身的天才與石板的知識,他基本上可以輕易地理解世界上所發生的大部分的事情,判斷其「正確」與否,並且將「不正確」的狀況引導向「正確」的方向;但唯獨對自己的事情──這件事情上,既沒有對錯,除了讓時間倒流之外也沒有能夠改變的方法,而且假使改變了過去,他們或許也就不會成為現在的關係,饒是他有天縱英明,也對於這樣的情況無可奈何。

  當他不小心在淡島面前透露出這個感慨時,他聰慧能幹的副手先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接著以平淡的語氣反詰道:對我等凡人而言,這會是更早體悟到的事實喔?室長。

  在這個年紀就擁有劍道四段資格的你也與所謂凡人相去甚遠吧。忍住了這樣的吐槽,他只能苦笑,然後釋懷一般的真正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所能做的就是以青之王的身分帶領Scepter4執行石板賦予的力量所附帶的任務,維持秩序與平衡,牽制暗躍著的其他勢力,關注赤之王瀕臨暴走的威斯曼偏差,並在最後一刻屏除私情、阻止慘烈的悲劇發生。

  這就是成為王的代價,他一面這麼想著,一面卻也清楚,就算自己不是青之王,在那個當下也肯定能夠正確地理解即將發生的事情,而做出正確的決定。和斬了前任青之王羽張迅的鬼之善條──善條剛毅那天啟般的一劍不同,他的劍依著他的判斷與意志行動,貫穿了周防尊的胸口。

  如同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黯淡與崩潰,在他懷中的軀體也逐漸冷卻,隨著劍所化成的火星一般的紅色光點──來自石板的能量──冉冉上升,周防尊的肉身也再無法抵抗能量的釋放,一點一點地消散,一點一點地減輕,直到其物理性的質量完全的消失,剩下的只有那枚閃爍著的血色光輝的耳環、雪上的花、以及劍與手上濡濕的血液。

  這就是殞落的王的最後,而幸或不幸的,他成了第二個見證這一事象的人。



  「……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呢,宗像先生。」

  一旁的男人沒頭沒腦地這樣說道,將他從思緒之海中拉了出來。他反射性地發出了疑問的聲音,轉頭看向對方。男人仰著面孔,微卷的淺棕色髮絲在斜照下染上了帶著一點寒意的紫色,平常隱藏在有色鏡片後頭的棕色眼眸直直地看著前方,彷彿看著比天空更遠的地方。

  他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在他仍未反應過來之時,草薙出雲又突然「噗哧」地笑了出來,然後嘆了一口長氣。

  「抱歉,說了沒頭沒腦的話,請不要介意──啊啊,已經這個時間了啊,該是要回去為公主大人準備晚飯了,你也是,在現在這個時勢下別讓部下太擔心了吶。」

  這麼說著,草薙從懷中拿出攜帶式煙灰盒將菸腳按熄,倒退腳步,從他的身後繞過。

  「……雖然是巧合,但能夠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留下這句話之後,草薙出雲擺了擺手,走出門外,逐漸消失在視野中。這時,他才注意到天色幾乎已經全暗了下來,只剩下西方的天際線留有一抹橙紅,彷彿那裡還燃燒著燎原野火。接著他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密布了陰鬱的雲層,背叛了對天氣的預測。

  ──在開始下雪以前離開吧。宗像禮司嘆了口氣,推了推眼睛,為了躲避寒冷而將手收進外套中,背對著隕坑,循著來時的路向回走。





  留下兩束鮮紅的玫瑰在蒼然暮色中。






本文最後由 阿直 於 2020-6-27 01: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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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這篇QQ 2020-9-25 21:12
我吃到禮尊糧了!!!!ε٩(๑> ₃ <)7з謝謝太太太太您是珍寶!!!!! 2020-7-6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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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Tina 發表於 2020-6-12 18:5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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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尊很少,來給你留言~~

首先我對弔唁這個題材沒有意見,雖然它丟出一個"角色已BE"的前提,但卻是可以描述活著的人的思念的場景。
只是草薙說"我很羨慕你呢"以後沒有更多提示,我只好推測是宗像正想到的事情,但還是會覺得其實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吧這樣。
然後結尾的玫瑰花讓我愣住,因為前面並沒有提及,重看才讓我知道是在哪裡才有暗示,但……如果可以的話,會希望前面就明確說出來草薙放了什麼,也許可以讓宗像前去查看?之類的,總之結尾那句太突兀了。

以上。 本文最後由 iTina 於 2020-6-12 19: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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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送出了不好意思,關於草薙的「羨慕」,如果有機會的話會有後續XD 2020-6-12 19:35
感謝留言XD 2020-6-12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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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on1206 發表於 2020-6-12 19:19:3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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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定睛一看,那個人影果然就在那裡,並且蹲下了身,在地上放了些什麼。

※朝男人的方向走去,在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並將自己拿在手上的東西放下。

※要瞞著八田他們準備這個還真是花了一番苦心啊

※啊啊,我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在對方的發言過後的一陣,他才推了推眼鏡,以同樣呢喃一般的語氣回答。太過匆忙了,一時之間也只來得及準備這個了

↑↑↑↑
幫閱讀能力不太好的朋友整理玫瑰出現的句子,顯然其中一束還是宗像準備的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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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的整理,我一開始看的時候不懂在講啥就直接忽略過去了……。 2020-6-12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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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阿直 發表於 2020-6-27 01:4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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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012年12月21日

  





  ──該是做個了結了。



  

  他驀地睜開眼睛,在不熟悉的床上醒來。

  嚴格來說,那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床鋪,而是一張寬大的皮質沙發,保養得當的皮面觸感舒爽,整潔且恰到好處的柔軟,就「坐」的功能而言應是無話可說的優秀,但作為床鋪,對像他這樣擁有足以傲視尋常男性的身材的人而言,卻顯然是過於緊迫了。

  就是因為在這種地方睡著,才會做那種夢吧──還混沌著的腦海中只浮出了這個念頭,他深深吸了口氣,揉了揉頭髮,正要掀開蓋著的毛毯起身之時,才發現毛毯之上還壓著一股無法忽視的重量──流洩著雪白長髮的秀麗頭顱枕在他的腿上,而為淺粉色洋裝所包裹的嬌小身軀則委著沙發,落在色澤溫暖、在青白的晨光下卻彷彿滲著寒氣的拚木地板上;髮絲中露出的少女臉孔闔著眼,應是在睡眠中,但從無意識地蹙著的眉頭、抿起的唇與不規律的吐息,可以看得出睡得並不安穩,不知道是由於寒冷,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見到這個景象,他朦朧的思緒瞬間便清晰了起來。

  首先,他甦醒時所在的位置並不是他個人的住處,而是他從叔叔手上繼承下來的酒吧「HOMRA」、同時也是赤之盟「吠舞羅」的根據地的二樓,平常時是赤之王周防尊、以及在三年前因為各種原因而加入了吠舞羅的少女櫛名安娜的起居空間,而他所躺的位置便是周防尊在他那惡名昭彰的懶惰毛病發作、就連走進位於同一階臥房都嫌麻煩之時替代床鋪的工具──直到不久以前。

  他一邊叫喚少女的名字,一邊輕柔地拍著纖瘦的肩膀,試圖將其從不愉快的睡眠中喚醒,一邊在意識中整理了這漫長而折磨的兩週內所發生的事情。

  十束死了。那個總是帶著從容、幾乎可以說是鬆散的笑容,從他們還未捲入這一場鬧劇以前便在一起四處晃蕩的國中生小鬼十束多多良,以赤之王盟「吠舞羅」的幹部的身分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傢伙殺死了──同時趕到了現場的八田當場大哭了起來,而他能做的只是拾起大概是十束遇襲的當下拿著的老式手持攝影機,以顫抖的手與沉著的語氣向他們的王報告這樣的凶信。

  不需要有安娜那種感知未來的能力,在看到倒在地上的身軀的瞬間,他的背脊便為骨髓深處竄出的寒冷而凍結。

  從那時開始,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他乾澀地想著,瞇了瞇眼,灑遍了視野中所有物體的晨光看起來就像那個死寂的早晨一樣,他不忍直視那冰冷徹骨的白,別開頭,接著聽到了那句話。

  ──該是做個了結了。

  他所背對著的男子以混濁的、彷彿猛獸低狺一般的聲音這樣說道,而他長年以來潛藏在心底的恐懼正式化為了現實──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自他在御柱塔上的石板之間裡從國常路老人口中得知了「石板」的運作規則時?自親眼目睹了周防尊的身體中冒出火焰之時?抑或是第一次看到他不顧一切地揮著拳頭的樣子那時──

  不,應該是在更早之前──在那個春色爛漫的午後、生機盎然的中庭,當那雙隱藏在紅銅色睫毛下頭的眼睛睜開,他對上了那一雙金色、彷彿封印著烈焰的琥珀的眼眸開始,他就為那樣衝擊性的美所攫獲,同時也心驚於那股烈焰的不安定性──他本能地知道,若不能等到其自然熄滅,那麼火焰的宿主最終要迎接的便是必然的破滅。

  倒數計時在那個夜晚就已經開始,而他在這一刻到來之前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只是讓他更清楚,自己沒有停下周防尊邁向破滅的腳步的能力。

  「……出雲?」

  少女的聲音將他拉出了難以忍受的回溯中。他眨了眨眼,與玻璃珠一般澄澈的紅色眼眸對上。

  「……啊啊,安娜,醒來了嗎?怎麼會睡在這裡?會感冒的呀……時間還早,回到床上再睡吧?」

  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他感到有些困窘,輕輕地清了清喉嚨以後,向從自己腿上撐起身,但顯然還一臉睏意的少女問道。但少女一邊輕輕揉了揉眼睛,一邊搖了搖頭。

  「本來是在床上睡的,但是睡不著,而且出雲看起來也睡得不太好……不過、沒關係,現在已經醒了。」

  這麼宣言著,櫛名安娜以不甚靈巧的動作起身,乍看之下一切如常,但他觀察入微的習性卻沒讓他漏掉微小的跡象,比如說,下意識地抓著裙角的手、以及白瓷娃娃一般的臉龐上頭,少見的染上了緋紅的眼周。

  ……是吶,這孩子或許才是最難受的吧。他驀地意識到了這件事情,接著湧出了羞愧感。自從三年前的那場事件以後,對於不得不與僅存的親人別離的少女而言,赤之王的王盟吠舞羅成了最後的容身之所,而周防尊則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對於像安娜那樣擁有被詛咒的感應天賦的人而言,待在周防尊這樣不穩定的人周遭所會受到的影響是他所無法想像的,但也正是如此,他們之間建立起了緊密的、他人無法介入的連結;也因為如此,喪失了周防尊這件事也深深的打擊了這個孩子。

  但從尊離開了Scepter4的拘留所,憑著自己的意志迎向最後的舞台之後,即使不樂意還是被動地預感到了赤之王的結局的安娜卻一直表現的相當堅強,尊重著周防尊的抉擇,默默地、幾近隱忍地守護著他走向破滅,除了感應到王的殞落那一瞬間之外,這個女孩還不曾在他們面前哭過。

  明明抱著那麼強烈的喪失感與悲傷,卻選擇那些按捺、隱藏在心底,除了本身就不擅長表現情緒之外,或許也是為了體諒同樣承受了重大打擊的吠舞羅其他成員,八田、鎌本、赤城、坂東、千歲、出羽、艾利克、藤島……就像他們將安娜視為妹妹一般對待,安娜大概也將他們視為家人,因此像當初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櫛名穗波一般,以屬於自己的方式體貼著那些空有著成人外表、卻像個孩子一般敢哭敢笑的大男孩。

  ──簡直就像他所熟知的另外一個人一樣。

  其實不應該讓安娜承受那麼多的,或者說,以他的角度看來,這對於一名十一歲的女孩來說似乎太過沉重了──即使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是盡力地從旁輔助,就像他全力地執行周防尊的意志,然後遙遠地目送他離開一樣。

  ……不,打住吧。他搖了搖頭,跟在少女之後站了起身。

  「那,雖然時間還有點早,既然安娜已經不想睡了的話,就一起吃早餐吧?今天想吃些什麼呢?」

  他向女孩問道,一邊伸了個懶腰,感受到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在喀喀作響、發出哀鳴──果然不應該在床鋪之外的地方睡覺的,又不是走到哪裡睡到哪裡的貓。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出雲做的鬆餅,跟紅色的、透明的果汁……」

  安娜這樣回答道,而他輕輕地笑了出聲,拍了拍少女的頭頂,接著走到矮桌旁,拾起放在上頭的太陽眼鏡戴上。

  「啊啊,了解,我先下樓去準備,安娜就先去換衣服吧?」

  少女點了點頭,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朝著寢室的方向走去,而他呼了口氣,搔了搔頭,下了樓,進到昏暗的店面中,簡單地盥洗之後開啟店內的燈,進入了吧檯中,準備起鬆餅的麵糊,一連串的動作自然地彷彿刻印在基因裡頭──畢竟每天早上到店裡做早餐是他持續了三年的習慣,不、是從更久以前……

  一邊打發著蛋白、一邊望著總是打磨地光亮的吧檯,出現在上頭的是一名男子模糊的形象。淺色頭髮及深色眼鏡,帶著從容的淺笑──在笑什麼笑啊?看著那個倒影,一股氣不知為何便從胸中冒了出來,他在心中暗罵道。擺出這張臉,是想要作態給誰看嗎?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以後,就選擇放棄作為,假裝自己已經接受了嗎?

  不。他心底清楚,自己從來沒有接受周防尊必須因為他的力量、以及頭上那把該死的劍而死去的事實,即使他早就知道「王」的力量一但失控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以及十數年前消失在日本地圖上的那個地方。

  ──如果無法阻止的話,至少由自己來了結──

  看著他的王穿過青色的人牆走向他們之時,這樣的衝動一下子冒上了心頭,但這個荒謬的念頭隨即為理智所壓抑。那不是自己可以勝任的腳色,就算是,自己終究也下不了手,他心知肚明。

  他仍記得在被他的王分配了指揮搜查的工作,並得知青之王決定隻身潛入圍城狀態的學園島之時,一方面彷彿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般地鬆了口氣,另一方面,心卻矛盾地為強烈的欣羨之情所凍結。

  

  一邊這樣想著,他將平底鍋放上瓦斯爐、點起微火,等待預熱的時候將打發的蛋白與麵糊混合,接著就是將完成的麵糊到進鍋中,蓋上蓋子。

  接下來是果汁……他拿了玻璃杯放上吧檯,接著彎下腰從冰箱中拿出紅寶石一般的透明液體的玻璃罐,正要往杯中注入之時,便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輕響朝著這裡靠近。

  「早安,出雲。」

  抬起頭,爬上吧檯椅坐下的少女已經換上了平常整齊的全套洋裝,並正式地進行了早上例行的招呼──就像是回到日常的咒語一般。

  「啊啊,早啊,安娜。早餐還要等一下,先喝果汁吧?」

  他微笑著回答,摸了摸對方的腦袋,並將裝好果汁的杯子推到面前。

  「嗯,謝謝……味道好香。」

  安娜點了點頭,對滿溢在店面中的甜香做出了真誠的評價,而他笑著道謝,做了「再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上菜了」的承諾,一邊處理起裝飾用的水果。

  鬆餅起鍋後,在上頭撒上了一層雪白的糖粉以後淋上了安娜最愛的草莓糖漿,這是他製作早餐的標準流程之一,但或許是夢的影響吧,那模樣在他眼裡竟與他想像中染血的雪地有幾分重疊。

  「完成了,讓您久等了,公主大人──」

  他將這個念頭按下不表,把裝飾好的餐盤放到安娜面前,而當安娜正準備拿起餐具之時,店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外頭天色還只是微明,越過玻璃看到那站在外頭的高挑人影並不十分清晰,他與吧檯前的女孩面面相覷。酒吧「吠舞羅」的營業時間是傍晚開始,但做為赤之王盟「吠舞羅」的基地,白天時便經常有成員們在此出入,因此營業時間前的來訪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但這個時間也未免太早了,在這時敲店家的門並期望回應無疑是沒有常識的舉動。

  他還在考慮是否應門之時,安娜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紅色玻璃珠,透過球身看向門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之後跳下吧檯椅,在他的疑問的聲音中以急促的腳步走到門邊,打開了還上鎖著的店門。

  而出現在視野中的或許是他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青之王。」

  安娜以近乎呢喃的聲音這樣叫道,包裹在深色風衣、而不是見慣的青色制服裡的長身男子推了推眼鏡,對著少女致意一般地低下頭。

  「你就是櫛名安娜吧,第一次正式招呼,請多多指教。」

   「……在這個時候敲門,還以為是哪個沒有常識的小鬼呢,原來是宗像先生吶。在這種時間大駕光臨是為了什麼?」

  花了兩秒鐘理解了眼前的景象,他嘆了口氣,掩飾自己的動搖。過去這個男人也曾經到訪,那時還帶著罕見地吠舞羅之外的地方喝得爛醉的周防尊,將人送到、簡單交代了狀況後便離去了──但到了這種時候,這個男人又是為了什麼而來?

  ──這個時間、這副模樣,不是以「青之王」、而是「宗像禮司」的身分到來這件事首先是可以確認的,但從那張端整、較上次所見明顯瘦削了的撲克臉上能夠讀到的訊息也僅限「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這個推測而已。

  「啊啊,確實是失禮了……但除此之外也湊不出其他時間,除了在上班時間前這種超乎常識的時間碰碰運氣以外沒有其他方法了。」

  有東西必須親自交給你們。宗像以低而輕的聲音這樣說道,而在他面前的安娜透過玻璃球看著,眨了眨眼。

  「嘛,Scepter4的室長的時間有多麼寶貴我們也是知道的,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過先說好,今天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店面中純粹是巧合,下次別再在這種時間過來了──算了,讓客人站著講話也未免太失禮了,請坐吧。抱歉啊,甚至還沒到開始做開店準備的時間,就算你希望喝一杯的話,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好好招待吶。」

  不介意的話,喝個果汁吧?這麼說道,他彎下腰重新從冰箱中拿出紅色的玻璃瓶,趁著誰都不會看到自己的表情之時露出苦笑。到底是對方的運氣好,還是自己的運氣太差呢。他不由得感嘆道。

  請。將裝了果汁的玻璃杯放到桌上時,宗像已經在安娜的引導下到了吧台前坐下。對方道了謝,透明鏡片下頭濃密的深色睫毛垂下,遮掩了桔梗色的眼眸。他注意到對方的髮梢上沾著白色的薄點,順勢往門外看去,注意到外頭正飄著雪。

  眼前的男子伸手進自己的外套內,拿出了一個以深色絨布包裹著的小東西,放到桌上。接著修長的手指將絨布掀開,露出一個閃爍著血色光澤的銀色耳夾。

  看見那個東西,兩人一時失去了言語能力。

  這是……周防尊留下的東西。在他們的無語中,宗像緩緩地開口。雖然只是我的獨斷,但我想……這應該屬於你們。

  他從那平穩但低沉的聲音中聽出了別的意思,於是仰起頭、閉上眼,長長地吐了口氣以後,才終於從喉頭中擠出話語。

  「……啊啊、這樣啊……」

  他垂下眼,看著安娜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耳夾,放在雪白的掌心中,接著以另一隻手緩緩地包覆上,珍惜地貼在胸口上,碩大的眼眸闔起,銀線一般的睫毛邊緣隱隱透出水光。女孩顫抖著肩,無聲地啜泣了起來,比肩而坐的宗像像是要說什麼一般張了唇,但最終只是同樣閉起了眼。

  那並不是任何人的錯,追根究柢,那塊石板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使與之牽扯上所有人都留下了傷痕──自己、安娜、吠舞羅的大家、以及眼前名為宗像禮司的男人。

  在只有悲傷的鼻息的空間裡,他轉過身,取了一個新的盤子,沉默地作業著。在他作業完成、抬起頭的時候安娜的呼吸也已經回復平穩,睜起的眼中雖然還噙著淚水,茜色的眼瞳卻已經沒了迷惘。

  「謝謝你……禮司。」

  女孩這樣平靜地道了謝,接受了無言的頷首之後轉向他。

  「嗯,那個就由安娜收著吧。」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並在作勢起身的宗像前面擺上了一盤同樣的草莓鬆餅與餐具。

  「……這是?」

  宗像抬起頭露出了吃驚的表情,而他聳了聳肩,再度轉過身。

  「雖然說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但是我剛才做早餐的時候還是不小心照著習慣做成三人份的了……正好,剩下的就麻煩宗像先生幫忙處理吧,雖然冷掉了,至少在味道方面還是有自信的。」

  「反正你現在離開的話,也就只是直接回到辦公室吧?那麼至少吃點東西,對你那聰明腦袋也更好一點──如果不習慣果汁的話,來點咖啡吧?」

  出雲的鬆餅很好吃喔。聽到安娜這樣幫腔道,而背後的男子發出了與形象不合的錯愕聲音,草薙出雲輕笑了一聲,將咖啡豆倒進研磨機中。

  

  店內應該還有備用的傘吧?他回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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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xyjin 發表於 2020-9-25 19:4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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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遺下的人......心好痛
感覺禮司羨慕出雲和尊是同氏族的同伴,而出雲羨慕禮司身為王能夠給予尊終結
每次看見出雲都會想起他是唯一還活着的赤組幹部......先是多多良,然後連尊也......可惡眼睛又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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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小說的《赤之王國》跟Nameless Song之後完全只能發出「草薙出雲啊啊啊啊啊……」的哀號嗚嗚嗚 2020-9-27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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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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