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BL] [DCxMarvelx神夏│超蝙/盾鐵/雷麥]例外[PG-13]0424更新

[複製連結]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墨途 發表於 2018-4-22 21:19:14
只看該作者 回文獎勵 |遞減排序 |閱讀模式
DC Universe
DC宇宙:
連載進度: 連載中
談天



宇宙任務結束,情事過後,照理來說,應該要困倦且馬上就陷入睡眠。

可並不。

枕在克拉克的臂彎裡,布魯斯聽戀人舒緩的呼吸,穩健的心跳,卻仍然意識清醒。他的屁股痠疼,全身上下都是歡愛過的痕跡,但是,睡眠卻遲遲不上門,他知道只差臨門一腳。

撈起在地板上成漩渦狀的黑色浴袍,布魯斯離開克拉克的懷抱,走進長長的走廊。溫暖的五月天,黑暗僅有一點點潮濕,從外飄進來的花香輕盈的在宅子裡縈繞。

拉開書房唯一一個上鎖的抽屜,布魯斯打開放在裡面的黑色手機,裡面僅有的兩個連絡人在黑暗裡閃爍螢光。現在是凌晨三點四十二,算上時差,他不抱多少期望的按下群組通話鍵。

嘟……嘟……嘟……

閉上眼睛,布魯斯嘆息,掐滅心底的希冀,準備度過一個不眠夜,掛上電話。

「小甜餅,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東尼卻在他準被掛斷電話的那刻接起電話,聲音不帶困倦,隱隱還有亢奮。「你沒有睡。」布魯斯不知道為什麼,雀躍在心頭跳躍,他勾起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微笑,往椅背一靠。「我以為已經很晚了。」

「偉大的靈感可不分時間地點的,小甜餅。」東尼咯咯笑,機械運轉的嗡嗡聲成為模糊的背景音,吵鬧的搖滾樂在幾秒後被一片靜默取代。沙發軟布凹陷的窸窣聲細小的難以注意。「你也沒睡啊,怎麼,剛巡邏完你美麗的城市?」

「睡不著。」布魯斯注視桌上的彩色玻璃燈罩桌燈,一塊塊色彩斑斕得映在檜木書桌上,反射打磨過後的光澤。

「好吧,需要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嗎?我是說,雖然我比不過小蛋糕的功力,但還過得去。你想聽什麼?」

「聊天就好。」布魯斯將雙腳盤起,思緒卻飄得遠了。飄到遙遠的過去,當時,他們三個還不過是對未來迷茫的孩子而已,那段再也無法重複的時光……

「如果我沒記錯,現在已經超過兩位所在時區的正常就寢時間?」

他被濃濃的英國口音喚回,不敢置信得看眼閃爍藍光的手機屏幕。

「小蛋糕!我親愛的小蛋糕!你終於從你的政府、你的情人和你的家人裡抽出時間給你可憐的兄弟了嗎?」東尼誇張的拔高音量。「我想死你了!」

「麥考夫?」布魯斯估算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上班了?」

「即便身為大英政府的一介小小官員,合適的休憩時間仍是有的。」麥考夫輕笑。「況且,仁慈的女王陛下也不會介意她底下的公僕與結拜兄弟之間的短暫談天的。」

「你過得如何?」

「舍弟如今光榮回歸,暫且沒什麼可擔憂的。」麥考夫嘆息,茶杯輕叩瓷盤的聲音清脆,紙張刷刷翻過一次、兩次。「想必你們的事業也頗有佳績?報紙上都可見到你們的豐功偉業。」

「是吧?我就覺得他們把我拍得特別帥。」東尼得意洋洋。「史蒂夫還特別把圖片剪下來了呢!」

布魯斯好笑得搖頭。「那你可得注意身材了,如果你還想要史蒂夫繼續收藏你的照片的話。」上次見面,東尼的小肚子只增不減。「老實招來,你最近又吃了多少甜甜圈?」

「胡說!我身材好得很!」

「啊,安東尼,中年危機是我們都逃不了的問題。」麥考夫語帶笑意。「七磅?」

「七磅半。」布魯斯掏出另外隻手機,調出最近期的東尼的健康檢查紀錄,沒有竄改過的那個。「腰圍快要超出正常範圍了。」

「你這是侵犯隱私!你這做弟弟的怎麼可以以下犯上!」東尼氣呼呼的罵道,布魯斯都可以描繪他噘起嘴鼓起腮幫子跳上跳下的氣憤模樣。「而且只是七磅半!我東尼‧史塔克豈會被七磅半影響我完美的身材?」

「安東尼兄長,我們做弟弟的只是在關心你的健康狀態罷了。」麥考夫那兒,筆尖落下,流暢的筆刷滑過,紙張再一次被翻閱。「歡迎加入節食俱樂部。」

「你又再節食了?」布魯斯連上蝙蝠洞的電腦,再轉多個路由器駭進英國政府的電腦,熟門路的找到麥考夫匿名的健康檢查紀錄。

「小蛋糕,你知道你的體脂肪在正常範圍的,對吧?」東尼的語氣一改先前的玩鬧,少見的嚴肅。「你那混帳弟弟又說了什麼?」

「不關他的事。」一聲嘆息無力又無奈。「只是格列戈里的廚藝太好了,你們知道的,奢侈的享受總會帶來罪孽的後果。」

即便麥考夫沒有承認,布魯斯還是得出他的結論,東尼大概也一樣。「如果你今天不好好吃頓飯,我會直接飛到英國,往你的嘴裡灌食物,再把你的狀況告訴你的小警察的,懂不?」東尼惡狠狠的威脅。「然後我會用馬克47狠狠打爆你弟弟的嘴,我說到做到,聽到沒?」

布魯斯在手機上敲幾下。「十二點會有巧克力蛋糕送到第歐根尼斯,記得吃掉。」他頓下。「或許我還可以幫你點晚餐?日本料理如何?我可以幫你從日本運送海鮮,空運到宅,我想葛雷格會很喜歡的。」

「請別,他會感到困擾的。」麥考夫停下翻閱的動作。「我會按時吃飯的。所以,願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安東尼?」

「我哪會有什麼事?你說笑了,小蛋糕。」東尼嗤聲。

「如果別來無恙,安東尼,你又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間點清醒,還不被史蒂芬催促就寢呢?」

「他在出任務。」布魯斯蹙眉,調出神盾紀錄。「現在正在巴西,跟鷹眼、黑寡婦做潛伏任務。」

「我曉得在出過宇宙任務後,你會疲憊,布魯斯,但你又只是看,沒有觀察。」麥考夫些微得譴責。「如果一切照常,安東尼當然還是會熬夜──但為了不讓他失望,仍會獲得一定的睡眠。如果他在這個時間點接起電話,不帶一點睡意,那代表什麼?」

布魯斯覺得有些心虛,他的確有些疲累,但仍然不是粗心的藉口。他想起當年,麥考夫教導他演繹法的情形,看,不觀察,是最忌諱的,而他總在最不該的時候犯錯。「便表示他打算且正在通霄。」

「是的,再加上他提及史蒂芬時些微的停頓,還沒有花式誇耀他的美國隊長,那肯定是有什麼事。吵架的可能性最高,而他到現在還沒有打斷我們的演繹,便代表他在心虛,顯然認為錯在他。」

「行了,你們兩個有意識到當事人還在線上嗎?」東尼掐斷話頭。「給人一點尊重行不行?」

「是因為特工十三?那位卡特的姪女?」布魯斯蹙起眉頭。「你知道他不喜歡她的,不是嗎?」

「不干她的事情!」東尼近乎尖叫,焦急在實驗室裡踏步的聲音清晰的傳來。「你們當然知道不干她的事,她只是他舊情人的姪女而已,那不是問題!」

布魯斯,和麥考夫很有默契的,沉默了。

如果現在不逼東尼坦白,那麼他會把事情壓在心底,再難敲開他的嘴。

靜默持續好一陣子,紙張刷刷,腳步答答,布魯斯開始數自己的呼吸,後來轉而計算自己的心跳。一千零七十二,一千零七十三。

「好,好!我承認行了吧?我就是看不慣那女的一直黏著史蒂夫不放,所以跟她私底下談下而已。我沒有要她再也不跟隊長聯絡,只是讓她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有錯嗎?我沒有逼共威嚇賄賂,還提供茶點沙發,誰知道史蒂夫會動怒?」

「那是因為他認為你懷疑她會出軌,所以他才生氣。」麥考夫毫不含糊的指出。

「你當我是隻水母嗎?我當然知道他是因為這個生氣,但我怎麼能不懷疑?我是說,連你們都說我有中年危機了,我脾氣糟,壞習慣一堆,也不再年輕,而他是美國隊長,仍然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特工十三也正是青春年華,他們看起來甚至比我們兩般配多了!我要怎麼不懷疑?」

「他知道你的這些顧慮嗎?」布魯斯嘆息,一樣的問題,再一次的,不過這次不同,這次是在東尼身上。「就像你之前建議我的,直接告訴他,告訴他你的這些顧慮,跟他好好談談。」

「怎麼做?他現在該死的跟我分房睡,不接我的手機,最後乾脆的直接接一個潛伏任務!他根本打算跟我分手了,說什麼都太晚了!」

「那麼,他就會再一次在北冰洋冰凍,碎屍萬段的。」麥考夫幽幽的說,近乎安慰。那不是他們擅長的領域,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我有人脈,你想要我幫你接通電話,還是幫他再一次做失蹤人口?」

「不不,不要介入,這是我跟他的事情,不准你們介入,聽到沒?要是敢傷害史蒂夫一根寒毛,我跟你們勢不兩立!」

「又或者,我可以把剛剛的錄音寄給他。」布魯斯邊說,邊開始有所動作。剪輯音檔,去掉雜音,不過是分秒的事情,再用一個隨便的匿名電話送出,完美。「搞定。」

「不,你幹了什麼?布魯斯?」東尼接近崩潰邊緣了。「請拜託告訴我那是個惡劣的玩笑。」

「沒有。」布魯斯多希望自己現在手邊有一杯咖啡,他的腳掌開始有點冷了。「他需要知道,我順水推舟。」

東尼的咒罵響亮,布魯斯將手機拿離耳邊,放到桌上,等好一陣子聲音小下去後,才再度讓手機貼上耳朵。「我為什麼要愛你這個混球?不,我為什麼要愛你們這兩個混球?麥考夫親愛的,管住自己的嘴很難嗎?」

「既然你的聲音裡既無譴責也無憤怒,我便把這當作讚美了。」鋼筆放到桌上,喀答聲。「而答案是,因為你是個令人傷腦筋的兄長,安東尼,做為小弟弟,我們既愛你又擔心你。」

「……你現在真的變得如小蛋糕一般柔軟了,甜心。」東尼悶悶得說,布魯斯想,或許他現在已經躺在工作室的那條長沙發上,臉埋進枕頭裡。

「承蒙讚美。」麥考夫笑了,輕鬆的。「那麼,布魯斯,你今天想聽什麼故事?」

「我不需要聽故事。」布魯斯回答,邊恨麥考夫的洞察力。總是他跟東尼費勁、甚至需要兩人合力才可以找到他的不對勁,而麥考夫輕輕鬆鬆就可以找到他們費盡心力藏起的問題。「我已經足夠大了。」

「但你依舊是小弟弟。」麥考夫輕笑。「安東尼?」

「不用顧慮我,他才是起頭的那一個。」東尼仍舊聽上去沮喪。「但不要有關愛情的,親情最好也不要,因為我今天受夠了。」

「太陽還未升起,親愛的。」麥考夫調侃,隨後清清嗓子。「三劍客如何?或許我可以說兩個章節?」

「好吧。」布魯斯咕噥,閉上眼睛。麥考夫朗讀的聲音在遇到對話時,時而輕脆,時而低沉,隨劇情的起伏變化語調,情感豐富。他突然想起,在星空下,他們以嫩草為床,清風為被。

曾經,有個愛天馬行空的男孩信誓坦坦的宣布,他要成為一位演員。

曾經,有個喜歡故事的男孩,夢想成為一位作家。

曾經,有個崇拜父親的男孩,想要當一位醫生。

現在的他們在哪裡?他們為政府、為世界鞠躬盡瘁,走上與他們的夢完全不同的道路。現在,他們成為政府、成為英雄、成為慈善家、成為商人。他們成為人人稱羨的成功人士,卻失望了他們心目中存在的理想。

「看來我們的小弟弟又陷入他的多愁善感裡了。」麥考夫柔軟的嘆息。

「他總是這樣,心軟的跟什麼似的。」東尼哼哼。「不論你在想什麼,別想了,布魯斯。想太多老的快。」

「你們都沒資格說我。」布魯斯雙腳伸直,往地上一蹬,讓椅子轉了圈。

「有道理,但沒辦法,誰叫我是技術擔當呢?」東尼咕咚吞嚥一口,八成是咖啡,冷掉的,不加糖奶。「而你二哥是一國政府,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過講,敝人不過是身居末職的小小官員罷了。」

「隨你怎麼說。」東尼沒好氣的匝嘴。「重點是,布魯斯,不要想那麼多,過去的就過去了,未來屬於未來,誰也改變不了。」

就好像這裡有誰停止思考過一樣。布魯斯想,但沒有出聲反駁,因為睡意突然襲來,他開始感到有些睏頓,全身暖呼呼的,心裡也很踏實。

「好啦,那麼在掛斷電話前,麥考夫。」東尼話鋒一轉。「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在醫院幹什麼嗎?」

聽到醫院二字,布魯斯的注意力瞬間被拉回,集中。「你受傷了?」

「安東尼……」

「吶,小蛋糕,這叫以牙還牙,誰叫你先戳破我的?」東尼的語速加快。「誰叫這麼注重隱私的你今天一直在電話裡發出聲響,還這麼軟?布魯斯沒發現我還挺意外的。」

「他很累,安東尼,所以我才──」

「況且,你真的以為在挨兩槍子彈後我們會不聞不問嗎?還是一槍在肚子一槍在肩膀的情況下?另外,你選的這家醫院的保安等級真的不高,我建議你換一家私人醫院。」東尼喋喋不休,布魯斯聽出他的語氣夾雜忿怒與擔憂,而之前他居然連如此明顯的漏洞都沒有發覺。現在,懊惱與羞憤爬上心頭,他需要再一次修行,沒有藉口。「小甜餅,我已經上路啦,讓我們來比是你的蝙蝠飛機比較快還是我的鋼鐵盔甲比叫快。」

「你們不需要──」

「閉嘴,麥考夫。」布魯斯打斷麥考夫的話,他起身,快速走向房間。「你曾經答應過的。」

「我很抱歉,布魯斯,但我不想讓你們擔心。」

真的就如東尼所言,麥考夫現在的個性太過柔軟,太誠實了。只有麻醉藥會讓他變成這樣,但這是要多強效的麻醉藥才會變得如此?一推斷,駭人的傷口便浮現在眼前,布魯斯捏了捏鼻樑,深吸口氣,把睡意趕跑。「東尼,不用比了,我直接搭成超人航班。」

「哇喔,我好像也沒辦法說你作弊了,小甜餅。」加速的風聲喧囂,東尼的聲音變得模糊。「祝你好運,麥考夫,你可要面對雙重的怒吼了。」語畢,他掛斷電話。

麥考夫嘆息。「我想我得珍惜所剩不多的平靜。」

「你是該。」布魯斯按下結束通話鍵,推開門,走向衣櫃,同時把浴袍甩在地上。「我需要你載我一乘。」

「為什麼?」已經清醒好陣子的克拉克從床鋪起身,一手抓了抓睡眠中亂翹的頭髮。「在這個時間點?」

「去見我那個玩命的哥哥。」布魯斯把一件帽T丟到克拉克頭上。

「什──」

「如果你在五分鐘內準備好,」布魯斯穿上內褲,在套上牛仔褲。「我或許會告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順便介紹給你認識。」

滿意的見到克拉克開始動作,布魯斯套上T恤,穿好外套,帶上帽子。

然後,回頭,伸手,擁抱。

升空。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20-4-24 23:5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2#
無常 發表於 2018-5-23 09:39:33
只看該作者
這篇太可愛了,請問方便讓我轉去噗浪嗎^^

留言

可以啊,非常歡迎!只要記得標注作者就好了XD 另外就是,轉去噗浪之後可以跟我說嘛>^<我再轉回自己的噗浪(超級懶人 2018-5-23 10:13

使用禮物 檢舉

3#
無常 發表於 2018-5-23 11:19:32
只看該作者
無常 發表於 2018-5-23 09:39
這篇太可愛了,請問方便讓我轉去噗浪嗎^^

https://www.plurk.com/p/ms0pox

希望這篇還有後續,真是太可愛太可愛了^^

使用禮物 檢舉

4#
空羅 發表於 2018-5-30 01:40:35
只看該作者
覺得這實在太可愛了!期待後續!

理所當然地說超人航班的老爺還有被下麻醉藥變得軟軟的麥考夫真的真的太可愛了wwwwww

留言

他們最最最可愛了!!!!!這三個天才是世界的瑰寶! 2018-7-5 17:52

使用禮物 檢舉

5#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8-7-5 17:55:24
只看該作者

會面


東尼在賈維斯彙報消息後便穿上裝甲出發了。但美國到英國確實是一大段的距離,即便使用最得意的孩子馬克42,還是花費幾個小時才讓他到達醫院。

他在頂樓降落,盔甲摺疊成公事包落在地面。英國的冷風迎面而來,砸在只有一件沾滿機油的黑背心的身板上,東尼打個冷顫,決定要討厭這個鬼地方,即便這裡孕育出他最喜歡的英國口音。

沒花幾秒撬開頂樓的鐵鎖,東尼差點撞上身著套裝的美麗女子──正低著頭,拇指在手機上敲打。「所以,妳今天是安西亞?還是薇若妮卡?」他將門帶上,忽略壞掉的鎖頭匡啷掉到地板的聲響。

「今天是貝卡。」貝卡微微一笑,停下手上的動作,將立在她腳邊的紙袋提起,雙手交付給他。「先生說如果史塔克先生來了,要把這袋子交給他。」

晃了晃袋子,微微的有些沉,除去紙袋的摩擦聲,東尼卻沒聽見其他的聲音,他粗魯拆開袋子,不出所料得發現一整套嶄新的衣服,並非西服,而是柔軟的黑色長袖T恤,附帽子的大紅外套,與T恤同色的黑色長褲,以及一雙軟厚的襪子跟紅布鞋。「先生還要我帶史塔克先生先到另外間房間梳洗。」

蹙起眉毛,東尼聞了下身上的背心,只是機油跟甜甜圈的味道而已,他不明白麥考夫幹嘛這麼大費周章?

「放心,他只是認為史塔克先生老遠趕來,一身風塵,肯定感到不適。」

「別用官腔敷衍我,美女,妳這副嘴臉跟麥考夫簡直一模一樣。」東尼翻了個白眼。「他的強迫症跟龜毛的潔癖我還不明白?」

貝卡客氣得笑笑,將東尼領進一間不大的空房間。「先生邀請您一同享用茶點。」她又低下頭,眨也不眨得注視她的手機。「當然,不需著急,待史塔克先生準備妥當後就行,若有事,我將在門外。」

東尼又毫不客氣得翻個白眼,英國人,講一段話都得咬文嚼字拐彎抹角。

在寬敞的浴室享用一頓舒服的熱水澡,東尼抄起柔軟的大毛巾,糊亂把溼答答的水氣連同最後一丁點寒冷擦去,才套上嶄新的外衣。至於舊的?東尼把它們連同紙袋一齊扔在浴室,雖然那套衣服很舒服,不過管他的,家裡還有一打。

提起金屬公事包,東尼拉上帽子,往口袋掏掏,不意外在裡面找到一副墨鏡。他也帶上,同時希望能在口袋裡翻到一片口香糖。沒有。「這算哪門子的待客之道?連一片口香糖都不願意提供?大英政府是要垮台了嗎,連一片小小的口香糖都不願意給?」他對貝卡的背影不停歇得抱怨。

「大英政府沒有垮,安東尼,那種人工造物除了發達你的咀嚼肌肉之外並無二用。」被纖手微開的門傳來一聲無奈,疲憊被很好的包裹在裡面,漂亮的包裝幾乎差點要騙過人了。

挑起眉毛,等到貝卡把門關上,東尼才拉過一張椅子,不管房間裡的其他人,翹起腳。「那我可希望你準備了足夠讓我消氣的食物,因為你真的他媽的欠揍而我操他的快餓死了。」

「東尼,你嚇到人了。」

東尼哼聲,接過布魯斯遞給他的一杯茶跟一個杯子蛋糕,上面有螺旋狀的奶白鮮奶油以及滿滿的巧克力米。他毫不客氣得咬下一大口,不顧奶油抹到他的鬍子下巴,因為柔滑輕甜的鮮奶油跟細緻綿密的蛋糕值得這一切。「可不要以為我會就這樣原諒你了,小蛋糕。」

「我從未奢望過。」麥考夫嘆息,接過一旁一位灰髮男人遞給他的溫水。東尼沒有忽略從那個方向一直投遞過來的好奇打量。等到他解決手裡美味的小蛋糕之後,他會好好處理的,或許還等到罵人完後?畢竟他可是一肚子火飛來英國的。

兩三口解決手上的蛋糕,用布魯斯強迫塞進他手裡的紙巾擦過嘴,東尼咂咂嘴,又吞下半杯茶。「所以?小蛋糕?不打算說點什麼?」他還打算一一拆解對方的辯解,再把人狠狠數落一頓呢。

「我今天說得夠多了。」麥考夫顯然是看穿他明顯的意圖,再一次嘆氣。

東尼眨眨眼,腦子飛快得評估下,兩次解釋,還有一次對男友說明情況的長篇大論。這對麥考夫現在的身體狀況的確有些吃緊。「那你也知道我會說些什麼?」他雙手環胸,翹了翹椅子,隨後在布魯斯得眼神示意下撇撇嘴坐正,但仍然執意翹腳。

「跟格列戈里和布魯斯說得約莫大同小異。」麥考夫的嘴唇含住吸管,吸一口水,他的手不明顯的顫抖。東尼相信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有察覺,只是礙於麥考夫的薄臉皮不願意戳破。

東尼挪開視線,點點頭。「好吧。」他從床頭旁的茶几上的紙盒裡掏出另外一塊杯子蛋糕,巧克力口味的,上面有同色系的打著圈的奶油跟白巧克力醬。

「就像我說的。」布魯斯聳肩,翹著二郎腿,喝上──東尼預估──大概第四杯紅茶。

「我可還在生氣。」東尼邊嚼著蛋糕,邊抱怨:「但是小蛋糕的耳朵都長繭子了,我現在說什麼他大概都左耳進右耳出,要不然直接進他的思維宮殿沉思,根本不會認真聽。」

「他本來就不會認真聽。」布魯斯悠悠得回答,從另外個紙盒子裡掏出一塊甜餅乾。顏色太淺,不是阿福的餅乾,所以東尼也懶得去搶。「我們都討厭一頓嘮叨。」

「也是。」東尼聳肩。「不過他之後就沒有資格抱怨我們的偵測裝置跟GPS了。」

「安東尼──」

「停!這裡沒有做錯事的人說話的餘地!乖乖修養!」東尼傾身為自己再到一杯茶,深吸一口氣。麥考夫不服氣閉上嘴的乖巧模樣讓他的脾氣好上許多,也才有閒心去享受祁門工夫紅茶,甘潤的香氣流淌進肺裡,溫順得平復煩躁的情緒。

他嘆息,美味的食物總值得一次好心情,而東尼現在也終於有閒處理其他事情。「所以,小警察,你看出什麼了?」

「這個嘛,我還在消化麥剛剛給我的消息,更別說你包得緊緊的,我根本看不出個端倪。」男人聳聳肩,一點都沒有被抓包後的不好意思,大概是被兩個福爾摩斯訓練起一定程度臉皮的關係。「葛雷格‧雷斯垂德,很高興認識你,我想你就是麥提到的大哥?」葛雷格伸出手。

「你也沒那麼笨嘛。」東尼推掉掛在腦殼子上的帽子,摘下墨鏡。「東尼‧史塔克,很高興終於能看到麥考夫口中的格列戈里的真面目。」他草草伸出手,握了下。

葛雷格眨眨眼,放下手,面無表情得轉過頭。「拜託別告訴我是那個東尼‧史塔克。」

「很遺憾,就是你腦海裡的東尼‧史塔克。」麥考夫枕到柔軟的枕頭上。

「現在我終於可以相信你是三個人裡面最平凡的一個得說詞了。」

東尼對眼前這位葛雷格的興趣提高一些些,至少從〝征服麥考夫的傢伙〞變成〝征服麥考夫的厲害傢伙〞。「他這麼說?」

「這我有聽到。」布魯斯吞掉嘴裡的餅乾。「解釋完後,他做的總結是『很可惜的,我畢生的成就與他們兩人一比,只能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小蛋糕,我親愛的小蛋糕,你可真是小瞧自己了。」東尼好笑得搖頭。「我跟小甜餅有可能富可敵國,但是三個人之中,唯一一個完全將國家把玩在手掌的可只有你。」

「你們只不過是不願做罷了。真嘗試,你們將獲得比我高遠的成功。」麥考夫斂下眼,語氣輕飄飄的。東尼最討厭他這樣,麥考夫是他們三個裡面最聰明的,卻總是過分謙虛,是成長環境的問題還是國情的關係?東尼不清楚,但他非常不喜歡。

有資本,就值得驕傲,值得得到世界的掌聲。所以他不懂為什麼布魯斯將自己的才能隱藏在無腦花花公子的假面下,為什麼麥考夫心甘情願把自己隱藏在無人可見的幕後。

但他會想明白的,總有天。他可是個天才,有什麼事他搞不明白的?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謎底。「那些麻煩事多累人,我可不像你有耐心。」

「我倒覺得你挺有耐心的。」布魯斯笑了,一肚子壞水。「像是那一房間的──」

「你!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東尼抓起一把餅乾塞到布魯斯的手裡。「吃你的餅乾,不准說話!」

布魯斯聳聳肩,沒有教養的用餅乾將自己的臉腮得鼓鼓的。

「布魯斯。」麥考夫責備得瞋了布魯斯眼。「阿爾弗列徳會傷心的。」

布魯斯眨眨眼,一臉無辜。

東尼難得看布魯斯這樣放縱,沒忍住笑出聲來。這讓他想起有個愛吃甜的小男孩,會在半夜的時候溜到廚房,用密封罐裡的點心把自己塞的圓鼓鼓的像隻小倉鼠,再把罐子塞進衣服裡,悄悄得偷渡回房間與他的哥哥們分享。「算啦,小蛋糕。這麼可愛的小甜餅你捨得嗎?」他放下腳,往前挪,一隻手捏了捏麥考夫的臉皮。

「別這樣。」葛雷格卻搶先一步制止了東尼的行動,但緊接著,他有些尷尬得放開東尼的手,好像他誤闖什麼禁地,又碰到什麼不該碰得東西似的。「他不喜歡那樣。」

「所以我才想那麼做,小警察。」東尼雖然不滿,但還是把對葛雷格的好感往上調升一些。「這可是對他的處罰。」

「至少等他身體狀況好一點。」葛雷格反駁東尼的論調。「我懂你關心他──而我對此也很開心──也對他的亂來生氣,但你也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至少也顧慮下麥現在的狀況。」

「為什麼?反正他又沒有反對。」

「你認識他的時間比我還久,你還摸不清他的個性嗎?」葛雷格隱隱約約有些動怒,他青筋微微浮起的手臂被麥考夫還差著點滴軟管的手牽起,捏了捏。東尼不知道該說眼前的景象甜得辣眼還是該慶幸麥考夫幫他擋下一頓揍。

伸個懶腰,他往後靠,讓背脊靠上椅背,陽光被窗簾布遮住,僅從縫隙裡鑽出一點點頭。東尼瞇起眼,看著那一絲絲光束,再緩緩抬升視線,到素白花瓶,瓶子裡的一束淺藍紫月季,再回到麥考夫眼底正在碰撞的冰藍海波,交握的手,葛雷格臉上藏不住的氣憤。

他的衣襬被輕輕得撥了下,東尼撇過頭,布魯斯不同意的目光在餘光裡閃爍,但不這樣做怎麼能確定呢?布魯斯太過謹慎了,做人,有時候就得冒險。「你太寵他了,小警察。你難道不知道,從奢入簡難嗎?」東尼誇張得嘆氣,語氣裡濃濃的不滿。「他只會越得寸進尺,這是人的本性。」

「我想怎麼做都是我的自由,史塔克先生,並不關你的事。」東尼看得出來,葛雷格是按耐著性子在說話的。不錯,果然被小福爾摩斯磨練出一定程度的耐心來。「況且,如果不需從奢入簡,那麼您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你又敢怎麼保證呢?」東尼笑吟吟的雙手環胸。「人心易變,朋友會背叛,情侶會分手,夫妻會離異,子女會離去。告訴我,格列戈里‧雷斯垂德,你又要怎麼保證你會一輩子忠誠,不受外界其他利誘因素所誘惑?」

葛雷格在位子挪動下,東尼發現他臉上的氣憤不見了,他仍然在生氣,非常顯然,可是一臉的冷靜,好像剛剛的衝動全部都是一場幻覺。「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你,史塔克先生。當我說我有辦法證明時,您就有可能有一百條甚至一千條理由可以推翻它;當我說我沒有辦法證明時,您又有更多藉口可以嘲諷我對他的感情有多淡薄,所說的不過都是空談。」他深吸一口氣。「我並非窮困潦倒,但也非富裕。這一生我所擁有的物質生活並不會比你們好,精神生活方面我也不敢說,但我在學習,我也願意學習,我願意為了麥去學、去習慣。而你沒有資格去問我會不會永久忠誠。就像你說的,人心易變,史塔克先生,您也有可能是會背叛的那一個。」

東尼臉上的笑容擴大,對葛雷格在心裡的定位終於能有個準確的刻度。「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

「人的一生遠遠不只二十年。」

「說得不錯。」

他們注視彼此好一陣子,直到葛雷格終於受不了這場大眼瞪小眼,尷尬得撇過頭。「我──」

「你喜歡啤酒嗎?」

葛雷格顯然對東尼的問題感到詫異和不解,他快速得眨眼,似乎在過濾不存在在其中的陷阱。「喜歡。」

「太好了,他們這兩個一個滴酒不沾,一個只願意喝紅酒,悶都悶死了。」東尼轉過頭,對上布魯斯無奈的目光。「我決定喜歡他了。」

「你真該慶幸他的個性很好。」布魯斯用沾著餅乾屑的手指戳了戳東尼的小肚子。「你要是真被打也是活該。」

「我這可是在扮演談判的小辣椒跟小蛋糕呢!怎麼,像吧?」東尼洋洋得意。「雖然沒有正裝──都怪小蛋糕──也沒有特別咬文嚼字,但我敢肯定氣場可是百分之百施展出來了。」

「珮珀肯定沒有你這麼欠揍,麥考夫也肯定沒有你這樣直白。」

「小細節小細節,不需要太在意。」東尼笑嘻嘻得撲到布魯斯身上。「小甜餅親愛的,我也要吃餅乾,你餵我。」

「你自己有手。」布魯斯嘆息,最後拿一塊果醬餅乾塞進東尼的嘴巴裡。他嚼了嚼餅乾,不夠甜,也不夠酥,奶油還放太多,果然阿福的餅乾更好吃些。

他轉過頭,想要拿茶來洗洗嘴巴裡餅乾渣,卻撞見麥考夫與葛雷格親吻的畫面。並非深吻,而是純潔的嘴唇碰嘴唇,可是其中的甜蜜以及更多的親暱,讓東尼突然覺得心酸。

嚥下湧上來的苦澀,東尼深吸口氣,吞掉大半杯茶。「我餓了!」他大聲宣布。「我要吃烤肉、漢堡、薯條、還有甜甜圈!」他拉了拉布魯斯的袖子。「走啦,小甜餅,我們一起去吃好多好多的垃圾食物?嗯?」

「東尼……」

「走啦走啦,又不像你有超人航班,我可是飛了好幾個小時才過來,當然得大吃特吃一頓。幾個小蛋糕小餅乾跟茶怎麼可能滿足得了我?」他轉向耳朵有些紅的葛雷格跟麥考夫,他們已停止接吻。「葛雷格親愛的,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今天我請客,算是剛剛對你不禮貌的賠禮?」

「我……」葛雷格有些猶疑,不過當麥考夫在他耳邊悄聲說些什麼後,猶豫不見了。「好吧,史──」

「東尼。」

「東尼,我們要去哪裡?」

東尼眼珠子咕嚕轉下。「我怎麼會知道?你才是熟悉倫敦的那個。」他拿起手提箱。「我們如果想吃道地的漢堡薯條,又想要喝一杯好啤酒,應該去哪裡?」

「這個──」

在關上門前,東尼回過頭,對上麥考夫了然的冰藍眼睛。討人厭的傢伙,果然什麼都看在眼裡。「你這個小混蛋。」他用口型對正在病床上準備休憩的人說:「享用你難吃的病房餐吧!」

麥考夫眨眨眼,瞭然得調了調坐姿。東尼這才心滿意足得關上門,向越走越遠得葛雷格跟布魯斯走去。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19-2-11 20:54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6#
空羅 發表於 2018-7-6 02:38:13
只看該作者
論只有我好奇超人航班的去向嗎(???

然後嗚嗚嗚關心弟弟的大哥可愛,滿嘴餅乾的小弟也可愛,閃的兄弟們不要不要的麥考夫也超可愛(艸)
葛雷格好棒喔(/_T)喜歡那段回話!

這三個天才真的是世界的寶物(貓躺

留言

哈哈他回去工作啦XD下一篇會提到的你放心w 他們三個彆扭的天才真的是世界的寶物!葛雷格跟克拉克是寶藏溫柔的守護者!我愛他們!!(表白(# 2018-8-2 21:54

使用禮物 檢舉

7#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8-8-2 21:56:44
只看該作者

星空


英國的夜色暈染得特別快,等探訪者們離開不過些時候,路燈便一盞盞燃起小小團光,像一顆顆小小的星星,在陸地上用昏黃的燈光照亮不遠處。

謝絕了醫院提供的晚餐──雖然不至於難以下嚥,但沉甸甸的胃完全沒有辦法接收點食物,麥考夫嘆口氣,平躺下來。微開的窗口灌進倫敦獨有的濕冷氣息,他想拉扯被子,卻因為牽扯到傷口而不得不暫緩動作。

在寒冷的空氣中,他因為疲勞還有嗎啡的關係小盹些時刻,但在察覺另外道不屬於自然的氣流後,長年的訓練將昏沉的意識扯回現實。麥考夫迅速得撐起身子,警戒與突然飆升的腎上腺素讓本該遲鈍的疼痛被壓抑下來。

「這對你的身子不好。」來者──超人,又或者說克拉克‧肯特,雙腳輕盈落地,他的身上不再是稍早的便裝,而是土氣的休閒西裝,臉上掛著一副大的可笑的粗框眼鏡。

麥考夫捉模不清對方說的是他開窗的舉動、突然的動作、緊繃的身體,又或是空虛的胃囊,他毫不懷疑面前的男人已經將他看得透徹,尤其是當那一道視線在他的腹部多打量上那麼幾秒。「他們往酒館去了,肯特先生。」

「我等等會過去。」克拉克頓了下,最後坐上那張位在床角的椅子上。

這就是了,麥考夫想,挺起身子,拿出面對其他政要時的儀態。「願為您效勞。」

那雙淺藍的眼睛在聽到敬稱時愣了愣,就在手足無措與不好意思之間,如同布魯斯所形容的,太多不屬於他們的單純。麥考夫覺得可笑,卻又隱隱有些忌妒,因為他、他們太久以前就失去它了,而克拉克即便成年已久,他的天真卻仍然純粹。「肯特先生想問的,若我沒推論錯誤,是布魯斯以前的事情。」他的語調微微上揚,讓整個句子聽上去是個問句,而這也是他想要的表象。

克拉克搔搔頭。「是的,沒錯……」

「那,以我的認知來看,阿爾弗列徳更如數家珍才是。」麥考夫勾勾嘴角。「畢竟,他才是將布魯斯拉拔大的那個。」

「當然!我是說,我已經問過阿爾弗列徳,而他也很願意分享……」克拉克的語氣慌亂倉促,讓麥考夫暗暗對現在的新聞記者的素質嘆息。「但有些事情,阿爾弗列徳曾經說過,是他自己也無法觸及的,我才想或許你會知道。畢竟──」

「既然如此,」麥考夫掐斷克拉克接下來想說的話。「為何不去問安東尼呢?比起一介政府官員,身為超級英雄的鋼鐵人跟你可能更對得上頻率,不是嗎?」

「那可不行,現在──」

麥考夫抓住克拉克慌亂之中吐出來的線索,將它拼湊在已經完成七八成的謎題上。「其實你可以等的。」他將語調放緩,帶些過於精緻的悠悠。

他當然知道克拉克打的算盤,把獨自留在醫院的自己當成目標,這樣不僅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布魯斯也不會知曉。簡單、快速,一箭雙鵰。「我相信安東尼很樂意告訴你,或許講到興致來了,還願意請你喝些他的佳釀。」

「並不是這樣子的。」克拉克垂下頭,鏡片反光。「我的確想問有關布魯斯小時候的事情,因為我想知道所有的他……但,我也希望能跟他的家人好好相處,不論是阿爾弗列徳、孩子們,東尼又或者是你,我都希望至少可以不要設下心防,針鋒相對。」

麥考夫勾勾嘴角,斂下眼簾。「禮數不過是大英帝國的傳統,並非有任何針對性質。」

「是嗎?」克拉克輕飄飄的語氣,卻無法不讓人警戒起來。

太大意了,身在陷阱的麥考夫在心底嗤之以鼻,一次疏忽,反被將軍。

「布魯斯、你跟東尼,其實你們都很像。」克拉克摘掉眼鏡,用外套的衣角擦拭沒有度數的眼睛鏡片。「都有偽裝色,防備心重,領地意識極強,固執,總想憑一己之力撐下所有的責任。」

麥考夫抿緊嘴,等待可以見縫插針的時機。

但克拉克,這個男人,卻出乎了他的意料,沒有繼續發言,只是笑笑。

病房門就在此刻打開壓碎了瀰漫的緊張,毫無感覺的醫護人員手端托盤走進,托盤上有兩份蒸氣騰騰的餐點,一碗海鮮粥,一盤炒飯,點綴還帶點油花的牛肉肉絲。「我在那之前點了餐,希望你不要介意。」

愣愣得看著餐點被端上臨時架設的小桌子,麥考夫很快回過神,清清嗓子。「我怎麼會介意?」話雖這麼說,但當克拉克開始吃起晚飯,麥考夫仍然沒有拿起擺在稀飯旁的餐具。

克拉克注視的目光太過赤裸,近乎沒有包裝,這讓麥考夫覺得不自在,因為裡面沒有敵意,所以他甚至沒有辦法反擊。「我不餓。」他乾巴巴得托出一成不變的理由,但他相信克拉克不會接受,鑒於那道視線又落到自己的腹部。

「你至少有一天沒吃飯了。」他吞掉嘴裡的炒飯,面無表情。從麥考夫的角度來看,原本清淺的湖水瞬間深不見底,還帶上高緯度的寒氣。「挨餓不利於你的身體恢復。」

麥考夫頷首,卻仍舊沒有動作。食物,食物,他想到單單僅是一口也感覺到濃濃的罪惡,即便理智告訴他自己的舉動有多麼荒謬。「今天倫敦的天氣如何?」他偏過頭,看向被關上的窗戶,玻璃表面附上一層薄薄的霧氣。雖然在最高層,但VIP病房仍然備有漂亮的大片落地窗。

克拉克蹙起眉頭。「挺涼的,尤其是對你來說。」他的語氣裡帶著譴責,麥考夫知道他責備著稍早自己開窗休息的事情。

在室內累積成一團團的暖氣讓腦袋有些暈眩,但眨眨眼,看向面前的食物,反胃感又讓腦袋清晰起來。「起霧了?」

「霧氣沒有很濃。」克拉克在他掙扎站起身時蹙起眉。「你想幹什麼?」他伸手想幫忙,但麥考夫用眼神制止他。

「透透氣罷了,身體悶著,不怎麼舒服。」麥考夫避重就輕,踏著步伐緩慢的來到落地窗前,窗戶並沒有上鎖,這讓他的計畫可以更好的執行。

近墨者黑,他自嘲,跟安東尼和布魯斯兩個瘋子相處久了,就連自己都受到影響。

伸出手,他稍稍用力推開窗戶,推到窗戶大敞,外面的冷氣爭先恐後跑進來與暖空氣爭奪地盤,蓋在肩頭上的薄外套被吹離,雞皮疙瘩因為突如其來的氣溫轉換浮現。

清風喚醒了昏昏欲睡的腦袋,似一杯上好的咖啡,他的世界好久沒有如此清晰,即便如克拉克所說的,外面的夜色被薄薄的一層霧氣遮蓋,如一層絲織品隨風輕輕飄動。

「麥考夫──」

麥考夫轉過頭,微微一笑。「這還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肯特先生。」他在克拉克推開面前炒飯的那一剎那往後退一步,重力讓他往下墜,他處於失速的快感中,一種瞬間的、短暫的解放,好像酒精在他的血管發酵,揮發。

「你瘋了嗎!」但也不過兩三秒,克拉克的懷抱勝過引力。他對上對方驚愕、忿怒與不解交錯的眼睛。「你會死的!」

「肯特先生在,死神怎麼可能輕易得逞?」他好似醉了,瘋狂在他的身體每一處膨發,或許這就是夏洛克嗨起來的感覺?輕飄飄的,理智不再在腦袋裡打轉,一切都有可能。「請飛高些,今天難得好天氣,我想看看星星。」

「但你的傷口快裂開了。」克拉克不贊同的抿緊嘴,嘴唇被抿成細細的一條線。「你必須進食,還有休息。」

「並無大礙。」這是實話,麥考夫甚至感覺不到傷口要裂開的疼痛,他只覺得血液在腦子沸騰,讓思路比起以往更輕快輕鬆。「肯特先生,如果你不願意,請放手吧。」

「你瘋了嗎?如果我放手——」

「我將會在死前飛翔。」他在有限的空間裡伸展四肢。「人生最好的死法之一。」

他不害怕,因為退一萬步來說,麥考夫.福爾摩斯都會得到他想要的。

或許是看見了他的決絕,克拉克最終讓步了。「至少先吃點東西?另外你也需要穿暖一點,如果感冒可不好了。」

「我不餓。」

「那不是你折磨身體的理由。」

「但——」

「我答應你的選擇了,而作為交換條件,你答應我的央求才合理。」

麥考夫抿抿嘴,知道克拉克的觀點並沒有錯,可一想到進食,噁心的反胃感又席捲來,昏昏沉沉的在身體裡扎根。

他們在病房裡逗留一陣,克拉克撿起落在地上的外套,將他重新披在麥考夫的肩膀。「吃點?如果你覺得太涼,我可以幫你把粥加熱。」他拿起湯匙,舀起稀軟的米飯,像在哄一個孩子。

麥考夫想要拒絕,可克拉克卻沒有給他餘地,舀著食物的湯匙被硬塞進嘴裡,微微傾斜,粗魯的連咀嚼的時間都沒有就滑下食道。

噁心、反胃、厭惡的情緒同時間混雜在一起,他有些頭重腳輕,想吐,可是沒有力氣走到廁所。

「抱歉,我太用力了?」克拉克原本洋洋得意的表情轉為擔憂,麥考夫知道他又透視了,因為下一秒盆子便在面前,恰好他彎下腰,把胃酸膽汁還有剛剛下嚥的食物反嘔出來。

麥考夫說不出話,只能在吐完後喝水,用清水洗掉嘔吐物的酸臭。因為喝的太急,他嗆著了,咳得淚花泛起,傷口疼痛。他好久沒有如此脆弱無助,想要哭放聲大哭、蜷縮在角落的感覺如此強烈,原本的輕鬆蒸散得一乾二淨,只有倦怠還黏在骨髓。

「對不起,我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沒有辦法改變任何事情,不知道沒有辦法消除所造成的傷害。麥考夫內心的一部分大聲叫囂,想要撲上去狠揍眼前的男人,另外一大部分則告訴他要躲起來,躲回堅硬的偽裝外殼裡,再變回冰人,擋住在外的所有一切。

冰涼的風再度撫過,將麥考夫的靈魂從正在築建的心牆裡抽出來,他回過神,再次被抱在懷裡,四周不再是病房,而是天空的一片夜色,霧氣越來越遠,越來越淺,直到他們到了一定的高度,周圍是弧型的天空,星星灑落在四周。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待在宇宙裡面,它的聲音總讓人舒心。」克拉克把麥考夫抱得近一點,溫暖從衣服纖維裡透出,他不再感到冰冷。「我很抱歉讓你感到不舒服了,我不知道你有──」

「沒什麼。」麥考夫眨也不眨得看著天空,原本充斥在胸腔的怒氣與委屈煙消雲散。

這或許是他最接近宇宙的ㄧ次。

所有的星子就像是在眼前,閃爍之間,微涼,輕淺的空氣呼嘯聲奏響,就好像他的耳朵──人類的耳朵──可以聽見那些凡人只能忽略的波長。「人類,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問題。心理、身理,不過是裡與外的差別。」

他們在地球與宇宙之間,那個空氣稀薄的、冷涼的一片空間裡靜默得待著,噁心仍然在胃囊裡伺機而動,可是麥考夫並不在乎,那畢竟是之後要面對的事情。

「你的伴侶──葛雷格──他知道嗎?」

克拉克的話把他喚回被星空包圍的世界。「知道。」他的聲音輕巧,有些虛弱的成分在裡面,或許是因為連日來的疲憊,又或許是傷口、以及在身體裡面流動的嗎啡、又或者是剛剛的嘔吐。「他們都知道。」東尼、布魯斯、葛雷格還有阿爾弗列徳……他們知道的,這就是為什麼東尼和布魯斯在聽到節食兩字時特別敏感。

嗎啡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它讓人變得大意且軟弱無用。

「那就好,我還以為只有你,其他就算連家人——」

「他們不知道。」

「為什麼?」

克拉克的聲音聽上去很驚奇。也是。「我們相遇的時候,布魯斯九歲,我十六,安東尼十七。」他輕輕滾動乾燥的喉嚨,高空讓水分太過容易蒸發。「我們因為各自的原因而湊在一塊,在韋恩大宅。那是個好地方,就像馬斯格雷夫,傳統的英式古典建築,有一大片的嫩草皮和漂亮的花園,一條溪畔在夏天波光粼粼。可惜那裡燒毀了,只剩一片斷垣殘壁,溪水也因為灰塵混濁了。」

一提到馬斯格雷夫,麥考夫的左胸口隱隱作痛。他知道為什麼,太多回憶塵封在焦黑的廢墟之下,被大火焚盡。童年、維克多、尤莉絲──「就如你所言,克拉克,我們太像了,因此一開始的碰面並不十分愉快。而你也知道,我們對信賴一詞有所保留。那耗費很久的時間讓我們學會磨合與接納。」他轉移念頭,把記憶壓回最不見天日的角落。「要我說,最後成果斐然。」

克拉克的眼神柔軟下來。「是啊,除了阿爾弗列徳,我從未看過布魯斯如此的信賴一個人,更別說兩個了。」他撇過眼,往旁邊飄那麼些。是在躲衛星拍攝吧。「但我仍然不明白,這跟你的家庭不清楚你有厭食症有什麼關係?」

即便應該要習慣,但在聽到病症名時,心裡某處仍然有些不適發芽。「信任難以給予,但相反的,卻很容易收回。」他深吸口氣,慢慢把厭煩給吐出。「我仍然關心,但是卻無法再完全信賴。」

「可──」

「在不清楚狀況下的隨意建議,是一種虛偽的表現。」麥考夫嚥下一口口水,潤了潤有些疼痛的喉頭。「你不這麼認為嗎?」

「……是啊。」

一顆星星,像是從他們眼前殞落。他憶起了一個流言,星子落下前許願,終能心想事成。多諷刺,一顆星星的墜落換取一個夢想的實現。「這條通則適用於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他自己、安東尼、布魯斯,他們在經歷過現實的打壓後,更容易在信任前退縮。「珍惜它,因為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恩賜。」

「我知道的。」克拉克像是想起什麼溫暖的回憶,他的眼睛更加柔軟,像是一條夏日清澈的溪水,讓他想起了馬斯格雷夫的夏天,太乾淨了。「我不願也不會去背叛這難能可貴的信賴。它、他對我來說,都意義非凡。」

麥考夫在當下得知,克拉克並不清楚,他最終還是太過單純。

而也是這份單純,吸引了布魯斯,讓他願意丟盔棄甲,在這個擁抱自己的男人面前露出真實的自我,寧願承受可能灼傷的風險,也要將這顆天真燦爛的太陽擁入懷裡。「別讓他受傷,克拉克。」關心則亂,但同時關心也讓人更加茁壯。麥考夫懂得其中的風險,也不願把布魯斯戰戰兢兢種植的愛情連根拔除,那太過殘忍。「我不會再像這次輕易放過你。」

「我明瞭的,麥考夫,我也不願意與國家為敵。」克拉克輕笑。「我帶你回去了,好嗎?你的身體快支撐不住了。」

麥考夫輕輕點頭,依依不捨得最後瞥了眼天上星辰。

克拉克帶著他漫漫飛回病房,夜色因時間的推移漸深,燈火通明,天上地上,現下都是一片星空,他們在這短暫的時間被星星包夾,一閃一滅,耳邊空氣的流動是隱藏起來的宇宙,在他們身邊細細低吟搖籃曲。突然間,麥考夫有些困倦,是嗎啡、還是疲憊?無所謂了。

第一次,他在星空裡入眠。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19-2-11 20:54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8#
空羅 發表於 2018-8-4 12:09:15
只看該作者
看完之後有種微妙的混亂。(整個不知道到底比較想摸摸麥考夫還是想捏克拉克還是兩個都捏捏摸摸還是乾脆摸摸揉揉三個天才(咦)
嗚嗚嗚覺得這篇整篇都有種打上柔焦的感覺(???)但是星空格外燦爛(???)就像除了天空以外的一切都被倫敦的霧掩埋的感覺(越說越複雜
大家都登場了,接下來只好坐等隊長收拾大哥(X

留言

其實可以一起來啊XDDD我相信這並不互相衝突的XDD 隊長還得再等一陣子,我太多坑了,而且時間順序也不對(被打 2018-8-10 21:41

使用禮物 檢舉

9#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8-8-10 21:43:12
只看該作者

餐館


這沒有什麼不公平。葛雷格安慰自己不安的良心,他們剛剛也這樣對自己,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又或者,是自己的一大點私心。

他們三人最後聚在一家不大的餐館裡,頭頂上鵝黃的燈光灑在以原木為主基調的空間,讓木頭的邊緣帶上細長的金色光暈,像是葛雷格與東尼手裡的蜜金色啤酒,但又溫暖的似他們面前的餐點,他點了焗烤肉醬千層麵,東尼選擇雙層吉士牛肉漢堡配炸薯條,布魯斯挑了海鮮燉飯。「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用刀子俐落的切開豐滿的烤起司,戳進一層層彈牙的麵皮與香濃的肉醬。

「那你也得跟我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小警察。」東尼咬了一口酥脆的薯條,大聲的呻吟。「媽的,我一定要逼老闆在大廈旁邊開一家分店──對了,順便把你們交往的過程交代下。」

「你們這是要刨身家?」葛雷格好笑的叉起切得整齊的千層麵,上面的起司給的澎派,厚厚一層。「我是不是反過來也要偵訊你們?」

「我跟小甜餅的資料網路上都有啊,問幹嘛?」東尼戳了戳專心挑著燉飯裡的大豆的布魯斯,後者明瞭的舀了一勺的燉飯餵給張開嘴等餵食的富翁。「好吃!」

「網路跟現實畢竟還是有差別。」葛雷格聳聳肩。「他們就沒有寫你們是生死之交啊。」

「我們可比生死之交還要複雜多啦。」東尼嘖嘖兩聲,把一根薯條塞進布魯斯的嘴巴。「不過算你有理,你就問吧。」

「你首先得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葛雷格沒有錯過布魯斯眼裡一閃而過的光芒,但他笑吟吟的回擊,並說服自己還挺成功的。「我很好奇,你跟布魯斯……你們兩個會認識,我不意外,但是跟麥考夫?你們是在英國認識的?」

東尼大笑,惹來附近幾個民眾的目光,不過他們很快將注意力擺回自己的餐點上,典型的倫敦作風。「不不不,英國?怎麼可能!」

「我們是在美國認識的,麥考夫跟東尼都曾在韋恩大宅借住過一陣子。」布魯斯湊身,咬了一口東尼的漢堡,在史塔克還來不及尖叫時把偷來的食物吞下肚。

「你這個食物小偷!哥哥哪有這麼教你做人的!」東尼撲上前,對布魯斯的臉又揉又捏,可不過眨眼,布魯斯就壓制住他,還趁機多叼走一根薯條。「你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東尼嚷嚷,但葛雷格找不出他的責罵裡有認真的意味。而且,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布魯斯剛剛的答案牽走了,帶出一點擔憂。

「他為什麼到你那裡借住了?」是多大的事情才可以讓福爾摩斯騰不出一個人手照顧當時還不過是孩子的麥考夫,還得飛到美國去寄人籬下?「發生什麼事情?他的魯迪叔叔呢?他當時也沒有辦法照顧麥嗎?」

兩人的打鬧停了下來,布魯斯蹙起眉,他的手掌蓋住東尼張開的嘴。「你對麥考夫知道多少?」他反問。葛雷格清楚明白,這是答案會得到多少馬虎眼的簡答題。

「馬斯葛雷夫、東風。」他刻意語帶保留,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麥考夫好不容易吐露給他的秘密大聲洩漏。

「東風將至。」東尼坐直身體,嘆口氣。「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但我不明白,東風無法吹至英格蘭,他為什麼永遠都在害怕?」葛雷格小心的選擇措辭,卻決定大膽的拋出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為什麼看上去,東風只會向他襲來?」

旁邊喧鬧的人聲被隔開來,他突然感受到從未體會過的沉默,沉沉的壓在肩頭上,耳膜一側,心跳為此加速,食慾卻直直下降。或許,這就是答案。

「麥考夫很信任你。」東尼淡淡的說,原本的嬉皮笑臉被淺淺的嚴肅取代。「那不是你該知道的東西。」

「我不會辜負這份信任。」葛雷格答道。

布魯斯又偷了根薯條往自己嘴裡塞。「我們知道。」

他瞪大眼睛,最後頹喪的放下叉子。怎麼一下子就暴露了?「你們一開始就知道了?」

「沒有。實際上,如果你沒有躁進,我們可能會更晚才發現。」布魯斯安慰的看了葛雷格眼。「你學的不錯。」

「謝了。」雖然沒怎麼安慰到。「我很抱歉得用這種方式……我就是有點擔心。麥的某些觀念……」

「當然,當然。」東尼的臉部線條放鬆了,他拍拍葛雷格的背,彈個響指讓服務員多送份啤酒。「我的兩個弟弟在感情方面都過於孩子氣了──別想否認,小甜餅,我可一清二楚。」

「說得你好像有多成熟一樣。」

「你不能否認我是所有人當中最有經驗的。」啤酒送了上來,東尼將桌前的空杯子推到一旁,喜孜孜的拿起被裝的滿當當的金黃酒液,細小的浮沫貼著杯壁膨起一個飽脹的弧度。他轉過頭,對葛雷格做了乾杯的動作。

「喔?那你跟史蒂夫是怎麼回事?」

「史蒂夫?美國隊長的史蒂夫?」葛雷格重新拿起叉子,鏟一口千層麵。「看來報紙上寫的也不完全正確。」

「當然,小警察,同伴之間一定都會有點小摩擦。我們不過是有一些意見上的分歧罷了。」東尼乾掉一整杯啤酒,晃了晃腦袋。「啊──好熱,我去外面吹吹風,你們慢慢聊。」他推開椅子,逕自朝門口的方向走。

葛雷格又挖一口千層麵,嚼嚼,吞嚥。「這是屬於最高機密,還是普通的吵架?」

「情侶之間的小彆扭,最主要當然還是東尼。」布魯斯用湯匙把燉飯從一個角落推到另外一個角落。「你挺幸運的,沒有我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因為不知道布魯斯隱射的是什麼樣的事情,葛雷格決定不要唐突的反駁。「情侶之間都會有問題的。」他含糊的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不會有我們的難唸。」布魯斯冷笑。「超級士兵的新陳代謝讓他不會衰老;氪星人在太陽底下有永恆的壽命。我們?我們在他們漫長的生命裡不過是天地蜉蝣,一轉眼就死了。」

雖然隱隱約約抓到布魯斯的意思,但葛雷格仍然小心翼翼的多做些思考。於公於私他都不願意得罪對方。「你們怕他們傷心。」

布魯斯斂下眼簾,他的睫毛在臉上打下小小的扇形。「克拉克傻的要命。」牛頭不對馬嘴。「我恨他那麼傻。」

「不,你愛他。」葛雷格從名為韋恩的迷霧裡捉到他那張淡漠的面具,後面藏著的,不過也是個會擔心害怕的普通人。「你愛他,所以你才會怕傷他的心。」他頓了頓,整理思緒。「你怕他無法向前,是嗎?」

「是。」布魯斯的回答帶著過於明顯的自暴自棄。他將水杯裡的水一仰而盡,手指卻仍然緊緊捏著杯子。葛雷格看不下去,給他點杯鮮果汁。「他居然說他會記著……蠢死了。」

「記著又怎麼了?」

「記著他又怎麼、他怎麼能──」

「你認為只有忘記才不會停滯不前?」葛雷格覺得好笑、困惑、納悶以及心疼。他想起那樁家喻戶曉的悲劇,接著憶起老史塔克的慘死,最後又想到年紀輕輕便赴至異鄉的麥考夫,他有些理解為何他們可以如此親密,又為什麼對這段關係如此保護。「你有沒有想過,回憶才是他走下去的動力?」

「怎麼可能?」布魯斯的眼周泛起微微的粉紅,在昏黃的燈光下渲染成輕淺的橘色。「如果不忘記……」

葛雷格沒有再多費唇舌,有些事情得要當事人自己走出來,猛灌道理只會適得其反。

又給了一段時間讓上一個話題沉澱下來,他晃晃杯子,最後沒有喝,只是輕輕放下。「所以,東尼做了什麼事情?」

布魯斯放下湯匙,匡啷聲。「把一個單戀美國隊長的同事叫去私下聊聊。」

「就這樣?」

「那個同事恰好是隊長的初戀情人的姪女。」

這複雜的關係讓葛雷格愣了下,也是,美國隊長畢竟是七十年前的人,初戀情人的姪女至今應該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搞不好還更年輕?這麼一想,在搭配上他們剛剛的話題,葛雷格想通了。「他吃醋了?認為自己比不過對方?」

「人到中年。」布魯斯接過服務生端過來的現榨果汁,拇指滑過杯壁。「卡特畢竟剛畢業沒多久……」他喃喃,思緒飄遠。

「你們再說我什麼壞話?」東尼坐回座位,他的身上有一種風塵僕僕的水氣,還有菸草獨有的顆粒氣味,葛雷格從他的側面看見微微浮腫的眼睛。「我的耳朵癢死了。說!你們剛剛到底在說什麼!」

「沒什麼。」布魯斯晃晃腦袋,喝口果汁,皺起臉,嫌惡的把它推開。「你自己髒,干我們什麼事?」

「分明就不是──」

他們身旁的客人起身離開,布魯斯將椅子拉近,外套丟在上頭。「怎麼不是了?不知道是誰好幾天沒洗澡了。」

「嘿!我可是為偉大的創作而獻身!」

「是啊,順便貢獻一堆細菌跟癬──」

他們兩個又自顧自的拌嘴起來。葛雷格邊聽著,邊吃掉最後一口千層麵。他還想再喝一杯啤酒潤喉,但是麥考夫不大能接受太過濃厚的酒味,他痛苦的掙扎,最後拿起旁邊的水杯,喝著索然無味的自來水。

在他放下水杯的同時,餐館的大門打開,掛在門上方的銅鈴叮噹響起,一個笨手笨腳的大個子從門縫鑽出來,過大的眼鏡還有靦腆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毫不起眼又畏畏縮縮,要不是葛雷格稍早在病房裡看到對方是如何抱著布魯斯從窗戶裡飛進來的,他只會把眼前的記者當一個路人。

「抱歉,我遲到了。」超人──克拉克‧肯特拉過椅子,把外套交還給布魯斯。他們交換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我錯過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布魯斯搶在東尼張口前回答,把沒動幾口的燉飯推到克拉克面前。

葛雷格跟克拉克對到眼,外星人只是在平光眼鏡之後笑笑,喝一口布魯斯明顯嫌惡的果汁。那是一副什麼都明瞭的表情,或許超人的超級能力裡面也有順風耳,他暗自揣測,又喝一口水。

「所以啊,小警察,你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東尼戳了戳葛雷格的臂膀,他吹聲口哨。「有練過啊。」

「我是警察耶。」葛雷格沒好氣的回答:「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們是因為夏洛克吸毒認識的,那──」

「我改變主意了。」東尼打斷他,臉上是一抹糖蜜似的燦爛笑容。「跟我們講講你什麼時候要跟小蛋糕求婚吧。」

「什──」他下意識的往口帶一探,小盒子還好好的待在口袋裡。

他、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我、呃,我們不可以討論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我還沒有,我──」

那是小小的,不過一瞬間的傾倒聲,葛雷格朝聲音的來源一看,只看見布魯絲一臉懊惱,他的衣服與褲子沾滿了果汁。

克拉克連忙把外套披到布魯斯的肩膀上。「我們去一趟廁所,很快回來。」他摟著布魯斯,在對方耳朵竊竊私語,布魯斯搖搖頭,嘴巴囁嚅些什麼,葛雷格看不清楚,倒是東尼眼裡一閃而過的痛楚更加鮮明,讓人想忽略也難。

東尼一與葛雷格對到眼,愣了愣,隨即笑道:「沒什麼啦,小警官,不要太擔心,免得你漂亮的臉因此醜了,多不划算。」

「我──」

東尼打斷他的話,用舌頭吶吶兩聲。「做為大哥,我非常慶幸可以看到他們可以擁有如此優秀的伴侶。」他打量葛雷格,賊笑出聲,葛雷格想到他們剛剛被打斷的對話,臉熱的有點疼痛。「他們小時候過得太苦了……可是誰都不比他們更值得這份幸福。」他拿起啤酒,側臉在鵝黃的燈光下被打得柔和,拉長的影子讓他顯得滄桑。

葛雷格蹙起眉頭,這段話不僅是東尼的自白,其中蘊藏的訊息量更是深不見底。不過他按耐下來,將滿腔的問題儲存到適合的時機。「那麼你呢東尼?」

喀的一聲,清脆響亮,酒杯被放下了。「我想布魯斯都跟你說了,那個控制狂總是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裡才甘心。」東尼抹了一把臉,同時間抹去他臉上的笑容,像是卸妝後的演員,底下是疲憊與悲觀。「老實跟你說吧,我們的相性並不像你跟麥考夫好,甚至比克拉克和布魯斯差……我和史蒂夫的個性南轅北轍,不管別人怎麼說,這段感情遲早會吹的。」

「就只是因為他初戀情人的姪女嗎?」葛雷格皺了皺鼻子,他真的好想來杯啤酒。「我不認為你會比她差到哪裡去──一個好哥哥的為人,總不會太差的,而我也看見了,你真的很關心他們。」

東尼面向他,榛果色的眼睛在一層薄薄的水霧下暈染成蜜茶的顏色。「從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傢伙嘴裡聽到這種話,」他用袖子抹了下眼角。「我真該錄下來給我那幫隊友聽聽。」

「或許只是他們沒有看見真正的你。」葛雷格猶疑會兒。「為什麼不跟他、跟你的隊友們開誠布公的好好談談?我相信他們會諒解的。」

「我才不會說。」東尼噘起嘴,面具又回來了,逼真的可以騙過所有人,只不過葛雷格仍然發現一條可以讓人窺見背後的縫隙。

「為什麼?」

東尼咧嘴一笑,把剩下的酒精咕嚕咕嚕吞下肚。「因為信任跟靈感一樣,不好捉摸又容易失去。而我信任你比信賴史蒂夫、甚至比整組隊友還多。」

葛雷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得到比復仇者們更高的評價,不過他會好好珍惜的。「謝謝你。」

「別這麼說,你可是我弟媳啊。」他笑瞇瞇的翹起二腳椅。「結婚的時候我要當證人,我已經先預約囉。」

「呃、喔……好。」葛雷格結結巴巴的回答,得到對方亮瑩的開心眼神。

他們又聊了一陣子,關於他們的、東尼的、布魯斯的,直到布魯斯與克拉克終於從廁所回來才停下。布魯斯身上的汙漬已經乾了,他的外套掛在手上,嘴唇腫脹,克拉克跟在後頭,頭低低的,滿臉通紅,兩隻手一直扯著褲腰。「你們在聊什麼?」

「一些好哥們的對話啊。」在流露出最後一絲真情後,那張面具又貼合的無縫。東尼掏出一張信用卡結帳,同時拿了一部手機塞進葛雷格的手裡。「拿著,我們之後再聊──別跟我說你那台破手機,我受不了你的老古董,它怎麼還可以存於在世界上?」

葛雷格乾笑著把史塔克牌的手機放進口袋。舊手機已不翼而飛,他完全不想知道它最後的下場如何。

他們在門口道別,在夜色的掩蓋下,克拉克和布魯斯一瞬便不見蹤影,鋼鐵人的盔甲卻像是天空中一顆逆流而上的流星,閃爍金虹的閃耀光芒。可惜的是,輕薄的霧氣蓋住閃耀的光,一下子讓它陷入深夜之中。

葛雷格拉緊外套,快步走回醫院。私人醫院的好處便是只要動用一點關係,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進出還不會留下痕跡。

麥考夫已經用蜷縮成小球的睡姿睡下,微微勾起的嘴角跟深沉的吸吐讓葛雷格會心一笑。麥考夫總是被世界、被家庭、被東風追逐,他都快忘記沒有噩夢時,那張可愛的臉可以多麼放鬆平和。

他的嘴唇貼在對方微涼的掌心,把口袋裡的戒指輕輕套在對方纖長的中指上。「我其實想了很多的計畫,還打了腹稿。」他對著熟睡的愛人喃喃。「希望你不會因為我沒有準備鮮花和浪漫晚餐生氣。」

他聽著愛人軟綿的呼吸,也感覺到睏倦,當新手機貼著大腿震動兩下時,葛雷格已經開始打起盹了。

撐開黏膩的眼皮,他滑開光滑的螢幕,簡簡單單的訊息讓人為之開懷。

歡迎來到這個家庭: )──C.K.

枕著柔軟的床鋪,葛雷格含笑入眠。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19-2-11 20:54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0#
fs1219 發表於 2018-8-22 13:26:38
只看該作者
這篇實在是太可愛了~
好甜蜜喔!!!

留言

謝謝XD他們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寶貝! 2019-1-26 21:51

使用禮物 檢舉

11#
e562455 發表於 2018-8-24 08:40:54 來自手機
只看該作者
好喜歡這個設定!大家庭太讚了

使用禮物 檢舉

12#
空羅 發表於 2018-8-31 00:20:23
只看該作者
覺得大家都好可愛啊O<<<<
然而跟天才們打交道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事情wwwwww(拍拍葛雷格
大哥各種憂鬱但是我的目光忍不住被從廁所回來的某兩人吸引走……哼哼哼(別這樣
真的只能等隊長回來治大哥了。(然而只能慢慢等時間到

留言

大哥的目光真的很憂鬱,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當初寫一寫有點被拐走了w小弟跟弟夫時再是太調皮了XD 隊長啊......(遠望 2019-1-26 21:53

使用禮物 檢舉

13#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9-1-26 21:56:59
只看該作者

分歧

「──連你們都說我有中年危機了,我脾氣糟,壞習慣一堆,也不再年輕,而他是美國隊長,仍然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特工十三也正是青春年華,他們看起來甚至比我們兩般配多了!我要怎麼不懷疑?」

「怎麼做?他現在該死的跟我分房睡,不接我的手機,最後乾脆的直接接一個潛伏任務!他根本打算跟我分手了,說什麼都太晚了!」

史蒂夫按下暫停建,疲憊的閉上眼睛。

幾個禮拜前的爭吵還歷歷在目,但史蒂夫不願也不能再去細想其中的細節。他知道自己當時有多不講道理,也知道當時有多少話語是被故意淬煉上的惡意。到現在他甚至能感覺到還未熄滅的怒火在胸腔裡躍動,還有逐漸取代它的愧疚。

他怎麼會忘記他所愛的人只是習慣用尖銳的言辭去包裹一顆受傷的心呢?

他們當時都失去理智,彼此都對對方說了極其難聽的話,但史蒂夫知道這不是藉口。「賈維斯?」

「羅傑斯先生,我可以如何幫助您?」人工智慧管家溫柔的英式口音帶著機器不應該有的溫度,就好像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類一般。這讓史蒂夫感到寬慰。

在二零年代的古舊觀念裡,家醜總是不能外揚的。即便來到了現代,也知道這種觀點的不可取,但在遇到自己的事情時,史蒂夫還是習慣將所有事往肚子裡吞。

畢竟,事情總會解決的,不是嗎?

不過賈維斯不是外人──即便這有些古怪──他是東尼的家人,也是個很會保守秘密的人工智能。他是史蒂夫值得信賴的宣洩口,也是少數永遠可以提出正確解決方法的……傢伙。「你認為他會原諒我嗎?」

「請問您口中所指的他是先生嗎?」

「還會有誰呢?」他嘗試用開玩笑的語氣回答,但沒有成功。

「如果是在昨天,您擁有九十九點七百分比的成功率。」賈維斯的語調不知為何,在史蒂夫的耳裡竟然有些微的擔憂。「但是今天起,您的成功機率已經掉到六十八點三四,並且以每秒百分之零點一的速率持續下降。」

「為什麼?」還來不及經過思考,史蒂夫的疑問就脫口而出。「我是說,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突然間──」

「我無法告知您,先生將此事設定成只有自己才有閱覽權限的機密──」

「就連最高權限有沒有辦法覆蓋?」

「很遺憾。」

史蒂夫慌了,如果不知道原因,他又要怎麼解決?「真的沒有辦法透露一點嗎?」哪怕是一條線索也好,至少讓他有點頭緒。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眼睜睜看東尼離開他。

如果他真的跟自己分手怎麼辦?如果東尼真的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道歉,如果、如果……

但東尼還是愛他的,只要自己道歉,他還願意跟自己在一起的,對吧?

「羅傑斯先生,先生已經回來了,是否要知會他您想要跟他見面呢?」

他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慌亂還有驚恐收回去。「不用了,我可以、我可以在這裡等就好了。」在他們這間已經乾淨到過份的房間裡。「他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事實上,先生只是換到客房去休息。直到這幾天才生活作息才不規律起來。但身體素質都還維持在平均水準狀態。」

賈維斯的簡短報告讓史蒂夫鬆口氣。他的小鬍子愛人拜早年的揮霍無度和不規律的作息所賜,身體素質已經很不好了,加上之前胸前的炸彈碎片跟反應堆壓迫他的心臟與肺部,更是讓他本來就不好的身體機能漸漸衰退。也好在東尼隨著年歲增長逐漸學會照顧自己,才沒有在史蒂夫不在的幾個禮拜又開始自虐。

想到這,他又開始心虛了。明明深深明白這個風險,為什麼當初的自己還可以放任對方不管呢?「那我是不是該到客房去等他?」

「我想這樣您們相遇的機率才比較高。」

他的面前出現一份電子地圖,東尼暫時居住的房間被漆成紅色的方塊,那是一間接近實驗室的房間──套房或許是更精確的描述,畢竟裡面還附贈浴室、廚房跟小客廳,門外設有幾層密碼鎖跟指紋辨認。史蒂夫記得那是以前東尼的臥房。「因為那裡方便多了。」他還記得東尼當時邊嫌棄得嚼著蔬菜沙拉,一邊跟他手舞足蹈得炫耀那間臥房。也只有東尼‧史塔克才有辦法上一秒扮苦相下一秒又眉飛色舞,期間還被自己討厭的沙拉塞得滿嘴。

史蒂夫並沒有直接去東尼的房間,而是先轉往廚房,他得給東尼準備一點吃的才行,誰知道他的上一餐是什麼時候?

而且……他必須給自己點準備時間,不論是腹稿,又或者是……被拒絕的機率。

簡單的用土司、生菜、起司跟火腿做成一個三明治,再給對方泡一杯奶茶,他又擺了幾片甜餅乾在小碟子上,才端著托盤走到樓下。

利用最高權限,他沒有遇到任何障礙的通過了重重的高規格保安,但也沒有見到東尼,或許是在洗澡?

「──這不是好事情嗎,小蛋糕?」隔著一層浴室的門,他聽見愛人用種他從未聽過的親暱語調哄──他也會有這樣的語氣嗎──著電話那一頭的人。「噓──噓──冷靜點,你講話已經語無倫次了……」

他從沒有聽過東尼對待他或者他的小機器人之外的人事物如此溫柔,甚至更、更親密。史蒂夫愣在那裡,不知該進該退。

「好啦乖,你現在讓我也開始緊張了。明明訂婚的是你……好好休息,等你身體狀況好些我們再談──別想狡辯,我都可以從電話裡聽出你的疲累了,別以為小警察跟我們都不在就可以胡作非為。小心我派小甜餅家那隻──」

胸腔裡這一股發洩不出來的酸澀是怎麼回事?

「好啦,乖巧小蛋糕,去睡覺,晚些時候再給你獎勵喔。」電話貌似結束了,史蒂夫才想走近些,東尼卻又撥了另外一通電話。「小甜餅!我親愛的小甜餅,我有件事情要拜託你──」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呢?史蒂夫感覺那些無法排解的情緒快要炸開,在胸口灼燒,加熱,酸澀的疼痛。

「──是啊,就一些小點心,幾個巧克力棉花糖杯子蛋糕?我當然知道他現在的狀況不太適合吃甜的,但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還有巧克力豆奶油小甜餅!還有……耶!什麼叫只能點兩種?三種!三──!好好好真凹不過你,怎麼會有你這麼小氣的傢伙……好啦,回頭見。」

電話斷了,很久都沒有再響起,也沒有說話的聲音。史蒂夫壓抑住那些翻騰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畢竟他是來道歉的,想要重修舊好的,那些事情他可以以後再慢慢尋找答案。「東尼──」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出聲呢,羅傑斯。」東尼推開門,肩掛毛巾,頭髮半濕。他的愛人穿著他最喜愛的黑色背心跟黑色工作褲,雙腳赤裸,一套最標準的居家打扮。但那雙蜜糖色的眼睛不再溫暖,它們成了一片凝固的樹脂,所有情緒都凍在裡面。「偷聽別人的電話很好玩嗎?」

他被東尼的冷言冷語傷到了,但同時又因為對方的冷漠而憤怒。「我認為在當事人知情的情況下,偷聽這個行為並不成立。」他放下托盤。「他們是誰?你電話裡面的那些人?」

「不干你的事情。」

不干他的事?「於公,我必須確認你所結識的人不會影響甚至威脅到復仇者的活動與聲譽;於私,身為你的男朋友,我認為我也有必要確認你的安全。」史蒂夫雙手環胸,將更多傷人的句子吞回肚子裡。「你知道他們需要身家調查的,這是規矩。」

「規矩規矩規矩!在你眼中就只有規矩是吧?」東尼用力甩掉肩膀上的濕毛巾,它啪搭一聲落到地板上。「史塔克,不要為抗命令,這是規矩;史塔克,乖乖呈交公司總年度貿易明細,這是規矩;史塔克把你的交友名單呈報上來因為這也是他媽的規矩!你們怎麼不該死的把我關起來算了?」

「怎麼?當初你們不也是這樣對我的?」史蒂夫火氣也起來了。「羅傑斯不要隨便外出、羅傑斯跟上時代、羅傑斯不要再回首過去──你們不也是把條條框框硬加到我身上!你憑什麼現在才在那裡委屈?」

「所以是我的錯了?是我讓你沉到北冰洋裡面七十年的嗎?是我限制你不要做這個不要動那個嗎?是我給你訂下那些蠢透的規矩要你遵守嗎?都不是我!操他的都不是我!而你把這一切操蛋的東西都怪到我身上,還要我跟你一樣一起被束縛住,我為什麼不能委屈!」

看到那雙眼睛──那雙焦糖色的眼睛──附上一層薄薄的眼淚,史蒂夫一肚子的火就熄了,他捨不得東尼難過,更捨不得東尼哭。「對不起。」他垂下頭。「我不是故意找你吵架的,我只是……」只是什麼?吃醋?這就是當時東尼的心情嗎?他當時候也是這麼難受嗎?「我錯了,東尼,我不該那樣待你,還說那麼多傷害你的話,更不應該逃避。以後我會離她遠一點,我保證我會做到的──」

「夠了,消停下。」東尼一聲切斷了史蒂夫語無倫次的道歉。他緊張的看著他的愛人,卻發現平常那雙溫暖的眼睛仍然冰涼,甚至因為掩藏得不好的難過變得更苦。「你現在一股腦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東尼雙手環胸,身體繃緊。「假設世界末日之前多了一條規則──只要我死去,地球上的其他人就可以得救,你會怎麼選?」

地球跟東尼?「東尼,不要這樣。」反應過來前,他已經在哀求了。

「因為你回答不出來嗎?只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有很難嗎?」

「我──」

「很抱歉打擾您們,但先生,星球日報的肯特先生已經在候客室等待了。請問我需要打發他走嗎?」

「肯特?他為什麼──喔,採訪對吧,雖然我不記得有答應過他們就是了。」東尼嘆口氣,斜眼看了史蒂夫眼。「我得換個衣服,麻煩你先出去好嗎?我們晚點再談。」

史蒂夫被毫不留情得被自己的男朋友趕出房門,讓他難堪,又讓他鬆一口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個問題,不管怎麼樣都不對。現在這段等待的時間給了一個緩衝,他至少可以好好思考答案。

回過神來,他已經在訓練室裡面,打掉許多個沙包,沙子隨著破掉的裂口傾洩一地。

如果他的心情也可以像這樣傾灑就好了,如果他可以更坦率一點,如果沒有這些超級英雄的責任跟包袱……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他該怎麼選擇?

「隊長。」

他眨眨眼,娜塔莎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得極近,淺色的眼瞳裡有著掩藏好的關心。「你們又吵架了。」她的語調緩慢,像是對自己的想法也有些懷疑。「史塔克還再鬧脾氣?」

「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過很快就會解決的,沒事的。」他盡力讓自己擠出一個安慰的微笑。「不用太擔心我們。」

他看見隊友半信半疑的點頭,只好努力轉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又被看出更多細節來。「克林特呢?還在休息?」

「是啊,他的體力太不足了。」娜塔莎撇撇嘴,但她眼裡的那一點溫柔卻是明顯得無法被人忽略的。「也不過是個中短期任務就讓他累成那樣,他還得多做訓練才行。」

「也別太為難他了,他已經很好了。」史蒂夫連忙幫他們家的弓箭手說好話,免得娜塔莎真的給對方加重訓練,他可不想要他們的遠程攻擊手因此累垮。「如果沒有他,我們也沒有辦法這麼俐落得完成任務。」

娜塔莎古怪得睨他眼。「你沒有聽懂,對吧?」

「聽懂什麼?」

「沒什麼。」娜塔莎晃了晃頭。「我只是想把這些交給你,小笨搞錯了。」她將一疊卡片放進史蒂夫汗濕的掌心裡,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才踏著優雅輕巧的步伐往電梯方向走去。他似乎還聽見女聲哼唱溫軟的童謠小調。

決定不繼續多想,他低下頭,看著手裡面的卡片。有稚嫩的筆跡,也有成熟的字跡;是活人對生還的喜悅,也有活人對逝者的哀慟。史蒂夫知道,這些文字終將會變成抽屜裡的那些記憶,一段沒有辦法遺忘的記憶。

多少人會因此哭泣?他數不上來,或許就算依靠賈維斯,這個數字也沒有辦法釐清。

有一天,這些哀悼也有可能變成他們的隊友。

假設世界末日之前多了一條規則──只要我死去,地球上的其他人就可以得救,你會怎麼選?

他……

「羅傑斯先生。」

他首先看到的是吊牌。ㄧ張大頭貼貼在名牌正中間,名牌下方寫著克拉克‧肯特──那個記者先生。「肯特先生。」史蒂夫禮貌得招呼,將卡片小心得放進口袋,手心往褲子上抹了把。「這裡是不對外開放的。」

「我知道……我剛剛好像拐錯彎,糊裡糊塗就來到這了。」記者先生不好意思得抓了抓頭,把原本服貼的頭髮抓得凌亂。「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問路……請問您知道該怎麼出去嗎?」

「我帶你出去吧。」他微笑:「這裡的確有些複雜,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以前我剛來這裡時,也常常找不到路。」

「謝謝您!」看到對方感激的神情,即使是那副蓋住他半張臉的眼鏡也蓋不了,就讓史蒂夫感到有些懷念──他當初也是這樣的吧。

繞過幾個分岔道,他領著克拉克回到電梯門前。「只要搭這部電梯回到一樓,你就可以回到大門口了。」

「太謝謝您了!」他看著大個子攛緊手中的錄音筆,幾乎快要把它給折斷。「呃,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我保證不會花費很久的時間。」

「當然。」

「請問您們──您跟史塔克先生,真的要分手了嗎?」

他愣了。「是……是東尼跟你說的?」

「是的他想要讓我們報社刊登出來這則消息,但我認為需要經過雙方確認、並且得到您的首肯才能刊登。」一改剛剛的尷尬與羞澀,克拉克的臉現在是嚴肅的,連帶語調也變得謹慎。「我只想問,這份消息是否屬實?」

他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了嗎?他們真的會……

只要我死去,地球上的其他人就可以得救,你會怎麼選?


「我想是的。」在他反應過來前,答案已經脫口而出。

克拉克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他好像也從那雙藍眼睛裡看見了悲傷。「您希望這條消息透過我們報社發佈嗎?」

「不──就這樣讓它結束吧,我不希望他因此煩心了。」他們有段轟轟烈烈的開始,但不需要轟轟烈烈的結束。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將錄音筆放進口袋。「我只希望你們都不會因此後悔。」

後悔?怎麼可能不後悔?如果他們不是美國隊長跟鋼鐵人,或許他們可以更順遂。如果沒有那些責任,沒有世界需要他們承擔,他們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摩擦。

可是如果他們不是超級英雄,他們也不會相遇。

電梯的門關上了,他聽見細細小小的腳步,還有眼淚掉落的聲音。

模糊的視線裡,他看見雙眼通紅的東尼。他也跟自己一樣哭了嗎?

寶貝,寶貝,別哭……他想伸出手,但已經沒有了資格。

「所以,那是你的答案。」東尼的聲音嘶啞。

「對不起,東尼,但我沒有其他選擇。」他最開始是史蒂夫‧羅傑斯,但是讓他活下去的卻是美國隊長。「我們是超級英雄。」

「我知道。」東尼吸了吸鼻子,把頭撇開。「我成全你,史蒂夫。」

成全什麼?分手?還是那個該死的問題?但史蒂夫沒有辦法去問了,他哭的同時,東尼也走開。越走,越遠。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19-7-16 23:07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4#
空羅 發表於 2019-1-27 18:48:44 來自手機
只看該作者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可以這樣啦QQQQQQQQQQQQQQQ

留言

耶嘿~(比心(# 2019-2-3 20:28

使用禮物 檢舉

15#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9-2-11 20:53:18
只看該作者

答案

「他們分手了。」

「喔。」

娜塔莎支著手,將注意力從英國版哈潑雜誌挪開,盯向好像沒有聽進隻字片語、正在看奧罕‧帕慕克不知道哪部原文作品的克林特──土耳其文一直是她沒有熱情去學習的一門語言。「史蒂夫跟史塔克,他們分手了。」

「我知道,妳剛剛才告訴我的。」克林特的視線沒有挪開它手上的小說,空著的手伸向茶几,抓了一片奶油巧克力脆餅塞進嘴巴。

娜塔莎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她只是一直認為這個團隊對克林特來說是有份量的,即使他的表現不是那麼回事。

克林特像是感應到她的想法,終於把一些注意力從小說故事裡挪出來。「又不是說他們分了,這個團隊就沒了。」他給她一個笑意只到嘴角的微笑。「如果復仇者真的因為他們分手就消失的話,它也不值得存在。」

她有些麻木得將頭扭回剛剛所看到頁面上,不知道為什麼罕見得覺得腦袋一片混亂。「所以你不在乎?」

「妳是在問哪一個?隊長跟鐵罐子的關係還是復仇者?」

「都有。」

「嗯──我都在乎,說實話,但那是因為妳在乎。」他將小說放到茶几上,餅乾挪走。「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弄點午餐……妳想吃什麼?」

「我不餓。」娜塔莎將雜誌從腿上推開,站起身。「我去訓練場轉轉。」

「但──」

「我自己會解決。」她抓過外套,慶幸自己今天穿得是瑜珈褲,而不是平常習慣的牛仔褲或皮褲。

史蒂夫並沒有在訓練場打沙包──他跟東尼分手後再也沒有來過訓練場。根據賈維斯提供的消息,他要不是出去慢跑,就是關在房間裡畫畫──所以娜塔莎一個人霸佔了整個房間跟裡面的所有器材。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不清楚。

沒有對手,她沒有辦法做對打練習,對射擊也興致缺缺。今天本該是在沙發上放鬆的假日,該死的克林特。

「妳在這裡幹嘛?」

她回過頭,勾起一邊嘴角。「關你什麼事?」

「關心隊友吧。」東尼‧史塔克聳了單邊的肩膀,他穿著訂製的西裝跟皮鞋,手裡拿著一杯熱咖啡,精緻的根本不像是要來這裡做練習的人,精神的更不像是剛分手的人。「但妳說的對,不干我的事。」他吧咂下嘴,抿掉嘴唇上的咖啡,聲音響亮的令人討厭。

娜塔莎瞪了站在門口的億萬富翁眼。「沒事就別站在這裡。」

「為什麼不?這棟大樓隨便一個地方都是我名下的資產,我愛站哪裡就站哪裡。」

哪怕這句話再怎麼討厭,他說的也是事實,更煩人的提醒了他們寄人籬下的事實。「別妨礙我。」

「妨礙的定義是什麼?」

……有時候娜塔莎很懷疑自己怎麼還沒有把那傢伙掐死。

她讓賈維斯幫忙固定了一個沙包,從抽屜拉出放來備用的護手帶,同時努力無視賭在門口的小鬍子先生。專心,這是他們這類人一輩子被訓練的。

出拳、出腳、出拳、出拳、出拳、出拳──

這是一個固定的頻率,並不是她往常會做的練習,但是它穩定的頻率能夠很好的穩定心緒,因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著既定的節奏走。她只需要放空腦袋攻擊晃動的沙包。

出腳、出拳、出腳、出拳、出拳、出腳──

咚、咚、咚、咚、咚──

耳邊迴盪的是劇烈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喘氣聲,她聞到汗水的臭味,眼睛因為汗水碰觸眼球而刺痛模糊,皮膚因為汗液滑過身體而發癢,每一絲肌肉腫脹發熱。於是娜塔莎停下所有的動作,喘氣的同時盯著晃來盪去的沙包,它仍然完好如初。

「哇喔,妳怎麼還在這?」

她猛得回過頭,聽見自己的脖頸處的筋骨喀喀兩聲舒展開來。「我也可以問你相同的問題。」

「事實上,我已經接了幾通電話,還跑出去外面接受一場採訪。妳也知道,我可是天才、億萬富翁、花花公子以及慈善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等著我去做!」

「是啊。」她有些諷刺的回答,將濕黏的護手帶放進口袋裡。

「一如既往的冷漠啊。」史塔克勾起一個假笑,笑意不到眼裡──嘖。「是誰讓我們美麗的黑寡婦心碎了?」

「誰心碎了?」她輕飄飄的反問。

他聳聳肩。「誰知道呢。」

娜塔莎注視著對方手裡的礦泉水,舔了舔嘴唇。她有點渴了,可惜這場對話看起來一時半刻不會結束,而在滿足眼前任性的富翁的一時興起前,自己肯定走不出這間房間。

「妳要就給妳吧。」他把礦泉水丟給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迷糊到進來練身體不帶水壺的。」

她接到水瓶,狠狠瞪了史塔克一眼後扭開水瓶,讓甘甜的水滑入她的喉頭。她真的太渴了,即便貪婪的連一滴水都不放過,一瓶水下肚後,她仍然乾渴。

「我可以讓賈維斯再給妳準備點水。」他似笑非笑的提議:「事實上,我可以給你們在這裡準備一個小水塔,只要扭開水龍頭就有水可以喝。」他做了一個扭手的姿勢,樂不可支。「我真是聰明!」

娜塔莎覺得有些納悶,換做平常,她早就要對方離開了,但這傢伙現在仍然擋在門口。「你在等史蒂夫。」在思考完畢之前,她已經先開口了。這個猜想像串珠似的串起一個接一個怪處,點亮潛意識裡的發現。「他已經好幾天沒出現了。」

「妳這樣真像我知道的一個人。」史塔克沉吟,臉上的一瞬間滑過的恨意點亮了他,讓他不再平板,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但下一刻,他又變回扁平討厭的自大狂。「那妳呢?小娜?怎麼不好好跟小鳥一起享受美好的假日,而是在這裡孤零零的打沙包?」

「不准那麼叫我。」從史塔克嘴裡吐出的暱稱刮搔濕涼的皮膚,她噁心的起了雞皮疙瘩。

「為什麼不呢?」他咯咯笑:「只有我們的萊格拉斯可以這樣叫妳?」

她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無視那人尖銳的調侃。「你知道史蒂夫不會出現,但還是在這裡等他。」她在回憶裡搜索被剛才的自己忽略掉的蛛絲馬跡。「你有事情想要跟他討論,但是並不緊急。」所以不是任務,但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才想在跟其他人討論之前先跟史蒂夫談談。

「妳知道,如果妳願意心平氣和的請求,我會告訴妳妳想知道的。」小鬍子富翁雙手環胸,肩靠門框。「妳這樣做只會讓自己減分,因為它讓我想起一個我討厭的人。」

「你討厭的人很多。」

「沒錯,但──我可以這麼說,我討厭到近忽恨他。所以別挑戰我的底線,親愛的,即便妳是一個美女,我也是會翻臉不認人的。」

娜塔莎知道這是真心的警告,即使那個總是欠揍的傢伙依然笑吟吟的,這是一種直覺,一種讓她得以活到現在的直覺。「你為什麼在這?」

「妳看,這不就好多了?」史塔克笑笑:「就像妳說的,我在等。」

「等什麼?」

「妳還不知道嗎?」

「你讓我不要推敲。」

「是啊,是啊。」比起回答,他更像是在喃喃自語。娜塔莎可以看見他的思緒飄遠,好陣子才逐漸回籠。「我在等事情回復常軌。」

「你認為只要史蒂夫回來,事情就會恢復正常?」多麼可笑的一個想法,他肯定不知道史蒂夫在分手後有多落寞。娜塔莎想,或許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個想法居然讓她有些難過。

「只要變成我們交往前的樣子就行了,我認為這個要求挺簡單的。」他心不在焉的低下頭把玩手指。「對我們來說。」

「他仍然在乎你。」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或許是因為史塔克看上去並不像是表面上的那樣從容。

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假笑:「生命終有盡頭,人心終要破碎,太在意可不是什麼優點。」他放下雙手,從口袋裡掏出震動的手機。「這是我從一個心軟卻總愛逞強的傢伙那學的。聽上去很狗屎,但挺有道理的,尤其是現在。」

娜塔莎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事實上,她的反駁也沒有任何意義。「你們為什麼分手?」

「一個又大又複雜的問題,我喜歡,但──等等,我先把這該死的電話接了。」史塔克接起一直震動的手機。「布魯西,我已經跟你說過我暫時沒有興趣──什麼叫做你已經在會客室了?……住?你要來這裡住兩個禮拜?為什麼?你不是嫌棄我們這裡的伙食總比不上你韋恩家的老管家?」

布魯斯‧韋恩,又一個娜塔莎不怎麼喜歡的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有錢人家的表皮總是漂亮又單薄,像是一個蹩腳的喜劇演員,卻是全世界都願意買單。她搓了搓手臂,汗已經乾的差不多了。

「什麼叫做他去探望他的筆友跟筆友的男朋友順道恭賀他們訂婚了?你要找個理由也找個好一點的──好好好,看在你還帶了山崎五十年的份上,我勉強收留你。老地方見,嗯?」他掛掉電話,嘆一口氣。「抱歉,羅曼諾夫,我得去找那個大男孩了,天知道沒看著他的話他這次又會搞出什麼花樣。」

「只要你回答剛剛的問題,我不在乎你什麼時候走。」

「真是冷血無情。」他故作難過的嘆一口氣。「但沒辦法,誰叫我答應妳了呢──長話短說,我們個性合不來,所以分手。」

「導火線呢?」

「妳不認為妳的問題有點多嗎?就像我說的,我趕時間呢。」

「我問你為什麼分手,你給了我含糊不清的答案。」

「哪裡含糊不清了?」史塔克手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他低聲咒罵聲。「我真該往他那張漂亮的臉打一拳。」

「史塔克。」

「行──!你們一個兩個都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對吧?」他對著手機屏幕敲打。「一個問題,我問了一個問題,他沒有辦法給我們兩個都可以滿意的答案,所以我們分手,這樣行了吧?」

「什麼問題?」

「老天!我就不該來這裡……」他仰起頭大大嘆一口氣:「不過是個蠢問題:假設世界末日之前多了一條規則──只要我死去,地球上的其他人就可以得救,你會怎麼選?」他轉過身。「他選擇了世界,但我們兩個都不喜歡這個答案,所以分了,就這樣。」說完,史塔克大步離開,不再給娜塔莎任何機會,不過她也不想再問了,線索夠了,而且她又渴又累。

回到房間時,克林特已經不在了,餐桌上擺放著用罩子罩住的精巧薄餅捲,冰箱裡還有三瓶漿果汁。她灌掉兩瓶冰涼的果汁,吞掉捲餅,洗完澡後把剩下的飲料也喝得精光,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套上帽衫跟牛仔褲,娜塔莎來到大廳,克林特不在那裡,倒是班納佔據了一整張平常總被克林特跟索爾搶坐的沙發,四肢放鬆的閉目養神。「博士,你有看到克林特嗎?」

布魯斯‧班納緩慢睜開眼,有些惺忪。她誤判了,他並不是在閉目養神,而是真的在睡覺。「抱歉,娜塔莎……我好像睡著了。」他打了哈欠。「妳剛剛問了什麼?」

「我在找克林特。」娜塔莎並不是喜歡複述的人,但她認為自己既然吵醒人家,至少該給出一點耐性做為補償。

「如果他來過這裡的話,我一定會知道的。」他對她微笑。「他總是嘰嘰喳喳的。」

這的確是克林特給外人的印象,不過不管聽了多少次,娜塔莎仍無法適應,因為真正的克林特並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了,謝謝你。」那就只剩下一個地方了,她想,準備回房間拿錢包。

「娜塔莎──」她頓下腳步,回過頭。班納仍然帶著溫柔的微笑,即使娜塔莎比他大上一輪多的歲數,在與他面對時,她總覺得自己變回了孩子。「妳知道妳要是有任何問題的話,隨時都可以找我的,對吧?」

「是啊。」她說,記起了當時對方的承諾。「還附贈茶點跟茶水。」

「沒錯。」

他真是個溫柔的人。在離開時,這個想法滑過娜塔莎的腦海,一個與她自己跟克林特都截然不同的人。

或許他們之間缺的就是這個,溫柔。

五月的紐約仍然有點涼,是娜塔莎喜歡的天氣,也是克林特討厭的。那隻小鳥總喜歡更溫暖的時節,而她總沒有明白原因。

出了克里斯多福車站,她走上西四街,穿進華盛頓廣場公園。密密的樹林帶著都市罕有的清香,娜塔莎不禁放慢腳步,享受太陽開始落下前的暖光。

越靠近目的地,身周的學生就越多,他們歡快的腳步跟氣氛讓娜塔莎顯得格格不入,她只能加快腳步,穿過他們之間的嬉笑鬧嚷,來到紐約大學學生的中心廣場。

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裡來來去去,但娜塔莎永遠能第一眼便找到他,坐在拱門前的長板凳上,仰著頭,聆聽藝術家們雜亂在一起的表演。

她靜悄悄的做到克林特身旁,學著他傾聽揉砸成一團的音樂演奏,那顆腦袋瓜很自然得枕到她的肩膀上,她的餘光記下他沙色的頭髮在陽光下變成燦爛的金黃色。

「妳吃了嗎?」他輕聲的問,好像怕會打擾到別人的音樂彈奏。

「吃過了。」

「那就好。」

電子鋼琴、小提琴、吉他、音響裡的流行樂、笑聲、談話聲跟腳步聲,它們變成了隆隆的噪音,娜塔莎聽著,很奇異的從裡面找到一絲平靜,那是她以往都找不著卻假裝擁有的東西,也是克林特一直在找尋的。「我剛剛跟史塔克談過了。」

「是喔。」

「他告訴我了他們分手的原因,是一個問題。」她說:「假設世界末日之前多了一條規則──只要我死去,地球上的其他人就可以得救,你會怎麼選?」

「蠢問題。」

「是啊。」

太陽慢慢的落下,氣溫也開始下降,音樂卻相反得變得越來越猖狂。「妳想知道我的答案嗎,塔莎?」

她沉默,讓他繼續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不值得妳。」克林特像是在唱歌似的,每一個詞都有一種韻律藏在背後。「它不值得任何一個人,但最不值得的就是妳。」

娜塔莎發覺,她錯了。克林特從來都不會不溫柔,只是還沒長大,溫柔有限。

說到底,他也才剛過二十五歲,她、他們又怎麼可以要求他。「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她伸出手,摸了摸他又短又軟的頭髮。

「我只是來這裡做做夢。」克林特發出舒服得嘆息,雙手環住她的腰。「沒什麼值得知道的。」

「什麼夢?」

「成為凡人。」他像是開始夢遊,語氣飄渺:「上大學,交朋友,參加社團,打工……一些很無聊的東西。」

「為什麼不嘗試去實現它?」

克林特沒有回答,只是蹭了蹭她的頸窩,卻讓她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其實不溫柔的一直是她自己,娜塔莎開始回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看過真正的克林特,這項事實卻一直被忽略至今。「你從來沒有拒絕過我。」

「沒什麼好拒絕的。」克林特的這句話給了她最後的線索。

他從來都不是不溫柔,只是溫柔有限,甚至都不留給自己。

史塔克是不是也有過類似的領悟?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下定決心分手的?「如果你的夢想實現了,你想幹什麼?」

「一定要這樣嗎?」克林特的語氣滿是無奈,但他從未拒絕過娜塔莎。「我想去外面合租,養一隻小狗,或許叫牠小箭……認真上課,學物理,或許還有哲學,文學也不錯,還有認真玩,找一兩個體育社團吧。游泳社?劍道社?或許我還會去參加兄弟會。」他乾笑。

「那就去做。」她說。克林特抬起頭,那雙藍色的眼睛直直看進她的眼裡。但娜塔莎不會畏縮,她回望。「去實現你的夢,辭掉復仇者。」

「那世界怎麼辦?」

「它不值得任何一個人,更不值得你。」

「那妳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他的語氣急切,甚至哀傷──是經年累月的,還是現在爆發的?娜塔莎相信是前者,他從未快樂過。「我需要妳。」他快哭了,那讓他更符合他該有的年齡。是了,這個年齡的孩子,不該如此壓抑,如此卑微。

「不,你不需要。」他需要的,是留一點溫柔給自己。而娜塔莎再清楚不過,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只是讓這個目標變得不可能。「忘了我,去找一個能讓你快樂的人。」

她伸出手指,接過難過的淚珠。「而我將會忘掉你,我們將會忘掉這一切。」

「……這能讓妳快樂嗎?」

這會讓她快樂嗎?「即便我有天真的忘記你的臉,你的名字,」她又接過一顆眼淚。「你也永遠會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人,這點不會改變。」所以只要他快樂,她也不會難過。

克林特咬緊嘴,更用力的啜泣。「我需要點時間。」他最終說道:「一個月,我需要抹除以前的紀錄,還需要……」

「我會幫你。」娜塔莎接過他眼角的淚水。「我總是會幫你。」

「我知道。」他吸了吸鼻子,眼淚停了。克林特破涕而笑,笑意終於進了那雙眼睛。

他們牽著手走回車站,娜塔莎在晃蕩的地鐵裡想起布魯斯提供的那杯茶。

找時間,她會帶著那些眼淚去赴約,和著茶吞下肚。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19-7-16 23:07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6#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9-7-16 23:06:17
只看該作者

信件


我認為東尼在隱藏一個重大的秘密,但我沒有辦法查出來,連賈維斯都幫忙瞞著,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他跟班納博士整天鬼鬼祟祟的,或許這跟他們之前的爭論有關,我會想辦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弄到他們之前的對話。

很奇怪的是羅曼諾夫與巴頓的交流不像是東尼跟我形容的,反而是博士跟羅曼諾夫的樣子親密。這或許跟他們之前的爭吵也有關係。

希望你在麥考夫那裡一切順心,阿福,請好好放鬆,不要閒不下來去搶人家的工作,你會讓他們的鐘點女傭哭的。

放假愉快。替我向麥考夫跟葛雷格問好。



輕輕放下信紙,阿爾弗列徳嘆一口氣,不論是安東尼少爺、布魯斯老爺、或者麥考夫……即便長大了,仍然沒有一個男孩肯讓他這個老人家放下心。

捧起裝有滾燙薰衣草茶的茶杯,阿爾弗列徳走出客房,他習慣性得放輕腳步,聆聽噩夢離去的證據。這間房子的主人到底被夢魘糾纏多久,他沒有概念,或許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它從未離去。

一如以往,他推開了木門,輕巧得走到雙人床邊。黑暗中,做在床鋪左側的麥考夫把自己縮得好小,他把臉埋在雙膝間,因為驚嚇微微得顫抖著。

將茶杯放在床頭桌上,鄰近一本陌生的睡前讀物,阿爾弗列徳坐到床沿邊,一隻手攬過對方的肩膀──硬得有些喀手,他不知道是因為受傷的緣故還是因為男孩的老毛病又犯了。

等到顫抖平歇,阿爾弗列徳放開手,拍了拍對方沒什麼肉的手臂。「我拿衣服給你換,好嗎?」不論是誰長時間穿著濕衣服都會感冒的,更何況麥考夫才從醫院出來沒多久。

那雙藍眼睛無助得望向他,噩夢帶來的恐懼仍然殘留著。那個存在於回憶中骨瘦如柴的孩子又回來了,好似他們又回到當年烏雲密佈的韋恩莊園門口,為生活中突如其來的噩耗手足無措。

從主臥房附帶的浴室裡找到毛巾,他用熱水浸透柔軟的布料,回到房間給無措的孩子更衣。阿爾弗列德很小心得擦拭蒼白濕冷的身軀,給對方換了新的繃帶,諷刺的是,他非常擅長這個。

從衣櫃裡翻出另外一位房子的主人的家居服給麥考夫換上,他半哄半騙的讓對方喝下已經溫掉的茶水,直到確定藥效發作後才躡手躡腳得離開房間。

午夜過去,早是他這個年紀的老人該就寢的時間,但不論床鋪再怎麼舒適,時差一直不肯讓阿爾弗列徳好好休息。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要不然他很難察覺到麥考夫的異樣──那些孩子,他們的演技是那麼的好又聰明過頭,總情願把事情憋在心裡而不是向外求助。

但好在麥考夫現在有了雷斯垂德先生的承諾,而布魯斯老爺則擁有克拉克老爺的陪伴。但安東尼少爺呢?現在有誰願意讓他依靠?曾經阿爾弗列徳以為,羅傑斯先生會是他的歸處,可顯然……

電子鎖解鎖的聲音滴滴響起,阿爾弗列德聽見被壓低的、細細小小的交談聲,經過長年的訓練,即使沒有就近接觸,他也可以判斷出對方是否有敵意。

更何況,這兩道聲音他太熟悉了。

翻過身,阿爾弗列徳拉緊身上的外套,再次走出房間為先生們泡茶,在這樣的天氣,溫熱的茶水總是被歡迎的。「歡迎回來,雷斯垂德先生,也歡迎你過來,克拉克老爺。」他對著兩道坐在玄關前脫鞋的身影說,同時拿起剛剛才洗乾淨,正倒著瀝乾的茶壺,用柔軟的布料高貴輕輕擦拭的瓷器。「請問你們想喝薰衣草茶,還是菊花茶呢?」

「阿福,你不需要服侍我們,我們兩個都好手好腳的,可以自己弄。」格列戈里‧雷斯垂德笑笑,他轉過頭,蹬掉腳上的皮鞋。「而且你還是麥的客人呢。」

「積習難改,雷斯垂德先生。」

「說了多少次,叫我葛雷格。」雷斯──葛雷格打了哈欠站起身。「我去沖個澡,跑了一整天,身上都是汗臭味。」他有些嫌惡的對自己身上皺巴巴的休閒西裝皺了皺鼻子,阿爾弗列德默默決定晚些時候幫這忙過頭的可憐男孩處理他的衣服。「克拉克,你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吧,我們不會介意的。」他邊說邊走上樓,聽這個腳步聲,大概是到客房去洗澡了。

克拉克看上去小心翼翼得,貌似是在之前在韋恩家留下陰影。想到那一陣子總被碰碎的珍貴裝飾品,阿爾弗列徳只覺得好笑。「既然葛雷格都這麼說了,克拉克老爺,也就別太過拘束,辜負人家一番好意。」

克拉克縮了縮肩膀。「這裡的東西看上去都太過精緻了。」他有些靦腆得笑笑。「還有,你也可以叫我克拉克的,阿福。你現在是在放假啊。」

「好的,克拉克。」阿爾弗列德順從得答應下來。「那麼,可否請你與我這個老人家一起沖茶?我想夜半時分,喝上一杯暖和的茶水有助於安神。」

「好的,阿福。」克拉克推了推過大的眼鏡,又撥下垂落在額間的小捲毛。「雖然時間點不太對,但看到你這麼有精神真的是太好了。」

「歲月不饒人啊,克拉克。時差的問題一年比一年還難調整。」他笑笑走近一塵不染的廚房,從廚櫃拿出一罐珍貴的乾燥菊花。「加點蜂蜜可好?」

「或許還可以來一點較不油膩的宵夜,葛雷格看上去錯過了晚餐。」克拉克如此建議,阿爾弗列徳相信他的建言,於是在沖茶時多準備一份火腿起司三明治。

「這幾天你們過得還好嗎?」在將茶水緩緩倒進茶杯時,阿爾弗列徳問道:「這幾天太過安寧了,反而無法得知你們的消息。」

「是啊,最近好不容易太平些。」克拉克感激得抿一口茶水。「讓我終於能好好趕個稿子,不然佩里又要唸我翹班。」說到這,他扮一個苦臉。

「啊。」阿爾弗列徳不能說什麼,因為太清楚雙重身分所帶來的困擾,使得他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但克拉克只是溫柔得略過他的尷尬,捧著剛沖開的茶水抿一口,在每個小茶杯裡,吸飽水份的菊花張開細膩的金橘色花瓣,不受蜂蜜的干擾,在熱水裡翩翩起舞,掀起一股甜蜜芬芳。

「好香。」從樓上下來的葛雷格咕噥,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鑽到廚房的高腳吧檯旁。「蜂蜜菊花茶?」

「希望合你的胃口。」阿爾弗列徳笑看著克拉克側過高大的身軀,只為了給明顯小一號的葛雷格一個舒適的位置。「如果餓的話還有起司火腿三明治墊墊肚子。」

「唔,太貼心了。我自從中午吃了一份難吃的義大利麵之後就在也沒吃過任何一口固體食物了。」葛雷格一看到阿爾弗列徳端上桌子的三明治後,便飛快得從盤子裡挑一個起來塞進嘴巴,還好他們事先把每個三明治切成一口大小的份量,不然照葛雷格這個吃相肯定會噎著。「好吃!」

「狼吞虎嚥對你的健康沒有任何一點好處。」儘管看到別人津津有味得吃自己親手做的食物是很高興的一件事情,但阿爾弗列徳仍然忍不住的囉嗦下。「請保持最基本的餐桌禮儀,我想不論是桌子、餐具或是食物都會很感謝你的矜持。」

葛雷格吞下嘴裡的三明治,尷尬得乾笑聲。「好的,阿福。」不過在阿爾弗列徳轉過身時,他聽見了竊笑聲。想也知道是葛雷格又弄出了一點也不符合英國紳士的怪表情了。

「對了阿福,布魯斯讓我問你有沒有讀他的消息。」克拉克輕輕放下手上的茶杯。「並且如果方便的話,讓我帶回信回去。」

「這樣啊。」阿爾弗列徳坐上舒適但有些硬的高腳椅。「我想老爺有些為難我這個老人家了,這封信下午才寄過來的。」

「沒關係,我可以晚些時候再跑一趟。」

「就不用勞煩你了,再說了,偶爾讓老爺學習下耐心的美德也是不錯的。」阿爾弗列德抿一口茶,對他來說有些過燙了。「要是真的寵壞他,可是讓你吃苦啊。」

「怎麼會呢,偶爾讓他耍耍任性也沒什麼不好。」克拉克笑得溫柔,帶著寵溺。

一旁的葛雷格瞭然得微笑。「你們要吃嗎?」他指了指盤子裡的三明治。在得到阿爾弗列徳跟克拉克的婉拒後,三兩口解決掉所有的食物,最後還吮下手指,滿足得咂咂嘴。「謝謝你們啦,不然我可能會在睡夢中餓死。」

「那可會是一樁悲慘的案子。」

「是啊,不過暫時還不會發生啦。」葛雷格笑嘻嘻得喝掉杯子裡剩下的熱茶。「是說布魯斯沒有手機嗎?為什麼堅持要寫信?」他好奇得問,即使擁有一具成年的外殼,他的舉止在部份時候仍如少年一般。

「這不過是遷就老人家的小喜好罷了,老爺跟其他年輕人一樣,在大多時候偏好追求效率。」阿爾弗列徳回答,想到布魯斯在聽到自己的提議時的糾結,仍覺得好笑。「手機不過是這十多年來的產物,在這日新月異的時代,要一介老人跟上潮流可說是折磨啊。」

也是因為寫信,讓他有認識賈維斯與麥考夫的機會,也才能讓當年的小少爺在那種狀況下,仍然擁有可以交到朋友的契機。所以阿爾弗列徳一直無法戒掉這個耗時耗力又耗神的習慣。即使他們走了散了累了,只要有機會,他仍然會寫上幾張信紙,再將那些話語鎖進抽屜裡。「提到這個,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收下我的一個小禮物。」他從左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封邊緣已經泛黃的信封,這幾天他一直將它存放在左胸口的位置,漫步在倫敦時,阿爾弗列徳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將這件存放三十年的珍寶交出去。「雖然已經有些年紀了,還請你不要介意才好。」

「謝謝。」葛雷格用乾淨的手拿過仍然帶有體溫的信封,好奇得瞧下不再潔白的信封,他沒有立刻打開它。「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吧?就這樣給我好嗎?」

關於這一點,阿爾弗列徳也考慮了很久,畢竟這一封信就好比護身符一樣跟隨他半個甲子。「我很確定,葛雷格,我相信你會比我更珍惜它。」在這幾天的觀察之後,他知道葛雷格肯定會比他更加保護這封信,以及剩下的,目前還存放在行李箱底部的其他信件,那些都是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寶貝,是時光贈與他的記憶,而這份贈禮如今將轉交給另一個陪伴麥考夫的人。「你想現在打開它嗎?」

「它是什麼?」

安靜坐在旁邊的克拉克眼睛一晃,然後有些不可置信得望向阿爾弗列徳,眼睛裡好像還有些委屈。他知道好奇心終究讓克拉克開了透視。「或許他會想要一個人閱讀?」

「或許,但仍然要尊重他,不是嗎?」

「呃,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有人願意不再打啞謎然後給我解惑一下?」葛雷格將信件小心翼翼得放到桌上,像個乖巧的學生一樣雙手放在膝蓋上。他表現緊張的樣子也跟孩子一樣。「不然我會以為這是一封寫了核彈密碼的信紙。」

「請放心,它的危險係數沒有那麼高。」這個有趣鮮明的意象逗樂了阿爾弗列德。「這是我們的第一封信,僅此罷了。」

葛雷格看上去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一臉茫然。阿爾弗列德也不至於壞心到惡整這個位工作操勞一整天的皮被警察,所以抿一口降溫過後的菊花蜂蜜茶後就繼續解釋。「相信你已經知道,我與麥考夫一開始是筆友的關係,在他跑到韋恩大宅之前,我們是沒有見過面的。」

「我知道,麥有稍微提過,可是……」葛雷格看上去仍然一副腦袋運轉不過來的樣子。

「我去多泡一點茶。」克拉克站起身,端著應該還是半滿的茶壺離開。或許是尷尬吧,所以阿爾弗列德也沒有開口制止他離開,只是有些可惜。

高腳桌旁一時間只剩下兩個人,阿爾弗列徳輕輕抒口氣,對正努力消化資訊的葛雷格微笑。「你想聽個故事嗎?或許這會讓你比較好理解前因後果。」

「好的……拜託你了。」

清了清嗓子,阿爾弗列徳開始敘述他們最一開始的故事。「曾經有位非常孤僻的年輕人,他不善交友,對陌生人總抱持著一定的疏離態度,每天最大的享受,是工作完後小酌一杯,邊打開小說直到睡意來襲。他安於一成不變的生活,對生活上突如其來的變數敬而遠之。」一回想起那一天,阿爾弗列徳心頭一暖,他很感謝那天的自己願意踏出過於狹窄的舒適圈,去嘗試一次改變。「有天,信箱裡多出一封不該出現的信。起初,他以為是寄錯了,這在那時候是件非常普通的事情。但信封上寫的住址分明是他的工作地點,收件人只有彆扭的『好心人』幾字。

「一開始,他去請示他的主人,但他只是讓他自己解決,畢竟除去自己本身的工作,他還有很多的慈善晚會跟公文需要處理;於是年輕人又去找夫人,希望她可以為他解答。然而,夫人因為剛懷胎的關係,身體極度不適,也無法為他解惑。他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

「為了確實解決這個問題,年輕人在被困擾整整一天後,終於在夜深人靜之時打開這封稚嫩的信件,裡面的字跡像是被訂製好的瑰麗,用字遣詞也像精雕細琢過,可是字裡行間裡面是濃得化不開的孤獨,華麗的詞彙後是藏不住的稚氣。」阿爾弗列德對上葛雷格的眼睛,那雙褐色眼睛晶晶亮亮的,睜大著聽得認真。「等到回過神,年輕人已經提筆寫起回信,或許是被藏在信紙背後的孩子的寂寞給震撼了,又或許是他終於發現了這茫茫世界裡的知音,原因已經被遺忘了,但他提起筆寫信,將回信寄回遙遠的英國。」

他們之間安靜下來,静到可以聽見克拉克在廚房裡的動靜,熱水在糊裡滾動的啵啵聲震耳欲聾。「謝謝你,阿福。」葛雷格的聲音是感激,是激動,還有終於摸出一點頭緒的明亮,這些情緒被揉成短短的幾個字,意思卻是無盡的綿長。阿福只能點頭微笑,接受這孩子真摯的情感。

水燒開了,克拉克泡上第二壺茶,薰衣草配上蜂蜜居然有種微妙的美味。

「我該去睡了,明天早上還得趕車。」葛雷格提起空杯子想拿到水槽去洗,但被阿爾弗列德用眼神制止了。

「那我也不多打擾了。」克拉克站起身,同樣得被阿爾弗列德制止了他想要清洗餐具的好意。

「且慢,克拉克,讓我送你到門口吧。」阿爾弗列德同樣站起身,但在跟克拉克一同走到玄關前,他回頭看了想要偷偷將杯盤拿去水槽沖洗得葛雷格眼。「請上樓休息吧,葛雷格,如果你明天無法拿出最好的狀態上工,將會是大英帝國的一大損失。」

「但是……」

「可別學我家老爺,所有工作都攬到自己身上,導致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阿爾弗列徳抿抿嘴。「你難道不想要珍惜與麥考夫相處的時光嗎?」

「……我知道了。」葛雷格不情不願得放下手上的杯子,看樣子終於被說服了。「你也別忙得太晚,好嗎?」

「我還有什麼可以忙碌的呢?」

葛雷格癟癟嘴,拿起信件,踏著赤裸的腳上樓去了。阿爾弗列德這才鬆一口氣,對站在玄關等他的克拉克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卻讓你等我這個老人家了。」

「你一點都不老,阿福。」克拉克笑笑,門口只剩下小小的一盞黃燈,暈黃的燈光照得他年輕的臉柔和許多。「你只是需要多放鬆。」

「是嘛。」

他陪同他走到門口,深夜的風帶股濕冷的氣息,凍得骨頭都疼痛起來。不過阿爾弗列德不可能任克拉克自己一個人走到門口的,太不禮貌了。「勞煩你白跑一趟,克拉克。」他拉緊身上的外套,企圖抵擋住一些寒風。「還希望你別責怪我沒辦法讓你捎上一點什麼。」

「沒事啦,阿福。」克拉克一副無所謂的聳肩,這個動作讓他顯得有些稚氣,他伸出食指推了推鼻梁上過大的粗框眼鏡。「外面太冷了,你早點進去吧。別讓感冒擾亂你難得的假期。」

阿爾弗列德頓了下。「或許,」他說:「有一天我這顆遲鈍的腦袋會想起些什麼,那樣我便有東西可以給你,而非讓你空手而歸。」當有一天,他可以完全放心地將布魯斯交付給克拉克的時候,他將會把已經泛黃的筆記本綑綁起來,送給他。

但不是現在,即使說他太過自私也好,擔心太多也罷,阿爾弗列德還無法百分之百的安心,沒辦法將另外一份寶貝交給他人。

克拉克像是終於理解阿爾弗列德到底在說什麼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他的雙腳飄離地面,朝阿爾弗列德揮揮手。「明天見!」

「明天再見。」伸直了手臂,阿爾弗列德朝克拉克漸漸變小的身影揮了揮,直到眼睛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放下僵痠的手,輕手輕腳的回到溫暖的房子裡。

洗掉餐桌上的髒碗盤,清理餐桌,阿爾弗列德走到客房的浴室裡,撿起葛雷格放在洗衣籃的衣服,上面有一顆鈕釦已經搖搖欲墜,他於是找出放在櫃子裡的縫紉工具,把釦子縫牢,再將西裝折好放進紙袋裡。明天出門時,他會找時間將它拿去送洗。

在昏暗的空間裡,阿爾弗列德挺直背脊,那一封已經不屬於他的信的開頭突然湧上心頭,居然讓他一陣鼻酸。


我認為,人與人的遇見像是雙星系統,是因為彼此的吸引而靠近,最後的結果,不是其中一方成為速逃星,便是雙方融合成黑洞,或是一齊創造出一顆嶄新的行星,又或者促成一種連科學家都沒有設想過的新結果。給我親愛的陌生人,我不求這場屬於我們的遇見多麼轟轟烈烈,只求當我們還能吸引彼此之時能夠為對方留下最璀璨的瞬間……

使用禮物 檢舉

17#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9-7-28 21:43:17
只看該作者

午茶

「綠茶好嗎?」

「嗯,謝謝。」

布魯斯‧班納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但他還是給坐在正對面的娜塔莎添上一杯茶葉沖開好陣子的綠茶,配上精緻的和菓子,端放在碟子上的東方甜品被做成一小簇的繡球花的模樣,層層疊疊的藍紫花瓣看上去栩栩如生。

「會太苦嗎?」布魯斯看娜塔莎輕輕蹙眉,有些緊張,這茶畢竟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去沖的茶。

娜塔莎搖搖頭,輕輕放下杯子,素白的雙手離開茶盅,居然讓他覺得有些可惜。「挺好的。」她的手指捏起半圓的夜色和菓子盤,用纖細的叉子切開精雕細琢的生菓子,塗了鮮紅口紅的嘴微啟,咬住甜膩的藝術品。娜塔莎仍然蹙著眉頭,最近總是如此。

不過布魯斯不會去追究緣由,雖然他已略知一二,但只要娜塔莎不願主動提起,他也不會去追問,這是他們累積下來的默契。「要是太甜的話,我這裡還有仙貝。」

「不用。」娜塔莎又抿了一口茶,然後吞嚥。

這就是布魯斯和娜塔莎最近幾天的相處模式,他問,她簡答,他再微笑,同時間揣測她的真意是什麼,如此循環。

「瞧瞧我發現了什麼!一場秘密幽會!」一聲過於甜膩的驚嘆從布魯斯的背後傳過來,娜塔莎原本放鬆的線條瞬間緊繃,翠綠色的眼睛正用力的瞪著他的後方。「我可以加入嗎?拜託?」

當然,倆人的聚會偶爾會有些令人意外的小插曲,打破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如果你不介意食物寒酸的話,韋恩先生。」他轉過頭,對布魯斯‧韋恩笑了笑。「我想我們都不介意的。」

「當然不會!而且嘯月的點心從來都跟寒酸扯不上關係!」韋恩的當家興沖沖的坐到娜塔莎身旁,漂亮的藍眼睛亮瑩瑩的。「甜點配美人,多棒的享受!」

娜塔莎的眉頭皺得更緊,她的手握緊了手上的叉子,挪了下位置,試圖保持一點距離,不過布魯斯‧韋恩只是笑嘻嘻得往前傾,好似完全不明白她的意圖。布魯斯有些緊張得看了沉下臉得娜塔莎,又看眼絲毫沒有注意到的布魯斯‧韋恩,他清清嗓子,用堆疊在旁邊的乾淨空盤給對方一塊甜品。「在紐約住得還習慣嗎,韋恩先生?」

「叫我布魯斯就好啦,博士!或者可以叫我布魯西,我不介意的。」布魯斯‧韋恩笑得甜蜜,藍眼睛彎成兩刀新月。「紐約很明亮,天氣很好,跟高譚一點都不像,感覺很新鮮。」

「高譚的天氣不好嗎?」

「一點都不!」像是聽到什麼好笑得笑話,韋恩笑出聲。「每天都很陰沉,空氣濕答答的,治安也很差,晚上還有那隻大蝙蝠在城裡竄來竄去。我超想搬家的,可是阿福一直不准我離開,煩死了。」

「你不喜歡蝙蝠俠?」雖然隸屬於不同的聯盟,但在有限的交流裡,布魯斯不認為對方有多難相處,甚至還有些敬佩他對於各項知識的認知的深度與廣度。「為什麼?」

「唔,他就是個瘋子,不是嗎?整天跟阿卡漢瘋人院的那群人打交道,還固執得秉持著可笑的不殺念頭。」他皺起臉,扮了個鬼臉。「不,我不喜歡他,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的,不過對我來說,他只是一個喜歡玩變裝遊戲、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傢伙。」

「是嘛。」布魯斯覺得有些可惜,但他不會去強求一個人去喜歡另外一個人。「那麼,你有喜歡的超級英雄嗎?」

「有不少啊,超人、美國隊長、雷神索爾、浩克、鷹眼、神力女超人、黑寡婦……」他扳著手指,一一細數。「好多喔,感覺一時半刻說不完。」

「而裡面居然沒有我嗎?布魯西小熊,在你吃我的住我的之後,我居然還不夠格當你喜歡的超級英雄?」

布魯斯在心裡輕輕嘆口氣,東尼總能在最糟糕的時間點出現。「我以為你有會要開?」他還未扭過頭,東尼已經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還很順手的用手指捏了一塊糕點。「這麼快就結束了?」

「沒有,我翹掉了,老頭子們不過是在嘮叨報表而已,那種東西交給小辣椒就好了。」精緻的點心被東尼一口塞進嘴巴,他咂咂嘴,搶過布魯斯剛剛倒給韋恩的茶,咕嚕咕嚕的喝掉大半。「布魯西寶貝,你還沒有回答呢。」

像是對東尼的舉動很不滿,布魯斯‧韋恩噘起嘴巴,皺緊眉頭。「你從來沒帶我飛過,我幹嘛喜歡你?」他重重的哼聲,像極了鬧脾氣的孩子。「更別說你還會搶我的茶。」

「別這樣小心眼嘛布魯西小熊,要不然我現在帶你飛紐約一圈?」

「你難道不覺得太晚了?」

「怎麼會呢?任何時候都是飛越紐約的好時間!」東尼笑嘻嘻得又捏一塊點心。「對了班納,我們之前那個實驗,我在想如果換成振金,不知道成果會不會好一點?」

布魯斯花一點時間去想東尼口中的實驗,他們手上有太多共同的實驗項目。「我想最主要並不是材料的問題,而是參數,不過我們一時半刻也沒有太多時間重新檢察。」他意有所指,東尼了然得勾起一個微笑,聳聳肩,又去搶布魯斯‧韋恩的茶,得到坐在對面的貴公子的一個瞪視。

「好吧,那我們就先暫時擱置它吧。」東尼笑吟吟得喝掉杯子裡所有茶。「喔對了,布魯西小熊,星球日報的那個老土記者又過來了,你可以去打發他嗎?」

「肯特嗎?好像是佩里要求他做兩周的報導,所以最近都會待在這裡的樣子。」布魯斯吞掉嘴裡的點心,若有所思。「你可以放心,把他當作有趣的裝置藝術品就好了。」

「就他那個穿著方式嗎?」東尼嫌棄的皺了皺鼻子。「別吧,降低我的審美格調。他為什麼不能穿些合身點的西裝呢?」

「小鎮居民的品味囉,其實看久了還挺可愛的。」

「老天!布魯西!」

「東尼,你怎麼會突然來這呢?」布魯斯連忙打岔話題,他怕娜塔莎對他們的容忍度已經到臨界值,更怕她不只拿東尼開刀,還殃及作在她身旁的布魯斯‧韋恩。「平常我邀你吃下午茶,你不都拒絕了?」

「啊對,的確有事情。」東尼好似終於想起他的目的,語調微微上揚。「布魯西小熊,小辣椒讓我找你去一趟公司,說是有事情想和你討論。」

「我?」布魯斯的臉垮下來。「為什麼要找我?公司營運的事情明明都是盧修斯負責的!她如果有問題應該要問他!」

「行了,別鬧彆扭,你也知道違背她的指令的下場,還不如早死早超生。」東尼翹起腿,擺了擺手。「可不要對小辣椒不禮貌啊,不然不用等我踢你屁股,她會先用高跟鞋給你好看。」

「知道啦。」布魯斯‧韋恩不情願得將盤子裡的生菓子放進嘴裡,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把細微的皺摺撫平。他的嘴裡咕噥著冒似是抱怨的句子,因為離他最近的娜塔莎別過臉,眉頭皺得更緊,甚至連嘴巴也抿成一條直線。但布魯斯‧韋恩最後還是平安的離開了布魯斯的客廳,臨走前還順走了一塊點心。

「喔對,羅曼諾夫,小鳥好像也在找妳。」東尼捏起最後一塊和菓子。「說什麼跟任務有關……我們不是才剛結束一個大型任務嗎?」

娜塔莎倏地站起來,像是終於可以逃脫一般得吁一口氣,放鬆了肩膀。「不干你的事,史塔克。」

東尼哼哼兩聲,像是對娜塔莎的態度不以為意,又好像是對她冷淡的態度置氣,布魯斯不太懂東尼的想法,大概只有史蒂夫才有辦法真正搞懂他吧。「其實你可以等晚些時候在討論的。」布魯斯有些惋惜得看了眼凌亂的茶几,娜塔莎甚至沒有把點心吃完。「把他們趕走不是讓人更起疑?」

「偉大的靈感是不分時間地點的。」東尼笑吟吟得倒完茶壺裡剩下的茶水。「雖然有點可惜攪糊了你的約會,不過之後會有大把時間讓你去追逐愛情的。」

「你在說什麼傻話。」布魯斯完全沒辦法明白東尼的思路。「如果是在說我跟娜塔莎的話,我們只會是朋友。」或許還有茶友,但是他們不會再更進一步的。

「是啊,朋友。」東尼的語氣酸溜溜的,他喝掉所有的茶,皺起臉。「老天,這茶怎麼變得這麼澀?」

「大概是泡比較久的關係,喝起來比較苦。」布魯斯收走東尼手上的茶杯,裡面還有至少半杯的茶水,看上去已經涼了大半。「如果你要喝的話我可以重新再泡一壺。」

「不用了,比起茶,我更愛咖啡。」東尼又扮一個鬼臉,他看下空蕩蕩的點心盒,舔下嘴唇。「賈維斯,幫我買一盒甜甜圈好嗎?巧克力、卡士達跟鮮奶油各三個,如果有限定口味的話也給我來三個。送到實驗室裡……啊對了,我還要一杯濃縮咖啡,三顆糖。」

「先生,恕我提醒,雖然您在午餐並沒有攝取多少熱量,但是一打甜甜圈會讓您的計畫破功的,更別提加了三顆方糖的黑咖啡。除非您願意在晚上去健身房待上三個小時,不然我建議您更換點單。」

賈維斯的提醒聽上去很有道理,布魯斯也不認為會有任何一個正常人一口氣吃掉十二個甜甜圈,不過東尼只是撇撇嘴,哼了聲,又咕噥一些聽上去沒道理的話。布魯斯對東尼這樣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科學家本身都會有幾個小怪癖。「那給我來一個雙層吉士漢堡、一份起司肉醬薯條、一個巧克力甜甜圈跟一個卡士達甜甜圈還有一杯濃縮黑咖啡加兩顆糖。」

「先生……」

「夠了!我已經為小蛋糕犧牲了十個甜甜圈了!」

「但是,先生,熱量……」

「我之後會解決這個問題的,但現在我需要卡路里,還需要糖份供應腦袋運轉。」東尼脫掉西裝外套,又脫掉裡面的襯衫,只剩下套在襯衫裡頭的背心。「我要我的點餐在一小時之內送到,考慮到現在紐約的交通狀況,這個要求應該不會太難達成,對吧?」

「當然,依照現在的交通狀況與餐廳的忙碌程度,約莫四十五分鐘您所要求的餐點就會送達了。」

「太好了!偉大的史塔克不會被餓死了!」東尼雀躍的拍拍手,哼起不成調的曲子。「那博士,我們一小時後實驗室見啦。」他站起來,像個小孩子蹦蹦跳跳得離開布魯斯的樓層。

到最後布魯斯仍然沒有搞明白,為什麼東尼會親自過來告訴他奧創的實驗細項,也不懂為什麼東尼不使用短信或賈維斯來告訴他,而是大費周章的把布魯斯‧韋恩與娜塔莎支開,再親口告訴自己這個消息。他只能推敲這一系列的行動是對方的一時興起。

不過這一個小時,自己到底該幹什麼呢?有些苦惱的看著狼藉的茶几,布魯斯認命的清洗好所有杯盤與叉子,把點心的空紙盒放進回收箱。雖然午茶時間被攪擾了,他只能說服自己多了超過半小時的、屬於自己的時間,這可是得來不易的。

沒有選擇平常用來修身養性的冥想作為打發時間的活動,布魯斯難得的晃出房間,或許是因為今天天氣不錯的緣故,他挺想到頂樓去曬曬太陽,多曬點陽光對於保持正面情緒也是有幫助的。

「博士!」

布魯斯輕聲吁口氣,今天還真熱鬧。「克林特?我以為你在找娜塔莎?」克林特看上去像是剛訓練完,渾身是汗,身上的T恤都已經黏到身上了。

「我?」克林特看上去有些困惑:「嗯,是的,我的確在找她,但你怎麼知道?」

「是東尼說的。」布魯斯見克林特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時,感到有些好笑。「娜塔莎聽到後就去找你了,看來你們錯過了。」

「是喔,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啦。」克林特聳聳肩,又揉了揉鼻子。他總是有些孩子氣,不過看到他有些符合那個年紀的舉動挺令人欣慰的。「抱歉打擾你們的下午茶,如果我知道鐵罐子會這麼多管閒事,我肯定不會跟他說。」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一次下午茶。」

「你果然很好脾氣啊,博士,難怪娜塔莎會喜歡你。」克林特嘿嘿兩聲,圓滾滾的眼睛笑彎了。「她很少會這麼快喜歡上一個人的,挺有兩把刷子的嘛。」

被克林特一說,布魯斯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想起來娜塔莎為什麼會找他喝茶的原因,即使他從未去証實過。「我……」

「沒什麼啦,博士,這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啊。」克林特仍然笑著,笑的過份燦爛,「娜塔莎跟我,與鐵殼子還有隊長可不一樣,我們是和平理性的分手的,經過雙方同意──雖然有點可惜,不過只要娜塔莎開心,我尊重她的選擇。」他拍拍布魯斯的肩膀。「可不要惹娜塔莎傷心啊。」

布魯斯有些困惑得微笑,他不明白為什麼連克林特都說出如此的話。「我想你們都誤會了……」

「誤會什麼?」

看到克林特滿臉好奇的模樣,布魯斯一肚子的辯駁都只能哽在喉嚨。他不明白,明明才跟娜塔莎分手,為什麼克林特可以看上去毫不在乎?他是真的完全放下了?「我──」

「是說你為什麼都不邀請我跟你一起吃點心?你這樣算是偏心吧?」克林特突然間跳到了另外一個話題,看上去滿腹委屈。「我也想吃好吃的點心啊,博士,連布魯斯‧韋恩都有份,但我卻什麼都沒有!」

布魯斯定定神,才願意回答克林特突如其來的指控。「我以為你不會喜歡……」

「誰能抗拒美味的點心!」

「那你有空就過來吧。」布魯斯也不好在多說什麼,只是禮貌得笑笑。「我會多準備甜餅乾的。」

「你真好!」克林特笑得開懷,緊接著打個大噴嚏,布魯斯好像看見一點鼻水。「我想我可能得去換個衣服……」他尷尬得乾笑聲,又揉了下鼻子。

「別感冒了。」

克林特對他皺了皺臉,接著又朝他咧開一個大大的微笑,簡直像是一個討大人歡心的孩子,他甚至給布魯斯行軍禮。「知道啦,班納老媽子!」他笑嘻嘻得又用拇指抹下鼻子,踏著輕快的腳步快步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布魯斯在這一刻有點羨慕克林特,或許是因為身處在這一個環境裡,他卻仍然能保有孩子氣的傻氣的原因。

「他不討厭你。」

幾天下來,布魯斯已經不會被嚇到了。「如果妳在這裡,應該開口留住他才對。」他轉過頭,看娜塔莎踩著如貓一般輕盈的腳步朝他走過來。「你們不是有事情要談嗎?」

「他自己也說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娜塔莎一臉無所謂。「我們還有點心嗎?」

「剛剛被東尼吃光了。」明明不是布魯斯的問題,但看到娜塔莎沉下去的臉,他依舊感到不好意思。「抱歉。」

「不是你的問題。」娜塔莎撇撇嘴。「只能怪史塔克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沒吃午餐。」

「連身體管理也做不好。」

看娜塔莎一定得找個理由去責怪東尼居然讓布魯斯覺得有趣,這讓他在稍微感到罪惡的同時覺得驚奇──或許他的確對東尼打擾自己的午茶時間有些不滿?「明天妳有空嗎?」

「沒有臨時任務的話。」娜塔莎晃了晃頭。「怎麼?」

「之前找到了賣蜜餅的店家,想問問妳有沒有興趣。」

「這算是個約會嗎?」

布魯斯瞧著一臉玩味的娜塔莎,那雙綠眼睛像是他曾經待過的雨林,綠的閃閃發亮。「不,只是朋友間的一次午茶。」他的語調平緩,幾乎是平淡了。「妳也知道我不擅長約會這種事情,太複雜了。」

「凡事總有第一次。」娜塔莎仍然保持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她轉過身,紅色的捲髮與檸檬草的清香掃過布魯斯的嘴邊,布魯斯確定他曾在克林特身上聞過一模一樣的味道。「我等你回心轉意。」

布魯斯‧班納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鬆懈,他就會被捕獲。「啊,是嘛。」

看到娜塔莎以有些吃鱉的表情,布魯斯很好奇裡面有多少成份是真的,多少部份又是在演戲。但轉念一想,他放棄了好奇心,因為他不想被牽扯進去。

天氣很好,他到樓頂去曬太陽,心裡期待著明天的午茶。


本文最後由 墨途 於 2019-7-28 21:55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18#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19-10-4 22:32:32
只看該作者

轉機

身為麥考夫‧福爾摩斯的秘書,有太多的事情得處理,有太多的緊急情況得面對。不過這兩個禮拜,在麥考夫請假修養的時光,居然也難得的平和了起來。

小福爾摩斯先生正在為約翰‧華生與瑪莉‧摩斯坦的婚禮忙得不可開交、謝林福德的罪犯安份的受刑、內閣裡沒有特別出格的需要立刻解決的事態、MI5與MI6也沒有任務出狀況,甚至連上下議院都乖乖的沒出什麼亂子。在這個愉快的日子裡,她決定自己叫泰瑞莎。

放上新打好的名牌,泰瑞莎開始整理今天的行程。早上,她必須替麥考夫跑一趟MI5,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情,還必須為麥考夫安排一輛車,今天他要為朋友送行。

中午有一個小會議,泰瑞莎會作為麥考夫的秘書暫代他出行,下午只需要處理文書工作就行了。她甚至有機會準時下班,在之前她從不敢奢望。

或許最忙碌的時段終於過去了,泰瑞莎心情愉悅的想到那封未屬名的請帖,覺得既開心又光榮。麥考夫為所有人忙了這麼久,也該開始享受生活了。

急促的高跟鞋叩地聲讓泰瑞莎從開小差裡回過神,她深吸一口氣,換上最公事公辦的語氣與表情。「長官現在正在休假──」

「叫他回來。」泰瑞莎怒瞪著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命令的艾莉西亞‧斯莫伍德女士,但後者只是輕輕掃過泰瑞莎背後的辦公室。「這是緊急狀況。」

「就像我說的──」

「不論福爾摩斯先生到底有什麼正當的理由,現在,世界需要他,他必須回來。」艾莉西亞的語調柔和,但態度異常堅定。「我們必須召集所有可用的人力資源,這是情非得已的,還望福爾摩斯先生諒解。」

說到這個份上,泰瑞莎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她硬梆梆的表示理解,邊撥通麥考夫的手機,只響三聲便掛斷是他們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們才不會有被竊聽的風險。「長官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抵達。」她對艾莉西亞下達委婉的逐客令。

「無妨。」

泰瑞莎不死心。「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代您轉達……」

「妳的安全等級不足以知曉這次事情的任何資訊。」艾莉西亞微笑,似乎對泰瑞莎的反感不為所動。「為了節省寶貴的時間,我想我在這裡等待是最好的選項。」

泰瑞莎深吸一口氣,得益於小福爾摩斯平日裡的為非作歹,她才不至於在艾莉西亞面前露餡。「我知道了,請問您需要茶水嗎?」

「無糖檸檬紅茶,謝謝。」

泰瑞莎真想往艾莉西亞的臉上開一槍,不過她沒有下手,而是為對方泡上一杯紅茶,杯緣放上一片切半的新鮮檸檬片。「請用。」她將茶杯放到艾莉西亞面前的小桌子上,還附贈一片甜餅乾。

「謝謝。」艾莉西亞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拿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有點過燙了。」

「茶剛泡好,在所難免。」泰瑞莎以不慍不火的態度回答:「要是茶葉沒沖開,紅茶的味道也不會香。」

「但過高的溫度會讓茶水苦澀。」艾莉西亞悠悠得說,臉上的微笑沒有溫度。「但我想只是茶葉品質的問題。畢竟,福爾摩斯先生親手栽培出來的弟子不會犯下如此初學者的錯誤,對吧?」

「……這是自然。」

「沒事,沒人怪妳。茶葉保存本身是門深奧的學問,只要是略知一二的人想必都明白。」艾莉西亞放下茶杯,捻起放在杯盤旁的甜餅乾。「是說,印度大使前幾天送了不少上好的新鮮茶葉,之後我讓人分些過來。聽說可不便宜,不過我跟福爾摩斯先生作為同事一場,也不需講究那幾分錢,對吧?」

泰瑞莎不甘心被艾莉西亞玩弄於鼓掌之間,可是跟人家一比,她就是太嫩了,怎麼鬥也鬥不過人家。「我先替長官謝過了。」她咬著牙,硬是擠出微笑跟艾莉西亞道謝。

「謝過什麼?」

泰瑞莎轉過頭,只見麥考夫穿著輕便的休閒西裝慢悠悠走過來,他瘦了不少,但氣色比起上次見面更顯紅潤。即使他仍保持著公式化的面無表情,但泰瑞莎知道在行程被打斷後,他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裡去。「斯莫伍德女士,早安。」

「早安,福爾摩斯先生。您看上去氣色不錯。」艾莉西亞站起身,揚起一抹微笑,狡詐又魅惑的像是一隻狐狸。「休息的還不錯?」

「受了傷,除去臥床休憩,還能做什麼?」麥考夫對她客氣得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您的面色倒顯得有些憔悴,是不是近來操勞過度?可要適度休息才是。」

「可不是,最近世界紛亂,鬧出的亂子真讓人難以安心休息,連睡覺也不安穩。」泰瑞莎總覺得艾莉西亞的語調有些過於嬌態,這讓她不太舒服,但又不能表態,所有不滿只能往肚子裡吞。「不過福爾摩斯先生回來後,我相信事情定會有所好轉的。」

「您可太高估我了。」麥考夫看了泰瑞莎眼,又將注意力放回艾莉西亞身上。「敢問您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若非有要事,我怎麼敢打擾您寶貴的休假呢?」艾莉西亞朝麥考夫湊近些。「但這裡可不方便說明,我們邊走邊說?首相已經不大耐煩了。」

「既然要會見首相,我這儀容可顯得太過無理了。」麥考夫偏過頭,垂眼看下自己的西裝。「請容許我去更換更為體面的裝束。」

「畢竟要與首相打照面,莊重些總是好的。」艾莉西亞算是同意了,她坐回椅子上,翹起腳。「我想為了禮節,首相也等得起這麼些時間。」

「失禮了。」麥考夫頷首,但在進去辦公室之前,他又看向泰瑞莎。「前些日子中國大使不是送了桂圓紅棗茶磚?分幾塊給斯莫伍德女士。」

「這怎麼好意思──」

「在東方,據說桂圓紅棗茶有安神護肝的作用,還能養氣補血,另有滋補美容的功效。」麥考夫清清淡淡的說明,同時推開門。「我想對於近日睡眠品質欠佳的您來說再合適不過了,不是嗎?」

「您可是在拐彎抹角的嫌棄我人老珠黃?」

「怎麼可能呢?」麥考夫輕嘆一口氣。「我只不過嘗試著憐香惜玉,顯然是失敗了。但說到底,春殘花落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怎麼可能避免?就當我從沒提過吧。」

艾莉西亞的笑容僵在臉上。「怎麼會,是我太過粗枝大葉,沒有意識到您的心意。既然我現在知道了,沒有不收的道理,對吧?」她的語調已經不再摻上過於甜膩的糖蜜,甚至有些生硬。泰瑞莎必須花費很大的功夫才可以將所有笑意憋住。「正好我手邊也有些印度來的新鮮茶葉,就權當歉禮吧?」

「可是阿薩姆紅茶?」

「正是,福爾摩斯先生的消息可真靈通。」面具又重新帶回艾莉西亞‧斯莫伍德的臉上。「這茶葉可新鮮了,我想您肯定會喜歡的。」

「多謝好意,但比起阿薩姆紅茶,我更偏好大吉嶺夏茶。」麥考夫輕飄飄得拒絕了艾莉西亞的好意,他微微欠身,走進辦公室裡,安靜得關上門。

泰瑞莎憋著笑進到茶水間,將中國大使之前送過來的茶磚分了幾塊出來,她實在太痛快了,甚至心甘情願的將茶磚包裝的美美的,還用紅絲帶繫上漂亮端正的蝴蝶結。「您的茶磚,斯莫伍德女士。」她將經過包裝後的茶磚放到艾莉西亞面前。「我已將泡茶方法放入袋子裡了,還望您喝的習慣。」

「多謝好意。」艾莉西亞又恢復了稍早時的態度,但銳氣已不再明顯。「麻煩妳晚點幫我差人送回去,等等要去面對首相,帶著這包禮品可顯得有些突兀了。」

「沒有問題。」泰瑞莎對艾莉西亞微笑,近乎洋洋得意。但就在她們的對話繼續進行前,辦公室的門從裡面被叩敲兩聲,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會忽略。但泰瑞莎已經習慣了。「請恕我失陪。」

以示禮貌,泰瑞莎還是在進門前敲了三次門。「長官?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她在確保艾莉西亞無法窺見辦公室的一絲一毫的前提下閃身進入辦公室。

麥考夫正在扣襯衫的釦子,動作比起以往遲緩,泰瑞莎同時也注意到,放在辦公室裡的備用西裝對現在的麥考夫來說有些過於寬大。她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妳失態了。」麥考夫的語調不輕不重,他正給自己穿上馬甲。「我以為妳早就過了熱血衝動的年紀,想來是我誤判了。」

除去道歉的話,泰瑞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她能沉住氣,剛剛的事情完全可以避免,是她自己的道行太淺,怪不得別人。

「也罷了,這種事情偶一為之,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岔子。」

泰瑞莎看了下麥考夫,她確定自己看見了那抹若有似無的為笑,還有帶點玩味的眼神。「不過斯莫伍德女士可非妳惹得起的人物,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可能就沒這樣好運了。」

「我明白了。」泰瑞莎雀躍得回答,突然之間覺得肩膀上的擔子輕鬆不少。

「明白的話,親愛的,可以幫我準備些點心嗎?我想我值得一點巧克力作為幫妳化險為夷的獎賞?」麥考夫嘴角的笑意擴大些。「還有紅茶,兩顆糖,作為我休假被打斷的補償。」

「如果您可以在九個小時之內解決這次國安危機的話,長官,我想我有辦法多給您一塊檸檬蛋糕。」

「如果改成拿破崙蛋糕,八個半小時。」

「成交。」

「可別反悔,親愛的。」麥考夫看上去心情開朗許多,他穿上外套,拿起懷表,放進胸前的口袋。「從我們進會議室開始計算?」

「如此才顯得公平,不是嗎?」泰瑞莎看著麥考夫調正領帶,眼神閃亮。只要一提到甜點,麥考夫就如孩子一般,鮮有例外。

確認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麥考夫拉開了辦公室的門,泰瑞莎跟在一旁,拿出手機。她必須現在開始工作,才有辦法準時午休,去麥考夫喜歡的甜品店為他買蛋糕,或許還可以準備一些甜餅乾放著,誰知道這次的事情會需要多少的心力去擺平呢?「讓您久等了,斯莫伍德女士。」

「相比起那些注重梳妝打扮的年輕小姐,您已經迅速許多了。」泰瑞莎不確定艾莉西亞是否在暗諷刺她,又或者是在報復麥考夫給她的難堪,不過她現在沒有心力去分析艾莉西亞的話,畢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那我們走吧?」

「勞煩您領路了。」

泰瑞莎識時務的待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甚至連目送他們離開都沒辦法,因為這一場臨時的意外,她又多出了一些工作,例如,打電話給葛雷格‧雷斯垂德。雖然她更偏好簡訊,不過葛雷格跟麥考夫一樣都是工作狂,只要工作起來根本沒完沒了,更別說去注意一封不起眼的簡訊了。既然麥考夫都要去處理國安級別的事件了,讓葛雷格越早知道這件事越好。

「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先生,我很遺憾的通知您,長官──」

「啊,我知道這件事情。」葛雷格所處的環境很安靜,大概是沒有案件發生,所以在辦公室裡批改公文吧。自從他升職之後,這似乎變成常態。「他有先跟我說過了,國安級別,是吧?」

「很可惜,在這方面我跟你一樣,所知不多。」

「那就是非常難處理的事情了吧……我知道有點強人所難,不過可以幫我注意一下他的身體狀況嗎?他原本預定跟阿福一起吃早餐的,事情又這麼突然,我想他大概是空腹到辦公室的。」

「長官已經去開會了。」泰瑞莎暗自責罵自己的粗心,她怎麼會沒想到這點?肯定是這幾天太過安逸,讓自己鬆懈了。「但我會盯著他吃午餐的。」

「有妳的保證我就比較放心了。」葛雷格乾笑聲,聽上去沒什麼說服力。「對了,妳那時會撥空嗎?」

泰瑞莎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情,她才剛收到請帖呢。「很可惜,國家仍然需要有人去運作,我可能無法出席了。」她略帶遺憾的說,即使她非常想親自去參加婚禮,可是麥考夫的空缺必須有人填補上。「不過我還是會買好禮物的,這點不用擔心。」

「並不是這方面的問題……」葛雷格嘆口氣。「只是有些可惜,畢竟妳對我們來說就像個可靠的妹妹一樣。」

聽到這樣的讚美,泰瑞莎心花怒放。「承蒙厚愛,葛雷格。」

「這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葛雷格的回答太過理所當然。「我就不打擾你們拯救世界了,好好加油啊。」

「你也是。」泰瑞莎掛掉電話,開心的想要哼歌。她知道就算今天得加班到隔天凌晨也不會讓好心情減損半分。

查看信箱裡的電子郵件,泰瑞莎困惑得蹙起眉頭,收信夾裡面有許多來自未知寄件者的信,並且每分鐘都不停得再增加。這偶爾會發生,不過今天她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因此遲遲沒辦法點開任何一封信件,只好轉頭先去處理不太重要的文書作業。

「泰瑞莎!」泰瑞莎連忙抬起頭,看到疾步回來的麥考夫,原本紅潤的面色變的死青。「關掉網路,現在!」

泰瑞莎連忙照做,甚至連原因都來不及問──要不是事態嚴重,麥考夫也不會如此有失禮節。「其他網路也要斷開嗎?」

「下令給各個部門,不要打開任何一封郵件,斷掉網路──最好關機,關掉所有電子設備,連手機也禁止。」他的聲音低沉,從容不迫,但眉頭越皺越緊。「去通知阿爾弗列徳,讓他回到房子裡。另外,幫我備車,我得去蘇格蘭場跟貝克街。」

「長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泰瑞莎追問,她聽見外頭辦公室傳來的驚呼聲。倏地,電斷了,明亮的室內頓時變得昏暗,僅能透過窗戶外的陽光勉強的辨識屋裡的輪廓,還有麥考夫愈發陰沉的臉。

「我們被入侵了。」麥考夫冷冷得回答,他從雨傘握把處抽出長劍,細長的劍柄在灰暗的房間裡閃爍銀亮的銳利光輝。泰瑞莎從書桌下拿出手槍,無暇去哀悼那個之後會被狠狠清算的蠢蛋。

有太多的風險,太多的可能性,泰瑞莎握緊手上的手槍,屏氣凝神。外面的嘈雜安靜下來後,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突然,汗毛直豎,她回過頭,還沒瞄準目標,卻看見銳利的劍身在半空中畫成完美的圓。「長官──!」

「不用緊張。」麥考夫手持已斷的長劍,冷靜得安撫她。他的視線定在不速之客身上。泰瑞莎深吸一口氣,才發現對方胸前大大的S。「勞煩您從大西洋彼岸過來,超人。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超人面目嚴肅,與泰瑞莎印象中傻呼呼的模樣大相逕庭。「我以私人名義向您求助,福爾摩斯先生。」他說。

「喔?得要何德何能才能讓超人先生請求援助?」

「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裡玩文字遊戲,現在的情況緊急,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

麥考夫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靜了一會兒。泰瑞莎希望他是在思考如何拒絕超人的請求,因為這裡需要他,她不能想像這裡如果缺少麥考夫坐鎮,會變得多兵荒馬亂。「多緊急?」

「復仇者聯盟全體失聯;正義聯盟所有超級英雄,除去重傷患者已全部動員;非屬聯盟成員也已經開始動作,但奧創太過棘手;宵小趁亂作祟;各國要官趁火打劫,而底下的老百姓對現在的混亂毫不知情。」超人的語氣過於公事公辦,泰瑞莎甚至挑不出一絲毛病。「我們分身乏術了,若非如此,我們不會向您求助。」

泰瑞莎已經知道麥考夫的答案了,但她仍然不死心得抱持一絲希望。「長官,您不是認真的,對吧?」要是麥考夫現在離開,之後要面對什麼樣的後果?他的弟弟、未婚夫都還在這!他不可能放下他們的,對吧?

「泰瑞莎,」麥考夫的語調柔軟,她知道自己的希望完全破滅了。「我書桌的第三個抽屜放有辭呈。」

「麥考夫!你──」

「我們都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麥考夫放掉手上的斷劍,它在鋪有地毯的地板上發出悶吭。「不是嗎?」

「但不應該是現在!你現在才幾歲?甚至不到四十!」如果他現在放棄了這個職位,後半輩子怎麼辦?政府沒有人會放過他的!「現在提退休太早了,對吧?」

「言之有理,親愛的。」麥考夫轉過頭,眼神溫柔卻堅定。「所以我會趕回來的。畢竟,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小小的賭約需要實現,不是嗎?」

她怎麼會不記得?這分明才不過一個小時之前的事情。泰瑞莎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收起激動的情緒。她不可以慌,她是麥考夫的秘書,是麥考夫親自訓練出來的繼位人選,麥考夫既然交托這項重要的任務,她就不能辜負他的期待。「您還有七個小時,長官。」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發顫,但恐懼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直視麥考夫滿意的微笑,然後回以一個笑容。「我會在這裡等您回來的。」

「謹記在心。」他微微欠身,莊重的像是在跟女王行禮,但抬起頭時,眼裡閃閃發光,蹦著一絲調皮。「沉住氣,泰瑞莎,妳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下一秒,超人與麥考夫從這間辦公室消失了,偌大的空間只剩下泰瑞莎一個人。她抑制住身體的顫抖,再次深吸一口氣,轉身,踏著堅毅的腳步邁向屬於她的戰場。


使用禮物 檢舉

19#
Crystal4Life 發表於 2020-3-16 15:08:10
只看該作者
寫得真是太好了,讓人停不下來
很喜歡三人的角色刻劃,劇情也很棒
希望有完結的一天

使用禮物 檢舉

20#
原作者| 墨途 發表於 2020-4-24 23:52:32
只看該作者

例外

「所以你就帶了一個普通人過來?」蝙蝠俠的語氣可以說是憤怒的。超人縮了下身體,乾笑聲。但即使對方看不到,這樣的舉動似乎仍讓他更加生氣。「我不知道氪星人的腦子是怎麼運作的,但我以為禁止非聯盟的人上來是我們心照不宣的規矩,更別提這個人還是個平民!」

「B,有什麼關係,麥考夫──」

「所以你們已經親密到可以直接互稱對方的名字了?」

超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他很慶幸現在監控室裡面只有他、蝙蝠俠跟麥考夫。「對不起,我沒想到、我以為……」

「以為什麼?你這個做事不經大腦的自大外星人!現在除去這一團混亂之外,我們還得處理你製造出來的麻煩!」蝙蝠俠近乎咬牙切齒的在鍵盤上敲打,超人毫不懷疑他可以在這些精密的儀器上敲出洞來。電腦旁的隱藏式印表機印出了一張又一張的資料,在桌子上疊出一個厚實的高度。

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這次的確是他有錯在先,所以超人把想說的話都藏起來,乖乖得接受蝙蝠俠的責罵,邊看著越積越多的文件。蝙蝠俠在最後一張文件列印出來後,將它們收攏裝訂,接著拍到麥考夫面前。「簽字。」他惡狠狠得下令。

麥考夫抬起頭,冰色的眼睛涼涼得看眼面前的資料。「不。」他輕飄飄的一個字,就拒絕了處於盛怒之中的蝙蝠俠。

「你認為你有選擇嗎?」蝙蝠俠惡狠狠得瞪了麥考夫一眼。「不論你是誰,又是為什麼來到遼望塔,在這裡就要遵守我們的規矩。」

「敝人只不過是大英帝國一介小小的公務員,怎會如此斗膽拒絕英雄的要求?」麥考夫的咬字在要求一詞時,似乎加重些。「只不過,對於攸關自身利益的合約,在簽訂前總該先三思,不是嗎?」

要不是早知道蝙蝠俠的真面目,超人都要認為他是惡魔轉世了。「你認為我腦袋不清楚?」

「我可有提到任何一個冒犯的字眼嗎?」麥考夫慢悠悠得伸出手,將厚厚一疊資料拉過去,並以像是在翻看雜誌一般的悠閒態度翻閱起頗有重量的合約書。

在超人的預想裡,蝙蝠俠應該會以他招牌的冷嘲熱諷懟上麥考夫的指控,但現實裡,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緊咬著被刻意畫得蒼白的嘴唇。「超人,把鋼骨叫來。」他冷冷得說,同時離開了監控室。

超人看了蝙蝠俠離去的背影,又回頭瞄眼已經坐到角落閱讀的麥考夫,他認命得撥通聯盟的通訊系統,聯絡上正在星辰實驗室裡的鋼骨。「我們需要你。」

「現在嗎?我這裡該死得忙!」鋼骨聽上去不太專注,超人聽見了金屬碰撞金屬的打鬥聲響,緊接著是一聲響亮的爆炸聲。「好耶!」

「我們現在需要你。」超人耐著性子的重述。「我們這裡有點小狀況,晚點我需要去支援外面支援其他人,到時後遼望塔裡只會剩下蝙蝠俠一個人面對電腦病毒跟各國政府官員,他忙不過來的。」

「我知道啦,那我這邊忙完就過去。」鋼骨那裡又傳出一聲巨響,但他聽上去一點都沒有陷入苦戰的樣子,還顯得樂在其中,超人於是放心的切斷連線──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面對。

麥考夫仍然坐在位置上,蝙蝠俠剛剛打出來的條款已經被他讀了約莫二十來頁。「我必須為蝙蝠俠的態度道歉,他並不是真心的。」超人對上麥考夫冰冷的面具,在心裡嘆一口氣。真不愧是兄弟,連掩藏情緒的手法都如出一轍。「他只是被那些官員搞的有點煩。」

麥考夫冰色的眼睛直盯著超人,好陣子,他才破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同行有時比纏著要糖吃的孩子更煩人。」他斂下眼,翻過一頁的合同。「同時間諸多瑣事接踵而來,讓他感到煩躁,在所難免。」

「你沒有生氣嗎?」

「何必為此動怒?」麥考夫反問:「況且,若因為這點小事就大動肝火,只怕我早被舍弟一連串瞻前不顧後的行徑給折騰壞了。」

可是這件事情仍然困擾著他,超人看的出來,跟在蝙蝠俠身邊這麼久,他也得出一點心得。但最後他沒有去打擾對方,而是靜悄悄的離開了監控室,留他一人在裡面。

蝙蝠俠去的地方就那麼幾個──房間、會議室、監控室以及很偶爾的時候,他會去食堂用餐。即使不使用超能力,超人依舊輕易的就找到他,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身周漂浮著許許多多投螢幕上不是顯示著密密麻麻的數據便是其他英雄打鬥的畫面。「你知道,你的態度可以再好一點。」超人沒有進去蝙蝠俠的房間,而是靠在金屬門框上。「這不會破壞你的形象,再說了,現在這裡只有我們三個。」

蝙蝠俠沒有回頭,他只是靜靜的處理手頭上的東西,一邊在鍵盤上敲打。他們聯盟裡的人總愛開玩笑說蝙蝠俠的房間就是小型監控室,而超人現在恨死這個設計。「你比我更清楚,布魯斯,他不是真的冰山。」

「我現在沒有時間去處理這些,超人,現在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蝙蝠俠粗聲粗氣得回答:「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麻煩你去支援閃電俠。」

「他那裡有綠燈俠,沒那麼緊急。」超人嘆一口氣,一個兩個都固執的要命。「聽著,我知道一開始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把他帶過來,這不僅違背我們的規定,也讓你很難做人。但是你何必把脾氣發在他身上?」

「發脾氣?這是我原本的個性,超人,別把所有事情都跟情緒化搭在一起。」

「是嗎?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回頭看我一眼?就像以前一樣,面對面跟我辯駁?而是假裝忙碌的不願轉身?」

「假裝忙碌?」蝙蝠俠終於轉過身,隔著護目鏡,他漂亮的藍眼睛充滿憤怒、不可置信,還有受傷。只不過因為鏡片,這些情緒都被模糊,甚至被當作不存在。「或許你還不了解現況,超人,但現在世界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有百姓正在受苦,但更多人是處於被蒙蔽的狀態。我們不僅必須處理復仇者聯盟製造出來的麻煩、保護平民百姓,還需要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復仇者!更別提知情的政府高官都虎視眈眈,想從這次混亂裡分一杯羹。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假裝忙碌,那我也認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超人嘗試向前邁一步,但蝙蝠俠身體緊繃,這並不是好現象。「你拿工作當藉口逃避現實,就跟以前一樣。」

蝙蝠俠沒有回嘴,趁這個時候,超人繼續說:「但是你也知道這是錯的,不是嗎?而且這些也困擾著你,讓你心煩意亂,沒有辦法專心在任務上。應該說,在更之前──」

「如果你有時間說這些廢話,還不如去幫忙沙贊打倒該死的機器人。」蝙蝠俠打斷他,轉回身,戴著尖手套的手指滑過一個又一個屏幕。

「但這些不是廢話。」

「喔,是啊,偉大的超人怎麼可能會說廢話呢?他字字箴言!」

如果蝙蝠俠沒有被感情蒙蔽理智,又怎麼會看不出超人給他設下的圈套呢?「或許是我錯了,」超人說:「你就是個混帳,蝙蝠俠,跟麥考夫他親弟弟一模一樣。」

這句話一說出來,超人終於得到了蝙蝠俠全部的注意力,又或者說,全部的憤怒。在心裡暗自慶幸的同時,他同時也對素未謀面的小福爾摩斯感到抱歉,他對他的認識全仰賴布魯斯說的隻言片語。或許有機會的話,他會跟這他道歉。「我有說錯的話,你可以反駁我,我不介意。」

蝙蝠俠的憤怒太過清晰,如果放在平常,這幾乎是不可能見到的景象。蝙蝠俠雖然壞脾氣,但很少明目張膽的生氣。「你又懂什麼?」

「你說的對,我幾乎什麼都不懂。」超人──克拉克放輕了剛硬的語氣,走到抿緊嘴的蝙蝠俠身旁,他伸出手,拉開蝙蝠面具。「但我懂你。」所以他知道在蝙蝠俠的面具底下,布魯斯正擔心著下落不明的東尼還有相較之下手無寸鐵的麥考夫,也明白在短時間經歷過擔心害怕後,他有多麼焦躁不安。

少了面具的隔閡,布魯斯臉上的疲憊明顯可見,他的臉色蒼白,就是再多的脂粉也掩蓋不了他眼下的黑眼圈,自從聽到東尼失蹤的消息後,他就像轉個不停的陀螺,從未休息過哪怕一分鐘。「為什麼?」少了變聲器,他的聲音聽上去單薄又脆弱。

「我不想要你後悔。」克拉克用雙手輕輕環住布魯斯,他所愛的人是多麼光彩奪目,但仍然逃不過人類的脆弱本質。

「為什麼?」

「嗯,或許是因為我愛你吧。」

布魯斯悶悶的笑了。「肉麻。」

「但這讓你笑了,不是嗎?」

克拉克抱著布魯斯,眼睛盯著過於絢爛的打鬥場景,還有過份嚴肅的資料,邊輕輕拍著布魯斯的背。他瘦了約莫三磅,這一次的混亂真的讓他忙壞了。「你應該睡一下,免得累垮。」他小小聲的建議:「你不是機器人,需要進食跟睡眠。」

布魯斯沒有回答,讓克拉克好陣子以為他睡著了,直到他小小聲的,用接近氣音的音量開口:「你是對的。」

「什麼對的?」

「我是個混帳。」

「一個挺可愛的混帳。」在接受布魯斯不滿的瞪視後,克拉克決定不再開玩笑了。「他會原諒你的,布魯斯,你不用擔心。」

「但這改變不了事實。」布魯斯咕噥,垂下眼。「我曾發誓絕對不會跟夏洛克‧福爾摩斯犯同樣的錯誤。」

克拉克抱緊了懷裡的布魯斯,輕吻了對方的髮旋,他的嘴嚐到了汗水的酸味以及殘留的洗髮精的味道。「什麼錯誤?」

「把別人的溫柔視為理所當然。」布魯斯回答:「但我仍然犯錯了。」

現在的布魯斯就像是一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含淚反省的孩子,不過布魯斯沒有哭,克拉克意識到,他幾乎沒有看他哭過。「東尼雖然是個混蛋,但他從來沒有這個問題。」布魯斯自言自語:「為什麼我沒有辦法?」

克拉克再一次嘆息。「他是他,你是你。」他稍稍推開布魯斯,用一隻手掰過他的下巴。他必須確保布魯斯有好好聽進他等等要說的話。「而且,我認為在這件事情上,你沒有那麼糟。」

「但我仍然犯錯了。」

固執。「是的,但首先也是因為我沒有做正確的判斷。我把麥考夫帶過來,只是讓你更煩躁。」

「你本來就不該帶麥考夫過來,他隨便一個在英國的安全屋都比這裡安全。」布魯斯毫不留情的指控。「東尼製造出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這個舉動無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我道歉了嘛。」克拉克認命的接受布魯斯的指責,甚至讓他穿著帶有爪子的手套狠狠捏自己的臉。「嘔做惹,以噢歐先摁尼。」

布魯斯捏的超用力,以至於克拉克想說的話都被扭曲得很難懂原本的意思,不過布魯斯看上去聽懂了,也對克拉克的懺悔感到滿意。只不過他又玩了一陣子才放手。「你要負責把他送回去。」

「但是他會是很大的助力,不是嗎?」克拉克用手摸了下臉頰,即使他知道不論布魯斯使多大的勁,他都不會受傷,但這個反應已經是反射動作了。「讓他去應付政客的話,你可以專心的跟鋼骨一起去追查奧創的下落。」

「不論麥考夫多麼神通廣大,他都只是平民,這些事情輪不到他處理。」

「但這會讓事情的進度更有效率,你不否認這點,對吧?」

「是,但這都不能改變他不該插手超級英雄事務的事實。」

「即使這樣可以早點找到東尼他們?」

克拉克知道自己戳中要害了,布魯斯總是要把事實攤到陽光底下才願意面對。「我同意,我們不應該讓一般民眾捲入這些事情,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應該使用非常手段,利用所有可以使用的資源。再說了,麥考夫也不算是一般平民,不是嗎?」他努力遊說布魯斯:「這只不過是一次例外,對吧?」

他一直以為自己就快要成功說服布魯斯了,可是對方只是直直盯著他,看上去有些困惑。「我不明白,」他說話的速度不知道為什麼被放得很慢。「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不希望你後悔。」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所以才不希望所愛的人再次嚐到失去的滋味,他不希望他愛的人難過。克拉克就是如此自私的人,只要布魯斯能夠快樂,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布魯斯像是在觀察獵物般得細看克拉克,漂亮的藍眼睛在他的臉上游移,似乎在找尋謊言的蛛絲馬跡。克拉克早習慣這些了,他知道布魯斯不是真的在懷疑他,只是積習難改。「我必須擬定一份新的合同。」他最後說:「我不能接受一個例外。」

所以讓例外變成常態?克拉克感到好笑,這的確是布魯斯的做事風格。「那就去做吧。」

但是一反常態的,布魯斯沒有立刻付諸行動,而是有些躊躇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樣。克拉克花費一點時間才明白。「你想要我做什麼?」他問。

「……巧克力。」布魯斯說:「食堂裡面有沒有純度七十七的巧克力?」

就算沒有,克拉克也會飛出遼望塔去買的。幸運的是,為了總是大量消耗熱量的閃電俠,食堂的冰箱裡的確有存儲些巧克力,而且種類豐富。克拉克從裡面挑出一盒特舒亞的香檳松露巧克力給布魯斯。

當他們一起回到監控室的時候,麥考夫仍然坐在一開始的位置上,那疊厚厚的契約書已經被他擱置在一旁。他回過頭,在看到沒戴面具的布魯斯的時候,臉上的冷漠褪去。「你應該去休息的。」


「等等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布魯斯脫掉手套,拆掉特舒亞的包裝。他拉過椅子,同時從盒子裡面捻出一顆小巧渾圓的巧克力放到麥考夫嘴邊,帶繭的手指沾了巧克力上的可可粉。「所以你必需補充能量。」

這是克拉克見過最不坦率的道歉方法,但對方似乎懂了,還接受了。他看到他放鬆身體線條,張開嘴,吃掉布魯斯手上的巧克力。麥考夫似乎笑了。「克拉克可曾有過這樣的待遇?」他舔舔嘴,又張開,吃掉布魯斯遞過來的另外一顆巧克力。

「沒有,不過反過來的話次數倒是不少。」布魯斯沒好氣得往自己的嘴巴裡丟一顆巧克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

克拉克馬上知道布魯斯只得是什麼,他尷尬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而布魯斯跟麥考夫居然還沒良心得在旁邊笑出聲來。「布魯斯──!」

「怎麼了?我沒有說錯啊?」布魯斯睜大眼睛,一副無辜的模樣,他看上去輕鬆許多,不再是稍早一副緊繃的模樣。克拉克的話到了嘴邊,但見到兩張笑的紅的臉,所有的惱怒似乎都凍結了。他只好撇撇嘴,讓他們繼續笑。

好像看穿了克拉克的委屈,布魯斯最後也餵了他幾顆巧克力,甚至還拍拍他的頭。克拉克不大服氣,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大型犬對待了。「布魯斯──」

傳送器的告知聲響大聲傳來,克拉克嘆一口氣,看蝙蝠俠將垃圾丟進垃圾桶,重新帶回面具。休息時間結束,但至少他們都有充分休息過了。

鋼骨走進來,面色凝重,就是看到麥考夫這個陌生人,也沒有辦法裂開他嚴肅的表情。超人知道,事態嚴重了。「怎麼回事?」

「奧創。」鋼骨只來得及說這兩個字,下一秒,從他的嘴巴裡突然冒出兩隻宛如蟲子般的機械。超人還沒來得及觀察,只能遵從直覺得先捏爆這兩台小型機器人。他回頭一看,只見鋼骨原本金屬藍的機械部分變成詭異的紅色,蝙蝠俠衝上前,在鋼骨有動作前先停止了他的電源。

手裡緊捏著機器的殘骸,超人擋到麥考夫‧福爾摩斯面前,一邊觀察蝙蝠俠的動作。他知道蝙蝠俠跟鋼骨曾討論過這方面的問題,也設想過幾種解決方案,誰知道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他暫時不會起來了,但我們的時間不多。」蝙蝠俠站起來,他伸手向超人討要機械殘骸。超人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他。「他過了一段時間會自動開機。」

「多久?」

「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他們不只得打敗奧創、拯救一般民眾、找到復仇者,還必須跟官員周旋,現在又多了分析入侵外星科技的未知科技的任務。「福爾摩斯先生,你──」

「敝人在合同上做了部分的修改。」麥考夫走到桌子旁,拿起蝙蝠俠稍早給他的契約書。他翻開它,找出修改過的地方。「如果主席與顧問都同意的話,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

蝙蝠俠嗤聲,連看都沒看就在麥考夫的名字旁簽下自己的代號。若是平常,蝙蝠俠肯定會再三檢查,但超人知道,在這種時刻,這只是不可避免的例外。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4-6-7 08:03 , Processed in 0.115822 second(s), 119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